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摇了摇头,道:“我不懂。”
伊容摸了摸他的脸,问道:“尤利西斯,你真的成功杀了洛迪赛中将?”
尤利西斯道:“真的。”
“为什么呢?”
尤利西斯回答道:“我和波冬做了交易,他替我保释那个间谍,我为他暗杀他的劲敌洛迪赛。”
好,拿到了。
伊容琥珀色的眼眸沉下去,他的手轻轻动了一下,结束了袖口处伪装成扣子的录音器,转而推开尤利西斯起身坐在了沙发上,尤利西斯手臂落空,他微微愣了一下,又爬过去将头搁在了伊容的腿上,轻声问道:“亲爱的,你想要玩弄我最后一次吗?”
时间或许不多了。
伊容点燃一支烟,抬起他的下巴将烟雾吐在他脸上,问道:“你不怕审判庭那群走狗来了,看见你下贱的婊子模样?”
尤利西斯道:“不怕。”
以他喝的除草剂剂量和伊容所喝的对比,他大概会比伊容先行死去,伊容大概也不会想要抚摸一具冰冷的尸体的,当然如果他真的有这种癖好,那么尤利西斯还会庆幸自己的死还能残留一些微末的价值。
伊容眯着眼眸再次抽了一口烟,问道:“不丢人吗?尤利西斯,你是帝国战无不胜的少将,往后只要不犯大罪,前途无量。”
尤利西斯趴在他的腿上,挽起的袖口处他手臂上的烫伤还没有长好,泛着淡淡的红色,他用手接下伊容指尖的烟灰,轻声道:“亲爱的,我不想与你为敌。”
“我不想站在你的对立面。”
“好吧,”伊容将只抽了两口的烟递给他,尤利西斯不明所以地接过,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伊容沉默了片刻,道:“好吧,尤利西斯,别这样表忠诚了,我对这不感兴趣,我只是好奇你昨晚去干了什么而已……”
这场游戏该结束了。
尤利西斯眨了下眼睛:“什么?”
伊容摊了摊手,道:“我们喝的那不是除草剂,只是家里没有别的瓶子了,只能暂时洗干净它拿来装药粉粉末,你至少猜一个营养液呢?”
怎么会直接往毒药上去想?
尤利西斯的眼皮子跳了跳:“不是除草剂?”
“嗯哼。”伊容笑着道:“把尤利西斯长官玩弄到哭泣的感觉,还挺不错,这样的惩罚,比起撕碎你,好像更有效果。”
尤利西斯愣了足足有半分钟,他轻轻闭了闭眼眸,将手放在了伊容的膝盖上,声音颤抖着哽咽出声,他咬着牙,骂道:“伊容,骗子!”
尤利西斯一边绞尽脑汁地想搜刮一些词语来辱骂面前这个拿生死来开玩笑的人,一边心中升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好在伊容还没有疯得那么彻底,他们都不用这么潦草地去往天国了。
真是……
伊容任由他在心里随意怎么想,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情颇好地眯起眼睛笑着拍了拍尤利西斯的脸,道:“那不是道自由的选择题,尤利西斯,最终的主导权在我的手里,你两个都不选,我就能强迫你两个都选上。”
尤利西斯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张口泄愤似的咬住了他一根手指,却只是轻轻舔舐着,没敢用力,伊容的手指在他的口中搅弄,触碰到他的上颚,尤利西斯下意识痒得躲避了一下,然后恨恨道:“伊容,你戏弄我。”
“是啊。”伊容大方承认,他慢慢道:“那些液体只不过是止痛药磨成的粉末兑了冷水而已。”
尤利西斯皱了下眉:“止痛药这么苦?”
他搂住面前笑吟吟的少年,轻声道:“我给你买糖果带着,你下次吃药可以去去苦味儿。”
伊容讶异道:“我以为长官会恼羞成怒呢,比如拿你的配枪把我爆头。”
尤利西斯死咬着牙尖,低声道:“补偿我。”
“什么?”
尤利西斯重复了一遍,他抬起头,道:“补偿我,亲爱的,你吓坏我了,你得补偿我。”
伊容现在很好说话,他将跪倒在地面上的尤利西斯拉入怀中,轻轻拍了拍他因为后怕而颤抖的脊背,轻声问道:“少将想要什么样的补偿?”
