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府君倒吸一口冷气。
魂元是鬼魂的根基,一旦受到伤害,轻则魂体不稳,重则魂飞魄散。
“所以说。”崔绝转头看向他,调皮地眨了下眼睛,“一定要跟陛下保密哦。”
小府君突然伸手,一把捂住他的眼睛,正色道:“我送你回阎罗殿。”
崔绝失笑:“逗你呢,现在回去,你不要辟阴阳刀了?”
小府君忐忑地考虑了一下,九生眼本来是泰山王代代相传的技能,以他的了解,似乎从没有过哪一位用九生眼用出问题的,讪讪地松开手。
崔绝抬头,用九生眼环顾山坳,几分钟后,指向一个方向:“果然有通道。”
他往那个方向走去,走了两步,突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小府君扶起他,突然道:“我好像领悟了预知能力。”
“什么?”崔绝吃了一惊。
小府君哭丧着脸:“在你跌倒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回去之后被五哥用割昏晓剑爆捶的场景。”
“……”崔绝哈地一声笑了出来,笑道:“我只是有些虚脱,还请殿下赐我一点鬼炁。”
别说一点,就是把一身功力都传给他,小府君觉得也没有问题。
丰沛的鬼炁入体,崔绝果然脸色好转,两人在山林里走了一会儿,渐渐偏离主道,崔绝又发动了几次九生眼,两人踏着深秋的荒草,不知不觉地进入朦胧的迷雾之中。
“有水声。”小府君道。
崔绝:“嗯。”
小府君:“我再给你点鬼炁。”
“多谢。”
小府君已经传过三次鬼炁了,发现崔绝的经脉极其枯滞,更离谱的是炁海竟然是破碎的,忍不住问:“其实你练过武的吧。”
“嗯?啊,是啊。”崔绝笑着说,“我前世很厉害的。”
“那为什么……”
“很多很多年前,被人暗算,一掌打碎了炁海,哎,你先不用急着可怜我,陛下已经帮我报仇了。”
小府君脑子一抽:“谁这么大快人心……咳,武艺高强……呃不是,我的意思是,以你的智谋,居然会被别人暗算?”
崔绝失笑:“我生性纯良,总是将别人的恶毒当成善意,被暗算是再正常不过了。”
小府君:“……”
这简直比“崔绝会武功”更离谱。
两人边聊边找,不经意间,忽然发现周围景色已经大不相同——柳暗花明,流水潺潺,蜿蜒的溪水绕着茅屋流淌,发出清脆的水声,汇流入不远处烟波浩渺的大湖中。
“那是……幽冥湖!”小府君疑道,“我怎么不记得幽冥湖畔有这样的景色?”
崔绝眯起眼睛望了一会儿:“那可能不是幽冥湖。”
小府君:“嗯?”
“可能是幽冥湖的映射,”崔绝猜测,“是天孙设下的结界的效果,你之前说幽冥湖对天孙意义非凡,我想,他即使隐居,肯定也希望能够每天都看到幽冥湖。”
外面已经是深秋,此处却温暖如春,溪边开着成片的野花,草木茂盛的野地里,居然还有几丛稻苗。
小府君疑惑:“这里为什么会有水稻?”
崔绝笑眯眯:“倒是很有野趣呢。”
“奇怪,”小府君扶起一株稚嫩的稻穗,仔细盯着上面细碎的稻花,拧眉,“这些野生的水稻,居然如此高产。”
“……”崔绝的疑惑跟他不一样:“你居然认识水稻。”
“谁不认识水稻?我又不瞎。”
“可你的关注点显然和别人不一样,”崔绝道,“如果是楚江王说这话我还不奇怪,毕竟酆都稻超高产株型的培育是由他主持研发的……”
小府君:“我就是想追他,所以去研究水稻了,不行吗?”
“哈哈,当然行,很感人呢。”崔绝低头偷笑。
小府君恼羞成怒,又不能发作,郁闷地站起来,抬腿往湖边走去。
崔绝慢悠悠地跟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蓦地怔住:“那是……”
大湖一望无际、千里烟波,浩渺的水面上,有十座浮岛,正随着微风,慢慢地漂动。
湖水平缓地涌动,浮岛位置有微妙变化,但无论怎么变,最中心一座,始终稳稳漂浮在湖心。
而在这座浮岛之上,插着一把长刀。
“辟阴阳刀。”小府君喃喃地说。
崔绝眼眸紧缩:“你确定?”
