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 by菇菇弗斯
  发于:202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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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喻商枝来了这里还没在镇上正经吃过东西,他赶着牛车转过一条街,指了指前面路旁的一家小食肆。
“那家店口味不错,以前爹娘在的时候,我们一年总会来一两回,这么多年都还开着。”
喻商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是个不大的小铺面,屋顶探出的招子上还写了个“酒”字。
“那就去吃点,回去换我赶车。”
温野菜喜滋滋地应了声,然而牛车刚转弯没多久,就出了个意外。
原本街上的人与车都走得好好的,一个卖柴的老汉推着堆满干柴的板车,正佝偻着腰前进,哪成想突然冒出好几个男子,险些和这老汉撞到一起。
老汉为了躲避,板车重心不稳,就此一歪,正好撞在他们的牛车上。
“对不住对不住!”老汉对着喻商枝和温野菜连连道歉,哪知那一群男子里有一个却道:“不长眼的老东西,怎么不知道冲你爷爷我道歉!”
说罢竟是抬脚一踹,将板车上的干柴大部分都踹落在地。
此人的行径实在太过霸道,喻商枝当即拧紧了眉。
温野菜比他更冲动些,作势就想往上冲,然而那卖柴的老汉却疯狂冲温野菜使眼色。
温野菜也担心其中有诈,终究是忍了下来。
等到男子们走远,老汉叹着气,再度道:“给郎君和哥儿添麻烦了。”
“老伯哪里的话,分明是方才那几人找茬在先。”
喻商枝弯腰替老汉一起抱起干柴,温野菜则抱了更大的一捆,一边往板车上垒一边道:“老伯,那群人你认识不成,怎么瞧着不敢得罪的样子。”
卖柴老汉苦笑道:“二位不是镇上人士吧,看那群人的衣服就知道,他们都是钱员外府上的人。”
说到这里,似乎就不必再多解释了。
眼看柴火已经重新垒放好,老汉连连道谢,随即再度以先前的卑微姿态,缓缓拉着车离开。
喻商枝摇头无言,他当是谁有那么大派头,原来只是富户家的恶奴。
温野菜则道:“那日看钱家大娘子颇懂得礼数,没成想府上竟有这等货色。”
喻商枝无奈道:“钱员外富甲一方,自阻挡不了有人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这事多少有点影响了两人吃饭的心情,可既知那家食肆有温野菜过去的回忆,喻商枝依旧很想去试一试。
很快牛车停到了店门口,找了棵大树栓好,又嘱咐店里的伙计帮他看着。
进到店中,喻商枝却发觉铺子里角落的雅座,坐着几个熟悉的人。
“怎么这般晦气,这帮人也刚好来这里吃饭?”
只见那边半片屏风后面的,正是方才欺负老汉的钱府走狗。
为首的那个似乎是要请客,直接一拍桌子喊小二过来。
“你们这有什么有好酒好菜,通通给我端上来,若是我几个弟兄吃不好,可别怪爷爷我不客气!”
侍奉跟前的小二当场腿肚子一转,心想这是来了一桌煞星,赶紧赔笑道:“小的这就去上菜,保管让几位爷吃好喝好。”
喻商枝眼看温野菜快要气到鼻子冒烟,便问道:“咱们要么换一家?”