尤利西斯的手搂着他的脖颈,低声道:“亲爱的,给我最激烈的性/爱……我要最激烈的……”
然后他缓缓滑下身体,重新跪在了地面上,尤利西斯低头衔开伊容腰间的锁扣,手指轻轻扣住了他的腰身,最后向沙发上好整以暇坐着的人迷离地伸了伸舌尖,轻声问道:“亲爱的喜欢看我哭吗?”
第76章 我真是拼了命才能保住你
尤利西斯接连十天没有吃好睡好, 又被伊容戏弄经历了一遭生死边缘的假象,早就已经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可即使是这样, 他还是乖巧地靠在伊容身边听他讲话。
窗外又断断续续地下起了雪,尤利西斯潜伏在外面十天,最近有些怕冷, 他不动声色地凑近了伊容,轻轻地伏在了他的肩头。
伊容的手指隔着绷带按压在他大腿的枪伤上, 尤利西斯吃了止痛药,却依旧被伊容手指间的温度烫得发抖,尤利西斯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宝蓝色的眼睛里含了一层薄薄的水光,他试探性地抬起那只被烫伤的手,和伊容十指交扣, 尤利西斯方才还血肉模糊的手指骨节现在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伊容捏这他的手指看了一会儿又放下,冰冷的眼睛看向窗外的雪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亲爱的……” 尤利西斯不甘心自己被忽略, 微微用力捏了捏伊容的手心, 心底里的声音疯狂叫嚣:看着我, 看着我。
伊容垂眸看着他泪光盈盈的蓝色眼睛,心想道:太刻意了。他伸手抹去了尤利西斯眼角的泪水,然后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
“少将还是别哭了,这看起来不像一位英勇的将级军官。”
尤利西斯侧脸微痛,他从困意中翻过身来, 稍稍清醒了几分, 用力攥着伊容的手指,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伤痕遍布的脊背上, 然后带着残余的泪光笑着问:“……不像军官,像什么?”
伊容的手指接连略过他脊背上的十几道疤痕,然后轻轻拧住他有些红肿的脸颊,尤利西斯低低哀叫一声道:“好疼。”
伊容撩开他有些潮湿的刘海,又扯住他凌乱的发丝,低声道:“尤利西斯长官像……一只小幼稚鬼……”
尤利西斯被他扯着头发,疼得嘴唇颤抖,他微微张着嘴,哑着嗓子问道:“我让你感觉到不成熟吗?”
伊容心想:何止是感觉到,能因为那虚无缥缈扭曲阴暗的爱意,而把能决定自身生死的机密与他拱手奉上,这大约已经不是幼稚的范畴了,尤利西斯就像是一个患了精神疾病的小孩儿一样,只专心想求那一样东西,再贵重的其他东西,他都扔到一边,看都不看一眼。
可惜的是,偏偏是这样东西,伊容永远给不了,尤利西斯永远得不到。
伊容没有回答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仿佛永远隔着一层冰霜,笑意附着在表面,内里永远是冷漠淡然,尤利西斯将自己思想的掌控权完全送给了他,蓝色像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满是如朝阳一般灿烂的笑意,将所有疯狂扭曲的爱意隔绝开。
尤利西斯太累了,他委屈地趴在伊容肩头,却始终不愿意睡过去,这是伊容第一次留宿他,或许是因为除草剂那件事,这样的补偿对于一个吃不饱饭的小孩儿,就相当于是一块名贵珍稀的小糕点,得好好珍惜。
伊容看着他逐渐想要睡过去的样子,打算起身去拿一方毛毯过来,却被尤利西斯的手生生止住了动作。
尤利西斯半睁着眼睛,手臂着急忙慌地用力扯着伊容脖颈的衣裳,伊容俯身拍了拍他的脸,尤利西斯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伊容看着他脸上迷茫的表情,沉声道:“尤利西斯,别弄皱我的衣服。”
“……对不起,亲爱的。”
尤利西斯很快松开了手,他抬眸轻轻眯起眼睛,看见了窗户上洁白的霜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没有关窗帘,他想要从沙发上起来,习惯于黑暗的眼睛并不适合观赏冬日美丽的霜花,下一秒却更加用力地被伊容扯了回去:“干什么?”
