说完,他突然觉得奇怪:“市长为什么会答应你?”
毫无预兆地关停这么大一个市场,后续肯定会引起很多麻烦。
现在就已经有人开始闹事了,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消停下去。
姬文川没有回答,司机倒是个通透的人,说道:“乔先生,是这样的。当地的税收决定了领导班子的业绩,姬先生可是缴税大户,他要是换到别的市缴税,你想领导能同意吗?再者,你这次出事,说明了这古玩行业就是该整顿了,也不是完全没有由头。”
原来是整顿行业……
乔清许渐渐消化了这些信息,看着姬文川说:“你还真是大动干戈啊。”
“因为我一般不生气。”姬文川淡淡地说。
老小区里有物业的人在安装监控,想必也是某个老先生的指示。
此时警察已把那两人押来了乔清许家楼下,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背着双手站在一旁,朝那两人说道:“你们是从哪儿爬上去的,指出来。”
高个儿站着没动,矮个儿随便用手指了下,很是敷衍,旁边的警察立马呵斥道:“指认现场要拍照!指好!”
这下高个儿和矮个儿同时指向了墙角的一根管道。
“怎么爬的?”那队长扬了扬下巴,“演示一遍。”
“演示?”矮个儿不乐意了,“我掉下来你负责吗?”
乔清许知道这是姬文川的意思,但也有些惊讶,用眼神看向姬文川问:这么粗暴?
“没事。”姬文川说,“如果真是爬上去的,随便爬两下就知道了,不会真让他们爬上四楼。”
在场的警察一个比一个凶,在一声接一声的呵斥下,两人也只得走到了管道旁。
矮个儿说:“你爬。”
高个儿没动:“我不。”
这时候乔清许也看出来了,两人中矮个儿是做主的那个,也是他嗓音更浑厚,经常骂乔清许小兔崽子。
“你更灵活。”矮个儿皱起眉头,催促道。
“反正我们俩都是爬上去的,你爬我爬不都一样吗?”高个儿推脱道。
这话听上去颇为微妙。
“反正”后面的那句“我们俩都是爬上去的”,听上去像是在强调:别忘了你也是爬上去的。
这就好像两人事先达成了这项共识,而高个儿在不想爬的情况下,刻意拿出来提醒矮个儿。
但如果两人真是一起爬上去的,高个儿应该不会用这种“提醒”的语气说话才对。
“还磨蹭什么?”队长模样的人不耐烦地吼道,“给我一起爬!”
高个儿显然非常抗拒徒手爬四楼这事,表情很是挣扎,又磨蹭一番后,他主动走到队长跟前说:“警官,其实吧……”
旁边的矮个儿连忙打断道:“你不爬我爬。”
“其实什么?”队长直接无视了矮个儿,“主动交代算你立功表现。”
矮个儿在一旁不停使眼色,高个儿却不想再折腾了,一股脑地说道:“其实是有人让我们来收拾这小子,他直接给了我们钥匙,还告诉我们这小子什么时候会回家,全都是那人指使的!”
乔清许倏地拧起眉头,三两步走上前,问道:“谁?”
一旁的警察抬手拦住了他:“退回去!”
这时姬文川跟着走了过来,那警察的声音小了一些:“不要离嫌疑人太近。”
高个儿回头看了眼矮个儿,估计在同伴面前有些心虚,突然不吭声了。
“问你是谁!”队长也是个暴脾气,又吼道,“自己交代好过我们查出来!”
“是姓杨吗?”乔清许隔着警察问。
姬文川看了一眼乔清许,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就是姓杨。”那高个儿眼见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指着矮个儿主动说道,“叫杨建章,他朋友。”
矮个儿立马跟受了刺激似的,气势汹汹地冲向高个儿:“什么叫我朋友?你不也认识?”
“我认识也是你介绍的。”高个儿说,“这事明明是你俩的主意。”
“放你娘的狗屁!”
