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被子一角,上了床。
房间窗帘拉着,灯一关,四处暗了下来,一呼一吸的声音都在夜里变得格外清晰,薄越闭着眼酝酿着睡意,呼吸很轻。
两人之间还是产生了变化。
换做之前,沈策西不会以这种隐晦的方式来表达情绪,他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是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这种变化似让他们中间多了层什么。
“订婚的事儿,你真想清楚了?”
黑夜里,身旁突然传来沈策西的声音。
薄越睫毛翕动两下,掀开了一条缝,发出一声不解:“嗯?”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沈策西漫不经心的说,“意味着我们从今往后都会生活在一起,不是小事儿,你真考虑好了?”
“你这是在劝我反悔吗?”
“我只是提醒你。”
“我很清醒。”
光线暗淡的房中,两人的视线交汇。
沈策西心里有根刺,不是那场被欺瞒留下的刺儿,而是在之前,就存在在那儿。
薄越想起了停车场那会,他说:“还是你不愿意?”
“今晚如果我没过去,”他说,“你就要跟宣鸿哲跑了吧。”
沈策西:“……什么?”
“他不是约你吃晚饭吗?”薄越说,“不算麻烦——”
这句话是沈策西说的。
“看来,我去的不是时候?”
他声线平缓,带着点磁性的沙哑,“嫌床小,是不想跟我睡一张床吗?”
床微微一晃,薄越坐了起来。
沈策西愣了愣:“你上哪去?”
薄越:“客厅,你睡吧。”
床头灯亮了,他侧过身,脚才踩到鞋上,身后一条腿勾了过来,勾住了他腰,沈策西看他是真要出去了,脚离得近,一时也没顾上,直接用伸出了被子。
“我没那个意思,你多想什么,我什么——”他话一顿。
吃醋了?
薄越这是吃醋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跟他吃饭了?”
勾着他腰的那条腿紧绷的力道慢悠悠的松下来了,“我没说你来得不是时候,也没打算跟他去吃饭,瞎说什么呢。”
他脚碰了碰他后腰:“上来,大半夜的,闹什么呢。”
薄越:“真的没有那个打算吗?以后呢?”
“以后也不会有,我说话算数。”
“今天还真是挺巧。”
“你怀疑我?”
“没有。”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嗯。”
“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薄越说听过一点儿。
沈策西跟他说没那回事儿,都是假的。
“你都不问问我是什么事儿吗?”薄越说。
沈策西:“不管什么事儿,都是假的。”
薄越背对着他,轻勾了下嘴角,应了声。
沈策西挺喜欢他这个劲儿:“信不过我?”
“信。”薄越说,“我说了,你说的我都信,你说老李自作主张把车开走,我都信了——”
“操。”沈策西面色一变。
薄越身后一阵力道袭来,他被压着躺在了床上,扯到了手上的伤,他低低闷哼了声,抬眸看向沈策西,沈策西一时间都分不出他那话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床头灯照到墙壁上的影子晃悠。
沈策西盯了他好一会儿,松开他:“行了,睡觉。”
他顿了顿,说:“就在这儿睡。”
那个话题到此为止。
床头灯被沈策西“啪”的一下关了,薄越无声笑了下。
倒不是真介意沈策西跟宣鸿哲聊那么会儿,沈策西希望他介意,他也可以介意一下。沈策西和宣鸿哲之间的关系,有心观察都能看出点儿,传闻听起来是沈策西纠缠宣鸿哲,但看起来,宣鸿哲似乎才是主动的那一个。
至于为什么——从查到的那点事儿来看,薄越不觉得是单纯的喜欢。
身旁一阵温热的体温蹭过来,胳膊肘搭在了他身上,薄越闭上的眼动了动,没睁眼,几分钟后,身旁的人又挨过来了些。