尤利西斯道:“我去拉窗帘。”
伊容将他扯回沙发上:“白天拉什么窗帘,你不是困了吗?睡你的吧,别管了。”
尤利西斯思绪混乱,他愣愣地点了下头,低声道:“……哦,好。”
伊容搂着迷迷糊糊的尤利西斯,这难得的温情叫他有些贪婪,尤利西斯仰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更加眩晕,头皮被扯着的疼痛仍旧依稀有残留,脸颊上的热意也没有褪去,如果伊容现在问他那个关乎生死的秘密,他大概也会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的,这是尤利西斯的最后一张底牌,伊容两年前曾经问过他,尤利西斯却在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情况下,丝毫不反抗,也死死压着那条足以颠覆生命的秘密不说出口。
伊容想他大概是要用这条秘密来换取更重要的东西,这时候问这件事太破坏气氛,也没有意义,但尤利西斯总有一天会说的,那条绳索正在慢慢收紧,他迟早走上属于他自己的断头台。
“困不困?”
伊容紧扣着他的后颈低声问道:“尤利西斯,你想要直接睡在这里吗?”
尤利西斯如今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语,他本来就发了高热,又受了严重的枪伤,蓝色的眼睛里接连不断地滑下被激出来的眼泪,伊容皱了下眉,低声斥道:“都说了不要哭了,尤利西斯,这很没意思。”
“你想要我把你就这样扔出去吗?”
“不要……”
“……对不起,对不起。”尤利西斯咬牙胡言乱语地道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一般,他想起被伊容鞭打的那十八道刑伤,碎肉夹杂着血腥味儿粘连在他的衬衫上,他有些后怕,尤利西斯混身发颤,他的眼泪似乎止不住了,断断续续说道:“…亲爱的…别扔我出去……别赶我走……”
“……别再这样,对我好一点儿。”
“求求你……”
伊容一脸淡然地凑近他的嘴角,轻轻吻了一口:“长官,这是你想要的补偿。”
桌子上的手机在震动,伊容倾身伸臂拿起来看了眼屏幕,微微挑了下眉,递给了沉浸在崩溃中的尤利西斯,道:“长官,你的电话。”
尤利西斯摇了摇头,道:“挂掉。”
伊容没有听他的,他把尤利西斯的手机拿在手上,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通键:“您好,艾伦长官。”
“对,少将在我旁边,他不大方便,你有什么要紧事吗?可以先告诉我。”
伊容原本只是想戏弄一下尤利西斯,却在听到艾伦汇报后眼眸越来越沉,手指扣紧了手机,问道:“情况属实?”
艾伦回道:“绝对属实,我在档案库中查到了陌生的来访记录,是一个地域不明的入侵者,这可能有军密泄露的风险。”
伊容停住了动作,尤利西斯抬眸看他,轻轻地卧在了他的怀中,哑着嗓子问道:“什么事?”
伊容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艾伦那边继续在说:“中心城已经收到了陌生入侵的消息,下发通知说会派人来探查。”
伊容问:“派谁来?”
艾伦停顿了一下,道:“这条入侵消息是在10月4号检查出来的,恰好是少将不在的那几天,我怀疑是……内部人员。”
伊容紧了紧手,他握住了尤利西斯的手指,轻轻揉搓了一下,道:“我会转告尤利西斯少将,对于这件事,不要提早下定论。”
艾伦道:“如果军密泄露属实,贝尔加莫城所有高级军官都逃不了惩罚,尤其是您,伊容长官。”
伊容是贝尔加莫城的中级情报官,军密泄露,最先要追他的责任,其二才是尤利西斯,伊容垂下眼眸,看着怀中的尤利西斯,轻声道:“我知道,先应付中心城的检察官再说,追查一下陌生入侵的地址。”
“是。”
伊容放下电话,手指陷入尤利西斯柔软的发丝中,然后用力抬起了他的脑袋,低声道:“尤利西斯,我要暴露了。”
尤利西斯没有听见电话的内容,他眯着眼睛像一只蓝色眼睛的波斯猫一样享受着主人的抚摸,听见他的话,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问道“……暴露什么?”
伊容叹了口气,推了他一把,道:“起来,收拾好你自己。”
尤利西斯抬起眼眸,问道:“你舒服了吗?亲爱的?”
伊容看向他:“不是少将说受不了了,叫我饶过你?”
