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精阎王的心机判官—— by玉师师
玉师师  发于:2023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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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刚才进出自如,丝毫没有察觉。
这是一道容纳所有人自有出入, 唯独阻拦崔绝的结界。
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谁设下的。
“他是不是有毛病???”小府君出离震惊。
崔绝站在门内, 无奈地笑笑:“殿下你看……”
小府君简直不敢相信, 噔噔噔走回阎罗殿, 在门口反复横跳, 自由飞翔,无拘无束,确定这个结界真的只是单单针对崔绝。
“我跟你讲,”小府君严肃地说,“这已经是心理变态的范畴了。”
崔绝失笑:“别让人听见,好歹叫一声五哥呢。”
“亲兄弟有病也得治啊,”小府君埋怨,“你怎么也不给他请个心理医生?”
“欸……”
“别替他找借口,”小府君打断他,“这病情发展下去,下一步就要给你穿贞操带了。”
“咳咳……”崔绝捂着嘴咳了起来。
小府君皱眉:“你没事吧?”
崔绝摆手:“没事,不小心呛到。”
“没事就好。”小府君右手捏诀,指尖闪起赤金色的光点,“你退后一点,我把这结界破了,你好出来。”
崔绝有些胆怯,犹豫地问:“你想破陛下的结界……”
“我还想骂他呢,干的什么破事儿啊。”小府君没好气地说,二指拂过唇边,法诀催动,赤金光点落在结界上,空间微微一震,结界破碎。
“吁……”小府君松出一口气,“这结界等级倒是不高,也就拦一下没有修为的你,好了,出来吧。”
崔绝小心翼翼地伸脚,成功踏出殿门,回头看一眼结界的位置,唇角忍不住上扬,眉梢眼角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小府君走到车边,招呼一声:“别磨蹭了,咱抓紧时间,早去早回。”
已是深秋,清晨的风有着十足的寒意,崔绝冷得拢了拢手,上车之前,再三确定:“殿下,我再问一次啊,真的不等陛下回来就出发?”
小府君急着想去取辟阴阳刀,大手一挥:“等他干嘛,就借你眼睛看看路,看完就送你回来,有事我担着。”
崔绝笑眯眯:“你确定?”
“哎呀别婆婆妈妈,”小府君推他上车,“走啦走啦。”
把崔绝推到车内,小府君将驾车鬼卒撵到一边,亲自拿起缰绳,扬鞭一甩,鞭子凌空打了个清脆的响花,凶兽仰天嘶吼,发足狂奔起来。
与此同时,阴天子踏入五劫城。
五劫者,生老病死苦,这座老城临近罗酆山,离极北寒境比幽都还近,城内治安状况一直十分堪忧。
据他苏醒来后了解的情况,这座城的城主倚仗天高皇帝远,多次不听判官调遣,在除魔一事上也阳奉阴违,导致城内妖魔邪祟众多。
阿迦奢选择在此容身,多半也是看中这里混乱的状况。
长夜过去,凌乱的巷头倒着几个衣衫不整的醉鬼,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的酒臭。
阴天子面沉如水,负着手,在冷清的街道上慢慢走过。
秋风冷瑟,卷起落叶与烟尘,雾蒙蒙的街头,一个戴着帽子的人与他相向而行。
阴天子淡漠地抬眼,恰逢那人也幅度极小地微微侧头,双方擦肩而过,阴天子察觉到一丝刻意收敛却依然浓烈血腥的萧杀之气。
干净陈旧的风衣和手杖,看上去像个斯文清瘦的学者,甚至脚步还有一丝不灵便。
灵魂背后却是漫天的烽火硝烟。
顷刻间错身,阴天子收回视线,看向道路尽头高大的建筑。
那是一座富丽堂皇而又破败不堪的冥殿,占地甚广,雕梁画栋,尘满蛛封,在阴沉沉的天色中,朱墙斑驳而浓烈,潮湿得似乎在时时渗出血来。
天刚蒙蒙亮,晨色昏暗,守卫鬼卒打着哈欠,见到薄雾中似有人影走来,霍然亮出兵器:“什么人?”