大床上睡上两人显出了几分拥挤。
薄越睁开了眼。
“你这床太小了。”沈策西说。
要不干脆睡他身上得了。
薄越侧过身,手臂搭在了他腰间。
沈策西没再挪了。
医院外的天空总是灰沉沉的,在医院后面有一片池塘,池塘上漂浮着荷叶,一到夏天,池塘里零星几朵的荷花就会绽放。
池塘边上,男人背影削瘦,坐在一架轮椅上,他身旁有一道模糊的人影,他紧握着轮椅扶手,一双眸子阴鸷,里头不见半点光。
他们似发生了争吵,在吵什么,薄越听不太清,只见没一会儿,那道人影推了一下男人的轮椅,在轮椅差点跌落时,又握住了他轮椅的扶手。
男人仿佛要把轮椅捏碎,额角青筋鼓动,而他身后的人影弯下腰,温润说着话,男人眸中一道癫狂的狠色划过,拽住了他的头发。
轮椅失控的朝荷塘里而去。
扑通——
两人沉闷的落水声,人影气急败坏的骂声,还有男人下沉的身体,那双不见光辉的眸子仿佛沉淀了下去,睁着眼,看着自己下沉。
薄越倏地睁开眼。
窗外天亮了,昨晚睡前抱在一块的人,半夜里可能被空调热着了,到了早上,两人一人睡在一头,薄越坐起身,摁了摁额角,被褥从身上滑落。
沈策西在那本小说里的结局。
断了腿的天之骄子,一辈子只能坐上轮椅,对他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原著书写的他的结局,是他受不了自身前后的落差,自杀了。
他偏过头,看向一旁睡得正熟的沈策西,视线一寸寸往下,他轻轻掀开了被子,丝绸睡袍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往上卷缩了到了大腿的地方。
薄越指尖搭在了那块皮肤上。
温热而有力的。
按照“剧情”发展,沈策西应该在宣鸿哲订婚后,和他结下仇怨,后面纠葛不清,但从一开始,沈策西的注意力被薄越分散了,到了现在,那所谓的剧情,也完全偏离了轨道。
薄越想事情,手也没挪开。
沈策西醒了。
在薄越掀开被子坐起来那会儿就醒了,还没回神,薄越就掀了他被子。
沈策西无端想起了孟之武跟他说的什么叫醒服务,但偏偏薄越跟故意磨人一样儿,不给个痛快,碰到他腿,又不往上继续碰。
男人早上本就有点敏感。
点了一把火,那手又拿开了。
沈策西晨起沙哑的声音响起:“起这么早?”
“嗯。”薄越把被子给他盖上,“你接着睡吧。”
“你等会有事儿?”沈策西惺忪的眸子看向他。
“没事。”薄越说,“只是习惯早起运动锻炼。”
沈策西哼笑一声,“是吗,这习惯挺不错。”
他手臂一伸,指尖碰到了薄越扣在被子上的手,薄越抬了下眼,沈策西半阖着眼,懒洋洋的说,他偶尔也有晨起运动的习惯。
“哦?”薄越轻笑着俯身,发出邀请,“那要一起吗?”
“嗬……哈……”
早晨外边弥漫着雾气,空气中泛着凉意,路上没什么人,两边的树偶尔发出簌簌声,沈策西喘着气,和薄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跑着。
一身邪火再怎么旺,这一遭都被风给吹散了,吹得清心寡欲。
薄越不远不近的跑在他身旁:“从这跑到江那边,快的话二十分钟,慢的话半个小时。”
他说话气都不怎么喘,还是很稳。
沈策西平时干这种正经运动,待得最多的地方是健身房,有时去打打拳,很少来这户外,他体力不错,薄越超过了他两米左右,他提速追上去跟他齐平。
“你不是才搬来没几天吗,”他说,“就这么熟了?”
“跟人聊的时候就熟了。”
“跟谁?”
“门卫室的保安。”
薄越跑到了前边,身后,落后些的人又追了上来,早晨的风是冷的,身体里流动的血色却是热的,还在升温。
两人一前一后,似一场追逐,风从耳边灌过,沈策西始终在追逐着薄越的脚步,可无论怎么样,他们中间始终隔着一段的距离。
风是抓不住的。
他们跑到江边,用了二十五分钟。
薄越脚下慢了下来,他慢慢停下脚步,看了眼手表,侧过头,沈策西在他旁边,扶着江边的栏杆,弯腰喘着气,估计跑的忽快忽慢,节奏乱了,跑岔了气。
“还好吗?”