小府君脸色怪异:“我不确定,但我感知到一种熟悉的感觉,让我内心十分安定,我想,那应该就是辟阴阳刀了。”
天孙是泰山殿这一脉的先祖,如果真的是辟阴阳刀,与小府君之间有奇妙的感应也很正常。
“你在这里等着。”小府君纵身踏水而去,落在浮岛上。
崔绝站在岸边,看向湖心的人影,眼神淡淡的,没有镜片遮挡的眸子幽深沉静,冷漠带杀。
辟阴阳刀上有特殊禁制,小府君双手泛着暗金色的微光,握住刀柄,鬼炁灌注,刀身渐渐亮起光芒。
似乎察觉到冒犯,湖水涌动起来,阴风乍起,其他九座浮岛移动的速度加快,湖水下方,隐隐有黑色的咒文浮现出来,连结九座浮岛,咒文飞速流动,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从刀柄传出,想要阻止拔刀。
小府君没想到居然被阻,脸色不由得严肃起来,催动冥王之力与湖底的力量抗衡。
双方力量对峙,第十岛附近风平浪静,平静到近乎诡谲,而周遭却已然掀起狂风巨浪。
阴风呼啸,刮卷湖水,水浪直冲云天,九座浮岛飞速移动,岛与岛之间,黑色咒文犹如铁链,随着风浪的席卷,发出刺耳可怖的鬼哭声。
小府君眼神一凛,放开刀柄,双手合十。
他站在风眼中心,衣袂翻飞,大袖灌满狂风,十指结印,嘴唇微微翕动,催动法诀,只听虚空中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强大的冥王之力降下,仿佛整座泰山轰然降落,压倒而来。
岸边的崔绝被力量波及,跌跪下去,狼狈地臣服在这样无法抵抗的等级压制下。
低头的瞬间,忽然听到一声海啸一般的巨响。
他猛地一震,手指飞快地点在胸口、眉心几处大穴,强行催动小府君之前灌入他体内的鬼炁,在冥王之力的压制下,艰难地抬起头来。
只见湖中卷起滔天巨浪,巨浪之后,小府君握住刀柄,浑身爆发出强悍的力量,稳稳地将辟阴阳刀拔了出来。
“哈哈哈!”小府君畅快地大笑,举起刀,在呼啸的风浪之中端详刀身上的花纹。
片刻之后,他一纵身飞回岸边,兴奋道:“判官,你看……”
崔绝脸色霎变。
小府君察觉到危险,猛地回头,眼眸蓦地张大——风浪中,一支燃烧的白烛冉冉升起。
豆大的烛火在风中飘摇。
升到空中,烛火一颤,分裂出九朵火苗,飘到九座飞速移动的浮岛上,白烛稳稳下降,落在第十岛。
“白色的烛火,”小府君忽地反应过来,“是灵火!”
燃烧在极北寒境的活死灵之火。
曾是幽冥最为恐怖的景色之一,因为此火以焚烧灵魂为动力,曾几何时,天孙尚未率领鬼兵取得胜利时,异魂统治冥界,肆意捕捉亡灵,以他们的灵魂燃起这种纯白色的火焰。
灵火在十座浮岛上无声地燃烧。
火光映在水面,如同有生命一般,在薄薄的水层下面迅速闪动,突然连结起来。
一个诡异而又美丽的法阵在湖面上浮现起来。
崔绝皱眉:“谁在操纵阵法?”
小府君握紧辟阴阳刀,飞身跃去,刀法迅疾而又刚猛,眨眼之间,已经发出九道刀气,斩向岛上的灵火。
他落在第十岛上,挥刀劈向白烛。
忽然虚空中传来一个女声:“灵光断缚阵,起。”
在辟阴阳刀刀锋斩落的前一秒,白色法阵启动,湖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爆炸。
掀起的巨浪之中,十座浮岛齐齐往下沉去。
小府君一跃而起,刚要飞离的瞬间,却见一道白色火光从天而降,狠狠劈下来,他凌空一个转身,挥刀劈出一道刀气,击飞火球。
火球轨迹被改变,转道击向湖边。
崔绝正站在湖边发怔。
小府君刹那间怒骂出声,纵身飞跃过去。可火球速度极快,他竭尽全力,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球击中崔绝。
“不!!!”
火球炸开。
长剑浴火而出,剑身上闪烁着夺目的蓝色雷光,光芒迸射,瞬间击碎火球,冷冽的剑气下,破碎的火球悄然熄灭。
小府君惊喜大叫:“判官!”