尤利西斯重新搂住他,慢慢道:“亲爱的,你最重要。”
他将脑袋放到伊容的肩头,轻声道:“今天我们好像更加亲密了一些呢……”
他贪婪地感受着伊容身上丁香花的气息,深深地吸了口气,用一场戏弄换来的爱恋,好像也很不错,只是那种后怕永远停留在他的心中,伊容或许不是刻意要玩弄他,不是故意想要骗他,但如果那真的是一瓶除草剂,尤利西斯相信伊容会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位表面上看起来温和绅士的情报官,内里的扭曲和疯狂并不比他少,这让尤利西斯有点轻微的慰藉——他的爱人和他是一样的人,只是他想要无尽占有扭曲的爱意,而伊容恰好没有而已。
这样就很好了。
尤利西斯在心底轻声感叹:这样就很好,让时间永远停留在他们拥抱的这一刻吧,只有性和交易也可以,没有爱也可以,只要伊容在他的身边,那些东西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可是,还是想要。
很想要。
伊容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扯起来,沉声道:“你听见没有?尤利西斯,我快要暴露了,军部那边查到了我入侵档案库的信息,正要派人过来探查!”
尤利西斯皱了下眉:“你入侵了军部的档案库?”
伊容看着他,道:“帮我。”
尤利西斯艰难地起身,他扯了件衣服盖在自己的身上,道:“档案库放置的是帝国八亿人的详细身份数据,包括一些武器的口径和试验数据,你看了哪些?”
伊容想了想:“只看了武器数据。”
尤利西斯穿衣服的动作轻轻停顿了一下,问道:“你得到的消息已经传到联邦去了吗?”
伊容没有回答,尤利西斯转头看他,一双宝蓝色眼睛沉沉,仿佛十分钟前深陷在迷离情/欲中的人并不是他,他穿好了衬衫,皱巴巴的衣裳遮住了他身上所有的疤痕,尤利西斯垂下眸沉思,过了好半晌才道:“亲爱的,我真是拼了命才能保住你。”
伊容看着他,沉声道:“帮我,尤利西斯,我还不想上绞刑架。”
尤利西斯抓着他的手指搁在唇边轻轻吻了一口,伊容的指尖抖了一下,没有阻止他,尤利西斯低垂着眼眸,他不自觉地想要撕咬自己的手指骨节,最终却只是盯着他们交握的手指出神,经历过生死假象的一切之后,他仿佛再也不能忍受再听见伊容将他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
一个岌岌可危的联邦国,伊容已经因此几次差点儿把他自己送上了审判庭,尤利西斯又能怎么做呢?他只能替他的爱人隐瞒这些罪行,掩盖事实,做一个背叛帝国的下贱种军官。
伊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问道:“少将,你还想要再睡一会儿吗?”
尤利西斯抬眸,他知道这是交易的意思,伊容总是以为他拿亲吻拥抱可以换来他想要的任何东西,但那实际上只不过是因为,尤利西斯爱他,即使没有这些东西,他也会尽全力将伊容保下来。
哦,他爱这个没心没肺的无情间谍 。
这真是太可怕了,军官爱上间谍,尤利西斯知道自己早就无药可救了,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死亡边线上把他的爱人心甘情愿地救回来,即使他脚下的地面也已经绽开了不小的裂缝。
尤利西斯不自觉地开始再次把那副轻佻的笑容挂在了脸上,他俯下身用舌尖舔了舔伊容的嘴唇,轻声道:“饶过我吧,亲爱的,我真的不行了。”
“你今天好厉害。”
伊容的眼角轻扬,道:“这是答应你的补偿。”
尤利西斯笑着“嗯”了一声,道:“我会帮你的,亲爱的。”
他起身穿好了外衣,把地上散落的腰带捡起来系上,也没忘记将配枪重新搁在腰间,伊容依旧坐在那里,衣衫整洁得像是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他看了会儿尤利西斯直挺的脊背,提醒道:“你还没有洗澡,长官。”
尤利西斯回过头,轻声道:“放过我吧亲爱的,我得去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了。”
他十天十夜没有睡好,在伊容这里又险些触及了一次死亡的断崖,所有的精力已经全部耗尽,尤利西斯所有的精力,思想,身体,骨血,全部双手奉献给了眼前他这位冷淡的爱人。
可伊容还是……
不爱他。
他把情人间爱恋的亲吻全部当作与他的交易,即使是这样一次缠绵,也不过是他求来的补偿,但是尤利西斯不在意,伊容在他的身边就好,只要他一点一点地耗尽自己所有残余的价值,尤利西斯就会像完全融入他的身体,被伊容啃咬侵蚀了他的血肉一样兴奋,这已经足够了。
