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掌柜连连摇头, “小老儿谢的,是喻郎中您的仗义执言,与借了谁的面子殊无关系。”
他到底是经营食肆多年的,见眼下双方都站着,难免有些拘谨,便迅速两句话周全了场面。
兔子和野鸡卖给了朱家食肆,朱掌柜还提出以后有猎货他都可以收,像这类食材,虽菜单里没有,但时不时会有老饕上门来点,店中的厨子也是会料理的。
这么听来,以后大型的猎物可以送去钱府,小型的野物则可以卖给朱家食肆,也省的去聚贤饭庄碰运气,喻商枝和温野菜都觉得不错。
一番交谈后时间不早,到了晌午的饭点,二人自然没有走成,在这里用了一餐。
最近温野菜没有喝药,也没有忌口,确认过这一点的朱童果断安排了店里的招牌菜,令他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辣炒鸡杂。
“你尝尝,真的特别好吃。这道菜他家厨子做了好多年了,我也试过在家学着做,就是出不来这个味道。”
他见喻商枝不对这盘菜动筷,便十分热心地给他夹了一筷子。
中午食肆繁忙,朱掌柜已经下去忙活了,也是因为足够有眼力,不想在这里杵着耽误小两口吃喝。
喻商枝看向面前红彤彤的菜色,嗅着空气里飘着的辛辣气味,愣是半天都没动筷。
他很少吃辣,上一世他跟着祖父长大,饮食清淡,每一餐都格外注重营养搭配,辛辣、生冷几乎不碰,不夸张地说,喻商枝到去世的年纪,都没怎么正经喝过冷饮,吃过雪糕。
不过面前的鸡杂的确诱人,再看温野菜大快朵颐的模样,就知道味道不会差。
他思前想后,还是夹起来送到了嘴里,结果下一秒就开始咳嗽。
过于陌生的刺激味道极具攻击力,喻商枝只觉得舌头滚烫,甚至眼眶都湿润了。
吃得正开心的温野菜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给喻商枝倒水。
倒完之后又意识到茶水是热的,在桌子上看了一圈,只好把没吃完的豆花端起来,舀起一大少送到对方的唇边:“张嘴,吃两口这个压一压。”
喻商枝对甜食兴趣缺缺,没碰豆花,浅尝了一口后就都留给了温野菜,这会儿却成了“救命稻草”。
他启唇含住送到眼前的勺子,将里面的豆花和红豆抿到嘴里,豆花的凉给舌头降了温,甜味也压住了辣味。
喻商枝肩膀一松,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怪我,我以为你只是不爱吃辣,哪想到是不能吃。”
温野菜用两个茶杯倒换茶水,晾凉以后放到喻商枝面前。
不过不得不说,他家小郎中吃了点辣,这会儿嘴唇殷红不说,眼里也湿漉漉的。
温野菜作为一个最早就觊觎人家皮相的“小色胚”,此刻心跳地快了好多。
“我很少吃辣,没想到这个这么辣。”
喻商枝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把上辈子自己的养生生活讲给夫郎听。
温野菜睁大眼睛,“那也过得太没意思了。”
什么汽水、冰淇淋,自己都闻所未闻,而喻商枝居然都没好好吃过,实在是浪费。
喻商枝被温野菜这么一说,也尝出点遗憾的味道,不过好在来了这里,遇见了温野菜,什么遗憾都能够被这份陪伴消解。
离开朱家食肆时,牛车上多了三坛米酒、两个大食盒,一个里面装的是点心,一个则是食肆里的好几道菜色。
朱童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带回去给家里人吃,这样晚食就不必开火。
他选的菜都没有什么汤汤水水,放在车上不怕洒,也不容易捂坏。
兔子先前天不太热的时候卖八十文,夏天吃兔肉的人多起来,就涨到一百文,五只兔子卖了五钱银子,两只野鸡肥得很,一只三百文,这一趟出来还分文未花,入账了二十六两一钱。
家里的米粮需要添置了,两人去了米行买了两斗。
眼下新稻即将成熟,这会儿米铺里的米都是陈米,因此价格也有所滑落。
温野菜看着店伙计称米,喻商枝在店里转,看见薏仁抓了一把,发现不错,就让伙计称了半升,红豆也要了一些。
入伏后人体难免湿气重,煮点红豆薏仁水喝是最简单的办法。
装这两样的时候米行的伙计还念叨,“奇怪了,最近有好几个人专买这两样,说是听郎中说的,喝了对身体好。”
喻商枝笑而不语,这点道理只要是个郎中就懂,想必是最近有不少人得了类似的医嘱。
这回天色很早就回了村,孔麦芽听见声音急急地从东屋里跑出来,说是有人来看诊。
喻商枝见状赶紧洗了手进去,温野菜领着二妞和三伢解开牛车,把牛送回牛棚,又一起看板车上带回来的东西。
两个食盒一打开,香味就扑面而来,惹得人狂咽口水。
温二妞还宝贝似的摸了摸两个食盒,和里头好看的盘子。
“大哥,这些还要送回去不?”
