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大佬体弱多病的白月光—— by樊令佳
樊令佳  发于:2023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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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几乎是瞬间变得脆弱下来,他上前一步,踏在了台阶上:“伊容,我好需要……你能不能说一句舍不得我的话?”
伊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摸了摸他仍旧有些肿的脸,然后甩了他一巴掌,看着尤利西斯艰难地稳住身子,目光垂落下去,他笑起来,问道:“现在还需要吗?”
尤利西斯不该需要一个恶魔的温情。
尤利西斯固执地咬着牙:“我需要,亲爱的,我想要你说。”
假的也好,哄骗他的也好,只要伊容肯说这样一句话,尤利西斯就心甘情愿地为他去承担保释一个间谍的所有后果。
他做了交易,为了保释伊容那个名叫莱恩的朋友,他找到了希瑞斯驻地的驻战长官波冬,通话中他们互报了各自的将衔,尤利西斯答应他帮他去暗杀一个人,以此来做交换。
伊容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忽然上前去拥抱住尤利西斯,轻声道:“亲爱的,我好舍不得你,早点回来,好吗?”
尤利西斯闭上双眼,他贪婪地感受着这温情的假象,脸上被扇了巴掌的热意还未褪去,一种更加叫他渴望的温柔盖过了疼痛,进入到了他脆弱的内心,他轻轻地说:“我也舍不得你,伊容。”
就这一句话,他为了伊容上绞刑架也乐意了。
后来的这几天伊容的确没有再见到尤利西斯的影子,他似乎秘密地在做什么特殊的任务,将一切军务全权交给了艾伦来处理,伊容对此并不在意,他按部就班地整理情报,向军部传达贝尔加莫边城的战事状况,前线战事如今略有些吃紧,天气早早地进入了寒冬,战备食物并不算充足,除去秋分前的那场大型战争,在尤利西斯消失后,又断断续续打了几场小规模的仗,雪花夹杂着硝烟战火的气息笼罩整个贝尔加莫边城。
伊容从军部下班出来,雪下得越来越大,冰冷刺骨的寒意毫不留情地扎进了受伤的左腿,伊容疼得有些受不住,他寻了一个宽广的房檐坐下来,黑色加绒风衣被雪花染成了惨白的颜色,沉沉的乌云压下来,直让人喘不过气。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仅有的几个人影也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到坐在房檐下的伊容,他垂着眼眸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只白色的小药瓶,从中倒出了最后一颗止痛药,大街上没有水,伊容看了看手里的药片,从身边的台阶上抓了一把雪,混着那颗没有裹糖衣的苦药艰难地咽了下去。
“先生……”
伊容还没来得及消化那股苦涩的味道,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伊容抬起眸子去看,只见面前站了一个裹成圆球的小孩子,他的眼睛大大地,背上背着一个木箱子,他问道:“先生想要喝点水吗?”
伊容跟他开了个玩笑,反问道:“你是卖水的吗?”
小孩子的脸冻得通红,他放下背上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水壶,轻轻地说道:“原本是热水的,现在放凉了,先生凑合喝一点儿吧。”
伊容接过那只水壶喝了一口,道:“天气这么冷,小朋友,快回家吧,需不需要我送你?”
小孩子摇了摇头,他指了指地上的箱子,道:“我要把这些报纸送到每一个贝尔加莫城居民的房门前,还有好多没有送。”
原来是一个送报纸的小孩儿,伊容浅笑了一下,他将水壶放回小孩子手中,给他掸了掸衣服上面的雪花,道:“回家吧,我帮你去送。”
小孩睁着大眼睛看他,道:“这是我的任务。”
伊容道:“你好固执。”
小孩儿在他身边坐下来,搓了搓手,道:“好冷啊,先生不回家吗?”
伊容把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盖在了这个小孩子的身上,笑道:“你也不回家?”
小孩向他凑近了一点儿,道:“报纸上刊登着前线的战况,我得让所有人都能及时知道。”
伊容的手指顿了一下,道:“不是所有人都关心前线的战争的……大部分人都不希望有战争。”
“话是这么说,”小孩道:“但我们是正义的战争,尤利西斯少将的到来使贝尔加莫成不会成为联邦的俘虏,我们都很关心战况。”
伊容的视线落在小孩的脸上,他问道:“你见过尤利西斯少将?”