阴天子披着晨雾,缓缓步入。
吱……嘎……殿门自动开启,鬼卒惊惶张望,见那人影若隐若现,径直穿过他们的刀斧阵,走进冥殿之中,殿门砰地一声紧闭。
灰蓝色的晨雾仍缓慢游走着,空气中是烈酒和血气交织的淡淡腥臭,一切都与方才没有分别,仿佛刚才那条从容漫步的人影从没有出现过。
鬼卒相互对视,惊魂未甫:“难道是幻觉吗?”
阴天子穿过阴沉的冥殿,走进逼仄的天井。
狭小空间内长着一株参天的银茅雪松,树冠遮蔽整个天井,微弱天光从细密的松针间洒落,如同满地残霜。
几尾小蛇缠在树梢上,在阴暗的晨光中几乎不可查觉,三角蛇头探起,黑眸好奇地看向树下,湛蓝信子危险地吞吐。
阴天子踏着凋零的松针,漠然从树下走过。
在他身后,仿佛有刀枪剑雨在虚空中扫过,刚破壳的小蛇本能察觉到危险,却尚未来得及离开,便被看不见的强大力量直接击成齑粉。
零星的魂片掉落在地,如同湛蓝色的水滴,瞬间在土壤上腐蚀出大片细碎的斑痕,触目惊心。
天井中一片死寂,只有斑痕一点点缓慢侵蚀土壤的细微声响。
片刻之后,一扇竹扉霍然洞开,浓郁的毒雾喷涌而出。
空中陡然爆开一团那落迦火,熊熊的黑色火焰吞噬一切罪恶,眨眼之间将毒雾焚烧殆尽。
空气里弥漫出刺鼻的焦味。
袅袅硝烟之后,一条硕大无比的斑斓大蛇直扑面前,蛇嘴张开,湛蓝的信子吐出,毒液如同疾风骤雨,从四面八方射来。
阴天子站着没动,在毒液落满身上的前一秒,磅礴的死气从脚下冲出,翻滚着升腾而上,将降落的毒液尽收入囊中,方向一转,射回原处。
蛇影原地消失,奔腾的死气冲向四周,空间震荡,整个冥殿一阵裂响,门窗尽碎,扬起的烟尘中,银茅雪松剧烈抖动,细碎的松针如飞霜,漫天飘零。
烟尘缓缓落地,死气平息下来,如平静的潮水一般,小幅度地向周围漂流涌动,渐渐铺满整个天井,却绕过那扇门。
竹扉已经碎落,露出黑黢黢的门洞,门内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死气阻拦在了门前。
阿迦奢盘膝坐在昏暗的室内,寥寥几道天光穿过树冠照进来,映得他脸上墨蓝色的花纹半明半暗。
角落里响起几乎微不可闻的窸窣声,无数条小蛇在阴影中慢慢蜿蜒过来。
阿迦奢看着缓步走来的人影,声音嘶哑:“你来得比我预想更快一些。”
阴天子:“杀你,朕只希望更快。”
面对不加掩饰的腾腾杀意,阿迦奢抬起头,倨傲道:“杀了我,崔绝的螣毒将无药可解。”
“朕可以在杀你之前逼出解药。”
“那你大可一试。”
话音落地的瞬间,火海爆燃,熊熊的那落迦火冲向室内,阿迦奢就着坐姿霍然拔刀,刀锋寒光大涨,一刀劈开火焰。
火星四溅,阿迦奢身法极快,瞬间拔刀而起,化作一条鬼魅的蛇影穿过火星,划向阴天子的咽喉。
周遭忽地刮起阴风,阴天子抬手一震,割昏晓剑化现在掌中,卷起黑色的风潮,迎向他的刀锋。
一声震耳撞击,空间震荡,余威迸射出去,廊柱咔嚓一声断裂,整个长廊塌落下来。
蛇影消失在倒塌的廊柱之后。
