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一个身姿绰约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盘着头发,看到他,微微一愣。
这身打扮,不像是送外卖的。
沈策西莫名觉着她有几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你好。”
在他沉思间,女人已经开了口,她侧头朝门内看了眼:“薄越是住这儿吗?”
那一瞬间,沈策西脑子里划过了许多的想法。
她来找薄越的,她知道薄越住这儿。
而且,提起薄越,她态度语气都很熟稔亲昵。
“你哪位?”他问,他身上还穿着浴袍,脖子上露出的地方还有红星点点,他半点不觉自己这模样有什么不对,搭上他那副表情,挺嚣张。
女人又愣了愣,轻笑了声,眼尾有几道不太明显的皱褶,多了一分韵味:“他没跟你说过我吗?你也住这儿?”
“这是我家。”沈策西说。
“啊……”女人微微捂唇,“你和阿越同居了?”
沈策西:“……”阿越。
沈策西腮帮子微微一动。
浴室,温热的水冲刷着薄越的身体,他今早出去晨跑了一趟,热了热身,出了一身汗,他捋了一把头发,把水关了,擦干身上的水,套上了裤子,随手拿毛巾擦了擦头发。
他打开了浴室的门。
外面似有说话声。
女人的声音。
他动作停顿了两秒,还是推门出去了。
越接近客厅,外面的声音越清晰,薄越把毛巾从头发上扯下来。
“阿越有按时吃饭吗?他胃以前就不好,经常忙工作。”
“他胃不好?”
“唉,以前他一个人生活,没经验,弄坏了胃。”
“阿越有什么事儿,都很少和我说,要知道你也在这儿……”
脚步声从另一头传来,又停下了。
门口,两人朝薄越看了过来,沈策西还是懒懒的姿态倚在门上,只眸中有些许的沉,别人看不出来,薄越和他在一块儿这么久,知道他没面上儿的那么平静。
他看向了那门外的女人,眸中微动。
“敏静?”
门外,另一道声音响起。
沈策西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外面另一个女人,“……妈?”
薄越:“……”似乎出现了比他想象中更麻烦的场面。
秦敏静之前给薄越寄过东西,知道他住这儿,今天特意来给他送点东西,昨天电话没打通,而她和沈策西他妈一聊,才发现两人儿子住在同一个小区。
这种巧合让两位做母亲的感到这就是天赐的缘分。
接下来的一切变得不可控,两个女人进了门,才得知她们的儿子不仅住在同一个小区,还住在同一间屋子。
不仅住同一间屋子,看起来睡的还是一张床。
薄越回房间把衣服套上了,他出来时,沈策西穿着浴袍窝沙发上,浑身绷得跟受惊炸毛的猫一样儿,原本松松垮垮的浴袍被他裹得严严实实。
两个女人喝着茶,相谈甚欢,茶还是沈策西抓了一把茶叶给泡的,泡得不怎么样,薄越一来,就是两位母亲的盘问时间。
“在一起多久了?”
“也真是的,还藏着掖着,害得我都误会了。”沈策西他妈笑容满面。
“阿越前阵子房子装修呢,在这也没个朋友,还好你们家策西照应。”
她们聊得开心,没留意到薄越和沈策西之间僵硬的气氛,薄越瞥了眼沈策西,沈策西倏地站起身,说:“我去换身衣服,失陪。”
沈策西他妈问薄越他们交往多久了。
薄越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轻声应和着她们。
沈策西上去了很久都没下来。
她们也留意到了,让薄越上去看看。
沈策西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都知道了。
为什么在酒吧,薄越看到他第一句,是“是你”,他的确认识他,不仅认出了他,在知道被当成了干那行的时候,还顺水推舟的睡了他,一直瞒他到现在。
这算什么事儿?
就在昨晚,他妈的他还像个傻逼一样儿,跟孟之武说薄越不是那种人,结果转头自己这儿就翻了车。
他陡然有种被愚弄的荒诞感,他扶着桌角,力道大得仿佛要将那桌角捏碎,气到极致,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气笑了一声。
与此同时,房门从外面打开了。
薄越站在门口,沈策西脸上冷得能掉渣。
“你上来干什么?”