小孩摇了摇头,道:“我记不清了,但我知道他,尤利西斯少将是保护贝尔加莫城的英雄,他是个顶好的人,我也想成为像尤利西斯少将那样英勇的战士。”
伊容有些想笑,一个把军密情报出卖给联邦间谍的人,在这个小孩子口中居然是个天大的好人,太荒谬了,在他的眼中,尤利西斯不过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你有没有想过保护贝尔加莫城也只是尤利西斯少将的任务?就像你的任务是向居民们送报纸一样。”
“不一样的,”小孩子摇了摇头,道:“他保护我们,我们拥护他是英雄,这不冲突。”
伊容笑道:“你没有听懂我的话。”
小孩子却睁大眼睛看他,道:“先生,你也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我曾经读过一本古书,上面有一句话叫做:君子论迹不论心,意思好像是看一个人好不好,不是看他的目的是什么,而是看他真正做了什么,尤利西斯少将保护了我们,不管是出于任务还是别的目的,我们都爱戴且拥护他。”
伊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孩子教育到,他坐在原地待了很久,直到那个小孩子出发去下一家送报纸,伊容仍旧坐在那里。
“真是……”
好一个君子论迹不论心。
伊容见到被保释出来的莱恩的时候,他刚从军部回来,尤利西斯考虑得很周到,他在办公室的抽屉里给伊容留下了剩下的一瓶止痛药,伊容知道这药大抵会对他的精神状况有非常严重的损伤,但腿上的疼痛叫他顾不了那么多,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差,时常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夜晚被梦魇缠身,骨子里的暴躁让伊容有些心烦。
“你出来了?”
伊容把莱恩推进自家门里,反手锁住。
莱恩摘下宽厚的帽子,笑道:“我被保释了,一出监狱就买了票来找你,伊容不惊喜吗?”
伊容脱下身上的外衣,打开了暖气,闻言淡淡道:“看见你还没死,我确实很惊讶。”

第72章 你是审判他的人
莱恩愣了一下, 他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道:“你非要这么说话吗?伊容长官?”
伊容看了他一眼, 嗤笑一声,没有在意他话里话外的调侃,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是什么打算?”莱恩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任务失败, 我要回中心城了。”
伊容问:“明天就走?”
莱恩摇了摇手指,道:“今天。”
“波冬可不是个好算计的人, 他既然已经确定我是联邦间谍,暂时放过我不等于永远放过我,我在边境多待一段时间,就多一分危险。”
伊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的是,你算计不了他, 反倒叫他安了间谍的罪名指控你,真到那时候,审判庭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
最大可能是直接放弃莱恩这个人,来安抚被算计的波冬少将, 帝国中没有什么比名声更重要, 莱恩任务失败, 回去大概也只能受罚,至于是什么样的惩罚,说不清,但总比败了名声含冤而死更好。
莱恩仰躺在沙发上,伊容坐到了他旁边, 从桌子抽屉里拿了一个新杯子倒了两口水, 然后在莱恩的目光下将白色药瓶里的止痛药倒出来,压在了舌根, 混着一口水喝下去。
莱恩的视线在他的脸上扫了一遍,低声劝道:“伊容,你不能再吃这药了。”
他怀疑这种止痛药的致瘾性早就已经对伊容起了作用,真到那个时候,他变成一个被药物控制的神经病,变成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疯子,不可笑吗?
伊容忍下喉咙里酸涩的苦味,道:“没办法的事,莱恩。”
他不吃药,就痛得连路都走不了。
“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你应该看到了,贝尔加莫城战区里全是没能处理的士兵残骸,地雷埋在浅层土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没有人敢进去收尸。”他闭了闭眼睛,道:“帝国胜利的旗帜覆盖整片大陆,这种老套的说辞除了那些愚昧…的平民,没有哪个军官会信的。”
莱恩沉默了一下,轻声道:“谁会喜欢打仗,我们谁都不希望有战争。”
“但是伊容,现如今除了以战止战,没有其他任何办法,这一场变革总得有人铺出一条血路……我不希望这个人是你。”
为了那枚象征荣誉的金鹰勋章,无数战士为此付出了生命,被污染的空气杂着沉沉的乌云,不停地下酸雨,那血水蜿蜒成河,军部的旗帜在风雨中褪色,莱恩抬头看见成群的乌鸦,低头只能看见满地的弹壳。
伊容看着他停顿了片刻,忽然笑出声来:“莱恩长官居然真的这么正经地在想这个问题吗?把我当成人民的救世主啦?”