温野菜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就吃这家。”
来镇上一次不易,吃饭的机会就更是少。
难得今天时间合适,他着实想带喻商枝尝尝这家店的口味。
小二应付完那桌大爷,顶着一脑门子的汗又迎上来招呼,且没等他们说什么,就主动寻了个离那群人最远的位置。
喻商枝意外于这份用心,转而一想,恐怕是谁都看得出那桌人不好相与,来这里的食客定是能避则避。
好在一直到点菜,俱是平静无事。
喻商枝打量四周,食肆看起来有些年头,墙上的木牌挂了几个招牌菜的名字,不过念在来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识字,还是得靠小二报菜名。
而温野菜在听到辣炒鸡杂这个字时,明显吞了下口水。
随即试探的小眼神就往对面飘,奈何喻商枝铁面无私。
“你还在喝药,不能吃辣。”
听到毫不意外的回答,温野菜眉眼耷拉下去,“那就要一道烩萝卜丸子。”
说罢两只手一伸,趴在桌子上摆烂了,“其余的你点吧,咱俩要三个菜就成。”
喻商枝又点了一道千张炖肉,一道素炒什锦,另外要了两碗白米饭,一碗红糖豆花。
等菜上桌的时候,他安慰温野菜道:“你那药喝到月底,就该停上几天,到时候随便你吃辣过过瘾。”
温野菜倏地抬起头,咧嘴笑道:“我就知道相公你最好。”
说罢又舔了舔嘴唇,“那我今天能喝酒么?甜米酒就行!”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红糖豆花最先上来,喻商枝推到温野菜的面前。
“别惦记你的甜米酒了,这个也是甜的,一样吃。”
虽吃不了辣也喝不了酒,可有红糖豆花也不错。
“小时候我就爱吃这个,这么多年了味道都没变。”
温野菜舀了一勺,却没自己吃,而是送到喻商枝的唇边。
“你也尝尝。”
豆花丝滑有豆香,因入了夏,这家店的豆花是放在井水里湃过的,吃起来清凉爽口。
不过喻商枝对甜的东西兴趣一般,除了喝药那阵子被温野菜喂了太多蜜饯,平日里不怎么碰糖。
两人默默用餐,不多时菜都上齐了。
到了饭点,食肆里又来了好几桌人,但也有人在门口瞧见钱府的衣裳,就冲小二摆摆手,连门都没进。
要说那群恶奴喝酒吃饭也就罢了,偏生还闹出很大的动静,惹得其他客人都吃不安生。
温野菜往那边瞥了一眼,面露厌烦。
不过他看出这家店合喻商枝的口味,他家小郎中饭量小,今天来这里倒还添了碗饭。
喻商枝好不容易吃完碗里的菜,转而去吃两口饭的工夫,温野菜又给了夹来了两筷子。
“别总是顾着我,你快吃你自己的。”
“怪我,先前都习惯了。”
温野菜笑了笑,以前喻商枝眼睛看不见,他每顿饭都给喻商枝夹菜,快成了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不得不说,饭菜的味道确实不错,怪不得一个小店能在这里开这么多年。
最后三盘菜都一扫而空,庄稼人最懂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做什么都不能剩菜剩饭。
两人倒了杯粗茶漱口,正要起身去柜台结账,余光扫见屏风处吃酒的几人也起了身。
意外的是,他们没有半点结账的意思,居然直接接二连三地往门外走。
小二慌了神,频频看向柜台后的掌柜。
最后掌柜叹口气,终究还是鼓起勇气追了上去。
“几位爷,咱们这饭钱还没结……”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那领头的粗鲁汉子打断。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老子能不知道结账么?记我账上,月底来结。”
说的好像是这家店的常客一般。
但看掌柜的脸色,显然并非如此。
“这位爷,我们小本经营,这……素来概不赊账。”
一句话果然激怒了对方,只见那汉子狞笑道:“概不赊账?那这规矩今日就改了!”
说罢他又微不可察地悄悄偏头,给身边一个年轻小子使了个颜色,那小子竟迅速哀叫一声,旋即捂住了肚子。
这点小动作落入喻商枝的眼底,之后就见同他一起来的几人连忙上前查看,然而那小子只嚷嚷着肚子疼。
粗鲁汉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把柄一般,指着地上打滚的小子对食肆掌柜道:“好啊,你个烂心肠的,吃坏了我兄弟的肚子,竟还有脸要我付账!”
食肆外很快就围了一群人,对着这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其后更诡异的事发生了,在此之后,这群人,包括叫嚣着想赖账的汉子在内,居然都接二连三地捂着肚子倒地。
一边一副疼极了的样子,一边嘴上还在继续喊道:“狗日的!定是你们店里的饭菜不干净!老子要你们赔钱!”
这下食肆内外彻底炸了锅,除却已经吃完准备结账的喻商枝和温野菜外,余下的食客也都纷纷放下了筷子,面色紧张地看着桌上的菜。
掌柜的看起来已经四十多了,被这突然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毕竟开门做了小十年生意 ,大约各类状况见得也多,当即强行镇定道:“我家食肆也算是凉溪镇上数得上的老字号,这么多年,街坊邻居都能见证,小店的饭菜从未出过问题!”
