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一次解释的机会!”
阴天子鬼炁翻滚,被他气得要走火入魔,闭了闭眼,压□□内暴冲的力量,沉声道:“我要知道所有事!每一桩!从我们离开冥界……不,从你还在冥界就开始策划的事情!”
声音戛然而止。
崔绝歪坐在棺材盖上,伸出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搭在他的额头,担忧道:“你得立刻闭关,否则……”
“否则什么?”阴天子冷声,“否则会死在你硬塞到我体内的力量之下?”
崔绝抿唇没有说话。
阴天子转了个身,仰头看向他的脸,低沉的声音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意:“崔子珏,在你心中,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又是怎么看待你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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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绝轻笑,地宫里没有光,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坐在阴天子身边,拉过他的手放在掌心,慢慢摩挲着, 半晌, 轻声道:“阎罗。”
“嗯。”阴天子漠然地应了一声, 应完才一怔, 意识到他唤的是千年前两人做朋友时叫的名字,手指不由得收紧。
“阎罗。”崔绝又唤了一声。
阴天子:“我在。”
“我要你一直在,时时在, 永远在。”崔绝轻柔地说。
阴天子胸腔震动,猛转头看向他,在黑暗中死死盯着他的脸, 哼道:“花言巧语。”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过头, 看着前方的虚空,闷声道,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你跟我说的话, 根本只是在麻痹我, 让我心里充满幸福, 沉浸在你编织的美好幻境中,从而忽略你胆大包天,谋划出这种疯狂的计策,甚至不惜亲身犯险,差点魂飞魄散的事情。”
崔绝被他一长串的描述怼得有些愧疚,嗫嚅:“这件事情不是我谋划的,我没有叫云阳寒去炸圣塔,也没有叫德门圣公用邪术献祭那么多美人。”
阴天子:“你敢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我……”崔绝顿了顿,小声道,“我只做了一件事。”
“哪件?”
“派人给了云阳寒吞噬阵的秘笈。”
阴天子登时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怪不得刚才云阳寒意图用法阵吞噬自己的时候会被反噬,那个阵法根本就是崔绝给他的,里面早已经做了手脚。
“别的什么都没做。”崔绝无辜又委屈,拉着他的手摇了摇,“真的。”
阴天子被他一摇,心里已经被说服,但脑中却还有一丝理智,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他冷声问:“什么样的秘笈,拿给我看看。”
“我没有随身带着,”崔绝道,“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吞噬阵,发动起来,可以将阵内控制住的力量吸纳到自己身上,我做了一点小小的修改。”
阴天子相信崔绝虽然没有修为,但以他的博闻广知,修改一个阵法倒是不算太难,他想了想,又问:“你怎么保证云阳寒会使用吞噬阵?来历不明的秘笈,他为什么会相信?”
崔绝笑了笑:“他可以不相信啊,我又不亏,而他一旦相信,那我岂不就血赚?”
“你还在撒谎。”
“哎……”
“我问你,”阴天子道,“我们这次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度假。”
回答得十分坦然、坦荡以及坦诚,阴天子的火气登时就上来了:“你还好意思说!”
崔绝心道这是实话为什么不好意思说,但看他气成这样,只扁了扁嘴,没有反驳,毕竟小孩子火气大,他真能气出个好歹来,自己还要心疼。
“继续狡辩。”阴天子冷冷地说。
崔绝:“陛下想让我狡辩……咳……解释什么?”
阴天子哼了一声:“你还记得我们的目的是度假,可现在是度假的样子吗?”
外面在下瓢泼大雨,山体滑坡把车给埋了,不得不躲在这个黑漆漆的地宫中,偌大空间只有脚下一点点干地可以休息……
崔绝苦笑:“这个假度得确实惨了些啊。”
“从一开始,这就不是度假,”阴天子道,“地点是你选的,涿光城有好风光……哈,你早知道涿光城有割昏晓剑的线索,对不对?你是故意的,你在冥界时就已经策划好之后的一切了。”
崔绝仰脸看着他的侧脸,地宫中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能自行在眼中勾画出阴天子此时俊美冷硬的下颌线。
——他的主君,真的越来越聪慧了。
“为什么不狡辩了?”阴天子没好气。
崔绝抿了抿嘴,小声道:“被陛下戳穿,无话可说了。”
“你!”阴天子最受不了他这样伏低做小的样子,他体弱气短,声音轻柔,这样小声说话,简直像放了只奶猫在他心里挠一般。
阴天子用力攥紧拳头,气急败坏地说:“你真是天生就是来克我的!”