阴天子蓦地转身,横剑划去,只见阿迦奢的身影从树底一条小蛇身上出现,持刀攻击阴天子背后。
刀剑相击,阿迦奢不敌,踉跄后退,阴天子上前一步,割昏晓剑裹挟腾腾的黑焰,悍然斩杀下去。
手起剑落,毒血飞溅,血肉横飞。
阴天子却眼眸一沉。
只见被割昏晓剑斩杀的“阿迦奢”悄然委顿下去,褪下一张轻薄的蛇皮,在那落迦火的焚烧下,化为灰烬。
而在他的身后,又一条小蛇从倒塌的廊柱缝隙钻出,落地变成阿迦奢,张开蛇嘴,喷出湛蓝的毒液。
阴天子反应极快,身形猛地一顿,眨眼间,闪现到了五尺之外,避开毒液的范围。
两人站在天井的两端,隔着纷飞的松针对峙。
阿迦奢抬眼,远远望着阴天子,咧开嘴,湛蓝的蛇信舔了舔唇角残血,嘶哑地笑了:“哈,幽冥之主,不过尔尔。”
阴天子剑尖指向他:“朕今天不是以幽冥之主的身份杀你。”
“那是什么?”阿迦奢嘲了一声,“崔绝的男人么?”
阴天子:“杀你,为他报前世之仇。”
“这仇为何是你来报?”
“你不配脏了他的手。”
阿迦奢持刀横在胸前,天光穿过树冠,细碎光影落在他的刀上,映亮蓝荧荧的锋芒,他的蛇眸在锋芒辉映下泛着妖冶的蓝金色,慢慢邪笑道:“你不明白崔绝为何没有对我报仇,如果我没有价值,崔绝不会容忍我存在,既然我还存在,那说明我对他还有价值。”
“判官仁厚,不忍赶尽杀绝,但朕不会。”阴天子道,“朕赐你战死。”
阿迦奢:“你不想知道我对崔绝有什么价值?”
“螣毒的解药。”
“哈,”阿迦奢笑了一声,“你果然不懂他。”
阴天子面沉如水:“朕与他的感情不是你能置喙。”
几尾纤细的小蛇从阿迦奢背后好奇地探出头来,他抬手,温柔地将小蛇从肩头赶开,淡淡地说:“我毒瞎他是他生前的仇怨,而他死后成为判官,权倾天下,却没有立即报仇,你猜为什么?”
阴天子没有出声。
阿迦奢又道:“直到三百年前,他灭我全族——虽然他不肯认罪,哈——将我封入无余灰断棺,禁锢在枯鬼死底,却依然没有杀我,你猜为什么?”
“你在试图中伤判官,”阴天子沉声警告道,“这一点,足够你魂飞魄散。”
“好可怕的威胁。”阿迦奢仰了仰下巴,倨傲地直视他,“你需要知道,即使你是幽冥天子,想毫无代价地杀我,也不容易做到。”
阴天子面色深沉,他知道此话不虚,阿迦奢身为一族之长,实力不容小觑,但……
他淡淡道:“杀你,朕不惜代价。”
“哈,”阿迦奢一笑,脸上妖异的蓝纹微微扭动,唇角轻扬,危险地吐着蛇信,声音嘶哑而又低柔:“如果这个代价……是崔绝呢?”
阴天子心头蓦地腾起一丝不详之意。
他冷冷地看着阿迦奢,余光扫过他身边蜿蜒爬动的小蛇,这些都是事先布下的寄体,阿迦奢自知无法与自己正面争锋,选择用寄魂转移之术消耗他的战意。
似乎有哪里不对……
不对!阿迦奢的应对太从容了!
天子暗卫昨夜搜查到消息,自己连夜赶来,中间未走露半点消息,以自己的能力也不可能被察觉到行踪,阿迦奢怎么会毫无讶色,还做下这样的安排?
莫非他是故意泄露行踪引自己前来?