警察把吵吵嚷嚷的两人拉开,队长走到姬文川面前,态度不错地说:“看样子还得再调查一阵,有什么进度我及时通知您那边。”
“好。”姬文川说,“辛苦了。”
警察带着两人离开后,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去了。
不少街坊邻居认识乔清许,都来找他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说家里被偷了,简单聊了几句,接着跟姬文川回到了停在小区外的车上。
汽车缓缓驶入大路,乔清许始终沉默不语,姬文川见他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便问道:“杨建章有你家钥匙?”
“杨彦有。”乔清许说,“我爸走后,我怕家里有什么事,便给了他一把,让他帮忙照看。”
“你一开始就想到他们了吗?”姬文川又问。
乔清许摇了摇头,下一秒又点了点头,有些不确定地说:“知道是古玩市场的人,我有想过可能跟杨建章有关系,因为之前汝瓷展览的时候,他威胁过我,而且他早年就是倒卖古董发家的,跟古玩市场的人也认识。但杨彦应该不会配合他爸做这种事。”
“他威胁过你?”姬文川转动着左手拇指的翡翠扳指,“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时以为他只是虚张声势。”乔清许呼出一口气,“而且我也不想跟你告状。”
又不是真的小朋友,哪可能一遇事就找姬文川?
“之前黎丘行骚扰你,你也不告诉我,我可以理解,那时候你不想欠我太多。”姬文川不疾不徐地说,“但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你为什么不依赖我?”
乔清许一下有些难为情,赶紧用眼神示意姬文川:司机还在前面呢。
但姬文川却熟视无睹,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你男朋友,不是吗?”
好吧。这是当司机不存在了。
乔清许认命地说:“以后这种事我都会告诉你。”
“告诉谁?”
“你。”
“我是谁?”
“男朋友。”
某个老先生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终于不再转动扳指,说:“新拍卖行不用另外开了,杨建章我来搞定。”
“不。”乔清许坚决地摇了摇头,“我自己搞定。”
敢情刚说了半天全是废话,姬文川有些无奈地说:“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男朋友?”
所以当姬文川把自家法务团队的头牌律师安排给乔清许时,他没有再拒绝。
在顶层公寓休养了几天,乔清许的状态慢慢好转,夜里也不用非得姬文川抱着才能入睡。
一间客卧收拾出来做了他的书房,这些天他就在这里研究收并购、股份转让、商标继承等法律条文,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咨询那个叫做赵竞的律师。
杨彦的电话是在一个午后打过来的,说要见乔清许一面。
他的语气很是疏离,并没有乔清许想象中虚弱,似乎他爸出事,反而让他支棱了起来。
见面地点约在锦城大厦中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也是杨建章聘请的律师任职的地方。
原本乔清许提出在福至见面,但杨彦说福至不方便谈事情,还是直接在律师事务所见最好。
这下乔清许基本摸清了杨彦的态度,这是要撇开感情,只谈公事了。
当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这也很正常。
杨彦带的律师叫做高豪,是这家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年纪约四十上下,穿着讲究的西装三件套,一看就经验丰富。
不过当他看到乔清许带的律师赵竞时,他还是恭敬地说了声“赵老师好”,然后才说:“希望您这边能给当事人合理的建议。”
“那必须。”头发花白的赵竞上下摆了摆手,示意高豪坐下,“开始吧。”
四人分别坐在会议桌两侧,乔清许打量了下杨彦,发现他始终回避视线,一副不想和乔清许过多交流的模样。
想想也是,因为钥匙的事情杨彦也被抓去调查,昨天才从局子里出来。
被关了那么长时间,任谁也不会有好脸色。
“今天联系乔先生呢,就是想看看恐吓这个事情,能不能达成和解。”高豪率先开口道,“毕竟双方也是认识很久的朋友,我想应该还是有些余地的。”
“这里我需要强调一下,”赵竞接话道,“你口中的‘恐吓’是把人蒙上双眼,从高空中踹下去,这个性质有多恶劣应该不需要我赘述。”
“当然,杨先生知道这事给乔先生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也感到非常抱歉。”高豪说道,“所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弥补一下。”
这些天乔清许研究了下相关法律,发现恐吓这事是很难入刑的,大多都是关几天、罚点款这样的行政处罚,情节恶劣才会算作寻衅滋事。
也难怪那两人起初压根就不把警察放在眼里,因为他们一没有勒索钱财,二没有实质性伤害,就算被抓,情节也不会特别严重。
——当然,这是正常的情况下。
有姬文川在背后施压,这事就不可能会轻易结束。
现在杨建章想要免去牢狱之灾,就只有唯一一条路——跟乔清许达成和解。
“你真的感到抱歉吗?”乔清许看着杨彦说。
“当然了,清许。”杨彦推了推眼镜,总算直视乔清许的双眼,“我是最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
“我还是不太理解,你爸威胁我有什么用。”乔清许说,“就算我不拍反诈视频,也还是要收回福至这个商标,你爸搞这一出,就是想吓一吓我吗?”