“哈。”崔绝笑了起来。
阴天子:“你还笑!”
“没有,我只是天生笑眼……”
“都发出笑声了!”
崔绝咬着嘴唇,努力把笑容憋了回去,拉着阴天子的手,在唇边碰了碰,柔声道:“你猜得很准,我确实是得到割昏晓剑的线索,才提议去涿光城的,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不是我设计的了。”
他的嘴唇柔软微凉,带一点湿意,阴天子感觉好像有电流从他嘴唇传到自己手背,一路上蹿,电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他竭力保持头脑的清醒:“去丹顶云城呢?”
“那是我们遇到云阳氏截杀后才临时起的意啊。”崔绝一脸无辜。
阴天子不上当:“你给云阳氏吞噬阵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
不可能在之后,云阳氏所做的准备,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完成的,崔绝早在他们决定去丹顶云城之前就已经给云阳寒下好套了。
阴天子取出报冤行,鬼炁灌注,剑身在黑暗中发出沉冷的嗡鸣,他看着这把既熟悉又陌生的剑,说道:“我到了涿光城,才知道割昏晓剑在云阳氏手中,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跟你一样。”
“哼。”显然不信。
崔绝失笑,苦笑着摇摇头,解释道:“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在云阳氏手里,那本秘笈也不是专门要交给云阳寒的,当时我托了一个古董商,在黑市上散布消息,说他有秘术,可以利用法阵来吞噬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力量,但是需要冥王之力来做介质,然后云阳寒就上门了。”
冥府和妖界是打了几百年的宿敌,岂能轻易得到冥王之力,云阳寒之所以会收购这个秘术,就说明他手里极有可能有阴天子的东西,联想到七百年前围杀阴天子的主要势力,那个东西多半就是割昏晓剑了。
阴天子已经相信他了,但又觉得不能相信得太轻易,哼道:“所以说,云阳寒对圣塔下手,跟你没关系?”
“天地良心,我如果……”崔绝举起手要起誓,被阴天子恼火地一巴掌打了下来:“不许胡言乱语!我信你。”
“是。”崔绝立即笑弯了眼睛。
阴天子道:“云阳寒天赋不如魔后,想要吞噬力量来增加修为,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没想到他会对圣塔下手。”
妖界最迷信,极其重视祭祀神祖,破坏神庙向来是重罪,更何况是供奉了初代妖王和古神的圣塔。
云阳寒上来就作了把大的,真不愧是魔后的亲弟弟,作起死来不遑多让。
崔绝眼眸沉了沉,唇角勾着一抹冷笑:“他为什么会对圣塔下手,你的好兄弟想必能解释出来。”
“他不是我的好兄弟。”阴天子纠正,皱眉,“这件事里还有太华的动作?关他什么事?”
“哈,”崔绝道,“天底下没有不关魔主的事情。”
阴天子听懂他话里的促狭——魔主闲到皮疼,整天在社交网络上指点时事,每一个热点底下都有他的身影,如果没有,那就不是热点。
“他做了什么?”
崔绝:“那个引动天雷,破开圣塔封印,召唤出上古灵魂的心法,就是魔主交给德门圣公的。”
阴天子嫌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崔绝嘲道,“魔主同我一样,也是热切希望云阳氏和圣塔一起完犊子的。”
阴天子笑了一声,笑容很快就浅了:崔绝对云阳氏和圣塔的恨全都来自于自己,若非自己本事不够,七百年前也不至于被逼到半淬灭,也不至于在崔绝心底种下了恨的种子。
“这事说来也太巧了,”崔绝笑着道,“就算是我,事先也没算到会和魔主这么打一通隔空配合,我原本的计划只是逼云阳寒拿出割昏晓剑,没想到魔主横插了一脚,倒是连圣塔一起给掀翻了。”
阴天子看向他:“你很欣赏他?”
崔绝:“我为什么要欣赏一个深宫怨妇?”