阿迦奢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他这么做的目的……他以自身为饵,引来自己,这无异于自杀,除非他有什么手段能杀死自己。
阴天子的灵识能探查到整座冥殿,确定除了阿迦奢,再没有其他高手,单凭他一个阿迦奢,还不可能杀死冥王。
杀不死自己,却将自己引来,恐怕他的目标就不是自己,那么……
调虎离山?
阴天子冷声:“你有几个脑子,敢算计判官。”
“想到了?”阿迦奢嘲道,“我之所以能算计判官,是因为你把他关起来了啊哈哈哈,任何阴谋的胜负都在于情报的多少,是你亲自葬送了崔绝获得情报的机会。”
阴天子眼眸一沉:“你做了什么?不,不是你,你在这里,那么是你的同伙……判官在阎罗殿,你的同伙有通天之能,可以进入阎罗殿伤害他?”
阿迦奢挑衅地看他,慢慢地笑问:“很难吗?”
一个可怖的猜测在心底忽然成型,阴天子脸色阴冷至极,在细碎天光的映照下,犹如恶鬼。
——崔绝正在静养,能接触到他的,只有两人的心腹,阿迦奢的意思很明显了。
阎罗殿有内鬼。
不,不可能。
无谓的猜测只浮起一秒便被否决,阴天子霎时冷静下来——他的子珏聪慧无匹,绝不会养叛徒。
再说,阎罗殿有他设下的结界,只要待在殿中,没有人能够伤到他的子珏。
他握紧剑柄,手腕微微振了一下,抖落剑锋上残留的血珠,漠然抬眼看向阿迦奢:“太差了。”
“什么?”
“你的算计太低级了,”阴天子淡淡地说,“就算没有朕在身边,子珏也不是你能伤害的,轻视他,将是你最根本的败因。”
阿迦奢脸上划过一丝错愕,很快恢复镇定,嘲道:“你倒是相信他。”
“呵。”阴天子露出进入五劫城的第一个微笑,“他可是算无遗策的判官。”
阿迦奢看着那抹笑,心底忽地腾起一股深彻灵魂的寒意——眼前这个男人,在受到以崔绝为筹码的威胁之后,竟然无端自信强大了几分。
他表面不动声色,手指微微动作,调整持刀的姿势,金眸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泽,死死盯住阴天子。
听到对面含笑哼了一声:“他是如此优秀,朕今日如果无功而返,可怎配拥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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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子提起割昏晓剑, 鬼炁灌注,剑身血槽泛起暗红的血光,天井中流动的阴风夹杂着森然鬼哭声。
白茅雪松剧烈抖动, 飘零如雪的松针雨中, 阴天子一剑挥出。
阿迦奢不敢硬拼, 在他剑锋袭来的瞬间,猛地往上一翻, 电光石火之间,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直接抛弃这具身体, 魂体变换到屋顶一条小蛇的身上。
堪堪避过剑锋, 阿迦奢尚未松一口气, 忽地察觉到一股令人肝胆俱裂的强大压迫力。
只见割昏晓剑剑势未减, 悍然卷起死气狂澜,整个冥殿中,暴冲的死气所到之处, 所有小蛇齐齐爆裂。
毒液四溅,迸射向四面八方。
翻滚的那落迦火从地底涌出,黑色火焰包裹毒液, 刹那间,便焚烧殆尽。
“啊……”阿迦奢痛呼出声, 这些小蛇是他的魂片所化,一时间集体受焚, 让他霎时如坠火池地狱。
稍一分神, 割昏晓剑已至眼前。
阿迦奢猛地抬眼。
森然剑风吹得他发辫飞起, 脸上的花纹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起来, 无声而又诡异地飞快变幻。
他弃刀, 双手结印,金色眸子中闪烁着疯狂的神采。
“你能接下鬼螣之王的全力一击吗……你!”
