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 by菇菇弗斯
  发于:202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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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连我娘亲都想见见您呢。”
其实这钱云礼不过十六岁多一点的模样,放在这个时代已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可在喻商枝看来,就是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叛逆少年。
“承蒙钱夫人青眼,在下实在不敢当。”
钱云礼出身大户,听惯了这类客套,并不当回事,反正他若想请喻商枝回府,对方定也不会不答应。
没多久一行人就到了镇署衙门,喻商枝发现,就连一镇之上见了钱小少爷,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甚至迅速命人搬来椅子,另其在厅堂之中大喇喇地落座。
钱云礼还热情地招呼喻商枝一起坐,喻商枝婉拒了他的好意。
另一边,镇长已经听两个捕快说完了情况,再看这两人目光闪躲的模样,就知定是收了闹事之人的好处。
不料大水冲了龙王庙,把个烫手山芋丢到自己手上来了!
于捕快和刘捕快何尝看不到镇长的眼神,已知自己八成要挨罚,这会儿不敢多说一句,直接把涉事的几人都带了上来。
镇署不比县衙,镇长亦不是什么官员,充其量可以称之为“吏”。
一般由镇上德高望重的举人、秀才等出任,眼下凉溪镇的镇长姓何,名叫何方园,便是当年中榜的一名举人。
故而虽名为镇长,却不比县太爷那样可以坐堂审案,比起断案,镇上处理纠纷的方法更像是村子里的村长,以调解为主。
自然,若是遇到调解不了,的确涉及作奸犯科的,就会由捕快押送到县城衙门去,交由县令大人裁决。
至于眼见这出事端……
何方园叹口气,明眼人都看出是钱府的奴才仗势欺人,奇就奇在这回钱少爷最亲近的却不是自家下人,而是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郎中。
“金虎,尔等且先说明今日在朱家食肆中发生了何事,又为何控告朱家食肆的饭菜有异?”
金虎讪讪地立在堂中,往前是何方园颇具威压的目光,往左则是自家少爷探究的视线。
如今他也只得将准备好的说辞尽数说出,可由于演得太假,之前捕快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却没人继续配合。
果然何方园听完,凉笑一记。
“我瞧你们几个青壮汉子,个个魁梧结实,没有半点吃坏肚子的模样。”
钱云礼听到这里,当即按捺不住。
“镇长,既如此,就让我这恩公替金虎等人诊断,他医术高明,绝无差错。”
何方园就等这句话呢,当即转身慈祥笑道:“钱少爷年少英才,果然高明。”
说罢就对喻商枝道:“你既是郎中,就在此处为他们把脉看诊吧。有诸多人在此见证,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外面围观的百姓这时似乎嗅到一点苗头,一个个群情激奋起来。
“没错,起码得让郎中看看,才知道这些人是真的还是装的!”
“老朱的食肆在那条街开了十年了,我不信他家的菜会有问题!”
一片喧哗中,喻商枝率先走到了金虎面前。
金虎这次来闹事,是带了府中四个与自己关系不错的汉子。
他们大多不比金虎,有管家外甥这么一层身份,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对金虎唯命是从,期盼着金虎吃肉,自个儿也能喝汤。
此时这五个人排成一列,不像是苦主,倒仿佛已是犯人一般,蔫头耷脑地把手缩在身后。
喻商枝漠然启唇。
“手腕,两只。”
金虎不情不愿地伸出两只手,喻商枝依次将手指搭在其上。
在场其余人都猜测,这金虎若是无事,势必壮得和头牛一样,然而却见把脉过后喻商枝陷入沉吟。
“舌头伸出来。”
喻商枝转而又道。
虽说这是郎中看诊都必经的环节,但放在此时,却让金虎觉得自己浑然像个傻子。
待金虎伸出舌头,喻商枝瞥了一眼,“舌红少苔,兼之脉弦细数,此非吃坏肠胃导致的腹痛、下痢之体征。但你颜面烘热,显然是阴虚阳浮,平日里想必时常潮热盗汗、虚烦失眠,若不及时诊治,怕是日后有精关不固的早泄之忧。”
说这些话时,喻商枝刻意抬高了一点声音。
故而话音初落,外面看热闹的人里离得近的,就有忍不住笑出声的。
金虎简直无地自容,而钱云礼还在此时拿展开的扇子捂住脸,睁着一双杏仁眼道:“哎呀,金虎你年纪轻轻,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病症!”