阴天子咧了咧嘴,刚要笑,突然想起白无常经常骂崔绝的词——妖妃,笑不出来了,甚至蹿起了火气:你们一个妖妃,一个宫妇,对称得很啊。
崔绝诧异地发现阴天子刚刚被自己哄好的心情似乎突然之间就恶化了,一时间张口结舌,暗自嘀咕自己应该没说错话吧。
“我要静息,消化体内的力量,”阴天子冷冷地说着,抱起崔绝重新放回棺材顶,“雨还在下,地面水位会上升,你老实在上面待着。”
“好。”崔绝叮嘱,“你现在体内力量很杂,要分清主次——首要的,是那个被召唤出来的灵魂,虽然你已经吞噬他,但想要完全吸收他的力量,想必不会很简单,你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知道。”阴天子打断他,也翻身上了棺材盖,盘膝坐下,闭眼运功,慢慢梳理起体内的力量。
崔绝无声地坐在旁边,目光痴迷而又忐忑地看着他。
过了几分钟,阴天子忽地睁开眼睛。
“怎么了?”崔绝紧张地问。
“为什么是吞噬阵?”阴天子没头没尾地问。
崔绝松了口气,刚要说话,阴天子又道:“你设计的每一环都是从我的角度来的,我的割昏晓剑,我吞噬的力量……”
“我病骨支离,没法习武嘛,”崔绝解释道,“我吞噬不了,当然要让你来。”
阴天子:“我已经是天下最强,不需要再增加修为,你让我吞噬那个上古灵魂,又一直催我赶紧吸收他的力量,为了什么?”
崔绝:“你想多……”
“因为他的力量很特殊。”阴天子打断他,看着崔绝的眼睛,问:“你知道我七百年前为什么会来救魔后了。”
崔绝:“你想借那个机会查探圣塔。”
“不错,”阴天子道,“因为传闻圣塔中供奉着初代妖王和古神,古神来自神界,神力或许有可能化解我体内的浊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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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体内的浊炁, 对于阴天子而言,阻碍的不单单是他和崔绝的情谊,更重要的, 是会影响神智, 每一个冥王的末路都是浊炁积累太多, 癫狂而死。
“神力可以化解浊炁……”崔绝问,“这一点, 你是怎么知道的?”
“多年前泰山老府君的推测。”
泰山老府君指的是上一任泰山王,也是上一任阴天子,因一生未婚, 早早陷入了混乱状态, 为防止狂性大发伤害到身边人, 提前选择了淬灭。
阴天子神情在黑暗中凝重起来, 声音依旧平稳温和:“你还记得我们相遇时的情形吗?”
提及那段镌刻在了灵魂里的往事,崔绝心头无比柔软,却笑道:“那么久了, 早忘记了。”
“是吗?”阴天子不怒不喜,平淡地说,“那你记忆力不如我,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秋天……”
崔绝:“是季春,三月初三上巳日, 一连下了十多天春雨,好不容易放晴, 竹枝寺的垂丝海棠都开了。”
阴天子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果然早忘记了。”
“哈。”崔绝笑起来, “原来故意钓我呢。”
“谁让你说忘了?”阴天子哼了一声, 顿了顿, 正色道, “我们的事,不许忘。”
“是,谨遵君言。”崔绝含笑应声。
阴天子看着他唇角的梨涡,知道他刚才是故意想逗自己,千年前的初遇那么美,他怎么舍得忘记。
崔绝抬手在他眼前晃晃:“看什么?”
“看一个没心没肺胆大包天的混蛋。”阴天子哼着说。
崔绝失笑:“真不公平,这地宫黑漆漆的,我什么都看不见,你却能一眼看清我的心胆肺。”
阴天子:“因为我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看的,看得比眼睛更清楚,你看不见,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心!”
“……”崔绝暗自嘀咕:怎么又绕回来了?
他伸手抓过阴天子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笑道:“我怎么没有心,你摸摸,在这里呢。”
“你!”阴天子手指僵住,怔了半秒,猛地收回来,低斥:“不许动手动脚。”
“是。”崔绝拖长了声音。
阴天子哼了一声,发现一旦扯起有心无心的问题,就是在给自己找罪受,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心的当然也不怕有心的,在这个混蛋面前,自己完全是一败涂地。
崔绝见好就收,收敛了笑容,温声问:“你提当年我们初遇,是想说你当时去人界的原因?”