外面的人群里,冷不丁冒出一个人起哄道:“那这些人是怎么解释,若是一个人坏了肚子还好说,一群人都坏了肚子,定是你们家的饭菜有问题!”
不仅如此,他还冲铺子里的其他人道:“里头的食客,大家都快散了吧,这是个黑心店,以后可千万别再来!”
在喻商枝看来,这些人行动有素,像是专门来砸场子的。
可外面的路人们并不知前因后果,镇上难得有这么大的热闹可看,顿时一个个都驻足探头。
连喻商枝都能看出的蹊跷,食肆掌柜又焉能看不出?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轻易让步,砸了自家铺子多年来的口碑与招牌。
没过一会儿,就看他叫来店中小二,吩咐对方去附近医馆请个郎中来,好检查这群人腹痛的原因,和那些饭菜是否有问题。
小二拔腿要走,可门口被这群闹事的人尽数堵死,他还被其中一个扯住了腿,拽了个踉跄。
“谁敢跑?今日你要么赔钱,要么关店,不然我们就在这不走了!”
既喊着难受,却又不许店中人去请郎中,演技太过拙劣,喻商枝几乎要笑出声来。
联想到先前这群恶奴欺负老汉的嘴脸,喻商枝给了温野菜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果断扬声道:“掌柜的,在下不才,正是个郎中,若是出去请郎中不方便,在下可为这几位好汉诊治。”
在场的所有人五一不震惊,而地上打滚的几个人,更是齐刷刷变了脸色。
千算万算,居然没想到这店中的食客里竟有一个郎中!
而且这郎中难不成没认出他们的身份,偌大的凉溪镇,难不成还有人敢招惹钱府中人?
喻商枝丝毫不回避与那领头之人的对视,他没带药箱,不过出于行医的习惯,针囊都会随身携带。
他掏出针囊,从里面拔出几根银闪闪的长针。
随着喻商枝的越走越近,地上几人眼中的银针也就越来越清晰。
不知是谁默默朝后挪了挪,总觉得这面生且年轻的小郎中,身上有一种不可小觑的气息。
“几位好汉,我有家传的针刺之术,可为你们施针止痛,不知哪位先来?”
其中一人似乎尤其怕针,见喻商枝穿着普通,遂道:“我们作何要信你这嘴上没毛的乡野草医,谁知你是不是和那掌柜串通好了!”
喻商枝微微挑眉,“这位好汉,我见你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不像是吃坏肚子的样子,可要帮您把把脉,看下是否有其它隐疾?”
“我呸!你才有隐疾!你全家都有隐疾!”
一句话喊出,显得嗓门更大了。
此时外面路上的镇民中,也有看出些名堂的,当即指出,“这吃坏肚子无非就是跑肚拉稀,这几人一直在这打滚,说是肚子疼,可也没见得有多疼,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就是,一群大汉光在这干嚎,若是饭菜有问题,为何店里别的食客都好好的?食肆的菜可都是一个锅出的。”
眼看风向隐隐变幻,喻商枝冷冷注视着作乱的几人,揣测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行动。
偏生这时,食肆外聚集的看客引来了镇上巡街的捕快。
“都让让!何人在此闹事!”
一听这话,百姓们纷纷退后,给两个挎着刀的捕快让出一条道。
因上回喻商枝遭了李二和花媒婆的勒索,加上挨了花媒婆一棍子时,镇上的捕快手段麻利,后来的裁决也公道,温野菜看见眼前出现的人,原本有所期待。
可转而见食肆掌柜一点没有遇见救星的样子,反而唉声叹气,仿佛大势已去。
他心揪起来,不由地上前几步,站到了喻商枝的身旁。
相比之下,钱府的几条走狗才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
“刘爷,于爷,二位可要给小的几个讨公道。”
奴才的嘴脸就是换得快,满脸横肉都变成了谄媚的辅助。
“金虎,怎么是你们几个?”
两个捕快快速扫了一眼屋内,又将目光落回名叫金虎的汉子身上。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这外头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你难道不知这里就离镇署衙门两条街,若是镇长问起来,我们都得吃挂落!”