“你换衣服太久。”薄越顿了顿,“伯母让我上来看看。”
他怎么还能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你还敢上来找我。”沈策西唇一扯,“就不怕上得来,下不去?”
昨夜还亲密无间的两人中间像开了一道大口子。
薄越:“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会先下去。”
他的出现大概会刺激到沈策西。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
“薄越——”
薄越面前一道黑影扑了过来,他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背脊撞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房门“咔哒”一声合上了。
沈策西揪着他的卫衣领子:“你他妈挺厉害啊!合着耍我玩儿呢?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吧,看我被你蒙在鼓里,挺好玩儿吧,啊?”
最后那个字他是压着声音低吼出来的。
他几乎是认定了这个事实,恐怕在换衣服的时候,脑子里已经自动补全了细节,他额角的青筋跳动着,火大得字里行间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我没这么想。”薄越呼吸平稳,“你先冷静——”
“冷静,冷他妈狗屁的静。”沈策西说,“这算什么?报复?被睡了还给钱,你看我挺傻逼吧。”
“你当时,抱着什么心思,跟我上的床?”
报复什么?薄越都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指的是报复他拒绝了他的相亲。
薄越只觉他是气上头,什么难听捡着什么说。
他说:“没有,我没玩你,也没那么觉得过,在酒吧碰见你的时候,你会来和我搭讪——”
“那不叫搭讪!”沈策西打断他。
薄越从善如流换了说法:“你来和我打招呼,我有些意外,和你上床,出自我本意,至于你说的报复——你真觉得,我会那么想吗。”
“你是什么样儿的人,我压根本就不了解。”沈策西道。
“阿越……”
楼下隐隐传来他妈叫他的声音。
薄越侧了侧头。
沈策西现在这状态没法下去,他说:“我会和伯母解释,你累了,你可以先在这里面待会儿——晚点我们再聊聊。”
等沈策西情绪平稳些,等把楼下两人送走。薄越习惯了条理清晰的做事思维,整理出了目前最合适的处理方式。
沈策西是不知道,他那些好,是真的好,还是装出来的好,他所有的一切都毫无破绽,一个人要真有感情,怎么可能到了现在,还这么冷静。
冷静得像是没一点情绪波动的平稳。
“不用。”沈策西咬着牙,一拳扫过他耳边,砰的一声闷响,砸在了门上,他说,“我会下去。”
薄越轻轻偏过了脑袋,呼吸喷洒在他手腕上。
听起来……很疼。
“不用勉强。”他说。
“我不勉强。”
两人再度出现在楼下,秦敏静看出了他们中间那点不太对劲的氛围,像吵架了一样,但两人坐下还是挨在一块儿。
她们聊着聊着,自然而然的聊到了相亲的事儿。
薄越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沈策西,沈策西也正好看了过来。
视线在空气中接触,又错开。
两位女士还约了美容院,没在这儿待太久,薄越他妈把带的一些吃的给他,让他记得吃,别浪费了,她们一走,客厅就静了下来。
厨房,薄越把袋子里的东西分类保存,客厅,沈策西盯着没开的电视。
水声响起,又停下,窸窸窣窣的动静不断。
薄越双手沾着水,从厨房里出来,在沙发上坐下:“要吃点水果吗?”
醒来已经九点,到现在,沈策西还没吃点东西。
沈策西:“不饿。”
薄越抽出纸巾,垂眸擦了擦手上的水。
沈策西觉着,他现在应该把薄越给赶出去,利落点儿,跟他断了关系,但他又不甘心,掰了,那就是什么关系都没了。
但要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也不可能。
“我昨晚警告过你。”沈策西说,“别骗我,看来你没把我的话放心上。”
哪里是没把他话放心上。
他这个人,他恐怕都没放心上。
薄越掀了掀眼:“我没骗你。”
沈策西那点伪装的平静散去,额角青筋鼓动,茶几被他踹了一脚,他站起身:“没骗我?你到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
薄越看向桌上被震得从盘子里掉下来的叉子:“没和你说清楚,抱歉。”
沈策西算起了账:“你说你——”
他一顿。
薄越说他没怎么回来过,对这里不熟,是真的。
薄越说监工,也是在监工。
薄越说没房子住,也是真的。
他的确是一直在国外,没怎么回来过,也的确对这里不太熟,没有落脚的地方。
他没一句话骗他,只是每一句话,都没说透。
这种话,够不上骗。
要说一定骗了他的,那只有一件事——他说他干那行的时候,他没否认。
他说是兴趣。
去他妈的兴趣。
往日种种,都在沈策西脑子里浮现。
一切都早已有迹可循,只是他,从来没有去深究。
“你他妈就是故意的——是吗!?”