“嗯。”阴天子道,“当年统领十王的是老府君,他一生都在研究化解浊炁的办法,什么方法都用尽了,最终只得寄希望于神力。”
崔绝点头:“传闻中说,第一任阴天子来自神界,是天帝之孙,当时阴阳未分,是天孙手持割昏晓剑和辟阴阳刀,在泰山之巅以神力劈开阴阳两界,整个冥界的万物,都是在他神力滋养下生长起来的,他自己也因为神力耗尽而堕入冥界,成为最初的冥王……这么看,神力化解浊炁,是十分合理的。”
他想起往事:“怪不得你那时总是东奔西走,是在寻找神力?”
“你找到了吗?”
“人界有很多神迹传说,但没有一个站得住脚,”阴天子道,“我寻访了很多神迹,一无所获,后来听说白邺城有个降魔师成神,我找过去,但运气不好,他先一步去妖界了。”
崔绝:“你没去妖界找他?”
阴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宇紧了紧,摇头:“没有。”
崔绝察觉到异样:“有什么隐情在里面?”
“没有。”阴天子说,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妥,自己刚刚才因为崔绝瞒着他搞小动作而甩脸子,转脸就撒谎,未免太难看了,他改口道:“临时有事情耽搁了。”
“嗯?”崔绝越发狐疑。
“那是兴昌七年。”阴天子语气极其轻浅地说。
“……”崔绝怔了怔,心头冷不丁地抽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兴昌七年,是自己前辈子蹬腿嗝屁的那一年,他在外地,回来得迟了。
阴天子皱眉:“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崔绝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你!”阴天子拍开他的手,“你又大不敬!”
崔绝收回手,搓搓手背,嘀咕:“干什么这么生气,打得我手生疼。”
阴天子没好气:“难道我被你捏得不疼吗?”
“你堂堂万鬼之主,武功盖世,跟我一样?”崔绝横他一眼,“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哼。”阴天子哼了一声,突然身体前倾,上前一步,抱住盘腿坐在对面的崔绝。
崔绝被他紧紧抱住,无奈地笑起来:“松一松,唉,你要勒死我。”
“就要勒死你!”阴天子咬牙说,“与其由着你胡作非为,死在别人手里,我不如亲自动手,给你个痛快。”
“嘶……”崔绝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怎么还在生气?气性未免太大了些。
他勉强腾出手拍拍阴天子的后背,掌心贴在他的背心,突然察觉到体内暴冲的力量,他没有修为,无法探知对方经脉中的状况,但估算了一下上古灵魂+云阳寒+德门圣公的妖力,心中大致有了数,悠然笑道:“你暂时不能勒死我,要先闭关,我脖子给你留着,要勒还是要亲,等你出关之后再做定夺。”
“胡说八道。”阴天子闷声斥了一句,重新打坐入定,集中精神处理体内的力量。
崔绝坐在他对面,含笑看着他,脑中在迅速旋转——妖界传说中,圣塔里供奉的是初代妖王和古神,但云阳寒用祀神诀为什么只召唤出了一个灵魂,另一个在哪里?
召唤出的这一个,是妖王,还是古神?
如果幸运,召唤出的是古神,经过数千年封印,他灵魂中的神力还残留多少?能否真的化解浊炁?能化解多少?是一劳永逸的吗?是否会有副作用?
不知过了多久,陆行舟和石饮羽从外面回来,走近,看到他们两个面对面打坐,阴天子在运功,崔绝在看着他,眉梢眼角含情带笑,温柔娴静得像一朵在黑夜中无声盛开的白莲花。
“和好啦?”陆行舟大咧咧地问。
“嘘。”崔绝忙止住他,指指对面的阴天子,表示不要打扰。
陆行舟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棺材盖上,低声嘀咕:“我说,没有什么矛盾是睡一觉不能解决,如果不能,那就多几个花活儿。”
“欸,”崔绝笑眯眯,“冥界有个连锁企业,叫千红一窟……”
陆行舟点头:“知道。”风俗街上最大的夜店。
“前段时间出版了一本教辅用书,销量很火爆,”崔绝道,“店长送了一本给我,等回冥府让人快递给你们。”
“什么教辅用书……卧槽!”陆行舟话没说完自己反应过来,风俗店里还能捣鼓出什么好玩意儿来,吐槽道,“你们冥界真黄。”
“噫,”崔绝谦虚道,“我们冥风淳朴,你可不要瞎说。”
陆行舟:“无限的生命全用来研究本能了,可不是淳朴嘛。”
崔绝啧了一声:“看样子你不要?”