喻商枝则走向下一个人,同时慢悠悠道:“正值青壮年的男子若是有此病症,多半是房事过度所致。”
他半点面子都不想给金虎留,说得他的脸色几经变换,咬牙切齿,只能愤愤喘气。
而站在几步开外的朱童已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了一通,先前看喻商枝沉吟不语,心里还咯噔了好几下,如今放下来心来,长舒一口气。
无论如何,这个小郎中都是在家铺子的大恩人。
除却金虎,剩余还有四人,方才都演得卖力,此刻显然也跑不了。
在喻商枝的命令下,尽数一个个乖乖伸出手腕和舌头。
然而有了金虎这个前车之鉴,心里俱都慌得不行。
他们现在已经不怕被挑明自己没有吃坏肚子了,只盼着眼前的郎中不要多嘴说些有的没的。
好在随后三个除了能够确定肠胃康健外,都没被喻商枝看出什么大毛病。
非要说的话,其中一个有点上火,怕是牙龈发炎,一边的腮帮子都肿了。
最后到了第五人,喻商枝早就注意到他眼底发黄,心有预感。
以手搭脉后,缓缓皱起眉。
“你的肠胃亦无毛病,不过你平日里可有口干口苦、多梦心悸等症状?”
这人好似被喻商枝震住了,愣了半晌后恍惚点头。
喻商枝撇下他的手腕,顺口提醒道:“回头得了空去医馆看看,你的肝怕是有问题。”
如此看诊结束,喻商枝朝着何方园施了一礼。
“回您的话,此处无人均无相关病症,先前种种症状,怕是有心污蔑朱家食肆所做出的伪装。”
何方园缓缓颔首。
若说他原本以为这郎中只是攀附上了钱云礼,想出风头而已,那么现在他也需要承认,喻商枝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待喻商枝退到一旁,何方园便看向了朱家食肆的掌柜朱童。
“朱家食肆的掌柜,你先前可曾在食肆中见过这几人,是否与他们结下过仇怨?”
既有此一问,摆明了镇长已经打算戳破金虎等人的阴谋,朱童回忆半晌道:“小的此前从未见过这几人,今日应当是他们第一次来敝店用饭。”
说完后他似乎又回忆起什么,迅速道:“不过大概半月之前,曾有人来到店里,想以一百五十两的价格盘下食肆。可那食肆乃小的安身立命之本,如何能够变卖?况且就是能够变卖,一百五十两也是绝对不够的。小的当时觉得莫名,直接拒绝,那人走时似乎面有怨怼,不知是否与……与今日之事有关。”
朱家食肆所处的位置,称得上是凉溪镇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且店内桌椅齐备,楼上还有雅间。
莫说一百五十两,翻个倍卖作三百两,怕是都有人愿意出。
何方园心里已和明镜一般,直截了当地指向金虎斥道:“金虎!你蓄意污蔑朱家食肆,勒索闹事,其中究竟有何阴谋,给我从实道来!”
金虎吓得膝盖一哆嗦,没等他想出什么申辩的话,又听何方园对自己的四个跟班说道:“尔等四人虽并非主犯,但也难逃从犯之责,若是知道些内情,也速速交代!”
这般威令之下,几个只敢赶着金虎后头作威作福的软脚虾哪来的骨气?
当即纷纷跪下,竹筒倒豆子,把金虎和相好的牵扯,对朱家食肆的觊觎,乃至勒索到钱财后如何分赃都说得明明白白。
何方园听罢,转头朝钱云礼这边走来。
因喻商枝看完诊后,就在钱云礼的要求下挨着他的椅子站,眼下得以听清了面前人说的话。
“钱少爷,此事毕竟涉及贵府家奴,在下不敢越俎代庖,敢问少爷打算如何处置金虎几人?”
听及此喻商枝不由心道,这镇长果然是个老油条。
。Y~L~W獨加。
转眼间就将问题,又抛回了钱云礼面前。
到时就算这钱少爷有心包庇家奴,也不碍他的“公正”。
毕竟人家都说了,这是钱府“家事”。
然而钱云礼虽是钱府少爷,在家又没有管家之责,素来只有他自己被爹娘和长姐管,以及四处霸道行事的份,何曾做过这等决定。
按理说,金虎等人是板上钉钉地污蔑了朱家食肆,可若他真的在此让镇署衙门处置了他们,会不会显得钱家太没面子?