一声闷响,薄越被他压在了沙发上,脖子也被他手肘给抵住了,沈策西沉闷的呼吸落在他脸上,最后两个字几乎是贴脸吼出来的。
薄越突然有点心疼他这个样子。
嗓子被卡得太低,有些痒,他偏头咳了几声,声音稍许带了点哑,他说:“我对你所有行为的出发点,没有恶意。”
沈策西无意识松了力道。
薄越眼尾睨了过来,顿了顿,说:“你实在气不过,可以对我撒气,我不会反抗。”
他低柔的嗓音好听得紧,说话的调子也有点安抚人的意味儿,那张脸太好看,好看到了能让人舍不得跟他说绝话的地步。
沈策西晃了晃神,“哈”的笑了声,他松开他,直起身,后退了几步,定定看了他几眼。
薄越坐起身,抚摸了下脖子。
似乎无论怎么样,薄越都不会跟人生气,自控到了极点,彰显得他才像是那头泥足深陷的猎物。
沈策西走了,助理来接的他,因为薄越认为他这会儿开车不安全,他叫来了助理,大门砰的一声被甩上,余震犹存。
薄越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叉子,进厨房洗干净,把餐具放了回去。
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扭转人的思维的。
沈策西现在或许需要一点独处空间。
电话响了起来,他倚在大理石桌边,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秦女士的声音传来,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他们中间氛围不对劲儿,刚才那会没好问。
“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她轻言细语问道,“沈家那孩子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他没不高兴。”薄越温声说,“是我惹他生气了,和你没关系。”
茶几比他妈他们离开时歪了点儿。
他还没见过沈策西发这么大的火,这回是真气着了。
但就是锤门,踹茶几,他也没跟他动过手。
沈策西没跟他动手,那是因为薄越虽然体格不小,但那一身矜贵斯文,看起来就不会打架,他要跟他动个手,那一拳都能打断他鼻梁。
——薄越他妈的还真没留他一下。
虽然薄越留他,他也不可能留下,但薄越真让他这么轻易的离开,他还是非常的,不爽,憋闷,心脏像浸在一个酸坛子里,又酸又胀,要憋炸了一样儿。
黑色小车内,后车座泛着沉甸甸的低气压,前面开车的助理一声都不敢吱声,老板头顶那乌云笼罩的,怪唬人的,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小车离别墅越来越远,沈策西发沉的脸色也没半点缓解,助理没开车去公司,开车到了一家拳击馆。
孟之武过来的时候,沈策西在拳击场上挥着拳,砰砰闷声的响,他心一突,本来闲来没事,过来找他玩玩儿,没想到这小祖宗看起来比他心情还差劲儿的样子。
之前打电话那会儿明明还好好的。
那一拳接连一拳的狠厉拳风,看得他害怕。
“沈哥。”
沈策西一停,他凑了过去。
沈策西汗流浃背,靠在边上,摘了拳套,接过他递过来的水,仰头灌了一口。
“怎么了这是,这么大火气。”孟之武道。
咔滋一声响,沈策西面无表情,手上的矿泉水冒出了大半,浇在了他手背上。
隔天早上,别墅门口门铃声响起,薄越去开了门,门外是沈策西的助理,不是他熟悉的那位,不过也在公司有过两面之缘。
“沈总让我来拿一份文件。”他说。
薄越让他进来了,他给沈策西发了消息,跟他说了一声,这条消息到晚上,都没人回,薄越看出来了,消息肯定是看到了,人就是不想搭理他。
窗外入了夜,薄越坐在书桌前,活动了下脖子,拿过手机,手机上的消息还是未回复的状态。
拉黑了么?