沈策西说挺好的,他直起了身:“接着跑回去?”
好像在证明他的确没事。
薄越下巴往江对面轻扬了下。
雾气散去了很多,江对面,早晨初升的太阳从城市边缘缓缓上升着,沈策西眸子轻微的眯了下,薄越双手撑在栏杆上:“这条路上风景很漂亮,可以先歇会儿。”
沈策西看向他侧脸,漂亮的下颌线利落。
薄越感觉到他的目光,偏过头,沈策西又侧头看向了对面的日出。
风是抓不住的,但风静止下来,就在他身边,无处不在。
他忽而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跑步。
他心底燥气渐渐的平和了下来,余光瞥向了薄越的侧脸。
薄越正闭着眼,吹着风。
歇了会儿,两人一道回去,没走来时那条路,回去路上,路过早餐店,薄越问沈策西饿不饿,沈策西看了眼那早餐铺子,道随便吃点也行。
早餐铺子前,这个点儿已经坐了人。
桌上有着擦不干净的油渍,背着书包去上学的高中生,上早班买了早餐就匆匆路过的上班族,这一片地方都很有市井气息,两人的气质似乎和这里不太符合,但看起来又不突兀。
薄越去买早餐,“要吃什么?”
沈策西看着墙壁上那一串的单子,看得头疼:“你随便点吧。”
薄越就没再问,他去点单,点了单回来,端着两笼小笼包放在桌上,又去拿了点喝的,沈策西感觉得到,隔壁桌的两个女生在看他们,他看向薄越。
白色套头卫衣和一条黑色运动裤,简单又清爽的打扮,很年轻,也很合适他,他穿西装有种矜持优雅的气质,穿这种运动衣,就像是艺术院的某个大学生,会弹钢琴的那种。
啧,招蜂引蝶。
薄越拿了喝的坐了回来,就见沈策西耷拉着眼帘的瞧着他,他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眼,“看什么呢?”
“看看我准未婚夫,怎么了?”沈策西挑眉道。
那句“准未婚夫”,跟提醒似的,又带着点挑衅的调戏。
不过很可惜,薄越不是一调戏就脸红的人,他问:“好看吗?”
“喜欢就多看会儿。”
沈策西:“……”
薄越瞥见隔壁桌女生一边聊着一边在看他们,“好像是一对儿”、“绝了”的字眼飘过来,他看着一个姑娘手里的手机,笑笑,那姑娘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笑,扣下手机忙把头转开了。
“好看吗?”沈策西问。
话里有点儿阴阳怪气。
薄越:“什么?”
“还冲人笑呢。”沈策西说,“当着我面儿勾搭人?”
“挺行。”
第168章 密码
早餐店内声音嘈杂,沈策西那声音不轻不重的,一脸“你看着办吧”的神情,有些好笑,但他笑出来,沈策西铁定得跟他翻脸。
他道:“我勾搭谁了?”
沈策西:“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沈总怎么还冤枉人呢。”薄越从旁边抽出一次性筷子。
沈策西:“还吃呢。”
薄越把筷子递给他:“不是饿了吗?”