“这个……”
他支支吾吾,拿着折扇不停地拍手心,一双眼珠子左右乱转。
先转到进宝身上,想了想问道:“进宝,依照咱们府上的规矩,犯下这类事的,该当如何处置?”
进宝是从底层洒扫的小厮干起的,是以对府中惩戒下人的规矩烂熟于心,加上他早就对金虎不满,就是这个人,害得他被连累受罚好几回。
“回少爷的话,依照府上规矩,下人在外坏府上名声,若是卖身为奴的,便就地发卖,若是契约入府的,则直接驱逐。”
而这回的五个人里,只有金虎因是金管家外甥的缘故,并非奴籍。
余下四人便没有这么好命,就地发卖的意思,便是叫来牙子直接带走,高门大户发卖的奴仆,多半是犯了事的,同样是富户的其他府上断不敢要,因此去处多半都很不如意。
甚或有触了主家的大霉头,直接被卖去矿井、盐场做苦力的。
他们都是穷人家出身,在钱府已过惯了吃喝不愁的日子,月月还有月钱可以领,简直无法想象被发卖后的日子。
顿时一个个没了先时的威风,跪下来冲钱云礼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少爷,奴才们是猪油蒙了心,跟随金虎做出此等糊涂事。还望少爷高抬贵手,不要逐奴才们出府!求少爷开恩!”
“求少爷开恩!”
“求少爷开恩!”
这几人此起彼伏地给钱云礼磕头,搞得钱云礼颇为手足无措。
最终他左看右看,竟最终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喻商枝。
“恩公,此事您怎么看?”
喻商枝既非镇署吏员,又非钱府之人,哪有有他说话的份?
可钱小少爷的话在目下这间厅堂里就是金科玉律,喻商枝忖了忖道:“在下对此事倒真是有些看法,如有失礼之处,还望钱少爷勿怪。”
钱云礼现在就盼着有个人能帮他出主意,甭管自己听不听,先出了再说。
于是听了喻商枝的话,只是连连点头道:“恩公客气,但说无妨。”
喻商枝的语调不疾不徐。
“在下今日虽是初次与钱少爷交谈,却觉钱少爷为人洒脱真诚,急公好义。若是钱少爷能够依律处置了作乱的家奴,便是保住朱家食肆的铺面、朱家一家人的生计,无异于是救朱掌柜于水火之中,如此大恩大德,想必朱掌柜定会感念终生,而外面的百姓们,从此也会记得少爷今日的公义之举。”
他说话期间微微抬首,快速朝朱掌柜的方向送了个颜色,期盼对方能够明白。
朱掌柜好巧不巧察觉到了喻商枝的暗示,到底是开门做生意多年的,这点脑子还是有的,当即就长长一揖,作出泣声。
“钱少爷高义!恳请钱少爷做主,还小人一个公道,从此您就是小人全家的恩公!下辈子给您结草衔环,当牛做马!”
“恩公”这个词一出,喻商枝瞥见钱云礼的腰板都一下子挺直了。
一把折扇在手上翻来覆去,最后展开又合上,“啪”地一下被他拍上了座椅的扶手。
旋即在场众人就见钱云礼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金虎等人的面前。
金虎唯唯诺诺,已是不敢抬头,他心里想着自己的地位终究是不一样的,又一直颇得钱云礼的赏识,想必就算是其他人被处置,到了自己这里,也会网开一面的吧?
哪知这念头刚冒出来没多久,就见钱云礼已经高高抬起腿,金虎大惊失色之下,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记窝心脚。
这一脚大约用了十成力气,金虎站不稳,当场就倒了地。
钱云礼听到镇署衙门外面响起的阵阵惊呼,顿觉自己做得实在是对。
“好你个金虎,枉我过去还想提拔你到我院子里来伺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往日也没少打着本少爷的名头在外面作威作福,我今日就要你尝尝本少爷的厉害!”
说罢他就挽起袖子,手拿折扇冲上前,用扇子骨扇了金虎几个巴掌,扇指着金虎险些断了的鼻梁道:“等我回府就禀告娘亲,把你罚去庄子里,挑粪种地!”