他指尖敲了几下屏幕。
[薄越:吃过了吗]
发送成功了。
没拉黑,就是已读不回。
沈策西两天没回别墅。
这放在以往挺正常,放现在就不怎么寻常了,薄越倒没使劲儿的去刷存在感惹人烦,没意思的纠缠只会让人更厌烦。
周末,沈家一场晚宴办在别墅,来往的宾客非富即贵。
别墅外边,一辆黑色小车停下,车门打开,黑西裤包裹着的长腿从车中迈出来,薄越下了车,身后助理提着一袋子的礼品。
这场宴会是沈策西的生日宴,沈家给他家递了帖子,他进去后,和旁人交谈一二,见到了沈母,他去和沈母打了声招呼,她见到他,面上带着盈盈笑意。
她没见着他妈,问:“你妈妈他们没跟你一起来吗?”
“他们那边出了点儿状况,或许会晚点儿。”薄越解释道。
“啊,这样儿……我记得你好像比策西小两岁,听你妈妈说,你是一月份生日的。”
“是。”薄越和她聊了起来。
薄越很容易能够获得别人的好感,温和有礼,又知进退,有分寸,话语间又有几分风趣,沈母和他聊了几句,连连发笑。
聊了没多久,有人同沈母打招呼,看到薄越,问他身份,沈母和对方介绍了一番,那人没见过薄越,却听过他名声。
薄越在人群中,感到一阵强烈的注视,他转过了头。
人群中,这场宴会的主人公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视线如影随形,穿过人群,看向了他这边。
两人隔着人群,目光似有在空中碰上。
薄越轻笑着,微微举了一下杯。
“谈对象了吗?”那人打趣道,“薄总这么年少有为,可抢手得很啊。”
薄越道:“王总说笑了。”
只一会儿打岔的功夫,人群对面的人影已经消失,那片刻的出现就像是一场错觉。
薄越跟人聊了没一会儿,道了声失陪,服务员推着推车,在拐角处差点撞上他,忙连声道歉,抬头一看,他衣服上有了脏污,脸都白了。
“没事。”薄越道,“劳烦问一句,洗手间在哪儿?”
“那、那边。”服务员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多谢。”薄越放下酒杯,离开了这片嘈杂喧闹的地方。
晚宴在别墅外的草坪举办,别墅内比外面安静多了,静得皮鞋踩在地面发出的敲击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洗手间,薄越拿手帕擦拭了下外套上的痕迹,擦了几下,那边印子反倒被晕染开了。
他干脆把外套给解开了。
门外,皮鞋不疾不徐发出的“哒哒”声停在了门口。
“你来这儿干什么。”沈策西站在门口,眸光淡淡。
薄越侧过身:“你没说,我不能来。”
沈策西:“我说了你就不来了?”
他这句话语气挺冲,而且里头还有点不情不愿的意思,好像挺盼着薄越来,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还没等薄越回话,又嘲讽的补了一句。
“没想到你还挺听话呢。”
他不补这一句还好,补上更有种酸酸的味儿。
薄越只当没听出来,没戳破,说:“你生日,当然你高兴最重要。”
沈策西哼笑一声,抬脚进了卫生间,挑起他下巴:“我高兴,怎么样都行?”
这动作挺有轻佻不尊重人的意思。
薄越没有被侮辱到,这放在他们中间,反而更像调情,他问:“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沈策西狠声说,“敢说出这种话,你就要做好被我玩死的准备。”
薄越轻笑:“沈总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沈策西对他这份游刃有余的模样真是又爱又恨,他捏着他下巴的手收紧,上面的皮肤泛了点红,他才似陡然回了神,烫手似的松开了他,指尖摩挲了两下,看着他下巴上的指印。
薄越抬手,轻抚了下下巴。
沈策西身为这场宴会的主人公,没消失太久,他眸色晦暗不明的盯了他几秒,转头出去了。
薄越偏过头,看向镜子。
下手还真重。
往年,沈策西生日办宴会的话,他们那一群人在宴会结束后,一般还会有下一趴,沈策西坐在沙发上,喝着酒,身边三三俩俩的人坐着,热闹是热闹,只是他不怎么搭话。
“我靠,我靠!”一人跑了过来,面上带着兴奋,“沈哥,我有话想跟你说!跟之前你带的那谁,薄越,和他有关的。”
夏任挤到沙发上坐下。
“你们猜猜他是谁?”