“要。”陆行舟斩钉截铁地说。
石饮羽在后面戳他腰。
陆行舟回头:“你干啥?”
“那个……问问他,”石饮羽压低声音,“千红一窟最出名的那个……教具……网上很红……”
陆行舟果断假装没听见,对崔绝道:“小阴干嘛呢,这会儿怎么妖气冲天的,太奇怪了,他准备转职到妖界了吗。”
崔绝心头一动:“妖气?”
“是啊。”陆行舟体质特殊,有部分妖族特性,感官十分敏锐,此时皱眉看着阴天子,能察觉到他体内有三股不同的妖气在涌动,其中有一股格外强势,但是量很少。
崔绝:“除了妖气呢?还有没有其他气息?”
陆行舟立即警惕,眯了眯眼睛:“你希望有,还是没有?”
“哈。”崔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信得过陆行舟,这人对自家主君是真的好,他笑了笑,将实情和盘托出。
陆行舟脸色怪异:“神……神力?”
崔绝点头:“你知道?”
“这怎么说呢……”陆行舟支吾,这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而是……他被神力的功效给惊呆了。
原来自己这么珍贵的吗???!!
“害,”陆行舟撸袖子,“你早说啊,我……”
“我们可以帮你留心。”石饮羽提高声音,接着他的话茬说完,并不动声色地改了他的原意。
陆行舟一听这话,登时明白他的意思——自家小魔物信不过判官,不许他暴露自己来自神界的事实。
崔绝看了他们一眼,笑笑:“那多谢二位了。”
“嗯。”陆行舟有点过意不去,出声道,“我家里有个老不死的,走过路过很多地方,稍微见识多一点点,回头我问问他,关于神界了解多少,还能去哪儿搞点神力出来。”
崔绝含笑,再三感谢过,问:“外面雨停了没,刚才你们去勘查,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没停,但小了很多,”陆行舟道,“至于问题……山下有军队正在集结,准备冒雨上山,这算问题吗?”
崔绝:“……”
陆行舟还一脸淡定地补充解释:“昨晚异像太大了,八十万道惊雷对着圣塔劈了半宿,妖王亲自下令,让附近的城主们带人来探查,我看了一眼,估计有一千多妖兵。”
石饮羽问:“要全杀死吗?还是要留点活口?”
“!!!”崔绝吃惊:不要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么恐怖的事情,杀妖是犯法的。
陆行舟指尖燃起一朵那落迦火玩来玩去:“你说怎么办?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跟小阴不能随便来妖界的吧,那叫什么……什么鬼魂不吃姜……”
“是鬼神不越疆,”石饮羽纠正道,“你们两个不能被集结的军队搜集到,否则妖界做梦都能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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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饮羽为啥不让陆行舟暴露来历:联系判官的性格和对阴天子的痴迷,一旦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被找到又怎样, ”阴天子睁开眼睛,气息还有些不稳,漠然道, “难道我们还怕妖界那几个杂兵?”
“哇, ”陆行舟赞道, “霸气呀。”
“……”阴天子知道自己被嘲讽了,沉下脸:“你闭嘴。”
崔绝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父慈子孝, 过了一会儿,问:“你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我已经找到法门, 等回到冥府, 闭关四五天, 就可以融会贯通。”阴天子向他解释完, 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问陆行舟:“妖兵还有多久能上来。”
“那可难说。”陆行舟道, “都是些飞禽走兽,速度难以估量。”
石饮羽:“不过他们目的是探查圣塔异象,不是来战斗的, 我们可以在他们上来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圣塔,当然也可以把他们全都灭口。”
“咳, ”崔绝清了下嗓子,正色道, “怎么能做这样残暴的事情。”
陆行舟看他一眼, 脸上没有表情, 心里疯狂吐槽:装什么装, 我儿子小阴宽和仁厚, 可你特喵的最是刁钻狠毒,这样残暴的事情他确实做不出来,但你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
阴天子对崔绝柔声道:“你天性纯良,灭口这种事情,确实超出你的容忍范围了。”
陆行舟:“……”
阴天子在地宫里转了一圈,想找点东西来遮雨,但这个地宫里除了石棺什么都没有,空得根本不像一个妖王的陵寝。
他回头问陆行舟:“那些妖兵带雨具了吗?”
