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 by菇菇弗斯
  发于:202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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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野菜不认字,但也并不十分意外。
“看来是之前上山的人偶然发现,在此借住过。”
原本这间木屋也没有上锁,山里谁若有需要,都可以进来住。
而且看屋里的情形,起码可以看出借住的人是个干净的。
喻商枝则始终专注于那张纸,当他看清上面的字迹后,颇为惊讶道:“这上面是个没写完的药方,那个借住之人,或许是上山采药的游医。”
游医又叫游方郎中,他们与城中坐馆的郎中,或是居于乡间的草医不同。
游医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所到之处,手摇医铃,亲尝百草,行万里路,其中也不乏隐姓埋名的高人。
医者见医,难免好奇心更重些。
喻商枝将那不知头尾的药方看了又看,似乎想从中品出更多的深意。
温野菜见状便不再打扰他,自顾自地收拾着屋内的摆设,把桌椅板凳都擦拭一新。
没想到不经意的一次弯腰,却让他发现屋子的角落里还有一个盆子,里面是一些黑黢黢的纸屑残余。
“相公,你看。”
他同喻商枝讲了讲自己的发现,“我看这样子,倒像是那个游方郎中把写好的东西烧了,结果不知为何漏了这页。”
郎中为何要烧掉自己冥思苦想写出的方子,就算是觉得有差错,也不至于烧掉,完全可以保存下来慢慢修改。
喻商枝把手上的纸再次看过,直觉告诉他这个药方似乎是针对某种棘手的疑难杂症。
片刻后,他觉得自己对着一张捡来的纸发呆着实有些傻,便将其叠好收起来,陪着温野菜在屋子里寻了一处坐下。
屋里有个小泥炉能简单烧些热水或是煮吃食,但两人身上的食水都不多了,便也没有折腾。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竟刹那间晦暗如夜,令人无法分辨具体时辰。
温野菜翻找出一小壶灯油,往油灯里添了一些,点着后屋里总算多了抹光亮。
雨势丝毫没有减轻的意思,中间夹杂着闷雷与闪电,时间越长,两人的神色也就越凝重,不得不开始思考在这里过夜的可能性。
“这么大的雨,二妞和三伢在家该害怕了。”
温野菜有些懊恼道:“早知如此,该把二旺留在家里。”
二旺听到自己的名字,走过来用鼻子拱了拱温野菜的掌心。
喻商枝顺势也摸了一把,二旺摇摇尾巴,在他俩的脚下趴倒。
期间喻商枝试探着开门看一眼,结果门才开了一条缝,就被雨水扑了一脸。
他赶紧一把将门关紧,又从屋里找了一张旧布把门缝处塞了塞,免得大雨继续下的话会有水漫进来。
“在这里过夜倒是不怕,咱们两个带着狗,出不了什么意外,就是也没个办法给家里送信。”
喻商枝前世有过因为采药夜宿山野的经验,眼下至少头顶有屋顶,屋里还能生火,只是肯定要害二妞和三伢,乃至翠芬婶子一家担心了。
温野菜上前检查喻商枝刚刚被雨水扑湿一点的衣服,让他脱下来撑在屋里晾晾。
“以前这种事倒是也有过,他们知道下了大雨我定不会冒险下山,提心吊胆等一晚上,我也就回去了。”
温野菜没提自己膝盖上的旧伤就是这么来的,也是个下了雨的日子,山路湿滑泥泞。
他担心家里的弟妹,冒雨赶时间下山,倒霉地遇到一头野猪,因此摔进山沟里伤了膝盖。
那次受伤耽误了好多事,少挣了许多钱,从那以后温野菜遇上这种急雨,宁愿在山里窝一晚上,也不会冒险赶路了。
毕竟上回只伤了膝盖都算命大,若自己再有个三长两短,二妞和三伢可就彻底过不下去了。
喻商枝清楚二妞和三伢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说哪怕大雨倾盆,只要人在村子里就出不了什么事,何况还有左邻右舍帮衬着。
“那咱们就在这里凑合一晚,明天天亮雨停了以后再下山。”
至于吃的东西,今日带上来的干粮和水还有一些,果腹是够了,就是大旺和二旺少不得也要跟着饿下肚子。
干粮有限,最多分给它俩一人两口。
“实在不行你俩吃点枸杞,有滋有味的,还大补。”
温野菜苦中作乐,给两条猎狗分果子,二旺就是个吃货,见到吃的就张开大嘴任由温野菜往里丢。
大旺矜持很多,闻了闻,又抬头看了看温野菜,等了一会儿后还是慢吞吞地吃掉了。
等到外面的雨声听起来终于变小,打开门看出去,才发现雨虽然小了,但天也彻底黑了。