沈策西耷拉着眼喝着酒。
夏任浑然不觉他身上的低气压,说:“薄越,薄家那从国外回来的继承人!就是那……”
他声情并茂的讲着薄越的身份,没注意到周围渐渐小下来的声音。
“哎哎,行了,别提了。”孟之武打断道。
沈策西和薄越之间那点事,他不太清楚,但也知道个大概,知道沈策西现在有新雷区了,那就是薄越,夏任还一个劲儿在他雷区蹦跶。
夏任一看,沈策西这和薄越之间似有了龃龉,细细一想,那薄越岂不是不仅骗了他们,还骗了沈策西!?
他双眼放光:“哥,你要看不惯他,那好说,叫他过来玩玩,怎么样?”
沈策西没说话,闷声喝着酒,似有些心不在焉。
他和薄越的事,他不想和别人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挺丢脸,他看着对那些男男女女笑得好看的薄越,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场面。
他不太喜欢那张脸上,出现不是为了他的笑。
他不高兴薄越为了别人笑。
他膈应,他生气,不仅是因为薄越骗了他,这两天再怎么着,也该想明白了,薄越跟他玩玩,他却还当真了,当真就算了,他还他妈的舍不得跟他掰了。
他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旁人当他这是默认了,这里头少不了想讨好沈策西的,孟之武也挺看不过眼,主要是自己刚被骗过,而且沈策西还是他哥们儿,大家伙一起喝喝酒,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叫他过来喝一杯,真没问题?”孟之武试探问道。
沈策西喉结一滚,把空杯放在了桌上,往后面沙发躺了下。
“别灌他酒。”
“他胃不好。”
这两句话说得很低,喝醉后的呢喃似的。
孟之武:“……”
有人来叫薄越过去喝一杯,薄越朝那边看过去,就看见了沈策西,他跟着那人走过去时,最先跟他打招呼的是夏任。
“薄越,哦不,应该叫薄总了,这么久没见了。”他道,“来,坐这儿。”
沈策西听到夏任的声音,才掀开眼看了他一眼,薄越坐下,对夏任的话不置可否,夏任给他倒了一杯酒,道等会再一块出去玩下一趴:“今天沈哥生日呢,薄总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
“当然。”薄越话不多,夏任和他碰杯,喝了两杯,话里话外给他设套,薄越态度不软不硬,笑盈盈的,偏生也不上套,叫人碰了个软钉子。
夏任对上他那双眼,总觉自己心思都被看透了,他别开眼,身旁,沈策西在低头看手机,他挨了过去,“沈哥,你在看什么?”
从薄越角度来看,他脑袋都靠沈策西肩膀上了,两人中间实际上还隔着点距离,不过就算这样,也还是让沈策西皱了下眉,夏任身上的香水味前调是一种橘子清新香,但是太太浓了,他喝了酒,闻着这味儿有点不舒服,他也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
“薄总。”
旁边有人叫了薄越一声,薄越收回眼,侧过头。
“听说薄总在国外待了很久。”
“国外怎么样儿?妞睡起来爽不爽?”有人打趣一样儿的说着粗俗的话。
这种话叫人有些不舒服,更粗俗的薄越都听过,他面色不变,扯唇道:“如果你想出国的话,建议脑子里还是装点有用的东西吧。”
“唉你——”
几人聊了没几句,那边沈策西关了手机,站起了身,大家看了过去,他说:“头疼,大家接着玩儿。”
他晃了两下,扶住了沙发,孟之武起身:“我送你上去。”
“不用,你玩吧。”沈策西走了没两步,脚下一个趔趄。
薄越站起身,顺手扶住了他,沈策西也没挣扎。
他道他扶沈策西上去。
孟之武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心又给放回去了。
闹着玩呢?