陆行舟:“带了,你什么意思?”
阴天子往外走去:“妖兵走哪条山路上来,我先去夺一件雨具……”
陆行舟:“你有病吧?”
“我没有病。”阴天子诧异地看他一眼,觉得他才有病。
崔绝拉住他:“我不需要雨具。”
“你身体不好,不能淋雨,”阴天子拍拍他的手背,“别怕,我片刻就回来。”
“哦?”崔绝促狭地笑了一声,坐在棺材板上,歪头看着他,眉眼弯弯,“原来天子陛下不能为我遮风挡雨的?”
阴天子:“你!”
崔绝笑得天真而温柔:“我在陛下怀里,风也吹不着,雨也淋不着,为什么需要雨具?”
陆行舟感觉浑身汗毛直立,十根脚趾全都勾起来了,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嘀咕:“太恐怖了,这特么双重人格吧。”
“我听到了!”阴天子冷声说。
陆行舟:“我怕你听到?”
真是的,吵架拌嘴你爸爸我可从来没输过。
被阴天子从棺材板上抱下来,抱着往外走去的时候,崔绝回头看了一眼那具石棺,眸色阴晴不定:石棺为什么会是空的呢?
外面雨果然小了很多,山地坑洼不平,积了深深浅浅的水汪,崔绝发现不远处两个水汪上面各长着一截树枝。
树枝十分突兀,一看就是插上去的。
走进一看,不禁失语,那是昏厥的云阳寒和德门圣公,在这段时间内,有机会插树枝的,只有……
陆行舟解释道:“这俩都淹到水洼底了,做个标记,让他们的手下来了好找。”
“哈。”崔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陆组长真是聪慧。”
“啊哈哈。”陆行舟干笑,莫名感觉好像被嘲讽了。
下山之前,崔绝提醒:“我们的车子得处理掉,不然回头妖兵们清理现场时发现,会查到冥府头上。”
刚才陆行舟和石饮羽出来踩点时已经找到越野车的坟冢,被山体滑坡时崩塌的土石给深深地埋了,两人在附近绕了一圈,认为埋藏得十分隐蔽,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崔绝仍然坚持必须处理:“你刚才说妖王命令附近的城主带人来探查,如果是辄沐城或者咸宁城的人,可能还发现不了,但如果来的是西北方向招摇山城,那就很难说了,招摇城主爱好寻山问仙,圣塔这么大的异象,他一定会亲自前来、细细探查,这里埋得虽深,却不是毫无破绽……”
“行行行,你别啰嗦了,”陆行舟打断他,撸起袖子,“我挖,我挖还不行吗?”
崔绝含笑:“我不是故意逼你……”
“去你大爷的,别跟老子装。”陆行舟没好气,指挥阴天子,“来,小阴搭把手,用你的死气把底下爆开。”
“咳咳咳!”崔绝捂着嘴咳嗽起来。
阴天子刚要腾出一只手去控制死气,见状又收回,拍拍他的后背,柔声:“怎么回事,是不是着凉了?”
陆行舟脸皮抽了抽,看看那边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满眼一言难尽,回头对石饮羽说:“得了,咱俩来吧。”
石饮羽似笑非笑:“不让小阴动手了?”
“指望他?”陆行舟哼哼,摆着手道,“也不看看他怀里抱了个什么玩意儿,早变软脚虾了,指望不上,不中用了。”
几个人都懒得动手挖土,石饮羽直接用魔气将地下的土石爆开,就听一声巨响,炸飞的土石中,一个庞然大物被崩上天空。
陆行舟猛地甩出骨鞭,缠住那东西用力拽了下来。
一阵地动山摇,满身泥土和划痕的越野车轰然落在他们面前。
与此同时,山下传来大部队奔跑的声音。
“来得这么快!”崔绝吃了一惊,急道,“快看车坏了没,还能不能开。”
陆行舟速度极快地蹿上车,打火,惊喜大叫:“卧槽,这质量……绝了!”
几个人连忙上车,车门还没关呢,就见几十只黑豹冲出树林,发出震慑的低吼,化作人形,手持武器围住越野车,大喝:“什么人?立即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