“看来是命中注定你我今日住在山上。”
喻商枝把门重新关好,注意到因为雨势太大,院子里有个木桩都被冲歪了,菜地里的杂草也雨水打得歪七扭八。
至于地面,怕是走一步就能直接陷进去,拔都拔不出来。
接受现实后,两人开始打量屋里能休息的地方。
炕上的棉被很旧了,盖在身上是不可能了,铺在底下当个褥子勉强可以。
现在是夏天,门窗关上后屋里闷热无比,完全可以和衣而睡。
把泥炉烧起来,将水囊里仅剩的水热了热,两人就着热水啃了一个馒头,又把最后一个馒头掰成两半分给了大旺和二旺。
木屋就巴掌大,两个成年人并排站着都显得局促。
吃完饭温野菜就躺去了床上,盯着房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喻商枝又翻出那张纸,看进去后,一脸的若有所思。
温野菜注意到喻商枝的手指在桌面上写写画画,到了某个时刻,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突然意识到看自家俊俏的小相公,要比盯着房梁发呆要有意思的多,于是翻了个身,毫无顾忌地看起来。
喻商枝沉浸于药方之中,一时没有注意到温野菜的视线。
他随身带有炭笔,此刻已经从衣兜里取了出来。
为了防止炭笔弄脏衣服,外面包了一层油纸,这之外还有一个将桑皮纸裁成合适的大小,又用线缝起来的小本子。
上一世虽然电子产品已经非常发达,喻商枝却不习惯用手机备忘录,他更喜欢随身带一个手账本和一支钢笔。
到了这里没了那个条件,便自己做了这么一个小本子,又准备了几根细的炭条当炭笔。
他掏出小刀把炭笔的顶端削尖,思忖了一会儿才斟酌着下笔。
如果这个方子对应的症候真的如他所料,比起上面所写的药方,他倒是有另外的想法。
笔尖在纸面上唰唰移动,喻商枝毫不在意自己的手指被炭笔染上颜色。
桑皮纸的本子不大,连写了好几页才结束。
顺利把脑内产生的想法梳理完成,喻商枝吐出一口气,觉得身心一松。
然后才意识到,好像好半天没听见温野菜的声音了。
他放下炭笔朝床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夫郎已经躺在床头,垫着一根胳膊睡着了。
这样睡一夜明早胳膊肯定要麻掉,喻商枝把桌上的纸笔收好,用水缸里的水洗了洗手,才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
他小心地揽住温野菜的身子,把他的手臂抽了出来,又把他改成仰躺的姿势。
然而哪怕动作足够轻柔,在这种地方睡觉也是睡不熟的,所以温野菜很快就醒了。
“你忙完了?”
温野菜揉了揉眼睛,往床的里侧挪了挪,给喻商枝空出地方。
喻商枝先吹熄了灯才上床,屋里伸手不见五指,阴雨天连月光都没有,两人在简陋的床榻上靠在一起,闷热的空气也没能将彼此分开。
大旺和二旺守在门口,悄无声息。
“只是觉得那方子有些意思,打发时间罢了。”
黑暗中喻商枝轻声说罢,又伸手去碰温野菜的膝盖。
“今日这场雨,你的膝盖又要疼了,我给你按一按,回家以后再艾灸。”
“没疼,就是有点酸,你也快睡。”
温野菜睡到中途醒来,说话的动静里都带着鼻音,一副随时还会继续睡过去的样子。
喻商枝凑近些,唇瓣轻轻蹭过对方的鼻尖。
“我不困。”
屋里有点闷,因为雨水的缘故,木头缝里似乎泛出一股潮湿的霉味。
温野菜下意识往喻商枝那边靠,小郎中身上永远有一股药草的香气,绵远悠长。
很快膝盖的酸胀变为微微发烫的感觉,是经脉活络的证明。
见怀里的人再度睡熟了,喻商枝缓缓停下手上的动作。
雨又下了起来,他们就这样枕着山间的风雨入眠。
次日起床,喻商枝一把推开木门,清新的泥土气息取代了铺天盖地的雨珠,拂面而来。
“云都散了,肯定是个大晴天。”
温野菜脸上多了笑模样,迫不及待地伸了个懒腰,在这屋子里睡了一晚,醒来觉得人都要发霉了。
大旺和二旺也窜出去,在泥地里奔跑撒欢,可见昨夜同样憋坏了。
吃了一把枸杞果垫肚子,下山宜早不宜迟,哪怕山路必定是一踩一个脚印,两人也得硬着头皮往山下赶。
把竹筐重新背到身后,一路上生生走出满身的汗。
大旺和二旺倒是不怕脚滑,就是腿上和身上都是泥点子,回去逃不过洗次澡。
雨后山里冒出好些菌子,可惜两人都没什么采菌子的心情,零零星星捡了一些够吃两三顿的就作罢。
终于到山下时,已经有早起提着篮子上山采菌的人了。
刘大娘领着儿夫郎和小女儿本来说说笑笑地往前走,乍一看到有些狼狈的喻商枝和温野菜,吓得停下步子,反应过来后才皱着眉头关切道:“喻郎中,菜哥儿,你们怕不是在山上待了一夜?”