“是这样的,”杨彦慢吞吞地说道,“他是跟那两个朋友一起喝酒,一时兴起聊到这事,其实他并没有真的想伤害你。”
“一时兴起。”乔清许点了点头,重复了下这个说法,“他给出我家钥匙也是一时兴起?”
就算在喝酒的时候,杨建章是酒精上头才想要收拾乔清许,但乔清许家的钥匙他又不是随时带在身上,肯定也是酒醒之后才会给出去。
至于那两人就更不用说了,是明明白白有着恐吓的意图。
“他也是被那两个狐朋狗友给教唆的。”杨彦语说,“商标的事情他已经请了律师,一切都会交给法律解决。就像你说的,恐吓你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好处,但心里可以很爽。
——这种心知肚明的事乔清许也懒得挑明了。
“还有一件事,”乔清许又说,“我家的钥匙,我当初给的是你。”
“是,但我爸也知道放哪儿。”杨彦说,“我被拘留了两天,警察已经查清楚了,这事跟我没关系。”
“乔先生,杨先生是真的感到很抱歉。”高豪适时打断了两人,应是不想让乔清许责备的情绪延续下去,“包括杨建章先生也特意叮嘱我,务必诚恳地代他给您说一声‘对不起’。”
可惜杨建章进去之后就只有律师能见,否则乔清许还真想看看他到底诚不诚恳。
“你们刚才提到弥补,”赵竞接话道,“具体是什么样的方式?”
“福至这个商标,我们打算放弃。”高豪说道,“只要乔先生能出具谅解书,我们马上给拍卖行改名。”
乔清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算什么补偿?
不等他发表意见,赵竞便说道:“福至这个商标本身就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是属于我当事人父亲个人的,如果这也叫弥补,我觉得我们不用再谈了。”
“我理解,站在乔先生的角度,福至肯定是属于他的。”高豪顿了顿,话锋一转,“但站在我当事人的角度,他们一直矜矜业业经营这家拍卖行,其中有几年乔先生甚至都不在。福至能发展成今天这样,他们也功不可没。”
“你不要混淆概念。”赵竞厉声道,“我们谈的是商标,不是拍卖行,这两者要分开来。拍卖行发展得如何跟商标的归属毫无关系,福至二字自始至终都是属于我当事人的。”
“这个事情还是要看法院会怎么判。”高豪说,“就算最后乔先生能胜诉,从起诉到执行,没几年时间下不来,这对乔先生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乔清许最后一定能胜诉,但这世上很多老赖就是这样,非要拖到法院执行才肯归还。
也就是说,杨彦他们提出的补偿,只是不当这个老赖,给乔清许节省几年打官司的时间。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爸的主意?”乔清许看着杨彦问。
杨彦没有接话,高豪岔开了话题:“乔先生,您应该也知道,杨先生他们对福至是很有感情的。您提出这种要求,对他们情感上来说也是巨大的打击。”
乔清许挑眉。
“您想想看,当初您父亲陷入困境,是杨建章先生出手帮助。这之后他把福至当成了他的毕生事业,结果您说这福至的商标跟他没关系,您想拿走就拿走,这从道义上也说不过去吧。”
很好,打感情牌。
乔清许最烦的就是打感情牌。
“杨彦,”见杨彦不吭声,乔清许索性叫了他的名字,“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杨彦轻轻动了动嘴唇,但仍旧沉默着没说话。
“是因为我吗?”乔清许说,“我觉得不是。在你爸想要偷偷给拍卖行改名之前,我们的关系都还是不错的吧?”