温野菜拍了一下她脑袋,“人家给你送饭,你还惦记起盛饭的东西来了。”
不过想到朱掌柜说的话,他点点头,“这些东西咱们留下就行,说是特地找的新的。”
三人分着吃了两块点心,几盘菜放到阴凉的地方隔着,余下的点心都端出来,等着喻商枝和孔麦芽忙完了出来吃。
温二妞小声同温野菜讲,“那个来看诊的汉子脸上白白的。”
温野菜皱眉,“长得白有什么奇怪的?”
难不成是病得厉害,毫无血色的那种?
温二妞摇摇头,“不是,好像长了斑,带着大草帽,也不敢晒太阳。”
东屋里,喻商枝收回给眼前男子把脉的手。
男子好像很不自信,不敢直视喻商枝的眼睛,旁边是他操心的小爹。
“喻郎中,这毛病您有没有法子?他都快二十了,因为这毛病一直没说亲,也不是没有相看的,可人家一来看,就都不乐意了。”
喻商枝示意男子凑近了些,看过脸上和脖子后,又让他脱下衣服看后背。
男子的小爹瞅了一眼屋里的孔麦芽,“喻郎中,这小姐儿在这,不太好吧?”
喻商枝淡然道:“她是我徒弟,以后要当郎中的,不避讳这些。”
这哥儿嘟囔了几句,喻商枝没听清,也没有去理会。
孔麦芽见状又坐直了些,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
检查完后,男子的病症显而易见,面上、手腕、后背等地方都有不规则的白班,也就是白癜风。
中年哥儿见喻商枝没有让孔麦芽出去的意思,遂坐下来絮絮叨叨。
“这个毛病小时候就有了,没当回事,哪知道这些年越长越多,越长越大,大热天的也不敢下地,一晒了大太阳更了不得。还容易长红疹子,浑身都痒。”
喻商枝看得出男子不爱听自己小爹在外人面前说这些,可或许是因为从小就与别人样貌有异,他看起来十分畏缩,连亲人也不敢出言制止。
他便帮了一个忙,打断了面前哥儿说的话,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能治。”
之后他详细解释了治疗的方式,内服、外用,若有必要还需要施以针刺。
“太阳也要适当地晒一些,不是暴晒就可以。”
说罢又问:“以前可找别的郎中瞧过?”
哥儿讪讪道:“我们这等人家,哪里有钱常去看病,早两年去过一次镇上,花了一两多银子抓药,也没什么起色。”
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儿子道:“可眼看再不说亲就迟了,就想来喻郎中您这碰个运气。”
喻商枝点点头,没再多问,面前人所说的是村户人常见的苦衷,大多时候并不能怪他们把小病拖成大病,因为实在是没有那个条件。
“那我先给你们开药。”
哥儿又问:“这毛病多久能治好?”
喻商枝想了想道:“不能操之过急,三个月之后应该会有明显成效。”
“三个月……”哥儿显然觉得太长了,可想了想总比一直这样好,便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布包,“成,喻郎中您开药吧,多少钱,您跟我说。”
最后开的药一共八百多文,除了内服的,还有外用的,喻商枝让他们拿回去泡在高度的白酒里,一日涂两次,等药吃完了再来复诊。
中年哥儿付了钱,拉着自家儿子走了
那汉子一出门就又扣上了草帽,整个人佝偻着腰,一副不敢见人的样子。
其实喻商枝方才瞧见了,对方模样称得上周正,也是好手好脚的,若这个性子能改改,等病治好了,未尝不能说门好姻缘。
如今喻商枝在周围各村的口碑越来越好,大家口口相传,基本再也遇不上质疑他医术的人。
而病患更是形形色色,真是应了那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入了夜,喻商枝和温野菜坐在桌边数钱。
这些银钱有银锭,也有银角子和铜钱,满满当当堆了一桌子。
而此刻里面最显眼的,却是几片精美的金叶子。
温野菜把叶子小心翼翼地拿起,生怕一不小心就掰断了似的。
“你说这个……怎么办?”