第77章 我听你的话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 尤利西斯双腿交叠坐在桌子前翻看艾伦查出来的档案库入侵路径,入侵者接连转换了一百二十多个不同的虚拟地址,其间还盗用了档案库内部人员的身份id混淆视听, 如果不是他早知道伊容就是这个入侵者,尤利西斯心想大概他也很难查得出来这个人是谁。
他的爱人很聪明,这个事实给了他些许慰藉, 这表明假使没有他的帮助,伊容也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全身而退, 他拥有自保的能力,只是所有的目的在他的面前都毫不掩饰而已,这么看来,那些他以为是交易的亲吻拥抱,反而是他赚了。
尤利西斯带着血痂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 劣质烟草的味道夹杂着泛潮的味道刺得他喉咙辛辣,他慢慢翻动着厚达几十页的报告,然后面不改色地撕掉了最后一页,那是伊容创造的最后一个虚拟地址, 就在罗切斯特城中。
中心城军部已经早早接收到了档案库被入侵的消息, 很有可能派那些皇族的走狗审判庭的人来进行深查, 既然艾伦能猜测入侵者是内部人员,审判庭未必猜不到,这种情况下,再多追加一个罗切斯特城的地址毫无意义,伊容聪明又有能力, 但百密一疏的情况时时刻刻都会有, 结实的蜘蛛网也总有被扯断的一天。
帝国高层一直不放心他这么一个年轻有为又不站任何立场的少将,或许说是——忌惮, 所以只能把他下派到前线边城,所有人都期待着他能被炸弹炸烂在硝烟战火中,可是两年过去了,他依旧好好地活着,甚至战绩累累。
想到这里尤利西斯不禁有些想笑,假如他真的被炸得死无全尸了,他的伊容可怎么办呀?
尤利西斯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他摸了摸依旧有些红肿的脸颊,从口中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然后把烟头碾灭在了他手臂上原来的伤口处,看着那道原本已经开始变好的烫伤再次燎出血泡,止痛药水的作用早已经过去,手臂上的伤口疼得深入骨髓,连带着脸颊也有些发热,尤利西斯却反而觉得有些安心。
“亲爱的呀,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他微笑着低声喃语,温柔地像是在对最心爱的人说浪漫的情话。
——“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尤利西斯扔下烟头,把裸露在空气中的烫伤遮掩回去,然后合上了面前的报告,开口道:“进。”
艾伦推门进来,他摘下军帽向尤利西斯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把手中的通讯器递给他,汇报道:“档案库数据已经确认泄露,联邦于10月11日在罗切斯特城外围战区进行了军事试验,中心城监察部认为我们失职,已经下发了惩处。”
尤利西斯抬起手接过通讯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两下,不到半分钟就看完了所有的信息,他嗤笑一声,将通讯器随手扔到一边,低声道:“一次联邦的军事演习,就能断定我失职吗?审判庭那群渣滓未免太不讲道理。”
艾伦沉声提醒道:“少将,这是挑衅。”
屡战屡败的联邦忽然有胆量在战区进行军事试验,这大概率表明他们已经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例如新式武器的制造方法,又或许是帝国的战防区分布,不管是哪个,尤利西斯在贝尔加莫城失职几乎已经是铁板钉钉。
尤利西斯眼尾微扬,他抬起眼眸,嘲讽道:“挑衅我?那群废物?”
有那么聪明的伊容为他们传送着军密,联邦军却依旧战败,这足以见得联邦高层也是一群垃圾,尤利西斯总是不明白,他始终想不清楚伊容为什么执着于为联邦效力,以他的能力来看,明明倾向于帝国会过得更好。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这可能就叫做……
尤利西斯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在脑中思考了一下合理的词汇,最终把伊容执着的行为钉在两个字上——立场。
好吧,帝国高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论伊容在哪里,他总会帮助他的爱人的不是吗?这根本没有什么分歧可言。
艾伦站在他的面前,继续道:“科斯上将下发通知,据说来探查的会是布莱克检察官,您的惩处已经下发,但关于伊容长官的惩处……或许要等到布莱克确认事实确凿之后。”
尤利西斯嘲讽的笑容停顿了一下,他揉搓着手指骨节上的伤口,脸色慢慢沉下来,“他怎么敢断定事实可以确凿?”