沈策西瞥了眼:“饱了。”
还没吃呢,就饱了。
薄越忍俊不禁。
沈策西:“你还挺乐啊。”
“没有。”薄越说,“你不是说我冲人笑是在勾搭人呢。”
沈策西凌冽的眸子直勾勾的看向他,给人压迫感很强。
薄越面上不动声色,道:“我就是试试,是不是真的,能勾搭上人。”
沈策西:“怎么?这里面还有你想勾搭的人?”勾搭人还说得这么坦然自若。
“勾搭一下准未婚夫,不过分吧。”薄越弯唇揶揄道。
沈策西:“……”
这一句“准未婚夫”,直叫得沈策西心坎儿去了。
小笼包刚出炉,还热腾腾的冒着气,对于刚晨跑结束,肚子空空的人来说,诱惑力挺大,薄越在沈策西面前,就像是那个小笼包,香喷喷的勾人食欲,谁都想来咬一口。
沈策西那劲头是下去了,拿着筷子吃着小笼包,哼笑:“当我未婚夫,就这么高兴?也不用时时刻刻挂嘴边。”
也不知道是谁先提的,倒打一耙。
薄越喝了口水润润嗓,“嗯,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以后收着点儿。”
店里每个结伴而来的人都有独特的气质,学生穿着校服,白领穿着正装,两人穿着一身运动装,就算不在一块儿,只消一看,也知道是一块来的。
两人外貌和气场太惹眼,坐在角落都有好些进出的人朝他们看。
薄越点了小笼包还有饼,够他们俩填饱肚子了,薄越吃东西不紧不慢,挺斯文,他吃了没几口,听到对面沈策西说:“也不用太收着。”
那声音很低,漫不经心的,要是不注意去听,一时还真听不着。
店是随便进的,不过里面进出客人还不少,味儿也不错,他们在这里边吃完,身上晨跑带来上升的体温也回归了正常,一出店,外边风一吹,汗湿的衣服裹着凉意贴身上。
回的路上,两人慢慢走着,比起进店的时候,外边路上的人多了些。
“跟我回去,还是让你司机来接你?”薄越问,时间不早了,这个点儿,正常来说,也该准备着去公司了。
沈策西看起来不太急,双手踹兜里:“走吧,送你回去。”
他着重了强调了“送”这个字眼。
薄越带着点儿笑音说行。
沈策西眯着眼,瞧着他。
“走吧。”薄越从他身侧走过,“准未婚夫。”
沈策西:“……”
薄越:“回去还能洗个澡。”
“还洗澡。”沈策西道,“你想干什么呢?”
他这赫然是故意曲解他意思,薄越道:“我能想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对我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你都敢跟一个喝醉了的成年男人回家,还怕这个么?”薄越云淡风轻道。
沈策西:“……”操。
两人走了一段路,沈策西忽的问:“你手怎么回事?”
薄越一顿:“嗯?”
他偏头,顺着沈策西的视线,往自己手上看过去,出门前他随手套的一件白色卫衣,不算厚,现在白色的袖子上渗出了一点红印子。
沈策西一开始以为上面是脏东西,细看才发现好像是血。
他攥住了他的手。
薄越:“等会儿……”
他袖子被沈策西撸了上去,沈策西一眼就看到他小臂上一道划痕,正在愈合中的伤口又裂开了点,昨天到现在,薄越一直没在他面前把手臂露出来过。
伤口本来快好了,昨晚被沈策西扯到,又裂开了些,早上蹭掉了点结的痂,血把白衣服都给染红了,他都没觉着疼,也没发觉出了血。
袖子被他给弄上去了,薄越也没挣扎了。
“你这怎么弄的?”沈策西沉声问。
想不开呢?
薄越看他那眼神,猜到了点儿他在想什么,他说:“意外。”
这个意外是什么意外,薄越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一场来自对他怀恨在心的前任员工的报复。
“你这里治安这么差?”沈策西道,“什么人都能进来。”
薄越说是在公司那边。
沈策西又改口说他公司保安不行。
薄越听得有些想笑。
沈策西:“还笑呢,不知道疼?”
“疼。”薄越说,“很疼。”
这么一道伤口横在那,他不说,都能知道疼。
“我昨晚是不是压你这儿了?”沈策西问。
薄越:“没。”
沈策西看着他。
“沈总。”薄越抽了下手,没抽出来,他轻掀眼帘,“你确定要在这儿跟我讨论这种问题?”
两人站在醒目的十字路口,来往过路的人偏头看向他们,毕竟两个大男人,一是长得好看,二是举止亲密,一人摸着另一人的手,不免让人想多看两眼。
“哎呦,大街上呢。”一老太太从旁边走过去,“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
薄越低低笑了两声,好像说的不是他似的。
沈策西:“……”
沈策西往旁边一瞥。
周围那些明里暗里打量他们的目光又收了回去。
他把薄越袖子拉了下来,转过身走去。
“我们刚从那边过来。”薄越说。
沈策西脚下一顿,面不改色的转过身,扬了下下巴,“往哪走?带路。”
早上有点冷,出了汗,回去薄越先去洗了个澡,沈策西也只在他浴室随便冲了下,他出去的时候,沈策西已经在外边坐着了。
“你手不擦点药?”他问。
“不太方便。”薄越说,“左手用不习惯。”
“那你就一直没擦药?”