喻商枝苦笑道:“正是,没成想遇上大雨,实在下不了山。”
刘大娘拍拍胸口,心有余悸似的,“一般人哪敢在山上过夜,好端端地下来就是菩萨保佑,赶紧回家去洗洗头烫烫脚。”
分开时温野菜想起什么,指了指一条山路道:“大娘,嫂子,你们往那边走,我们下来的时候瞅见好多菌子。”
“好好好,那我们就往那边去。”
刘大娘乐得眯起眼,得了温野菜这么一句指点,他们能少走好多冤枉路。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大旺和二旺已经像两根离弦的箭,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大旺甚至到了门口站起来,用爪子啪啪拍门,成精了一样。
门后很快传来噔噔地脚步声,随后院门一开,两人就被温二妞和温三伢撞了个满怀。
温二妞更是头一回说话都带了哭腔。
“你们怎么一夜没回来,我和三伢都要吓死了!”
“雨下得太急,本来以为一会儿就能停,哪成想下到了夜里。”
喻商枝和温野菜一人哄一个,好歹是进了门。
在山里睡了一夜,没休息好就罢了,肚子也饿得可以。
饥肠辘辘地钻进灶房,看见锅里有温着的玉米窝窝和一盘炒青菜,再往下还有半锅粥。
吃到热乎饭的那一刻,温野菜发出满足的喟叹。
“头一回觉得玉米窝窝这么香。”
喻商枝在一旁敲开一个咸鸭蛋,把蛋黄多的那一半给了温野菜。
结果后者又把蛋黄用筷子夹成两半,另一半搁进喻商枝的粥碗里。
饭菜盛出来后的锅烧上了热水,他们身上的衣服皱巴巴湿漉漉,比咸菜罐子里的萝卜干好不到哪里去,温野菜都能看出来喻商枝嫌弃的表情。
所以填饱肚子后就赶紧进屋倒上水洗澡。
大白天的,两人倒不至于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共用一个浴桶。
不介意的各自拿水把身上洗干净,又从浴桶中出来,对着木盆洗头发。
至于一身泥的大旺和二旺压根不用管,早就自己跑到村里的河边泅水洗澡了。
换上新衣服后喻商枝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用布巾把头发擦到不滴水,转头看见温野菜在和打了结的一小撮头发作斗争。
眼看他继续扯就要把一团头发都扯掉,喻商枝赶紧上前接过梳子。
“一点点地拆就拆开了,全扯掉你不心疼?”