阴天子蓦地沉眸。
只见一个戴着帽子的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阿迦奢身前,一只手按在他结成的手印上,另一只枯瘦修长的手握着手杖,抵住割昏晓剑的剑势。
一个弥漫着浓烈硝烟的结界出现在双方之间,割昏晓剑重重击在结界上,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空间剧烈扭曲,剑势被转移,强大的力量落在天井的雪松上。
霎时,天崩地裂,冥殿溃倒,崩裂的砂石中,白茅松针漫天飞舞。
阴天子抬手,磅礴浩荡的死气凝固万物,将爆炸控制在单手之间。
视线穿过迷乱的砂石雨,他认出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戴帽人,当时二人擦肩而过,此人灵魂背后冲天的烽火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他是一个生灵,一个杀孽遍身、厚到令冥王都看之不清的生灵。
“你是何人?”阴天子沉声问,目光扫过他的手杖,那根陈旧斑驳的手杖给他一种极不舒服的厌恶感。
戴帽人低低地笑了一声:“你不会想知道的。”
阴天子心里沉冷,听上去此人与自己是认识的,并且不算友好,但自己并没有什么私怨,如果有……那只能是与崔绝有关。
“这条小蛇我保下了。”戴帽人淡淡地说。
阴天子:“不可能。”
戴帽人:“他,换崔绝,你不亏。”
阴天子想起刚才那个相当惊艳的结界,能在割昏晓剑的威压下强行转移剑势,此人的修为着实可怖。
他和阿迦奢联手,未尝没有和自己一战的实力,但是……
用阿迦奢换崔绝——为什么这么说?
就算用调虎离山之计使得自己离开幽都,但只要崔绝在阎罗殿中,就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可为什么此人如此笃定,认为崔绝有危险?
“你可以认为我在诈你,”戴帽人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杖,“我也相当乐意你这么认为,不管崔绝,跟我决一死战,然后回去参加崔绝的追悼会……”
“放肆!”阴天子断喝。
戴帽人哈哈大笑,末了,收敛笑声:“休战,做个交易怎么样?”
阴天子:“你没有跟朕交易的权力。”
“螣毒的解药也不要了吗?”
阴天子眼眸骤缩,千年前的螣王之毒深深刻在崔绝的魂体中,他曾想尽办法也没能拔除,只能任这毒折磨了崔绝一千年。
戴帽人从风衣中摸出一支试剂,扔了过去。
阴天子没动,一团死气飘出,接住飞来的试剂,几乎是一瞬间,火光爆出,爆炸被死气团牢牢包裹住,反击回去。
“哈,真是出乎意料的谨慎啊。”那人灵活地一转手杖,将急飞而来的死气团击破。
试剂瓶从爆裂开的死气团中掉落下来,阴天子接住,指尖碰到瓶壁的瞬间,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刚才只是试探。”戴帽人斯文地欠了欠身,阴阳怪气地笑着说,“他……还真是会挑男人。”
阴天子捏着试剂瓶,心下一沉——果然是冲着崔绝来的。
“你究竟是何人?”