湖边,崔绝长身玉立,手里握着一柄如水的长剑,抬眼看向虚空,淡淡道:“凡事低估我武力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虚空中一身极低的惊呼:“九彻印明!”
“不,是九界情执。”崔绝纠正,突然笑了一声,“哈,原来你见过他。”
小府君落在他身侧,疑惑:“你说什么?”
崔绝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身体突然虚弱地倒了下去。
小府君连忙扶住他,熟练地往他体内输入一些鬼炁,担忧地问:“你好些了没?”
“嗯。”崔绝应声,勉强站稳。
小府君看着他晕倒也不忘死死抓在手里的长剑,一言难尽:“刚才还牛逼冲天,我以为你要大杀四方了呢,结果,你特么持久度就一秒啊?”
“欸,”崔绝笑笑,理直气壮道,“我只是个文弱书生。”
小府君无语:“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什么见过他,谁?”
崔绝:“我一直在猜测,是谁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百思不得其解,却没想到我们的对手,只看到我一拔剑,就自动交代了。”
“崔绝!”虚空后的声音咬牙切齿。
崔绝笑眯眯地弹了一下剑身,解释道:“我这把剑叫‘九界情执’,本是双剑,另一把叫‘九彻印明’,在我师弟的手里。”
小府君懵了:“你师弟策划了这一切?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哎,不是,你还有师弟?”
“是啊,一个坏脾气的小破孩。”崔绝轻描淡写地说道,收起剑,手掌搭在眼前,看向远处的湖面,顿了顿:“呃……你好像中计了。”
“???”
小府君一回头,看到十座浮岛齐齐沉入水底,在他赶来救崔绝的这段时间里,灵光断缚阵已经全然发动。
“操!”小府君飚出一句粗话,没理会湖中的浮岛,反而纵身往头顶跃去,手握辟阴阳刀,悍然一刀,狠狠劈向虚空,咆哮:“何方妖孽,他妈给爷爷出来!”
刀势强悍无匹,虚空赫然裂开。
随着一声闷哼,一抹香芋色身影坠落下来。
“你你你……你!”小府君看清那人,登时眼眶崩裂,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对方身量极轻,在空中灵活地转身,轻飘飘地落在湖中,如一朵柔美的花瓣,漂在水面上,看向小府君,温柔地笑:“久见了,小叔子。”
“我他妈……”小府君出离崩溃,“别叫我小叔子,我他妈不配当你小叔子!”
夜后看向崔绝:“久见了……”
“哎,停,好了,别说。”崔绝打断她,将她那句“妯娌”堵在了嘴里。
夜后:“你紧张什么。”
崔绝:“你搞出这么大阵仗,我当然紧张,毕竟我不会武功……呃,武功低微……”
“妈的都够了!”小府君大叫,他再迟钝,也发现自己被夜后利用了,她为自己翻译灵歌是别有目的的,可这个目的是什么?
他猛地挥刀,冲向夜后。
夜后轻巧腾起,躲过他的刀气。
却见小府君虚晃一招,越过夜后,持刀劈向湖中的灵光断缚阵。
刀势浩瀚如狂风,却对法阵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法阵在水中下沉,不熄不灭的白色灵火在水底泛着纯美到诡异的烛光。
“没有用的。”夜后柔声道,“灵光断缚阵一旦启动,除非施术人自己解除术法,否则不会受任何外力影响。”
“你要干什么?”小府君不敢相信,“夜后,你究竟在想什么?”
“不要叫我夜后。”
夜后笑了笑,她的长发扎起,在风中纷飞,看上去干净利落、神采飞扬,她挑起长眉:“这件事,我不是以冥后的身份做的。”
“当然,幽冥的王后怎么会蓄意破坏长夜九幽法阵,”崔绝淡淡地说,“这种事,只有作为敌对势力的活死灵才可能会做。”
夜后松了口气:“这果然是长夜九幽法阵。”
当年天孙创立冥府之后,与其他九位冥王一起设下庇护了整个幽冥的长夜九幽法阵,法阵不破,冥府不死。
十殿冥王存在的最大天命,就是维持这个法阵的稳定。
可以说,冥府运转的最根本核心,就是长夜九幽法阵,而这个法阵也是冥府最高级别的机密。
相传除冥王之外,没有人知道法阵的位置。
小府君不断转头,看看崔绝,看看夜后,半晌,咬牙道:“所以,你利用我,是想要破坏长夜九幽法阵,你疯了?法阵一旦破坏,整个幽冥都会崩溃,快让你的什么鬼灵火停下来!”