“是是是。”金虎忙着点头哈腰,一时间似乎都忘了捂肚子。
然而眼看他与捕快老爷如此熟识,就是有心怀疑的也不敢再多言。
金虎添油加醋,胡诌八扯,又把并不存在的事实渲染后讲了一遍。
食肆掌柜在一旁,自是连连喊冤。
姓于的捕快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们可没空听你们各说各的理,既如此,就都到镇署衙门去问话!”
说罢两个捕快就一道作势想要上来拿人。
掌柜的真是不知为何生意做得好好的,骤然摊上这等天降横祸。
情急之下,他不得不指向了喻商枝。
“捕快老爷明鉴呐!这位郎君乃是郎中,他方才说过,这几位食客并不像是有疾的样子!小人只求请个郎中替他们诊断,还小人清白呐老爷!”
捕快手上动作一顿,随即看向了喻商枝,把人上下端详了一遍,摸了摸下巴道:“你是郎中?”
喻商枝虽面色凝重,但还是拱手行礼道:“小的正是。”
本以为这捕快多少会听郎中说句话,没成想只换来了对方的恶声恶气。
“既如此,你也要一并去衙门问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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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商枝此刻无比想知道, 这金虎究竟是何方神圣。
区区一个钱员外府上的家奴,竟在镇上捕快跟前这么有面子。
将他一个过路郎中也带去问话,莫非是想屈打成招不成?
没等喻商枝说什么, 一旁的温野菜已经气急了。
他认出上回的捕快不是眼前的这两人,可是同在一个镇子上办事, 竟差距如此之大,实在是令人咋舌。
“你们这般行事,不问清楚就拿人去衙门, 还有没有天理了!”
温野菜无论如何也不想喻商枝被带走, 他挡在前面, 公然质问两个捕快。
“此处哪有你一个哥儿说话的份!若是还不闭嘴,你们小两口就一起去牢里作伴!”
这句话已经算是彻头彻尾的威胁, 温野菜咬住嘴唇,正在此时,手被一旁的喻商枝紧紧握住。
诚然, 喻商枝此刻着实有些后悔于自己的冲动。
是他忽略了这个时代的阶级差距就是如此真实,他们两个乡野出身的村户人,莫说在更大的地方,就是在一个小镇上,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被人碾过。
不过……
他的目光越过两个行事不公的捕快, 落在金虎与其他几个钱府恶奴的身上。
此事恨在他们是钱府中人,另一方面, 却也好在他们是钱府中人。
自己好歹救过钱府如珠如宝养着的小少爷,若是能想办法令钱府来出个头, 说不准能逃过一劫。
喻商枝想到这里, 自己心下也觉得好笑。
这钱员外快称得上的是凉溪镇的土皇帝了, 他们这些没有根基没有靠山的人, 就是水中浮萍。
正在喻商枝思索如何能跟钱府通个气,最好还能见到那位看起来行事持正的府内大娘子时,捕快已经没了耐性。
两个捕快一前一后,催促着食肆掌柜和喻商枝出了门。
喻商枝正巧和食肆掌柜对视一眼,对方满眼俱是歉意,估计也知晓若不是自己情急之下的那一指,眼前的小郎中还不至于被卷得这么深。
当着捕快的面,两人没有私底下交谈的时机。
喻商枝匆匆丢给温野菜一个眼神,目光落去了元宝巷的方向。
后者会意,朝着喻商枝用力点了点头。
食肆正如捕快所说,离镇署衙门并不远。
那群围观看热闹的百姓里,有不少又尽数缀在了他们一行人的后面。
衙门问话是公开的,谁都能听能看。
浩浩荡荡的队伍自是惹人注目,不断又有打听到发生了什么的路人加入进来。
动静太大,搞得两个捕快时不时回头呵斥。
但法不责众,捕快骂归骂,仍旧挡不住老百姓想看热闹的心。
此时,路旁扇坊。
钱云礼丢下了今日看的第八柄折扇。
小少爷不学无术,唯爱附庸风雅,家里镶金嵌玉的扇子一堆,恨不得一年四季都拿在手里。
可今日的他却挑不出个想买的,整个人百无聊赖地瘫在扇坊的圈椅里,身旁的小厮苦哈哈地拿着另一把竹扇给他扇风。
“没意思,做什么都没意思,回了家要听老爷子和我那无趣的长姐唠叨,出来了,竟也连点新鲜事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向小厮。
“进宝,今日金管家的外甥金虎可在府上?他那人倒是很会找乐子。”
名为进宝的小厮简直想跪下给钱云礼磕个头,那金虎借着舅舅的人情进了钱府,实则就是个市井无赖。
和这样的人走近了,只怕少爷是永远不可能学好了,自己也要继续过着少爷挨十个手板子,他挨二十个手板子的苦日子。
进宝正想胡乱编个由头,让他家少爷别再惦记什么金虎银虎。
若是再被夫人和大娘子瞅见少爷和金虎那票狐朋狗友一起游荡,八成少爷又要被关在佛堂里抄经书。
“少爷,那金虎他……”
可惜还没等他不太灵光的脑瓜子里蹦出说辞,他家不省心的少爷就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进宝,你看看刚才走过去的那个人是不是金虎!”