温野菜不当回事,“反正我头发多。”
其实喻商枝也发现了,这里的人大多头发茂密,除了天生发量多少的区别,基本没几个人有脱发的困扰。
上一世就不同了,经常有年轻人一脸愁苦地来看诊,说自己失眠、长痘、掉头发。
温野菜头发打结的原因,是缠上了一种山里常见的带刺的小果子。
喻商枝慢慢用梳子把旁边被牵连的头发梳通,但缠在果子上的那些只能遗憾地剪掉了。
湿乎乎的长发堆在颈后,在这种天气里很不舒服。
两人没在水汽氤氲的屋子里待太久,倒掉水后就坐在院子里晒头发,顺便整理采回来的果子和药草。
没过一会儿,院外传来狗叫。
喻商枝和温野菜齐齐抬头看去,见是孔麦芽背着一筐牛草回来,身后还跟着洗完澡一身湿的大旺和二旺。
孔麦芽显然不知道他们已经下山了,惊喜道:“师父,师母,你们回来了。”
大旺和二旺跑到院子另一侧疯狂甩毛,水珠溅了一地。
割来的牛草放到地上,孔麦芽每次来这边都会顺手帮忙打些草。
喻商枝劝了几次劝不动,只好随她去。
两个大哥回来了,温二妞不再心里七上八下,把草收到后院后,就牵着牛赶着鸭子去水塘。
温三伢也从屋里出来,黏着自家大哥,寸步不离。
温野菜只好和他一起分拣着面前的枸杞。
手上的活做到一半,苏翠芬领着福哥儿出现在门口。
请进来后,山上发生的事被讲了第三遍,但夫夫二人都默契地隐去了黑熊母子的环节。
他们两个大胆的举动势必要引起亲近人的担忧,还不如不说,就当是两人之间的一点小秘密。
福哥儿没去过深山,听到温野菜描述那场暴雨,惊讶地睁大眼睛。
苏翠芬和村里大多数上了岁数的人一样喜欢动不动就双手合十,谢菩萨保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昨晚那雨大的呀,村里有人家的土墙都被冲垮了。”
说罢又道:“地里你们放心,早上你们鹏叔顺道过去,看见大树两口子帮你们排了水田的水。”
不过除此之外,她过来显然是为了说另一件正事,这回看向的人是喻商枝。
“昨晚下雨,村里来了个老汉借宿,从村头的于家开始问,说自己是个游方郎中。你也知道咱们村的规矩,外人是不能随便收下的,于家就去找了村长。孩子他伯公的意思是,喻小子若是得空了就去坐坐,晚上一起吃顿饭。”
游方郎中这个身份让喻商枝和温野菜对视一眼,两人无可避免地想到山上木屋里的那张药方。
喻商枝很在意那张纸,没多想就答应下来,“婶子放心,我把家里的事安顿好就过去一趟。”
苏翠芬完成了传话的任务,叫上在一旁摸狗脑袋的福哥儿一起走,温野菜抓了好些枸杞果和菌子塞给她,她不要,就转而塞进福哥儿怀里。
福哥儿哪里反应地过来,一回神就是沉甸甸的一兜子。
苏翠芬又数落起来,“家里又不缺那点东西,你们留下吃。”
喻商枝祭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婶子收着吧,头茬的鲜枸杞难得,尝个鲜,还能给嫂子补补身子,至于菌子是我和阿野下山顺手摘的,又不值什么。”
现在潘氏是许家的头号功臣,全家都围着她转,只盼她能平安生下和许林的第一个孩子。
苏翠芬不求她一定生儿子,姐儿或是哥儿都好,母子平安,孩子健康就行。
她先前是见过乔梅在生下多病的温三伢后就日渐衰弱的样子,再加上最近韩家的那个果哥儿出的事,令她更加提心吊胆。
唯一能安心的一点就是喻商枝住在隔壁,真有个什么事也能及时过来帮忙。
这理由一出,苏翠芬动作一顿,想了想就抓了一把。
“这些也就够了,喻小子不是说我那媳妇身子骨不差,补太过也不好。”
福哥儿是个内向寡言的小哥儿,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温野菜还是单独又给福哥儿抓了一把,叮嘱他道:“哥儿也该多吃枸杞,对身子好。”
福哥儿脸一红,轻轻点头。
枸杞果娇嫩,晚些时候温二妞回来了,一家人齐上阵,把家里的笸箩都用上,上面全是红彤彤的,摊晒开的枸杞。
其余的药草暂时晒在地上的竹席子上,天上的太阳明晃晃地挂着,很快把地面和田里的水分蒸干。
午食用杂菌熬汤,煮了一锅面条。
雨后才冒出来的新鲜菌子有一种无法比拟的鲜味,一家人吃得肚皮滚圆,又消耗了喻商枝几粒山楂丸子。
下午喻商枝跟着温野菜下地,去时顺路给胡大树和白屏也送了点枸杞果和野山菌,
屋里温野菜按捺不住强烈的分享欲,终于还是背着胡大树,把给母熊治伤的事偷偷讲给白屏听。
小蝶哥儿明明听不懂,但不知是不是被温野菜的语调吸引,竟也躺在白屏的怀里,睁着一双葡萄珠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粉嫩的小嘴微微张着。
白屏已经被温野菜吓得心口乱蹦。
“你们胆子好大,那可是熊!”