“兴致来了偶尔擦一下。”
“……?”擦个药还要兴致?
沈策西坐沙发上,半阖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药呢?”
“那边柜子里。”薄越说。
沈策西起身去拿药,薄越在沙发上坐下,“第二层柜子。”
沈策西拿了一个医药箱回来,里面东西放得很整洁,哪个地方有要用的药,薄越都记得清楚,沈策西伸出手还没去翻,薄越已经说出了放那玩意儿的地方。
沈策西拿着棉签给他上药:“你这班上得还挺有风险。”
“嗯。”薄越说,“所以一个人的时候,挺害怕的。”
沈策西抬头扫了他一眼:“那人呢?”
薄越:“磕了药,被带走了。”
“我要没发现,你就不跟我说呢?”沈策西指着他伤道。
“事情已经解决了。”
这话也没错,但沈策西就是挺生气,看到他这伤就来气,他又觉得,薄越从他别墅搬出来,不告诉他受伤,是怕他担心。
薄越垂下眼,说这个事儿给他留了点儿阴影,“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
在受刺激后,留下阴影这种现象很正常。
薄越文质彬彬的,沈策西就没见他跟谁红过脸。
他说:“你想不到才正常。”
沈策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司机来给他送衣服,昨晚薄越跟门卫室那边打过招呼,这会儿司机已经到了昨晚停车的地方了。
胳膊上的伤药擦好了,还没干,薄越没把袖子放下来,问他:“要走了?”
沈策西挂了电话放下手:“想我留在这儿?”
薄越没说想不想,只支着脑袋看着他,狭长眸子含情又缱绻,沈策西指尖微动,也看着他,没说话,在这安静的片刻里,客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
仿佛下一秒,就会发生点儿什么,但实际上,又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门口响起了门铃声,
沈策西的司机来了,这动静打破了客厅里那令人紧绷的气氛。
司机送了一套衣服过来,沈策西进了卧室,再出来时,一身西装革履,薄越送他们到门口,倚在门边。
电梯门“叮”声打开,沈策西和司机进了电梯,他从电梯里抬眼,薄越和他四目相对,谁也没挪开眼。
司机伸手去按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从两边往中间合上。
薄越薄唇轻启:“0912,是我家的密码,记住了。”
他抬手摆了下道别。
电梯门合上了。
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沈策西嘴唇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没来得及,薄越转过身进屋。
“叮”的一声,身后电梯又缓缓往两边打开。
薄越转过头,还没看清,电梯里跟个炮弹一样儿的冲出来一个人,他半只脚在门内,被那阵力道完全的推着进了门,房门“咔哒”一声合上。
薄越脚下后腿撞到了柜子,后腰抵住在了柜子边上,沈策西手越过他腰,抵着柜子。
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织。
“你什么意思?”沈策西嗓音干涩。
0912——他们在酒吧碰见的日子。
薄越嗓音低沉,说:“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意思就是,他的门,永远为他敞开。
沈策西:“什么时候都可以?”
“嗯。”
“半夜呢?”
他仿佛在确定他的边界在哪儿。
薄越笑了声:“嗯。”
薄越的房子和沈策西给他住的小别墅不同,沈策西当初让薄越住的小别墅,只是他房子里其中的一栋,没什么特殊的,后来也是因为薄越在那儿,才变得特殊了起来。
但这儿,是薄越每天生活的地方。
生活的私人领域,属于一个很私密的地界。
而他那话,相当于纵容了他闯入他的地界。
沈策西不知道薄越是只对他这样儿,边界感模糊,还是对关系好的朋友都这样儿,可以容许别人随意进出他的房子,但薄越说过,他是第一个来他这儿的客人。
燏V厀V
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几乎分辨不清是谁的。
鼻尖相抵的距离,沈策西唇线紧绷,背脊也绷得紧,像一头丛林里狩猎的猎豹,他一动,两人的唇蹭到了一块儿,薄越偏了偏头,错开鼻尖,压实了唇。
沈策西像第一次接吻的人,鼻息紊乱得有些颤。
两瓣唇相抵,交换着温度,这个吻接得格外单纯又缠绵,不消片刻,薄越松开了沈策西,沈策西微微张唇喘着气,唇上红润了许多。
薄越抬起手,擦拭了下他下唇湿润的地方,一点点擦干净,沈策西又握住了他手腕。
“密码有什么含义?”