艾伦看了他一眼,回道:“军部只是处了二十道刑鞭,并没有降您的军职,或许这只是一个试探。”
尤利西斯撕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舌尖的血腥味儿,才慢慢道:“他们不会有试探成功的机会。”
“艾伦,去叫伊容过来。”
最近天气稍稍有些转暖,伊容脱了外面的风衣,只披了一件帝国军装的制服,他的口袋里近日总是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水果糖,伊容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尤利西斯为档案库入侵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联邦边境最近战火又起,两方都好像在赶着在圣诞节之前想打一个漂亮的胜仗,尤利西斯只叫部下去迎战,自己却没有上前线,接连几天都没有上门来打搅他,却还没忘了上次答应他糖果的事。
伊容推开门的时候,尤利西斯正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抬起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原本暗沉沉的瞳孔几乎是瞬间亮了起来,“亲爱的!”
伊容向他敷衍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走近轻轻踢了下他的小腿,道:“起来,让我坐。”
没等他丝毫不讲道理的命令话语落地,尤利西斯已经站了起来,他去给伊容倒了杯热茶,然后侧身坐在了办公的桌子上,伊容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抿了一口,尤利西斯垂眸看着他,轻声道:“我好多天没见你了。”
伊容搁下杯子,淡淡道:“没人拦着你见我。”
尤利西斯咬了下舌尖,他没有反驳,只是解释道:“对不起,最近好忙,那些军务缠得我没办法脱身。”
“我们的下一次约会大概要等到11月了,你喜欢蓝色玫瑰花吗?”
伊容道:“不喜欢,我养不活。”
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觉察还有些微微的红肿,轻轻挑了下眉,问道:“少将不知道要涂药吗?这么久了还没好。”
尤利西斯的眼睛亮起来:“亲爱的关心我吗?”
伊容避而不谈,他转而问起有关档案库的那件事:“我听艾伦说上面要派人下来监察,是哪边的人?”
尤利西斯回答道:“布莱克,一个检察官,不清楚隶属哪支阵营。”
帝国内部分裂严重,尤利西斯既不偏向哪一边,又不绝对中立,对于两支军事阵营来说,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哪边都想得到他,哪边又都想除掉他。
伊容从尤利西斯的腰间拔出他的配枪,在手指间把玩着,他思索了片刻,道:“布莱克的母亲是皇族后代,他大概也是皇族那一边的。”
“这个人不好糊弄。”
“尤利西斯,我们得给他一个交代。”
尤利西斯双手交叠,看着他道:“交代什么?他什么证据都不会查出来的,放心好了,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伊容抬眸看他,尤利西斯的眼眸里如今全部都是他的影子,他像是一片湛蓝的湖泊,明明深不见底,却依旧清晰地反照他所有的模样,他按着手指间的配枪,手指摩挲着□□尾部那排凸起的编号,轻阖了下眼眸,问道:“如果他查出来我的事,你怎么办?”
尤利西斯坐在桌子上,双手撑着桌沿像他的方向倾身,他的嘴角含着笑意,在伊容耳边轻声道:“那么我配枪里的六颗子弹,就全部给他吧……他不会有机会将消息传送回中心城。”
伊容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尤利西斯重心有些不稳,他紧抓着桌角,把自己的脸往伊容的手心里送了送,察觉到他眼眸中的冷淡,尤利西斯连忙改口:“亲爱的,我开玩笑的。”
枪杀检察官,和把自己送进监狱坐牢没什么两样,伊容的手指掐住他被撕裂的下唇,看着他道:“尤利西斯,听话,不能这么做。”
尤利西斯点了下头,道:“我听你的,亲爱的。”
他笑得原本一双锐利的眼睛都弯成半月,尤利西斯或许是察觉到了伊容对他暗暗的关心,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再开口时语调十分欢快:“我最听伊容的话啦。”
所有人都说尤利西斯是一条没人能栓住的疯狗,帝国忌惮他扭曲疯狂的性格,却又同时想要他无与伦比的作战能力,没有人知道现在这条疯狗正被伊容牢牢管制着,尤利西斯心甘情愿地把脖子上的绳索递给了面前的人。
尤利西斯曾被许多人说过:“你需要管教”,又或者是“你要遵守规则”,更甚者认为他是一台没有理智和感情的杀人机器,不适合做帝国的军官,尤利西斯对这些当面或者背后的谈论嗤之以鼻,可事实不是这样,尤利西斯给伊容的感情热烈得快要溢出来,而这个人只需要一句“听话”,尤利西斯就能乖乖地待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宠物,又或者是长刀厚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