关于这片金叶子的事还要从白天说起,喻商枝给那个得了白癜风的汉子看完诊,把人送走后就被温野菜叫去吃点心。
结果喻商枝拿起其中一块点心时却注意到一抹金光,待到那盘子点心全都拿起来,才发现底下竟然藏了好几片金叶子。
不用说,这显然是朱掌柜的主意。
他那日从钱云礼那里得了不少补偿,恐怕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觉得直接给喻商枝必不会收,竟想出这么个法子。
这种金叶子是纯金打的,上面还有镂空的雕花,一般没人会拿金叶子出去花,大多用来逢年过节送礼,或是大户人家给小辈当压岁钱。
但若想换钱也可以的,只需去钱庄或是典当行称重,按照金银价折算。
比直接送钱要隐晦且体面。
喻商枝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做生意的,脑袋就是活泛。
既然朱童通过这种方式送给他们,直接送回去对方也必不可能收了。
喻商枝思索半晌也只能道:“先收下吧,待到寻个机会,换个方式把这份礼再还回去。”
于是温野菜把金叶子放到一旁,没算进自家的“小金库”里。
注意力回到银钱上头,加上这回去镇上卖枸杞、兔子的所得,家里如今已经有一百多两的存款。
点算清楚后温野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把这些银子都环抱在怀里,满足道:“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梦见家里有一百两。”
喻商枝噙着笑意在一旁串铜钱,这件事做起来实在是解压的很,他还怪喜欢的。
一边串钱,喻商枝一边说起想攒钱去成立开医馆的事,温野菜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那样的话,岂不是咱们全家都要到镇上去?”
喻商枝没想到温野菜这么激动,便道:“眼下只是有这么个想法,所以想先问问你怎么想。”
温野菜很是赞成,“我还能怎么想,自然是乐意的,庄稼人一辈子顶了天的梦想,不就是可以去城里过活,不必指着一亩三分地吃饭么?”
得了温野菜的支持,喻商枝便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道:“但此事急不得,还得多攒些银钱才好。”
“那定是要多攒钱的。”温野菜盘算道:“这一百两在村子里算是个大钱,去了镇里乃至县城,就什么也不是了,我听说在镇上租个小宅子,一年都要几十两,说句不好听的,我瞧着那灶房还没咱家茅房大。”
喻商枝没忍住笑出了声,但房价这事,确实是古今共有的苦恼。
上一世条件好的乡村,村民的自建房一个赛一个的宽敞,相比之下大城市里好几百万买来的,相比之下就像个鸽子笼。
温野菜拍他胳膊一下,“你别笑,以前我爹去镇子上卖猎货,给人送到家里去时,我还真跟着看过。院子也小得很,种不了几棵菜。”
喻商枝连连点头,转而又道:“确实就这点不好,铺子要租,住处也要赁,如此算来,开支就多了许多。”
温野菜托着下巴道:“咱们才成亲不到一年,银钱慢慢攒就是,等我上山多打些狐狸,把狐皮留着,入了冬能卖个好价。且你那个麻药也好用,说不准我走大运,又猎一头狼呢?”