在钱云礼的眼中,和那些苦哈哈的佃户一样挑大粪浇田地,就是这个世上最可怖的惩罚了。
府上也没少罚像金虎这样没有卖身契的奴仆去田庄里种地,他往常偶尔听到娘亲这么处置下人,都要打一个哆嗦,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冲天的臭气。
而这一回由他自己说出来,实在是格外的舒爽。
待他说完,围观的人群中居然出现了颇为突兀的一道掌声,很快拍巴掌的人越来越多,不少百姓们的交谈声也传入了钱云礼的耳朵。
“钱府的小少爷虽说年纪小,可倒是个明事理的。”
“钱府的恶奴在镇上仗势欺人许久,如今得了惩治,也算是杀鸡儆猴!”
“小少爷深明大义,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啊!”
这些话里显然有镇上百姓的刻意应承,不过看钱云礼的表情,显然已经沉浸其中,乃至飘飘然了。
他临站起时又给了金虎一脚,站在原地对何方园道:“依照衙门的规矩,是不是还要打他们板子,或是赔些银两?板子你们赶紧打,银子本少爷出,过后我要赶着把他们押回府上发卖。”
何方园连连称是,迅速唤小吏把打板子的刑具抬上来。
眼见金虎几人大势已去,没了靠山,这板子都是往实里打的,几人嗷嗷直叫,颜面丢尽。
而另一边,进宝则在钱云礼的授意下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了朱童。
钱云礼看了一眼,不满道:“一百两够干什么的,也就够摆一顿席面,再拿一张出来。”
进宝眼前一黑。
这少爷当朱家食肆是什么高档酒楼呢,那地方一盘菜才几钱银子!
钱云礼自是对这些没有认知,何况莫说更多了,就这一百两,那朱掌柜的手都哆哆嗦嗦。
钱府的银子烫手,他着实不敢要。
可在钱云礼的眼里,一百两估计就和寻常城里人家眼里的一百文差不多,是钱,但不是太多钱。
得知进宝出门真就只带了一张银票,钱云礼眉头紧锁,最后想了想,把手里金灿灿的大扇子塞给了朱童。
“这把扇子少说也能典当个百八十两,算本少赏你的。”
这把扇子他前些日子喜欢,最近已经不太看上眼了,不然今日也不会去扇坊挑新扇子。
朱童左手一张轻飘飘的银票,右手一把沉甸甸的骨扇,只觉得今日的遭遇称得上传奇。
怕是回家讲给媳妇孩子听,他们都不乐意相信。
不多时,堂上的板子打完了。
五个人和个破麻袋似的被丢在地上,怕都爬不起来。
钱云礼嫌弃地看了一眼,冲进宝努嘴。
“你快回府上喊人,把他们几个绑回去发落。”
进宝虽不敢离开自家少爷,可看对方坚持的样子,只好听令行事。
朱童也没多留,晕晕乎乎地揣着银票和扇子离开了。
留下的几人中,钱云礼拒绝了何方园要他和喻商枝留下吃茶的邀请。
这破破烂烂的镇署衙门里,能有什么好吃的茶?
若要吃茶,就该去他们钱府后花园的亭子里,有湖有花,还有弹琴的美人。
他扯着喻商枝往外走,边走边热切道:“恩公,方才若不是您的指点,我还反应不过来呢。”
同时也没忘了自夸。
“现下好了,这么大个事成功被本少爷我摆平,看以后谁还敢小瞧我。”
钱云礼过去只会惹麻烦,所经之处鸡飞狗跳。
这还是头一次品尝到了被人叫“恩公”,被人夸明事理的滋味。
喻商枝看着钱云礼稚气未脱的模样,一时心情也有些复杂。
他只盼着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能给这少年带来些正向的引导,好让这日后的凉溪镇中多一点公道。
不然若是等这混世魔王般的小少爷继承了钱府家业,怕是镇上的乌烟瘴气会更胜如今。
耳旁听着钱云礼说个没完,而喻商枝的心里却是从好半天前就开始着急。
他这边已经脱险,还不知温野菜那头怎么样了。
按理说去了钱府这么久,若是寻到人早该出现了,莫不是在那头遇见了什么刁难?
喻商枝一时眉头紧蹙,不料目光一转,竟在衙门外的人群里瞧见熟悉的人在朝自己招手,不是他家夫郎又是谁?