温野菜还在比划,“你没瞧见那头小熊崽,这么大,要不是怕母熊记住我的气味,回头上山遇见的时候揍我,真想摸一把。”
白屏看他这副样子,哭笑不得,“没想到喻郎中也陪着你胡闹。”
温野菜抿唇浅笑,说起喻商枝时他总会露出一种,与自己性格好似不太相符的羞涩。
“我也挺意外他会答应,还给我出主意。”
说完又想起来道:“那个蜂巢我还记得地方,你吃不吃蜂蜜,回头我再去割一些。”
野蜂蜜是好东西,比蜜糖还甜,白屏摇摇头,“你别再被蜜蜂蛰了,蜂蜜吃不吃都一样。”
温野菜却想着下回上山还是去看一眼,之前听喻商枝说过,蜂蜜里有营养,就算胡大树和白屏不舍得,给小蝶哥儿喝一些也好。
两人聊到最后,白屏惯例让温野菜抱一会儿胡蝶。
小哥儿咿咿呀呀地伸手抓温野菜的头发,把口水蹭到他的衣襟上。
温野菜乐呵呵地把他举起来又放下,逗得娃娃咯咯直笑。
院子里胡大树正和喻商枝讲,自己最近打算跟着胡大山出去帮人盖房的事。
“秋收之前还有空档,算了算能接几个活,上回喻郎中你说完,我们几个兄弟回家商量了商量,觉得可行,无非是一人出点钱买点干活的工具罢了,挣了钱一起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想多攒点钱买房子买地,也不好一直住在这里。”
眼下这几间屋是赁来的,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喻商枝鼓励了他两句,待屋里两个小哥儿出来,便一起循声望去。
胡大树见温野菜把自家小哥儿哄得不哭不闹,忍不住道:“菜哥儿很喜欢孩子,也会哄孩子。”
的确如此,温野菜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是个带孩子的好手。
毕竟温永福和乔梅走的时候二妞和三伢都不大。
喻商枝看着眼前温馨的景象,情不自禁想到了温野菜那个“生三个”的宏愿,浅浅笑了。
“若以后我们也有个小哥儿,像阿野是最好的。”
潇洒无畏,坚强果敢。
去地里巡视一圈,多亏了村里人的帮衬,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秋收前若是水稻被水淹,或是根被冲坏了,那可就全完了。
离开原先的三亩地,又去了之后得的十亩地。
这边周围不和其他家的田地挨着,中间有一块地方生着好些树,算是自然的一道界线。
不久前水稻已经完成了插秧,且实现挖好了放养稻花鱼的鱼坑还有鱼沟。
稻花鱼天暖之后就会开始繁殖,现在各家水田里都窜着不少鱼苗。
他们同村里人说好,可以用细网逮苗,卖给自家,因为鱼苗的大小差不多,姑且按照五文十条的价格算。
最近已经陆陆续续收了一些,放进了田里。
因此两人今日过来主要检查了一下水田周边有没有被雨水冲出缺漏,放跑了鱼苗,好在结果是没有。
这些鱼会自己在水里找能吃的东西,天生地养,压根不需要多管。
至于旱地里种的豆子和玉米,还有各类的菜蔬,按部就班地随着时令打理就好。
留出的药田里生了些杂草,两人挨个锄过,简单展望了一下种上枸杞之后的模样。
傍晚时,喻商枝从家里拎了一只风干的竹鸡去许百富家拜访。
还没进门,就闻见了一阵饭香。
见他来了,许百富热情地招呼他进去。
喻商枝看见桌旁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回头望来,估计是喝了点酒,此刻红光满面,倒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喻小子,快进来坐,这可是你的老前辈,姓陶,陶老哥,这就是我们村的草医,顶好的后生,姓喻,你叫他喻小子就成。”
看起来许百富已经和老者相谈甚欢好一阵了,喻商枝送出手里的风干鸡后颇为正式地行了个礼。
“晚辈喻商枝,见过陶老前辈。”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日九还能坚持几天,且九且珍惜(满地乱爬)
明天见哦~感谢在2023-08-15 11:26:25~2023-08-16 11:1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268000 18瓶;林妖何 10瓶;mirrofly 5瓶;许默 4瓶;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必多礼, 来,快坐。”