“法阵建立前的千万年里,幽冥崩溃了吗?”夜后反问。
小府君怔住。
法阵建立之前,或者说冥府建立之前,幽冥并没有崩溃,只不过是另一种生态——异魂得道,驱牧亡灵,活死灵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夜后淡淡道:“长夜九幽法阵守护的不是幽冥,而仅仅是你们冥府的统治。”
“但你现在破坏法阵,并不会改变冥府的统治,”崔绝平静道,“反而会给你们活死灵带来灭顶之灾——罗酆山下驻扎着我十万鬼兵,翻过边境,我立刻能屠得你活死灵王族一个不留。”
夜后:“像你对鬼螣做的那样吗?”
崔绝:“你可以试试。”
夜后:“狂妄。”
崔绝:“我有狂妄的资本。”
夜后:“凭你得到了阴天子的宠爱?”
崔绝挑眉一笑:“不行么?”
夜后:“宠爱……何其恶心的一个词,何其鲜明的强弱对比,包裹在温暖包装之下的何其残酷的阶级区分,崔绝,如果你沉浸在阴天子的宠爱中沾沾自喜,你就是彻底矮化自己,将自己变作他的附庸,你不是一个独立的灵魂,你只是他的一根肋骨。”
她声音渐渐低下去,近乎喃喃自语。
崔绝又问:“不行么?”
夜后重新抬起眼来:“你怎么甘心?”
“因为我爱他。”
“什么?”
“因为我爱他。”崔绝重复了一句,想起阴天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爱他,所以我甘心做他的肋骨,而他也爱我,他又何尝不是我的肋骨?”
夜后听着他温和的笑声,轻声道:“真是感人的爱情,但是可惜……”
崔绝看向她,脸上带笑,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
就听夜后道:“可惜你们相爱又如何?他必须娶活死灵,否则,体内浊炁日积月累,最终会把他逼成疯子。”
“恕我直言,”小府君冷冷地插嘴,“以我对五哥的了解,就算变成疯子,他也不会因此而娶一个不爱的人,能做阎罗殿冥后的,只能是判官。”
“这样的话,”夜后恶毒地笑了起来,“那把阴天子逼成疯子的罪魁祸首,也是判官。”
小府君大怒:“你!”
“呵。”崔绝笑了一声,平静道,“别欺负老实人,罪魁祸首怎么会是我?这锅我可不背,也没有资格背,让陛下变成疯子的,是幽冥百姓的安危,是冥王自身的天命,是他身为幽冥之主的责任。”
夜后:“你怎么能说得这么平静?”
“因为这是事实,而我早已想透彻,”崔绝道,“我会陪着他,他当一天冥王,我当一天判官,他变成疯子,我就照顾他,他想解脱,我就送他淬灭。”
“哈,愚蠢。”夜后骂了一声,声音低下来,“却也令人羡慕。”
崔绝:“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夜后摇了摇头:“我们情况不同,你孑然一身,而我的身后,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
“什么东西?”小府君茫然地看着他们,“什么结网不结网的,你在羡慕什么啊,羡慕他苦命鸳鸯吗?”
崔绝:“……哎,不带这么说的。”
夜后一笑:“苦命鸳鸯也是鸳鸯啊。”
“喂!”小府君皱眉,感觉这两个人似乎有毛病,夜后看上去仿佛疯了,可怎么判官也跟着她谈起心来?扬声:“别啰嗦那些有的没的了,夜后,赶紧把你的法阵停下来!”
夜后:“如果我说不呢?”
小府君提起辟阴阳刀,鬼炁灌注,刀身萦绕起暗金色的光芒,咬牙道:“那我就先砍了你,再砍翻那个什么鬼法阵!”
夜后右手一震,掌心出现一把晶莹剔透的无色法杖,法杖顶端细密的织梦网中心,一朵永不熄灭的白色灵火在无声地燃烧。
崔绝眼眸闪了闪:“冰上燃火,活死灵的顶级神兵竟然在你的手中。”
“好眼光。”夜后优雅地颔首,转眼看向小府君,“灵光断缚阵马上就要完成了,现在杀了我也无济于事,省下力气应对即将到来的混乱吧。”
小府君:“灵光断缚阵……到底有什么作用?”
“放出被天孙封印在幽冥湖底的煌灵王。”崔绝淡淡地说。
“什么?”小府君猛地瞪大眼睛。
夜后脸色顿变:“你如何得知?”