片刻后,进宝苦哈哈地跟在钱云礼后面,去追不知为何被捕快领着往镇署衙门去的一票人。
只是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里面有个人的背影格外眼熟。
“小的当是谁,原来是钱少爷您,您怎么今天有空往这边逛?”
路就那么宽,钱云礼一路小跑,没多久就被两个捕快发现了。
若说钱员外是凉溪镇的土皇帝,那钱小少爷就是凉溪镇的太子爷。
两个捕快见了他比见了亲爹还高兴,年长的捕快笑得鱼尾纹都快夹上了眼珠子。
钱云礼对镇上这些小捕快没什么印象,人家对他笑脸相迎,他也只是倨傲地扬了扬下巴。
“这里头有我府上的人,他们可是犯了什么事?”
此时金虎等人早就走了过来,齐齐对着钱云礼呵腰,口称少爷。
等直起身来时,才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一个个假惺惺地按着肚子。
这一幕落在钱云礼眼中,令他奇怪不已。
“金虎,你们一个个这是怎么了,闹肚子了不成?”
两个捕快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能在钱少爷面前露脸的机会,当下争先恐后地说出前因后果。
钱云礼听了一耳朵,压根懒得看一眼后面的食肆掌柜与什么草医郎中。
他摇着手里华丽的折扇,打了个呵欠道:“这点小事还要我府上这么多人跟着去衙门?你们直接罚了那食肆不就成了。”
捕快似乎有些犯难,可看那神情,估摸着最后还是会答应,只是这会儿在思索如何料理食肆掌柜和那个小郎中罢了。
站在钱云礼面前的金虎本低着头,这会儿更是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扬起唇角。
今日能在街上遇到自家小少爷 ,着实是意外之喜,原本还需要去衙门费一番唾沫,如今怕是能轻而易举就借衙门的刀废了食肆的那颗老帮菜。
到时那个占了好地方的铺子空出来,正好可以让给他相好一家。
其实若不是他相好哭着喊着非要这个铺子,自己也犯不上领着人演这一出戏。
奈何他只是个府中小厮,若是有他舅舅的地位,就是明抢怕是也没人敢说话。
金虎想到这里,便将炽热的眼神投在了钱云礼身上。
从进府的那天他就意识到,只要抱紧这个小少爷的大腿,日后自己必定平步青云!
可他看向了钱云礼,钱云礼却没看他。
金虎有些莫名其妙地循其的视线朝自己的身后看去,正对上那个多嘴多舌的小郎中一双幽潭般的眼睛。
他冷冷一笑,这等小门小户的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一个赤脚行医的郎中罢了,在钱府面前,说他是只蚂蚁都是夸奖。
如今有钱云礼替他撑腰,他有恃无恐,酝酿了一口唾沫正想冲这好似还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小郎中啐去,忽然间,钱云礼却快步朝对方走了过去!
紧接着钱云礼说的话,更像是一道惊雷,直直劈中金虎的脑门。
“原来您就是那个喻郎中!若不是进宝提醒,晚辈还认不出您,该死该死。恩公在上,请受云礼一拜!”
恩什么公?