喻商枝把手上的一串钱以草绳系紧,“那我也不想去你去冒那个险,日后还是和现下一样,你我抽空结伴上山打些野物或是采些草药,再好好地把药田经营起来,这会儿栽下,明年夏秋枸杞就能挂果,一亩地的枸杞树,几十两还是能赚得。此外还记不记得澡豆?等大豆收获了,也可以做起来了。”
温野菜接过喻商枝手里的铜板,盘好放在一旁。
这里面大多数都是村人来看诊时支付的铜板,积少成多,罐子里都放不下了。
“这么一想,咱们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有盼头。”
两人因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笑意。
好不容易把铜钱都串完放好,又打水洗手。
期间温野菜说着打算再去水磨村找张木匠,打一个带锁的钱箱。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觉得想要攒够去镇子上租铺子和宅院,以及初期医馆未盈利时的生活所需,少说也还得几年的光景。
在此之前,日子还是要照样过的。
数日过去,不枉喻商枝每天查看插在水里的枸杞枝条,终于在某一天惊喜地发现它们开始生根。
且根系愈长愈多,很快就到了可以移栽的时候。
因为枝条太多,移栽又是个大工程,孔麦芽也一早过来帮忙。
近来孔意的状况越来越好了,一天就能编出两双草鞋。
村子里有些编草鞋手艺一般,或是没空把时间花在这上头的,偶尔也会去他家买一两双,都是乡里乡亲的,也算是一点帮衬。
孔意很是感念,给村里人一概算八文钱一双,十五文两双。
至于温家几口人,他依着鞋样子一人编了一双结实的,让孔麦芽给送去。
别看草鞋不起眼,夏天里村户人是离不开的。
到了地头上,先简单除了除地里新长出的杂草,随后挖一个树坑,把已经生根的枸杞枝条埋进去,再浇透一次水,让土壤和枝条迅速紧密贴合。
于是几人分成两组,一个人挖坑,一个人插枝条。
到最后还有三分之一的药田没插上,但枝条已经不够了,喻商枝和温野菜便决定明日再去山上一次,正好上回还有两棵枸杞树的枸杞果没摘,这次一并带回来。
等到把水全部浇完,这次的扦插就算是完成了,只需要等这些枝条萌出新芽,保留一个最茁壮的即可。
虽说喻商枝理论满分,可种枸杞树这事他也是第一次实践,不好说会不会成功,往后还是需要勤来打理。
幸而这批枸杞苗和后续第二拨扦插成功的都足够争气,第一次施肥后也顺利生长。
就在田地里的作物一日有一日地茁壮窜高,一点一滴地走向成熟时,炎夏过去,第一场秋雨来了。
“阿嚏!”
温三伢一换季就染了风寒,连续两天都挂着鼻涕泡。
哪怕还有秋老虎会卷土重来,温野菜还是翻出了他的秋衣。
与温三伢同样因为换季而病倒的人也有不少,搞得喻商枝和孔麦芽这些日子是忙得团团转。
就连喻商枝都因为这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生了秋燥,嘴唇干燥裂口,还总是干咳个不停。
晚上熄了灯,喻商枝躺在床上一个劲地咳嗽,他怕吵到温野菜,只有在嗓子痒得受不了时才会咳出声。
但忍着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就像是有一根羽毛在喉咙口挠个不停。
加上因为是干咳,咳久了甚至觉得嘴里有一股血腥气。
温野菜和喻商枝睡在一张床上,自然察觉得到对方在忍咳。
正想说让喻商枝随意咳出声就是,他又不怕吵,话还没出口喻商枝就忍不住了,咳得一阵惊天动地,吓得温野菜一骨碌爬起来给他顺背。
“要不再喝一次止咳的药?”
最近犯这个毛病的人不少,喻商枝熬了好些止咳糖浆,最初是给病患准备的,哪知最后自己用上了。
“也好。”喻商枝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随即又咳起来,咳得脸颊发烫,头昏脑涨,真是应了那句医者不自医。
温野菜闻言迅速下了床,点了灯去拿来止咳糖浆喂给他喝。
一勺闷下去又等了片刻,好歹好受了些。
小哥儿心疼地不行,又摸出顺道一起拿来的药膏。
“你瞧瞧,你这嘴唇都裂口子了。”
喻商枝靠在床头,温野菜凑近了仔细看,再用手指挑了药膏抹上。
药膏凉丝丝的,带走了唇上的干痛与心头的烦闷。
他翻了个身,双手搂上小夫郎的腰。
嘴上有药膏,甚至不能亲近小哥儿,喻郎中叹口气,很是惆怅。
于是第二日晨起,他就给自己煮了碗药,三两碗苦药汤子下去,可算是好了。
再不好可就要耽误事了,要知道近来家里不只是上门看诊的人多,就连后院的牲口棚都热闹。
秋雏下来后,温野菜又买了二十只小鸡,十只鸭子,刚把这三十只两条腿的安顿好,杨红儿又跑来知会他们,夏天里提到的那头母猪已经下崽,让他们赶紧去挑一只。
由于温二妞和温三伢也想看猪崽,也一道领了他们去。
许家的牲口都是养在单独的院子里,光猪就好几头,有专门用来配种的种猪和下崽的母猪,也有过年时会杀了吃的肉猪。
除了他们,村子里其他订了猪崽的人也都来了,家里添猪这样的畜牲是大事,一个个全都拖家带口的,把许家的院子挤得很是热闹。
许家也来了好几个人,许百富和媳妇笑呵呵地站在一旁,等人来齐后,许百富招呼众人道:“这回的母猪争气,足足下了十一头猪崽子!六公五母,你们挑个有眼缘的,若是要宰了吃肉的就选公猪,满月后劁了后领走,若想带回去下崽的就选母猪,我家的种猪可以出借。”
听完这番话,喻商枝心思微动,微微侧首靠近温野菜,小声同他商量。
“这回猪崽多,若是还有剩,咱们索性挑上一公一母如何?”