“噫……”崔绝莞尔一笑,眼睛弯成月牙,“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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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灵王在冥界历史中一直饱经争议, 他是活死灵一族的天才,尚未成年便登上御座,亦是背负万古骂名的末代君主, 是他在关键一战落败, 导致局势逆转, 异魂被迫北迁,活死灵的荣耀时代就此终结。
迁到极北寒境之后, 异魂内部发生冲突,从此进入漫长的分裂时代,罗刹、夜叉、修罗、瞑鲛等种族各自为政, 活死灵的“异魂共主”名存实亡。
那段时间, 极北寒境上烽火连天, 先是罗刹打败夜叉, 夜叉投奔修罗,在修罗的扶持下成功复仇,接着背刺修罗, 瞑鲛暗算夜叉,罗刹和活死灵联手屠杀瞑鲛王族……
“异魂共主”的御座几易其主,各族的统治都短暂而血腥。
直到一千年前, 前任灵王的幼子从阳间游历归来,弑父夺权, 接着铁腕改革,使得活死灵再度崛起。
但是多种族混居导致的乱政并未解决, 极北寒境的朝堂上始终惊险动荡。
这也是冥府乐于见到的, 这么多年, 冥府一直暗中平衡多方势力, 让异魂四大种族谁也无法独大。相比较一个和平的极北寒境, 深陷于乱政之中无暇他顾才是对冥府最有利的局面。
万一真被夜后放出了煌灵王,他的怨魂必会对冥府造成强烈冲击,之后活死灵的实力也将大大提升,到时极北寒境重新洗牌,冥府多年的苦心经营就全白费了。
“符夜暝!”小府君暴跳如雷,直呼夜后大名,怒道,“这就是你算计我的目的?”
夜后淡淡道:“是你太单纯,在泰山殿藏书中找到的珍贵资料,就敢直接拿给我翻译,我只不过是悄悄改动了一点,你就信了,岂不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小府君气得双目赤红:“你……你是平等殿的冥后啊,我他妈喊你一声嫂子,不能相信你的?”
夜后眼眸垂了垂:“婚契只是魂契里的一种低级契约,我随时可以不是平等殿的冥后,但我永远都会是活死灵的公主。”
“你……”小府君张口结舌,想反驳,又觉得她说得没错,可……可她凭什么这么薄情,“我姐对你情深义重……”
“够了,”夜后打断他,“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谈论感情的。”
小府君狠狠地叹一声气,粗声粗气道:“那你告诉我,你在给我的翻译中改动了什么。”
夜后转头看向湖面,灵光断缚阵已经全然沉入水里,深不可测的湖底隐隐有震动传来,她唇角勾了勾:“这里根本不是天孙和好友渡过短暂隐居生涯的地方,而是他背弃友情、封印好友的地方。”
小府君一怔:“什么?”
“你说的好友,”崔绝突然出声,“是煌灵王吗?”
“不错。”夜后道,“在活死灵的王族秘史中有记载,他们相识于幽冥湖,决裂于幽冥湖,在幽冥湖大战之前,他们曾有一段亲密无间的友情。”
崔绝唏嘘:“分属不同阵营,私情不得不让路于大义。”
夜后仿佛被刺痛,沉默片刻,缓缓出声:“但这不是他搞虐杀的理由。”
“虐杀?”小府君骤然提高声音,“哎,你别胡说,天孙是天帝之孙,真正的天潢贵胄、贵不可言,怎么可能玩儿虐杀!”
“呵。”夜后懒洋洋地看他一眼:“你这个问题相当可笑。”
“身为冥王,你竟然不知道自己所守护的长夜九幽法阵真正的来历。”
小府君火冒三丈:“我当然知道!这是我的天命!”
“你的天命是活死灵的千古耻辱。”夜后冷冷道,“长夜九幽法阵是建立在炁命轮上的,你猜,哪来的炁命轮?”
活死灵作为全世界唯一一种可以将无用浊炁转变为有效能量的种族,其功法根基在于体内独一无二的炁命轮。
与亡魂的炁海类似,这是活死灵的力量发源之地。
小府君瞬间反应过来——长夜九幽法阵守护幽冥的机制在于利用阵法,将从阳间流入的浊炁转移到冥王体内,从而保证幽冥的能量守恒,之所以能够这样转化……难道是利用了下面镇压着的煌灵王???