杨彦垂下了视线,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
“你爸还辞退了所有老员工,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乔清许又问,“觉得你爸又是一时兴起吗?”
杨彦深吸了一口气,绷紧了下颌线,显然是咬紧了牙关,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我回国之后,你爸打发我去管理库房,还建议我去勾搭姬文川。”乔清许说到这里,不由觉得好笑,“你难道真感受不出来他对我的敌意吗?”
所有的隔阂都是杨建章亲手埋下的,乔清许也不知杨彦怎么有底气打感情牌。
“改名本身也是你爸的初衷,”乔清许又说,“为什么现在不同意了呢?是因为我把福至的业绩带起来了吗?”
这一连招打下来,高豪也是被说得哑口无言,有些尴尬地翻了翻手里的资料,说道:“但是这个商标的事吧……”
“我早就说了等我接手福至,福至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你为什么就是等不了呢?!”杨彦突然开口,把高豪也吓了一跳,“你说不是你的问题,明明是你好高骛远,跑去接近姬文川,被所谓的上流圈层迷了眼,我们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咳!”高豪连忙拉了拉杨彦,“杨先生……”
“我爸有些做法确实不对,但我不是说了拍卖行有你一半吗?”杨彦无视了高豪的阻拦,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的承诺,非要跟我爸计较?他现在年纪大了,你还想把他送进监狱,你怎么会这么狠心?你还是我认识的乔清许吗?!”
“杨先生,”赵竞有些看不下去地敲了敲桌面,“容我提醒一下,你父亲进监狱是因为他用非常恶劣的手段恐吓我的当事人,不是我的当事人把他送进监狱。”
“但这事根本不用走到监狱这一步不是吗?”杨彦说,“他明明可以出具谅解书!”
“杨先生!”高豪到底是杨建章请来的律师,忍不住呵斥了一句,“你还想不想和解了?”
发泄一通后,杨彦已是激动得面红耳赤,他深吸了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把头转向了一边不再接话。
“我看他不想。”乔清许环抱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彦道。
“乔先生,杨先生也是比较着急,他的话您不必放在心上。”高豪说,“既然我们提的这个方案您不同意,您可以说说您的想法。”
“现在福至拍卖行有50%的股份在杨建章手里,对吧。”赵竞翻着带来的资料,终于提到了正事,“我看他当年是投入五十万获得了这50%的股份,我当事人愿意出一百万,把这部分股份买回来。”
“什么?!”杨彦再次激动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在开玩笑。”赵竞从容地说,“我们查了福至这些年的分红,杨建章有刻意增加无用成本,减少给我当事人分红的行为,再加上此次恐吓事件的补偿,一百万是一个很合适的价格,这不是敲诈勒索。”
“所以福至的商标你是不打算打官司了,现在是要直接把拍卖行拿回去?”杨彦看着乔清许问。
“是。”乔清许道,“你去几十米的高空吊一阵子,头脑也会比较清醒。”
“这不可能。”杨彦转头对高豪说,“我爸不会同意。”
“乔先生,”高豪说道,“我当事人这个情况,就算判刑也判不了一两年,您提的和解方案是要断了他的生路,这比坐牢更严重啊。”
“你忽略了一个事情。”乔清许开口道,“他的生路早就没了。”
说这话时,乔清许的语气很是淡然,透着一股笃定,说得杨彦不由愣了愣,问高豪道:“什么意思?”
高豪自然也不清楚,又看向了乔清许。
“你们是不是觉得他出来之后还可以继续经营拍卖行?”乔清许说,“别想了,不可能的,这行业已经没你们什么事了。”
“您这话……”高豪犹豫着道,“是恐吓的意思吗?”