金虎这一刹那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人话了。
不仅是金虎,在场的几个钱府下人,还有那两个捕快全都傻了眼。
众目睽睽之下,钱云礼顶着一张婴儿肥未褪的小圆脸,冲着比他还高一个头的喻商枝拜了下去。
而喻商枝则慌忙伸出手,扶住了钱云礼的胳膊,口中说着“万万不可”。
金虎看在眼里,觉得浑身都在冒冷汗,要知道钱云礼这个混世魔王这辈子应当还没对除了老爷、夫人、大娘子之外的第四个人这么客气过!
喻商枝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钱云礼,且他身边的小厮还认出了自己。
上回施救时,眼前的小少爷已经吐得不成人样了,而且险些把自己噎死,这会儿倒是丝毫看不出那日的狼狈。
喻商枝扶起钱云礼后,又周到地回了个礼。
“见过钱少爷,上回路过施诊,乃是巧合,救人性命,更是医者本分,钱少爷不必挂怀。”
这一句话说得可谓不卑不亢,但周遭所有人可都听了个明白,这小郎中救过钱小少爷的命,而且钱小少爷也认下了这份大恩情。
顿时两个捕快只剩下倒吸凉气的份,同时狠狠瞪向了金虎。
若不是这个混账玩意今日突然惹出这等幺蛾子,他们两个也不至于为了那点孝敬,得罪钱小少爷这一尊佛!
“喻郎中哪里的话,救命之恩,云礼此生难忘!”
钱云礼虽说被爹娘惯坏了,行事风格就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但往往这样的人最是怕死。
在金银堆锦绣丛里长大的,一向都觉得所有能危及到性命的事情都离自己很是遥远,直到上回他喝醉了酒,靠着墙根吐着吐着,突兀地被窒息感所裹挟。
那一刻死亡带来的惊恐,让钱云礼回了府中还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直到钱云书告诉他,是一个路过的草医郎中救了他,自己已经代他送了谢礼。
可钱云礼却把这事记在了心里,他自诩很有江湖义气,等哪日遇见恩公,势必要加倍报答。
就是全然没有预料到,与喻商枝的见面会发生在如此的情形下。
“恩公,这食肆和我们府上下人的争端,如何把您也牵扯进去了?我这就去和捕快说一声,让他们把您放了!”
其实不用钱云礼发话,两个捕快已经干笑着凑过来了,于捕快抢在前头说道:“钱少爷,这都是误会,其实我们请喻郎中去衙门,也不是为了问他的罪,而是想请他做个见证。”
刘捕快也附和道:“没错,其实是为可请喻郎中给您府上那几个人诊治一番,看究竟是不是食肆里的东西不洁导致的不适。”
他们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期间还几次看向喻商枝,企图让他帮忙给个台阶下,然而喻郎中对此的回应,便是古井无波的一张脸。
两个捕快在心底暗骂一句,可也无可奈何。
那金虎在钱少爷的救命恩人面前,又算是哪根葱?
哪个能得罪,哪个不能得罪,他们心里绝对拎得清。
捕快其实想的是,就在这里把喻商枝放了,带着食肆掌柜和金虎等人去衙门走个过场,这事也就能翻篇。
哪知钱云礼这小少爷压根不按照常理出牌,只见他的折扇往手心里一拍,露出了惊喜又好奇的神情。
“那还等什么,快去衙门啊!我想亲自看看我恩公如何诊病,帮你们断案!”
钱云礼正愁日子无聊,没有好玩的事可供打发时间。
一听有机会旁观断案,自是兴趣非凡。
“来,恩公您先请!”
说罢就不顾两个捕快的意见,直接引着喻商枝就要往衙门走,嘴上还不忘道:“恩公,今日与您在此相遇,实在是缘分使然,晚些时候等此事解决,定要给我个机会,请您去聚贤酒楼用饭。”
此情此情,捕快哪里敢有意见,当即回神冲金虎等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
又想及郎中是和食肆掌柜占一边的,顿时收敛起来,不敢再冲掌柜多说什么。
一路上,钱云礼好似一个小话痨,围着喻商枝说东说西。
“你不知道,上次回去后,我长姐把你吹得天花乱坠,说你年纪轻轻,临危不乱,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恩公果然……”
钱云礼瞧着是想琢磨出一套词来夸喻商枝,然而因为读书太少,意外卡了壳。
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进宝更忙不上忙,最后只得疯狂摇扇子掩盖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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