作者有话说:
双更几天缓一缓!
接档文改了个名,文案不变,浅带一下,欢迎收藏~
《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男友力up厨艺满分攻x美强惨反派督主受,互宠治愈美食文
我真的很爱看美食文,但好像写的人不多,只能自割腿肉了……
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喻商枝之所以冒出这么个想法, 是听出了许百富话里的意思——这回母猪下的崽显然比计划中的多。
许家虽然养猪已经颇具规模,可看起来也不差一只两只,猪崽肯定是卖出去的越多越好。
据说以往母猪下的崽子数量都是在八九只左右, 甚至还有五六只的时候。
这会儿的家猪和现代培育出的肉猪品种自是没法比,营养也跟不上。
温野菜听了喻商枝的话就明白了, 若是能买一公一母,公的养大了可以宰了吃,母的则可以和种猪配种。
到时候下了崽子, 逢年过节时家里不仅不缺肉吃, 还能也像许家这样把猪崽往外卖。
杀了猪后吃不完的猪肉可以做成腊肉, 储存得当放半年也不坏。
“我觉得行。”
不过多一只猪崽而已,家里猪圈垒得足够大, 而且也不差这份钱。
事实上这回来的几家人都是一家一只猪崽,而且基本都是要公猪,只有两家要了母猪。
喻商枝先按照之前说好的, 和温野菜挑了一只公猪崽,后来等了等见的确有剩,又开口说再要一只母的。
许家的几个孙子辈的汉子跳进猪圈里,按照各家选的,在猪崽身上用红色的草叶汁水抹出不同的图案, 再让各家自己记好,到时候不至于抱错。
选好之后, 两方约定一个月后来领猪崽,又付了一半的定钱, 这里头已经包含了许家请劁猪匠来劁猪的花费。
这回来买猪崽的也有外村面生的面孔, 估摸着许家哪房的亲戚, 见喻商枝和温野菜这对夫夫年纪轻轻, 买牲口倒是大方,便悄悄找许家人打听,得知这家人的汉子是草医郎中后露出了然的神情。
怪不得呢,人家端的可是能吃一辈子的饭碗。
问话的妇人搞明白后,目光却落在二妞身上,听说这是那郎中夫郎的妹子,瞧骨相就是个美人。
妇人很快端起个笑,凑到许百富媳妇的身边去。
本意是打听这姐儿有没有许人家,哪知一问就被打太极似的挡了回来,说是和他家亲侄子的小子有娃娃亲。
没成想连这等事他们许家也惯会捷足先登的,妇人悻悻一笑,只得有些遗憾地放弃。
温二妞尚不知最近随着她年岁见长,惦记她婚事的人愈发多了。
从许百富家回来,她就风风火火地去后院看她的鸡鸭。
在她的打理下,家里的鸡窝鸭窝永远干干净净的,每日熏药烟,没有蝇虫乱飞,喂的食料也都不含糊。
先前买回来的那些鸭子也能下蛋了,每日都能摸到几个。
温二妞都将其攒着,除去家里能吃的,大概十日左右就交给去镇上的喻商枝和温野菜,卖了换来的钱都进了她的小荷包。
为了卖蛋算账的事,温二妞不得不苦哈哈地又把学识字和学记账拾了起来。
她和她打个温野菜搁在一起,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一对无可救药的学渣,
每日五个大字,到第二日温二妞能忘四个,温野菜好点,记得两个半。
磕磕绊绊从四月学到七月,让温二妞从壹写到拾还和要了她命一样。
喻商枝算是知道了为何上辈子那些生了孩子的家中亲戚,每每凑在一起都要抱怨陪孩子写作业时的崩溃。
为了寓教于乐,这次喻商枝强迫温二妞给后院每只鸡鸭起名字。
温二妞自然要偷懒,先从小一开始,一路叫到小十,再添几个叫小百、小千、小万。
结果给喻商枝看时,喻商枝倒是没反驳这些名字,却提笔批改,把所有的数字都改成了大写。
温二妞面对突然多出来的笔画欲哭无泪。
鸡鸭太多,一双手内的数字不够用,其余的喻商枝让她从开蒙的书本里挑。
同时令她学会怎么写,还要在后头记录哪一只哪一天下了蛋。
这一招成功把温二妞治得服服帖帖,每日用功至极,遇到不会的还知道请教温三伢和孔麦芽。
而对于家里的学渣二号,喻商枝自有别的办法。
温野菜从没想过,月明星稀,长夜漫漫,俊美的小相公在侧……
自己竟会被按在桌子前写大字!