得,被耍的不是沈策西,也不是薄越,是他。
两人往楼上走去,沈策西像是醉得厉害了,大半边身体都挂在他身上,今晚他是喝了不少,别说下一趴,这一趴都够呛。
薄越带着他上了楼,拧开门锁,打开门,摸到了墙壁上灯光的开关。
他把沈策西带上了床,沈策西坐在床边,垂着头,喉间低低发出了两道声音。
薄越蹲下身:“想吐?”
沈策西看了他一眼,别过了头。
似乎是根本不想看他。
薄越乐了声,他脑袋往哪儿转,他就故意往哪边站,惹得沈策西烦了,直接闭上了眼睛,薄越有些想笑,又忍着了。
“不想看我,还让我扶你上来。”薄越说。
沈策西:“我没让你扶我。”
“嗯,我想扶的。”
“……”
他不吱声了。
薄越低声说:“那……我走了?”
“我也没拦着你。”沈策西直勾勾的看着他。
那天爆发后,再碰面,他情绪似是稳下来了,话里又夹枪带棒的,这是心里还有芥蒂。
“嗯,我走了。”薄越道。
沈策西躺在了床上,没说话了。
房中半晌没有脚步声响起,沈策西闭着眼,耳朵留意着动静,一阵窸窣声,沈策西手指碰到了一个东西,他指尖蜷缩了下,那东西被塞进了他的掌心中,硬的,有棱有角的,一个盒子。
“还没跟你说。”薄越弯下腰,俯身在他耳边道,“生日快乐,沈哥。”
——“沈哥”这两个字震得沈策西耳朵发麻。
这是薄越第一次这么叫他,声音温柔得不像话,直叫得他心脏都颤了两下。
那温热体温又骤然的抽离,薄越起了身。
他生日,祝福语送到了,就意味着他是真打算走了。
沈策西额角一跳,倏地睁开了眼。
第165章 准未婚夫
外面热热闹闹,房间里却是安静,十一月中旬的天冷,薄越转过身,还没走两步,手腕一紧,被人擒住,一阵大力扯得他往后退了两步,小腿踢到了床沿。
他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床上刚还醉醺醺的人,直接骑在了他身上,揪住了他的衣领:“薄越。”
“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眼尾浮现了一抹醉意的红,紧咬着牙关,那些埋藏在底下的不甘,愤恨不平,隐忍压抑的难受,都尽数在这一场酒后冒了出来。
不喜欢他,又对他这么好,喜欢他,又怎么能这么冷静。
他的酒量没那么差,也没喝醉,凭着酒意带来的一股子冲劲,问出了这句话。
“你对我……”
“到底有没有真心过。”
这依旧是从前几天到现在,他想知道的答案,他一遍又一遍的推翻,重组结论。
他眼中的情绪肆意横行的增长,攥着薄越衣领的手不断的收紧,他低下了脑袋,借着角度,将脸上神情隐藏。
他的身体绷得很紧,似一张拉开的弓。
薄越躺在床上,目光所及,沈策西的发丝在他眼中跳跃,他一直以为沈策西生气,是因为那件事儿,但直到现在,听到沈策西问出这句话为止,他发现自己想法似和他有些许差池。
他说:“我说过的,我做的一切,都出自我本意。”
“我不会随便跟人上床。”
“也不会为了报复这种滑稽的理由,搭上我自己。”
“你还在怀疑我的用心吗?”
“说实在话。”薄越声音低沉磁性,不疾不徐陈述道,“如果我想耍你,报复你,我有很多种办法——”
他顿了顿,没再往下说下去。
后面的话太难听。
他如果想报复沈策西,沈策西这么喜欢他,不管是喜欢他的脸,还是身材,亦或者别的,总归有一段时间,沈策西对和他上床这件事很着迷,还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也可能是不想去深究,但无论哪种可能,他想报复他,他想瞒他到底,能玩得他底裤都不剩。
沈策西是个感性的人,他在正事上有着极致的嗅觉,手段狠辣,理智而冷静,但在空白的感情上,他太好掌控,流露出的是一种纯粹,只要他不暴露,他完完全全能按耐住,给沈策西设一个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