莱恩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推了他一把:“喂!我们说正事!你干什么?!”
伊容道:“我吃药只是因为腿太疼了!又不是没有人劝过我,你再多说一句有什么用?下次再提我的伤,我就把你挂熔岩城堡上让所有人观赏你的英姿!”
莱恩气得要死,却又拿他毫无办法,伊容平常表现出来的冷静理智总是叫他忘记这人比他还要小上三岁,偏偏他还能偶尔自由转换,谁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有点儿小孩子脾气?伊容也是人,他不例外。
伊容琥珀色的眼睛里满含笑意,是真正的笑,不是以往面对外人时强装出来的绅士礼貌,在亲近的朋友面前,似乎并不需要那么多伪装,伊容慢慢淡下笑容,他顺势靠在了沙发的软枕上,轻声道:“放心吧莱恩,我心里有数,谁死都不可能是我死的。”
莱恩沉默了片刻,道:“你的任务,多多注意,我帮不上忙,尤利西斯比波冬更加难缠,我最后也只能说这些了,今天就得赶快回中心城去,能抽空过来看看你,我已经尽力了。”
伊容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在听到尤利西斯的名字后变得冷下来,他沉声道:“尤利西斯是个疯子,他迟早把绳索套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莱恩心道:你又比他好多少?
伊容的腿到底是怎么伤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喜怒无常,性格变幻多端,简直就像是精神分裂,致瘾药物的加持下,莱恩不敢想象他的精神状态破碎成了什么样子。
莱恩轻声说道:“尤利西斯可以自己走上绞刑架,但你不能是那个动手的人。”
伊容笑了一声:“我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不用担心我。”
莱恩看了他一眼,最后道:“伊容,你要记住。”
“你是审判他的人。”
伊容按部就班地工作,距离尤利西斯离开已经过去九天,依旧没有他的消息,莱恩已经安全回到了中心城去交付任务,雪下得越来越大,从窗户往外看只能看见满地的皎白,他在第十天试探着给尤利西斯打了电话,对面是忙音,无法接通。
到底是多么困难的任务,能让尤利西斯消失整整十天?伊容想不到,他旁敲侧击地问过他的副官艾伦,艾伦却说他也不清楚,甚至上级下发的档案里,也完全没有提到尤利西斯的秘密任务哪怕一个字,伊容在书桌前拿着最近的报纸看,上面的战况简直触目惊心,驻战长官的失踪仿佛在整个贝尔加莫城上空笼罩了一层阴云。
其实往好处想想,说不定尤利西斯死在外面了呢?
伊容自娱自乐地想着,他笑了笑,然后点燃一根烟,任由烟雾飘散在房间内,越来越烦躁的内心没有安放之处,说不好听的,尤利西斯是他暴躁的承载器,看着一位帝国少将在他面前伤痕累累,伊容无疑是痛快的,他是尤利西斯的审判官,就像莱恩说的,他是审判尤利西斯的人,尤利西斯哪怕跪在地上做他的狗也该心甘情愿。
这不道德。
但是去他妈的,没有人能管着他。
那些假想的对峙,实际上不过是伊容在发泄他心中无穷无尽的烦躁,他见过妇人在教堂中虔诚祷告,她的手里拿着十字架,以求在神明的庇佑下得到片刻平静,可神明救不了精神防线早已经分崩离析的伊容,十字架没有作用,它只能化作伊容手中的利刃,毫不顾忌地刺向伊容的信徒尤利西斯,只有看着尤利西斯恐惧,他才能痛快。
伊容在深夜四点的时候终于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很短的梦,大约是两年前,伊容被派遣来到贝尔加莫边城,那时的战况很焦灼,每天的死亡数字都在上升,药物粮食短缺,不乏有被冻死饿死的士兵,简直是满目疮痍,他回到办公室,尤利西斯给他拿了一盒马卡龙小糕点,然后坐在他面前看着他吃完一个后问道:“亲爱的,你是联邦的间谍吗?”
伊容强忍着甜腻的味道吃下,喉咙里的糖渍让人反胃,他冷静地喝了口水,反问道:“尤利西斯少将怎么会这么想?”