他们两个原本都洗完澡了,温野菜闻着空气里带着点清苦的浴包的药味,就差把喻商枝直接扑倒在床上。
结果还没上手,就被先发制人。
哪怕毛笔都被塞进了手心里,他依旧是满脸地难以置信。
“这个时辰,你让我学认字?”
说话间,他甚至指了指外头像咬了一口的饼的月亮。
喻商枝穿着领口微敞的贴身中衣,外头披了一件素色的长褂,看得温野菜心猿意马,却同时又像是完全没读懂温野菜的暗示。
“我想好了,白日里咱们都是忙,也就只有晚上这段时间有空,每日五个也不难,学完再睡。”
说罢就坐下来,给温野菜写示范。
现在喻商枝和温野菜六个字,小哥儿是出不了错了,但其余的学起来就是狗熊掰棒子。
如果让他在书里圈出认识的字,怕是整会显得像是给狗啃的。
“有日子没学了,今日就先复习之前的。”
他想了想,还是放低了难度,不过之前学过的,在温野菜看来也和全新的没两样。
温野菜盯着喻商枝看了半晌,从对方温润的眉目一路滑到领口周围的阴影,察觉到对方可能大概也许一定,是故意的。
他索性也较起劲,挺了挺腰板道:“学就学,谁怕谁。”
喻商枝笑而不语,指了指纸上的五个字,教他念读音,解释字的意思和常用的组词、造句。
温野菜努力地记,但感觉字就是进不到脑子里,喻商枝不厌其烦地讲了好几遍,最后翻来覆去地提问,等到温野菜全都答得差不多才放过他。
可这还不算完,光认还不够,要会写才可以。
温野菜拿起笔就唉声叹气,实在是认字还能靠死记硬背,但这毛笔着实不听他使唤。
简直比打野猪还难。
喻商枝在一旁看着,是不是纠正他拿笔的姿势,但温野菜总是着力点不对,很难纠正。
喻商枝等了片刻,终于还是上了手。
比温野菜稍大一圈的手掌,将小哥儿的手牢牢包在其中,清润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你要学会用手指和手腕,不要直愣愣地下笔,写字熟练了后,应当有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右手可以往外偏一点,但不要超出肩宽的距离。”
温野菜只觉得自己听着听着注意力就不在纸上了,回过神来时喻商枝已经握着他的手,把刚刚的五个字都写了一遍,并且问他,“我说的可都记住了?你再写一遍试试。”
温野菜硬起头皮,回忆着方才的只言片语。
然而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行的,他写出来的大字依旧很像螃蟹,还是被拆开准备吃时散了架的那种。
喻商枝是个“严师”,愣是和他一起练到写得比最初周正些许,且能听写出五个字才宣布结束。
温野菜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把毛笔在笔洗里涮干净搁回笔架上。
喻商枝注意到他的手指都红了,便拉过来替他揉。
温野菜转过脑袋,趴在桌子上看喻商枝,一双眼睛转了转,方才学认字而产生的倦意渐渐褪去。
“今晚我这么努力,有没有奖励?”
喻商枝明知故问,“想要什么样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