不仅如此,温野菜并非独自前来,站在其旁边的正是钱府大娘子钱云书,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鬟。
身畔,钱云礼正说到兴起之处。
“我那个长姐,总是偷偷摸摸给我娘告状,我娘生了气就罚我抄书,抄完功课抄经书。这回我也要回去想办法让她抄,狠狠地抄,抄它个八遍十遍,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喻商枝默默移开视线,就听不远处,一道女声幽幽飘来。
“钱小少爷,你打算让谁抄书?有胆子就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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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亩的肥田,在村子里有钱都难换来!
钱云礼见了钱云书就像是耗子见了猫, 当场挨了一记头槌。
但喻商枝的眼里已经没有他了,小两口明明只是一会儿工夫没见到,再见面却仿佛久别重逢。
“你没事吧?可有哪里受了伤, 那些捕快后来没对你动手吧?”
温野菜担忧地把喻商枝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若不是旁边还有外人在, 他怕是要上手摸一摸检查。
“没走多远就遇见了钱少爷,两个捕快便不敢再造次。”
钱云礼还在,喻商枝自要给他戴高帽, 果然一句话又说的小少爷挺起胸脯。
“可不是?今日多亏了我, 不然恩公必定要受委屈。”说罢他看了钱云书一眼, 声音低下去道:“所以,长姐你看, 你和爹娘也不能总拘着我不让我出府。”
钱云书压根不给钱云礼留面子,从上回能直接上脚踹醉酒的小弟便可见一斑。
“笑话,要我说, 若不是你,喻郎中压根就不会遭这无妄之灾。那金虎还不是因为自诩得你赏识,才成日不仅在府里吆五喝六,还敢出来作威作福?”
眼看着姐弟俩就要打起嘴仗,喻商枝松开牵着温野菜的手, 拱手施礼道:“钱娘子,钱少爷, 既此事已了,我们夫夫二人也该启程回村了。”
“恩公你可不能走!”
“喻郎中与温哥儿还请留步。”
姐弟俩异口同声, 难得有了一回默契。
见钱云书也这么说, 钱云礼迅速闭了嘴。
钱云书见此便继续道:“家母上回得知喻郎中救了云礼性命, 便有意请喻郎中过府一叙, 当面道谢。奈何近日府里诸事庞杂,一时间也未曾得空遣人相邀。先前温哥儿去府上寻小女时,小女亦已禀告家母。家母千叮咛万嘱咐,定要将二位延请至府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
况且钱云礼还在一旁殷殷切切,喻商枝看了温野菜一眼后,便颔首道:“承蒙钱夫人赏识,那在下与内子便上门叨扰了。”
温野菜早就发现喻商枝这人,见了同样是读书人的,就会换上一套文绉绉的说话方式,时常听得他脑仁疼。
不过这样的喻商枝对他而言,更吸引人一些,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后,分心琢磨去学识字的事。
若是学会了识字读书,想必往后能与相公说的话题,就能更多一些罢?
按下温野菜的心思不表,钱云书早有准备,来时就是两辆马车。
如今正好她与钱云礼乘一辆,喻商枝夫夫两个乘一辆。
钱云礼一百个不情愿地被钱云书塞进了前面的马车,而这时正好看见街对面,进宝领着府里的几人,去将金虎等押了出来。
这场景自也落在了喻商枝的眼中,他挑起车帘,指给温野菜看。
温野菜探过脑袋,半个身子都进了喻商枝怀里,喻商枝嘴角含笑,只觉得看见了对方,心里总算才踏实下来。
“他们都走不动道了,可是挨了板子?”
看了两眼后,温野菜解了气,把脑袋收回来后,喻商枝放下车帘。
正巧这时马车也走动起来,吹得车帘随风轻荡。
“一人打了二十板,听钱少爷的意思,要将金虎发配去村子里种地,至于剩下四个因为卖身契在钱府,估计会直接发卖。”
温野菜听了小声道:“我倒觉得还是便宜了那金虎,不就是种地么,乡下人家家都种地,到了他这竟还是惩罚?”