“没什么含义。”薄越说。
那只是,他们重逢的日子。
那扇门再次打开,守在外面的司机站起来,门内,沈策西长腿迈出来,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襟。
“沈总。”司机跟上去。
沈策西“嗯”了声,嗓子还带着点滋润过后的哑。
司机看了眼门口倚着的男人。
恍惚间有种看到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罪魁祸首的错觉。
圈子里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很快传遍,薄家和沈家联姻的消息更是一个大消息,请帖还没出来,消息先奔相走告的飞出去了。
两家人好事将近,圈子里一堆小0痛哭,前几个月,一个大猛一才刚淡出他们朋友圈,现在才多久,又痛失一名大猛一。
京市基佬圈大群里哀嚎声不断,对薄家那位好奇的也挺多,不知道能搞下沈策西的是个什么人。
【没有一:被!偷!家!了!姐妹们!】
【白白:当初我妈找人搭桥牵线都没跟他相成亲!!![咬手绢]】
【无药可一:?@白白你背着我们去跟他相亲?】
【没有一:消息可靠吗?不可能,我不信!】
【无一可靠:我听我爸说的,这消息假不了】
【薄家那个谁,我好像见过,就是上次高尔夫球场,对了,我还拍了照!】
群里一张照片冒了出来。
那些哀嚎声一止,底下刷起了屏。
孟之武手机一直响,他看了眼,见那些话越来越过火,冒了下头。
【孟之武:差不多得了啊,等会儿我拉沈总进来了】
底下人更兴奋了。
孟之武:“……”
有人提出质疑。
【不对啊,这个薄家的,看起来也像上面的,这就是一场没感情的商业联姻吧】
【沈总那家庭,还要商业联姻?】
【不会是故意气宣鸿哲吧】
【@孟之武 改天叫人出来玩玩嘛】
薄越坐在床头,看了眼孟之武转发来的这些消息,他刚看完,孟之武那边就撤回了。
【孟之武:不好意思啊,发错了】
床头另一边,手机震了下。
他侧头看过去,床头上的黑色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信息,备注着“老孟”两个字。
看来是发给沈策西的。
沈策西擦着头发从外面进来了。
薄越:“你手机一直在响,好像有人找你——这么晚了,还给你发消息呢。”
沈策西走过去看了眼:“没谁,是孟之武。”
薄越“嗯”了声。
沈策西说:“不信你看。”
薄越脑袋别到另一边:“我信。”
沈策西:“……”根本不信。
他低头看了眼那一连串转发过来的消息。
他妈的谁很谁商业性质的联姻呢?
什么为了气宣鸿哲?
【孟之武:我刚不小心转给薄越了,他应该没看见】
沈策西:“……”
他看向薄越。
薄越半耷拉着眼,意味不明哼笑了声。
解释?解释什么?薄越什么也没问,他解释个什么劲儿。
“你除了嗯能不能说点别的?”沈策西道。
“嗯。”薄越应了声,顿了下,道,“能。”
沈策西:“……”
你能个屁。
消息薄越看是看了,但他不拿乔作怪,也不质问,跟取乐似的,逗着人玩儿。哄了没两句,沈策西也意识到了,薄越压根没生气。
“看戏呢?”他一下揪着薄越衣领把他压床上。
薄越笑着说了声“没”。
“睡吧。”他把手机往边上一放,说,“不早了。”
沈策西把他那天说的“阴影”当了真,每晚都搁他这儿□□着,薄越觉着这样儿也挺好,他在这儿,他能掌控着他的动向。
晚上关了灯,沈策西就挨着他睡——因为他“床小”,所以就只能这么挤着。
薄越和沈策西订婚的事儿传开,有人欢喜有人愁,对这事儿不敢置信的人里面还包括了一人——宣鸿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