“只是给你们说一下事实。”乔清许说,“如果不同意这份和解方案,那现在的福至将面临两个结果:一,破产;二,被收购。无论杨建章坐不坐牢,他都不能再吃这碗饭了,又何必进去蹲一段时间?”
赵竞补充道:“乔先生只是在分析结果,绝没有敲诈的意思,你们完全可以不同意这份方案。”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福至会破产?”杨彦说,“还有股份在我爸手里,他不同意,谁能收购?”
高豪小声对杨彦说:“会有恶意收购。”
“我背后是谁你应该也知道。”乔清许说,“之前是我不让他插手我的事,但你可以试试,他能不能让福至破产。”
反正某个老先生总是抗议乔清许不依赖他,正好这会儿把他搬出来用用。
“姬文川。”杨彦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他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连我也一起送进去?”
“你不了解他,他做事讲究名正言顺。”乔清许说。
就算是私心想要关停古玩市场,姬文川也会冠上整顿行业的由头。
他做事就是这样周到,不会落人话柄。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有几个臭钱……”
“杨先生!”高豪及时打断道,“要不我们下来再商量一下,过段时间再给乔先生答复。”
乔清许和赵竞离开了这间会议室,但杨彦的火气并没有消下来多少。
他焦躁地来回踱步,猛地踢了下椅子:“姬文川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谁让你们得罪的是他呢。”高豪也是头疼。
早知道一个商标案最后会跟姬文川扯上关系,他就不接这个案子了。
“他说破产就破产,他说收购就收购,还有王法吗?”杨彦火冒三丈地说,“难道法律都拿他没办法?”
“关键是人家没有法律问题啊。”高豪说,“你说拿他这和解方案反诉他敲诈勒索,根本不可能,他们的律师早就规避了这个风险。”
“那现在怎么办?真把股份卖给他吗?”杨彦问,“这一百万的价格跟白送差不多!”
“我的建议还是和解吧。”高豪无奈地说,“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他们是既可以让你爸进监狱,同时让福至破产的。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应该是不想这么麻烦,毕竟搞破产也好,搞收购也好,都需要一些时间。还有也可能是看在熟人的份上,已经手下留情了。”
“你到底是谁的律师?”杨彦吼道。
“或者你换一个律师问问,”高豪耸了耸肩,“看别人会不会给你其他建议。”
今晚姬文川有应酬,回家时乔清许已经洗漱好上床了。
他趴在一堆杂七杂八的资料中,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的后背,刚吹干的头发看上去毛毛躁躁,让人忍不住想揉上两把。
“在做什么?”姬文川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坐到乔清许身边问。
随手拿起一张资料看了看,是和解协议,他有些好笑地说:“你怎么都签好名了?”
“他们肯定会签的,提前做好准备而已。”乔清许头也不抬地说,“我在算我有多少资产。”
“哦?”姬文川来了兴趣,“多少?”
“这些年杨建章给我的分红基本就够留学的开支,没剩下什么,我爸去世的时候存款也不多,加上我自己存的钱,一共是九十万的样子。”乔清许拿过一张房产证,又说,“我家这老房子大概能卖两百万,福至的股份暂且不算,我的资产有两百九十万。”
“这么有钱啊?”姬文川笑了起来,“百万小富翁。”
“你少来。”乔清许红了红脸,“我要拿一百万买回股份,但我暂时还不想卖掉家里的房子,所以……你要不要入股我的拍卖行?”
姬文川在乔清许身旁侧躺下,用手撑着脸颊问:“怎么入?”
“福至现在一年的纯利润有个小几百万的样子,未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姑且算它值个两千万吧。”乔清许说,“你给我二十万,我给你1%的股份如何?”
“两千万的估价,你花一百万买回50%的股份?”姬文川笑着说,“杨建章会同意吗?”
“这你不用管。”乔清许没有说他搬出姬文川,狐假虎威的事,“反正我说了自己解决。”
“可以。”姬文川说,“我给你一千万,买你50%如何?”