喻商枝扬了扬唇角,其实他听到钱云礼说这句话时,心中的想法同温野菜是一样的。
现在只看回了府上,钱夫人会不会有更加厉害的手段。
凉溪镇不大,马车速度又快,眨眼工夫就停了下来。
温野菜虽感慨车内的华丽舒适,下来时却没有半分不舍,不是自家的东西,没什么可留恋的。
两人这回可以光明正大地走钱府正门,因阖府上下都知这遭请来的是小少爷的救命恩人,且还是夫人的座上宾,是以没有敢怠慢的。
从一进门,温野菜就被钱府的富贵给晃了眼。
绕过雕刻精美的照壁,去往接待外客的花厅,只见地上铺的都是长条的青石砖,道两旁的屋子一个连着一个不说,廊下挂的灯笼个个巧夺天工,还种了好些花草,在夏日里郁郁葱葱,闻之馨香浮动。
相比温野菜,喻商枝自然淡然许多。
上一世喻家老宅的规模更胜于钱府,真论起来,钱府是入不了喻商枝的眼的。
以至于他的姿态落落大方,惹得路过的钱府下人给钱家姐弟行完礼后,都纷纷忍不住往他们身后瞥一眼。
府中难得见客人穿的如此穷酸,可那副模样着实称得上芝兰玉树,这样的郎君穿麻布片子怕是都好看。
等到了钱夫人所在的花厅前,钱云礼第一个小跑着冲了进去。
待到门边的丫鬟左右打帘,将钱云书与喻商枝夫夫二人也迎进去时,钱云礼已经倒在钱夫人的怀里了。
喻商枝和温野菜各自见礼,问钱夫人好。
钱夫人笑着嗔了一句钱云礼,让他好端端地坐直,别没个正形,随后和蔼笑道:“可别那般客气,喻郎中,温哥儿,快请坐。今日老爷不在,我想着去正厅,咱们彼此都拘束,就将二位请到了这里,咱们吃吃茶,赏赏花,岂不自在?”
待两人刚沾上椅子,茶水与茶点便送了上来。
钱府的茶自是凉溪镇能喝到的最好的茶,还没打开茶盅,就可闻到清远的茶香。
茶点是六样攒了一盒,玲珑精巧。
钱夫人是名中年美妇人,面如银盘,眉如远黛,看起来就是极有福气的富贵相。
“说起来,这事属实是我们府上失礼,早该请二位过府一叙的。我这幼子顽劣,险些遭遇大祸,若不是喻郎中出手相助,怕是我们母子已是阴阳两隔。”
说到这里,钱夫人的眼眶又有些发酸,钱云礼赶紧安慰母亲道:“娘,你别说着说着又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钱夫人气得拧了他胳膊一把,“你还有脸说!你这孽障,成日就是想气死我,什么时候能和你长姐一样让我省心,我这当娘的也能多添几年寿数!”
说罢,钱夫人抚了抚胸口,缓过气来后继续道:“说来那之后,云礼也算是长了记性,再不和那帮不入流的子弟们出去吃酒寻欢,我也不必成日提心吊胆,未尝不是因祸得福。而今日之事,你们回来之前,我也已听府上人禀报过了。”
钱云礼听到这里,连忙看向自己的娘亲,一脸求嘉奖的表情。
钱夫人无奈笑道:“你这回的行事倒是不荒唐,总算是有点长进。”
钱云礼不忘给喻商枝邀功。
“娘,这都亏了我恩公提点。”
钱夫人将握着帕子的手,盖到垂在膝上的另一只手上,颔首道:“这些我都听进宝说过了。”
紧接着喻商枝又迎上了钱夫人的视线,这回里头的感激之情又浓了几分。
“我瞧喻郎中和我这不省心的孽子倒是投缘,他素日连他老子的话都不听,没成想却是肯听你的劝。我一直盼着能有这么个人,替我们管教管教他,现在可算是被我盼来了。”
喻商枝不解钱夫人话中深意,闻言只是客气道:“晚辈也没做什么,小少爷是个热心肠,全赖夫人教导有方。”
钱夫人以帕掩唇,笑了几声才作罢。
“不枉云礼叫你恩公,你很会为他说话。”
要么说大户人家的主母行事周全,钱夫人与喻商枝交谈之余,也没忘了温野菜。
“听闻令夫郎温哥儿是个猎户,懂得打猎的哥儿可不多见,上回云书买的那头野羊,我也有幸尝了几块,滋味真是不同寻常。”
说话间她的眼神落在温野菜身上,后者接过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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