戴帽人摆摆手:“说了,你不会想知道。”
阴天子:“你与朕的判官是故知,那么,朕就必须要知道你的身份。”
那人笑了一声,低着头,帽檐几乎遮住整张脸,只露出瘦削苍白的下巴,笑了一会儿,意味不明道:“朕的判官……哈,到底还是成为禁脔了呀,子珏。”
阴天子脸色霎时冷至极点。
“禁脔”……这是他绝不希望被加诸于崔绝身上的词汇,更何况是以这般戏谑的语气说出。
就在一天之前,督察处长重提当年的八字谶语“狐眼含情、媚主之相”,这些对崔绝的污蔑,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地刻在他的心上。
阴天子一言不发,提起割昏晓剑,鬼炁灌注,剑身浮起令人毛骨悚然森寒暗光,强大的威压笼罩下来。
“收了我的解药,却又要再起争锋,幽冥之主,你这就不厚道了。”戴帽人淡淡地说,“你的判官就这么教导你的吗?那他可真不是一个好帝师。”
话音未落,一道剑气射出,速度极快,快得根本看不清楚,戴帽人蓦地设出一道结界,下一秒,结界破裂,剑气擦着颈侧射过。
那人帽檐底下一缕发丝被斩断,发梢沾着鲜血,掉落在地上,在他颈侧,一条殷红的伤口浅浅出现,飞快地渗出血珠。
“你没有评价他的权力。”阴天子漠然说。
戴帽人接住一根断发,似乎对自己受伤之事十分新奇,看了看发梢的鲜血,半晌,笑了起来:“哈。”
阴天子捏着试剂瓶,命令:“证明这是真的解药。”
“没问题。”戴帽人轻巧应下,忽地转身,瘦硬的手指狠狠掐住阿迦奢的脖子,身体猛地前倾,吻上他的嘴唇。
阿迦奢脸上的花纹骤然泛起鲜艳的蓝色,毒牙暴戾伸出。
两人一触及分。
戴帽人喘了两声,微微扬起头,毫无血色的薄唇布着一层水汽,在微弱天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下唇上赫然洞穿着两个齿印,流出暗红发黑的毒血。
他在胸口连点几处大穴,伸出手去。
阴天子将试剂瓶抛出。
戴帽人接过试剂瓶,弹出一滴液体,以食指接住,红色液滴落在修长苍白的指尖,颜色浓艳得触目惊心。
他伸出舌尖,慢慢舔去那滴液体,几秒钟后,帽檐下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浑身剧烈抖动,片刻之后恢复平息。
“吁……”戴帽人缓缓喘出一口气,将试剂瓶扔了回去。
阴天子收下试剂。
“幽冥之主,”戴帽人声音嘶哑,似是被短时间内的中毒与解毒折磨去了全部力气,“这条小蛇我保下了。”
阴天子目光扫过对方关系诡异的两个人,在来这里之前,阿迦奢是他的第一目标,但眼下这种情况,让他对这个戴帽人产生了重重的警惕。
此人修为高强,行事恣意放浪,不容小觑,最重要的是,他认识崔绝,可能还十分熟悉,熟悉到可以唤他“子珏”。
但却又有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你的身份。”他第三次质问。
“哈,还真是锲而不舍。”戴帽人哑声笑了笑,笑声里有一声疲惫,“回去问你的判官吧,他能猜到的,帮我问他,一千年了,那朵琅花,凋零了吗。”
阴天子眼眸狠狠紧缩,充满敌意地看着对面,这个藏头露尾的神秘人,每一句话都让自己无比厌恶。
“前提是,”一直沉默的阿迦奢突然狰狞地笑出声,“你回去,还能见得到你的判官。”
阴天子:“你们做了什么?”
阿迦奢倨傲地仰起脸,诡异蛇瞳中闪烁着疯狂的金色光泽:“我听闻崔绝算无遗策,那他能算出是谁背叛了他吗?”
阴天子脑中蓦地闪过一道光,一个模糊的猜测隐隐约约浮现出来——阎罗殿有自己设下的结界,只要崔绝不出阎罗殿,可以保证绝对的安全,可万一……他出了阎罗殿呢?
自己临走前勒令他静养,以他乖巧的性格,不会忤逆自己,那么他走出阎罗殿,会是为了什么?
冥府里有谁敢公然违背自己的命令,去将崔绝带出?