“不要,股权对半分很容易出问题。”乔清许这些天一直在研究这些事,才没那么容易被套路。
“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计较。”姬文川挪动身子,将乔清许压在身下,“股权多给我一些,我让专业团队帮你打理。”
“不要了。”乔清许抗议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业。”
“嗯,好吧。”姬文川也没有强求,“那预先恭喜乔老板拿回拍卖行?”
乔清许被这说法逗笑了:“可以。”
“那其他地方是不是该让我入股了?”
“其他地方?”乔清许愣了愣,感受到姬文川手指去的地方,立马反应了过来,“姬文川,我在跟你说正事呢,你这个老不正经!”
开春之后,天气渐暖。
阳光洒在长出新芽的枝头,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从枝头飞落成排的开业花篮。
日常冷清的小巷中响起了鞭炮声,人们鼓着掌,向年轻的拍卖行老板道贺。
“这次春拍没来得及举办联合巡展,有点可惜,秋拍还有机会。”何止念说。
“恭喜啊,小乔。”何舒念说,“期待我们双方的合作。”
“什么小乔?”何止念打趣地对自家妹妹说,“叫乔老板。”
“别别别,”乔清许说,“叫我小乔就好。”
“乔老板,以后还请多关照啊。”黄乐安也凑了过来,跟着叫起了新称呼,“之前录节目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不一般,以后肯定能有一番作为。”
“可不是吗,遗失海外的文物都能给找回来,我们都在说这年轻人不得了。”
“姬老板真是找对了人,事业上多了一个得力助手。”
“乔老板,有机会一起钓鱼,听说你还破过钓场的记录,技术好得很呐。”
福至重新开业,应酬也是一件劳心费神的事,乔清许从没听过这么多阿谀奉承,光是维持客套的笑容,就让他脸都快僵了。
早知道应该让姬文川过来,帮他挡一挡这些彩虹屁。
好不容易送走来道贺的客人,乔清许回到了新布置好的办公室中,只是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乔老板?”门并没有关上,牛小刀直接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笑嘻嘻地说道,“我给的那批货可以先结算了吗?”
牛小刀还在做着二道贩子,这次春拍收了不少好东西上来。
按照之前福至的规矩,至少得春拍结束之后才会给他结算,但现在福至换了老板,他应是仗着和乔清许是老熟人,便来催一催能不能提早给钱。
“我待会儿让财务给你批了。”乔清许回得干脆。
“乔老板大气!”牛小刀拱了拱手,环顾了四周一圈,来到玻璃柜前问,“这些都是你的收藏?”
乔清许把家里的一些东西搬来了办公室里,现在这办公室已经完全没有了杨建章的影子。
“都是博物馆周边。”乔清许干脆给牛小刀接了杯热水,“不值钱的小玩意。”
“嗨,现在谁不知道你身价大涨啊?”牛小刀来到沙发坐下,一口便喝完了纸杯里的水,“还记得我当初怎么说来着?日后你绝对平步青云。”
这是牛小刀说的黄段子,指的是乔清许和姬文川“日”后。
乔清许倒不是很在意,比起刚才那些阿谀奉承的人,还不如听牛小刀说些真话。
“现在外面是不是都在传我靠姬文川上位?”他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倚着办公桌边缘问。
“不重要。”牛小刀摆了摆手,“这些都是你的实力,你管人家怎么说,汝瓷是不是你带回来的?”
其实乔清许很清楚,无论他有没有实力,别人首先看到的都会是姬文川。
不过这些确实不重要,既然他选择跟姬文川在一起,就免不了会遭受这些非议。
“说起来现在外面传的不是你跟姬老板,是你跟杨建章的事。”牛小刀说,“你那叔叔还真是狠毒啊,把你绑去蹦极,也太可怕了。”
乔清许有些奇怪:“这些细节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在传嘛。”牛小刀说,“杨建章又蠢又歹毒,偷鸡不成蚀把米,挖个坑给自己跳。”
乔清许当即明白过来,应是姬文川透露出去的。
估计也是不想别人误会他忘恩负义。
“他好像去外地休养了。”牛小刀又说,“就是不知道他那儿子是不是也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