尤利西斯像是拿捏住了他的把柄一般,他扬起一个笑容,道:“如果我把这件事上报给军部,你就要上绞刑架啦!”
伊容冷笑了一声,道:“说不定是执行枪决。”
尤利西斯看着他,支起下巴道:“亲爱的,你应该像玛尔曼的三流战争小说里被发现的背叛者一样惊慌,而不是平静地研讨自己的死法。”
伊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眼前的糕点,笑问道:“这是尤利西斯少将给我的断头饭?”
尤利西斯站起来,倾身靠近他,那双宝蓝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得意的笑,他像是在讲故事一般缓缓开口:“亲爱的,我在追求你,怎么可能送你上断头台?”
他轻轻地说:“伊容,你爱我吧,这些罪行,我可以替你掩盖,除了我没有别人会知道的。”
伊容嗤笑了一声:“尤利西斯少将威胁别人的时候,表情也依然像卑微的狗吗?”
尤利西斯轻声道:“我只对你这样。”
伊容摇了摇头,他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刀,在尤利西斯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抵住了他的脖子,道:“少将,威胁人应该像我这样,当我感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说不定会答应你的求爱。”
尤利西斯没有动作,那把刀已经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痕迹,他看着伊容,那双蓝色眼睛十分虔诚:“求求你了,爱我吧。”
他说:“没有你的爱,我会死的。”
他似乎只执着于这一个目的,伊容看了他一会儿,扔下了刀,“哐当”一声响,把原本有些暧昧的氛围全部打散,他们共同回到冰冷的现实,尤利西斯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手指按在军装的扣子上,一颗一颗地解开,露出大半胸膛,然后是皮带,锁扣打开的一瞬间,尤利西斯下意识地做出了讨好的模样,他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半跪在了办公室的地毯上,伸手去解伊容风衣的扣子。
“尤利西斯……”伊容躲开他的动作,冷笑道:“你应该去红灯区,好好地学着做一个待客男妓,以你的天赋和姿色,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尤利西斯略过他口中的嘲讽,看了眼没合紧的办公室的门,轻声道:“亲爱的,十分钟后会有人进来叫我去开会,这很刺激,不是吗?”
伊容挑了下眉:“仅仅十分钟,大约满足不了尤利西斯少将淫/荡的身体。”
尤利西斯却笑起来,跪伏着向他靠近,道:“那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长官有多么下贱,尤利西斯少将在伊容的脚下做一条狗,到那个时候,我的名声就坏透了,伊容可以完全掌控我。”
妈的有暴露癖的疯狗!
伊容想骂他,梦境却戛然而止,没有任何恐怖的剧情,他却猛地从床上醒来,背后出了一层冷汗,伊容看着满室的黑暗,看了眼钟表的时间——六点四十二分,他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打开门准备去吃一份早点,然后就应该去军部上班。
可他甫一打开门,却低头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就那么蜷缩在他门前的台阶上,浑身都是冰凉的雪渍,伊容一手撑着门,抬起一只腿踹了他一脚,沉声道:“尤利西斯,别死我这里。”
“亲爱的……”
尤利西斯被他这一脚踹得清醒了些许,却依旧晕乎乎地反身抱住了他那条腿,他的声音很哑,像是从细小的石头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伊容一个重心不稳,险些向后仰躺着摔倒,这一下彻底把尤利西斯激醒了,他慌忙爬起来抱住伊容,两个人一同跌在了伊容自家门口的地毯上,伊容从他身上一个翻滚起身,看着躺在地面上的尤利西斯骂道:“发什么神经?!”
十天没有行踪的军部少将,却像一个可怜的流浪儿童一般出现在他家的门口,看起来脑子不大清醒,尤利西斯躺在地毯上笑起来,他轻轻地说道:“伊容,我好想你呀。”
“起来。”伊容的军靴踩住了他垂落在地面上的手,他看着尤利西斯沉声再次命令了一遍:“起来,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自下而上看着他冷漠的琥珀色眼睛,丝毫没有在意他的手被伊容踩在脚底,皮鞋底压着他有些瘦弱的筋骨,这之上几乎是半个人的重量,尤利西斯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他听见伊容的话,有些卑微地请求道:“我太累了,亲爱的,让我躺一会儿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会弄脏你的地毯。”
伊容看着他,松开了脚,再次道:“起来,别在我这里发疯。”
尤利西斯咬了咬舌尖,伊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回荡,简直就像是洗脑机一般,他再也不能不听伊容的话了,会被赶出去的……流浪狗的结局是什么?