喻商枝很久没参与过这样称得上“应酬”的饭局,甚至感到久违的新鲜。
桌上有鱼有肉还有酒, 看得出许百富招待的规格很高。
入座之后,喻商枝得知这名老郎中叫陶南吕, 比许百富年长两岁,精神矍铄。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对方好酒,但克制地没有多饮, 吃饭时细嚼慢咽, 令喻商枝没来由地想起自己的祖父。
许百富显然和陶南吕相谈甚欢, 听到陶南吕曾上伏虎山采药时,喻商枝几乎断定木屋里的字纸就是对方留下的。
写下那样一笔字的人, 不会有一个寻常的出身。
席上两个人加起来快一百岁,喻商枝兢兢业业扮演着有礼有节的小辈,并不多说话。
所以好半晌后, 话题才落到他的身上。
“听许老弟说,你先前治好了村里的时疫。”
陶南吕观察着面前的年轻人,事实上他确实只是从这里路过,借宿两晚便准备离开。
听闻村长想为他引见村里年轻的小郎中时,是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非要说的话,就是对年方弱冠就出师行医的草医有那么丁点的好奇。
见识过以后, 他从喻商枝身上看出了一种不容于这方山村的气度。
在老前辈面前,喻商枝十分谦逊。
“名为时疫, 实则乃常见的小儿疹热。”
陶南吕放下酒杯, 状似无意地询问喻商枝当初用的方子, 喻商枝回答后, 他的神情微动。
“你未用成方,是昔日你师父所教,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在陶南吕看来,如此年轻的后生哪怕出来坐诊,也只会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依着学来的成方对症下药罢了。
喻商枝回答地有些模棱两可,“二者皆有。”
陶南吕或许听出了他话里的保留,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这之后陶南吕讲了许多自己在外行医的故事,他走过很多地方,甚至去过岭南和西北。
喻商枝看得出许百富听得入神,末了斟一杯酒,与二人浅浅碰杯后感慨道:“我是走不出去,这辈子就扎根在这村子里,但若家中子孙辈想出去看看,倒是个好事。”
许百富笑道:“别看我这样,年轻时候还想去当行商,想跟着运河上的船队去南方瞧瞧。”
一顿饭吃到夜里,一坛酒都见了底。
许百富和陶南吕都喝了不少,喻商枝只是个陪客,浅饮了几杯。
散场时许百富已有了醉态,步履虚浮,喻商枝搀着他教给许家人,叮嘱如何熬一碗醒酒汤。
许家人对陶南吕和喻商枝都很客气,跟前者说洗漱的水都准备好了。
陶南吕道了谢,表示自己没醉,和喻商枝站在院子里继续聊起来。
“你已成家了?”他问道。
喻商枝颔首,“家中已有夫郎。”
说起温野菜时他神色温柔,看得陶南吕移开目光。
喻商枝没有问对方有没有家室,看这模样多半是没有的,不然什么样的伴侣能忍受夫君一年到头在外面漂泊?
眼看机会难得,喻商枝犹豫几番,还是从怀里掏出了那张写着残方的纸。
“晚辈失礼,斗胆询问前辈,是否先前曾在伏虎山上的猎户木屋借住过,这页纸可是前辈所书?”
喻商枝猜到留下这张药方的人,一定有把其烧掉销毁的理由。
但毕竟自己两世都浸淫于医术一道,看到疑难杂症就会忍不住手痒,自己思考不算,还想拉着同道中人一起研讨。
上一世他若这么想,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可以讨论的对象,但来到这里后,也就遇见过一个不着调的吴郎中。
因而此刻的喻商枝,破天荒地冲动了。
不料陶南吕的反应比他设想中的还要激烈,只见这从方才开始始终和蔼亲切的老者,竟是一把夺过了喻商枝手中的纸页,紧张兮兮地问道:“你已看过了?”
喻商枝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依旧诚实答道:“虽是偶然得之,但晚辈确实看过。”
何止看过,他还对着研究了好几个时辰。
陶南吕面色一变,竟是飞快地将纸撕碎,团成一个团,四处打量一圈后,丢进了地面上的一个浅浅的水坑里。
纸张迅速在水里化开,任谁再也看不出上面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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