夜后:“当年天孙打败煌灵王后,联合九殿冥王将他分尸成十份,结合各自心法分别封印,最后连成一个法阵,就是所谓的长夜九幽法阵。”
“这不可能!”小府君断然否认。
夜后冷笑:“这是活死灵王族代代相传的历史。”
崔绝淡淡地出声:“历史一定正确吗?”
夜后皱眉:“你想否认?”
“我有一万种理由可以否认,”崔绝说,“第一,冥府有正儿八经的史书,内容事无巨细,连帝后夫妻吵架都会记录,却从没有过类似记载;第二,长夜九幽法阵只是将浊炁转移到冥王体内,而没有转化为有效能量,这根本不是炁命轮;第三,此说法只在活死灵王族内部流传,其他任何部族都没有提到过,是为孤证,不能成立;我可以说,这是你空口白牙的指责,毫无依据,完全是为了煽动仇恨而胡乱编织的罪名……”
“够了。”夜后打断他,“虽然没有证据,但这却是事实,判官,你一向博文广知,难道你真能昧着良心否认吗?”
崔绝礼貌地颔首:“原来你如此信任我的良心,不胜惶恐。”
“你!”夜后气结。
“先不谈我是否还有良心,”崔绝道,“我需要跟你确认另一件事——就算长夜九幽法阵真的是建立在煌灵王的炁命轮上……”
夜后警惕地眯起眼睛。
就见崔绝挑眉一笑:“你又能怎样?”
夜后大怒:“事已至此,你还如此狂妄,等灵光断缚阵将煌灵王的冤魂救出湖底,你将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可你的灵光断缚阵,”崔绝视线移向湖水,“好像并没有生效。”
夜后:“那是因为祭品尚未到位。”
崔绝眼眸骤紧。
就见夜后抬起法杖,织梦网中的灵火猛地暴起,火光四射,化作密密麻麻的晶莹细丝射向崔绝。
崔绝手臂一振,冰蓝色的剑影在掌中化现,却尚未化成实体,便悄然烟消云散。
“卧槽???”小府君破口大骂,身形一闪,挡在崔绝面前,辟阴阳刀挥起,狠狠斩断灵丝,冲夜后咆哮:“你敢伤他一根汗毛,五哥明天就解放极北寒境,你信不信?”
夜后冷哼:“你以为现在的活死灵,还是那个任你们冥府宰割的活死灵吗?”
“原来如此。”崔绝若有所思,“果然是活死灵那边局势缓和,你们就开始不老实了啊。”
“别感慨了!”小府君没好气,“都什么时候了还用这种不紧不慢的语气说话!你就傻站着让她打?你的剑呢?”
崔绝无奈:“鬼炁耗尽,化现不出来啊,可不就只剩下一张嘴了。”
“我他妈……”小府君真是无比后悔带他出来,根本就是一个废物啊!
阴天子为什么会喜欢他?保护起来简直他妈麻烦透了,完全没办法放开了酣战,一个不留心,万一他折在这里,自己回去可怎么交代……不,那样自己也不用回去了。
“我真是从没像现在这样庆幸子衿武功高强。”小府君咬牙切齿地说。
“欸,”崔绝笑眯眯,“所以楚江王才是与你相配的那个人,而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我,只能由陛下消受呢。”
“嗯哼。”小府君轻易被治愈了,感觉浑身充满力量,辟阴阳刀的锋刃上隐隐闪烁起暗金色光芒,看向夜后:“你是真的疯了,那就别怪我这做小叔子的不客气了!”
夜后浅笑了一声:“别说大话了,你的实力我很了解。”
“操,小看我?”小府君恼怒,大声道,“我话先撂下——今天要是让你得逞,我泰山王当场淬灭!”
“!!!”崔绝倒吸一口冷气:“倒也不必……”
“哈哈,”夜后笑了起来,郑重地举起法杖,正色道,“殿下豪气干云,我岂能不跟?那我也在此立誓——今天若不能如愿,我夜雨公主自封湖底!”
崔绝:“???”
“爽快!”小府君赞了一声,挥刀指向夜后,“心无旁骛,专心跟我战一场吧,我会让你知道算计我的后果。”
夜后笑着摇头:“你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但很遗憾,演技太差,我看穿你了,判官是我选定的祭品,怎么可能放下他与你决战。”
“我说,你什么眼神儿?”小府君挑了挑眉,嘲道,“要选祭品,怎么也得选个有点实力的,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献祭下去能干什么,不如选我吧,凭我泰山王一身修为,保证让你们的煌灵王爽!翻!天!”
“不是选判官做祭品,”夜后道,“而是……你们两个,都是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