得不到爱,也会失去生命。
尤利西斯心想他至少要得到其一,才算不亏。
他一只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可愈发沉重的身体夹杂着腿部受伤的疼痛,再次让他重重地跌在了地面上,尤利西斯轻轻地□□了一声,然后再次尝试着想要遵从来自伊容的命令,可惜在雪中待了一晚上的身体僵硬得不听话,方才保护伊容防止他摔倒的那股力气不知道哪去了,尤利西斯难过得有些想哭,但除了被伊容折磨到崩溃,他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哭过,因此一滴眼泪也没能流出来。
伊容蹲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传递到他的指尖,伊容收回手指,淡淡道:“你发烧了,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微微一愣,他低声喃喃道:“我打过肾上腺素了……”
肾上腺素和发烧有什么关系?
伊容有些奇怪,他顺着尤利西斯的身体摸了一遍,在他的大腿处,摸到了一块细小凹陷的伤口,黏腻的血迹透过黑色军服,不大明显,尤利西斯想要躲开他的手,却被伊容一只手用力抓住了头发,死死按住,熟悉的感觉袭来,尤利西斯慢慢放弃了挣扎,他趴在伊容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疼痛不停地在蔓延,那股药效已经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伤口的灼烧感。
伊容撩开他的裤腿看了一眼,评判道:“子弹贯穿伤。”
尤利西斯“嗯”了一声,又似作无意地搂抱住他,轻声问道:“亲爱的,你有没有想我呀?”
伊容看着他,用手指用力压了压他大腿处的伤口,道:“你脑子不清醒,尤利西斯。”
“你去做什么秘密任务了?”

第73章 他的神明
尤利西斯没有回答他, 只是试探着更加用力地搂住了他的腰,整个头埋在了伊容的怀里,他伤口疼得有些发颤, 却依旧抑制着自己想要反抗的动作,任由伊容按压他的伤口。
伊容被他搂着不能动弹,用手拍了拍他的脸, 沉声道:“回话,尤利西斯。”
“你去干什么了?”
尤利西斯依旧没回话, 他用脑袋蹭了蹭伊容的胸口,伊容感觉自己在抱着一只大型犬,尤利西斯宝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一层迷蒙的雾气,身上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伊容的手指,他过了很久才轻声恳求道:“亲爱的, 关一下门吧……我好冷。”
伊容沉默了片刻,推开他去关上了门,厚重的铁门隔绝了雪地里所有的严寒,尤利西斯仰躺在地面上却依旧在发抖, 他似乎陷入了什么恐怖的梦境之中, 眼前隔了一层浓雾, 只看得见伊容走过来的影子,他想起身去凑近一点儿,看看他分离了整整十天的爱人,感受一下他心尖上爱人的体温,可他烧得糊涂, 没有一丝力气。
伊容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 绕过尤利西斯用纸杯在饮水机下接了杯冷水,然后折身回来, 半蹲在尤利西斯面前,仅仅思索了片刻,他的动作比脑子更快——他把整杯冷水蓦然泼到了尤利西斯的脸上,然后扬手将杯子扔进了垃圾桶,冷声问道:“现在清醒了吗?少将。”
尤利西斯愣了一下,冰凉的水珠从蓝色的眼睛里滑落,激出几滴生理泪水,他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水渍,然后伸手拽了拽伊容的裤脚,道:“我好想你,伊容,十天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伊容拍开他的手,冷笑了一声道:“什么级别的秘密任务能让尤利西斯少将绊住脚?”
尤利西斯依旧避而不答,他的视线移到了别的地方,仔细看却没有一个真正的落脚点,伊容见状干脆坐在了地上,他从尤利西斯军装的口袋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拿出一根点燃,抽了一口,问道:“军密?”
“让我猜猜,二级以上的机密?所以不能跟我这个间谍说?”
尤利西斯轻声否认道:“不是。”
伊容垂着眼眸看他,将烟灰肆无忌惮地抖在了尤利西斯的脖颈间,他低下头,道:“尤利西斯,你说我不论要什么消息都可以,这是你答应我的,尤利西斯少将不是在追求我吗?连这点儿坦诚相待的态度都没有?”