答案似乎没有什么争议。
小府君……
阴天子不动声色地压下去砸了泰山殿的狂怒,割昏晓剑的剑尖指向阿迦奢,声音森然:“如果判官有什么三长两短,整个鬼螣将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目送阴天子的身影隐入空间中,阿迦奢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整个鬼螣……三百年前就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啊哈哈哈哈……”
戴帽人静静看着他癫狂大笑,等他笑声渐悄,才淡淡地说道:“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止,要想真正杀死一个人,是将他的一切全都抹去,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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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帽人说得十分平静, 阿迦奢的神色却已经阴沉下来,阴天子的威胁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崔绝受到伤害,那么鬼螣一族的痕迹将会被一把抹去。
不论他们是否曾在幽冥一隅鲜明浓烈地存在过, 也不论他们是否有着泼天的冤屈尚未清白, 都将彻底化为乌有, 不会再有人知道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就像凌晨的薄雾, 随着天光亮起,烟消云散。
他坐在坍塌的冥殿废墟中,冷哼:“可恨又可悲的幽冥之主啊, 他再过一千年一万年, 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到底是个怎样的疯子。”
“哈, ”戴帽人笑起来, 点头道,“疯子。”
简短的一声笑突然激怒了阿迦奢,他身影蓦地一动, 掌中锋利刀锋已抵在戴帽人的咽喉,嗓音嘶哑:“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你们整个师门从上到下全都是疯子。”
“别这样暴躁,小蛇, ”戴帽人懒洋洋地推开他,舌尖舔了一下嘴唇上洞穿的伤口, “我救了你, 而你却咬伤我, 这太失礼了。”
阿迦奢盯着他在唇上慢慢滑过的舌尖, 过了一会儿, 收刀,转身,冷声道:“你不该擅自将我的解药交给别人,还有,你刚才的冒犯已经激怒我了。”
说罢,抬腿往外走去。
戴帽人倚在一根歪倒的殿柱上,一手拄着手杖,另一只手微微抬起帽檐,看着他踉跄的背影渐行渐远,半晌,突然极其阴寒地笑了一声。
在阴天子全速赶回幽都的时候,小府君的豪华凶兽大车在一个静谧的山坳停住。
崔绝下车,一手扶着车壁,另一只手按住太阳穴,痛苦地闭着眼睛:“殿下,你的赶车技术……”
小府君负手看向前方幽深的山林,随口道:“是不是帅死了?”
崔绝:“……”
没听到回复,小府君诧异地回头,见到崔绝一脸虚脱,迟迟不能恢复,忍不住拧眉道:“你没事吧?也太弱了,我知道你身子不好,可我不知道你这么不好。”
他眼神动了动,内心有些猥琐地暗想:弱成这样,就算没有冥王浊炁的困扰,也完全没办法跟阴天子同房吧,一不小心就捏断了……咳咳,修心,修心。
崔绝好半天才终于打起精神,抬眼看向前方,山岭上弥漫着雾气,雾气后是十步一岗的鬼兵警备,灰蒙蒙的天空下,猛禽异兽在上方不断地盘旋。
他皱眉道:“你说,通道在这附近?”
这个山坳后面,是冥府的圣地——幽冥湖。
是历任冥王的葬魂之所,也是新任冥王的诞生之地。
小府君:“相传当年创界时,天孙从泰山顶上坠落,就是落到了这里,他从这里龙兴,后来跟煌灵王的殊死一战也是在这里,这里对天孙来说意义非凡,设想一下,如果天孙想隐居,这里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幽冥创界之处,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是以活死灵为首的异魂,他们霸占轮回,驱牧亡灵,直到天孙率领十路鬼兵,反抗活死灵的暴/政。
在战争最焦灼的时候,双方曾在幽冥湖决一死战。
当时活死灵的首领是煌灵王,在与天孙的对决中,激战十天十夜,被天孙封印在了幽冥湖底。
一战,局势彻底明朗。
活死灵一路溃败,最终只得翻越罗酆山,进入环境恶劣的极北寒境。
这段历史,在幽冥几乎人尽皆知,崔绝点头:“有道理。”说着抬手拿下眼镜,露出隐藏在镜片后的九生眼。
小府君看向他的眼睛,后知后觉地有些担忧,自己把他从阎罗殿弄到这里,该不会做错了吧,万一他折在了这里,自己怎么跟阴天子交代。
“你没事吧?”
崔绝诧异:“怎么突然这么问,我能有什么事?”
“我是说,咳,你的九生眼。”小府君比划了一下。
崔绝:“……现在才想这个是不是太迟了点。”
小府君紧张起来:“言下之意,你有事?”
“九生眼需要消耗大量的鬼炁,而众所周知,我没有修为,”崔绝云淡风轻地说,“所以我发动九生眼,消耗的是魂元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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