“不是,”尤利西斯再次否认,他受了伤,还在发着高烧,却依旧一字一句地细心向伊容解释,“亲爱的,这不是军密。”
伊容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尤利西斯没办法,他没有办法向伊容解释他和波冬做了一个怎样的交易,明面上是为了他那个叫莱恩的朋友,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伊容,如果不是伊容来向他请求,那个叫莱恩的家伙就算死在塔利监狱也跟他没有一个金币的关系。
谁要管他了?
但波冬的手段毒辣,伊容既然能知道莱恩入狱的消息,说明他们之间有过通讯,尤利西斯原本只能尽最大努力在自己的驻战区保护着伊容这个联邦间谍,可牵扯到和伊容有关系的其他人,即使他再不情愿,也难保那个叫莱恩的间谍不会在刑罚之下将他的伊容也一并拖进浑水里,这和那五颗子弹不同。
尤利西斯可以很坦然地拿性命压上赌盘,来和伊容玩一场无伤大雅的小游戏,但关系到伊容,他不敢赌也赌不起,真正到这个时候,尤利西斯才生出了万分的后悔,他恨自己只是一个少将,他爬得不够高,得到的军衔还不够贵重,没办法给伊容全方位的庇佑。
伊容不知道,他怕极了,怕他的身份暴露,怕伊容在他的面前走上象征死亡的审判庭,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伊容坐在他的面前,听着他发抖时牙齿磨出的细微声音,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低下头温柔地问道:“尤利西斯,你待在外面多久啊?”
尤利西斯开口,回答道:“一个晚上,昨天十一点钟回来的。”
伊容声音更轻:“你一直在外面吗?”
尤利西斯几乎快要陷入他温柔的关怀之中了,他的声音不受控制,有些细微的哽咽:“我太想你了,我想见你,就过来了。”
门锁上他的指纹已经被删除,尤利西斯打不开门,他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在门外的雪地里等了一整夜,他原本是想敲门的,手放在门铃上好几次,尤利西斯也犹豫了很多次,最后却放弃了。
比起吵醒伊容被他赶出来,他现在就这么待在这里等他,反而显得不那么像一只流浪狗。
伊容沉默了一瞬间,轻声道:“好可怜啊,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从没觉得自己可怜,他待在外面的时候,其实在想回来路过那家花店里展示用的冰蓝色玫瑰花,虽然伊容曾经无数次把花束摔在他的脸上,但尤利西斯还是计划要给他买一束,虽然花瓣是染色的,但是很漂亮,尤利西斯期待伊容在看见花的一瞬间也能顺带想一想他。
这样他就很满足了。
伊容一只手拿着烟,另一只手拾起他垂落在地毯上的手指,轻轻地捏了捏,问道:“冷不冷?在外面一整夜,这几天一直在下雪呢,尤利西斯。”
他轻声道:“你应该在初雪的时候就回来。”
尤利西斯的手指发颤,他忘记了自己腿上的穿透伤,也忘记了自己正在发着高热,伊容难得的温柔就像是一场他意淫出来的虚幻梦境,他的心被高高吊起,连同他的脖颈处也被绳索套牢,紧紧勒着,尤利西斯的眼睛里落下一滴真正的眼泪,他语无伦次地道歉:“亲爱的,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亲爱的,求求你原谅我。”
伊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默默地吐出一口烟雾,这副场景像极了热恋爱人的互诉衷肠,相濡以沫,只是他怎么可能和尤利西斯有这种东西?
他动作轻柔地将尤利西斯搂在怀中,像对待真正的爱人一般,擦去他眼角的眼泪,低声道:“尤利西斯,你不需要道歉,因为……你不该相信我。”
相信一个恶魔的温柔,多可笑。
这样的道理,尤利西斯总是学不会。
伊容轻轻笑着,把仍旧燃着的烟头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现在还冷吗?少将?”
手臂间的灼烧感瞬间让尤利西斯整个人清醒过来,他浑身剧烈一颤,咬牙忍受着两百度的高温烫伤他的皮肤表里,这一刹那,他的四肢百骸由内而外炸出了比冰雪更加冷冽的寒霜,伊容松开他的手臂,将烟头扔到了一边,推开他起身,尤利西斯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他想拽住伊容的袖口,那双手却早已经从他的肩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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