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精阎王的心机判官—— by玉师师
玉师师  发于:2023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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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这么世俗的流程也要……”
“啰嗦。”
一声响指,死气海中漂浮的莲灯全部熄灭。
周围一片黑暗,夜空无星,四下沉寂,连几分钟前还灯火通明的温泉酒店也仿佛已陷入睡眠。
天地间只剩眼前蛋糕上荧荧的鬼火,和阴天子灼灼的双眸。
判官万没想到自己堂堂冥府权臣,有朝一日会被硬按在蜡烛前许愿,和阴天子对视片刻,失笑,移开视线。
白无常在后面戳戳他的背:“别只顾着笑啊,蜡烛都快烧完了,你再不……”
“多嘴。”阴天子打断他。
白无常郁闷地咬了下舌头,觉得陛下果然昏聩。
判官沉思片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底默数了三秒后,吹灭蜡烛。
烛灭的瞬间,阴天子打了个响指,死气海中的莲灯齐齐亮起,酒店也恢复了热闹。
楼下在举办寿衣派对,音乐家吹响唢呐,穿着性感寿衣的男鬼和女鬼在舞池中翩然起舞。
天台上,判官抬起眼眸,看到阴天子正在看着自己:“想问我许了什么愿?”
“不,”阴天子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判官弯起笑眼。
都说对着蜡烛许愿就能美梦成真,可惜自己没有美梦,也不需要执念成真。
生活太幸福,真是平白辜负了烛火。
几个人分了蛋糕,判官和阴天子悠闲地靠在天台栏杆边,俯瞰向广袤的幽冥大地。
烛冥山是幽都最高峰,站在山顶望去,视线可以越过鳞次栉比的建筑,直直望向远处的冥湖。
子夜时分,繁盛如幽都也渐渐陷入沉眠,夜雾在昏黄的路灯间盘旋,将灯光折射成朦胧的泡影。
天下靖平,海晏河清。
阴天子:“我沉睡的这700年,你把冥界治理得很好。”
判官:“是群策群力的成果,并非我自己的功劳。”
阴天子:“你不需要谦虚,我心里清楚,你吃了很多苦。”
“是吗?”判官歪了歪头,“我怎么没觉得有什么苦呢?”
阴天子侧过脸看向他,光影落在他头顶的王冠上,纯净的金刚石折射出璀璨光华,和镜片一角镂雕的银花相映成辉。
镂银的眼镜是他送的,镶钻的王冠也是他送的。
但他突然后悔了。
——珠光宝气太过夺目,映得镜片后的眼眸黯淡了光芒,只觉一片模糊的黑。
明明那双眼睛是极美的。
判官笑问:“这样看我……我脸上沾奶油了吗?”
“嗯。”阴天子伸手,在他干净光滑的颊边轻轻抹过。
万鬼之主的手指本该冰冷刺骨,判官却觉得仿佛有一团火舌,在自己脸上放肆地舔过。
一种轻柔却又滚烫的触感,从脸颊蔓延,爬上眉梢,爬上耳垂,怪异,又令人眷恋。
他还想继续,抚摸却已中止。
阴天子收回手,放眼望向远处星罗棋布的万家灯火,问:“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判官感觉被他碰触的地方像着了火,很想摸一摸,抬起手又觉得不妥,僵了一瞬,抚在心口,叹一声气:“居然直接问寿星,如此没有诚意,真是叫人伤心啊。”
“哈。”阴天子笑起来。
判官仰脸:“我想想,是要金银呢,还是要美人呢……”
“这些我都想过,但无论金银还是美人,他们都配不上你,”阴天子淡淡地说,“如果可以,我想把整个冥府送给你。”
不远处吃蛋糕的白无常一个急回头,差点拧断脖子,捂着脖颈瞪阴天子:这是什么昏君发言???
夜深了,热闹的温泉酒店也渐渐归于安静,墙体上的灯条熄灭。冥界没有星月,暗沉的夜色里,只有漂浮在死气海中的莲灯还有着细碎星光。
判官闭了闭眼。
阴天子:“累了?”
“不累。”判官打起精神,弯起双眸微笑,“难得有这样的悠闲时光,怎么会累?”
“逞强,那就回去吧,确实不早了。”
判官将没有吃完的蛋糕收拾好。
阴天子低头看着他,沉默片刻,语气复杂地问:“你喜欢这个味道?”
“喜欢。”
“那明天我再做……再让厨师做一个,”阴天子道,“你别上手了,黑无常,找人来收拾。”
黑无常点头:“是。”
说话间,判官已经将蛋糕打包好,说实话,自己对这味道没有特别喜欢,但阴天子一片心意,怎能浪费。
阴天子声音低沉而温柔:“你如此勤俭,真是让天下官员汗颜。”
“没这么……”
“我知道,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
“不是……”
“冥府有你,何其有幸。”
判官抿唇轻笑。
白无常茫然地看了看他们,感觉气氛莫名奇怪,捂着嘴小声问黑无常:“怎么回事?这两人在说什么?”
黑无常:“不懂。”
几人走下天台,准备摆驾回阎罗殿。白无常吃蛋糕吃得很满足,连看判官也顺眼了很多,拉他衣袖:“那个……陛下借我的钱……”
判官笑眯眯:“冤有头债有主,你扯我袖子做什么?”
白无常委屈道:“财政大权攥在你手里,我不找你找谁?”
判官诧异地咦了一声:“所以,你是花我的钱,给我办寿宴?奇怪,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聪明呢?你不该在无常司啊,鬼政司财务处才是你的舞台。”
“安静一点,白处长。”
“怎么还给我降级了呢?”白无常怒了,“我明明是功臣啊!要不是我建言,你哪来的难忘今宵?”
“哦,”判官了然道,“原来这个馊主意是你出的。”
白无常噎住。
两人声音稍大了一些,阴天子转过头来:“你们在说什么?馊主意……是说今夜的事情吗?你不喜欢?”
“不是,”判官巧笑倩兮,“我说白无常向来爱出馊主意,没想到今天却是实打实的惊喜,我很喜欢。”
阴天子眉眼柔和起来:“嗯!”
判官的手机震了一下,进了一条新消息——
世事无常爱有常:祸世妖妃!!!
噫……判官心道要不是还想继续压榨他,这种诽谤上司的行为是一定要拉黑的。
呵,搞清楚,在下可是个佞臣。
手机又震了一下。
世事无常爱有常:还钱!!!!!!
走出酒店的时候,黑无常已经将车开到门前,白无常拉开车门,请两位领导上车,却见阴天子转过头去,望向夜空。
判官:“怎么了?”
阴天子眉头一锁:“怨气。”
夜已至深,天地俱寂,巍峨高耸的酒店大楼安静地矗立在黑色浓云之下。
白无常也仰起头:“尖叫声……不好!”
“什么?”判官什么都没听见,茫然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却只看到一排排灯光晦暗的酒店窗户。
身边两道疾风刮过,黑白无常已双双冲出。
兵分两路,白无常疾掠进酒店,黑无常背后展开巨大的黑色羽翼,腾空而起,直接从酒店外墙飞了上去。
判官下意识追了两步,他没有修为,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只一眨眼,已经没了白无常的身影。
一条手臂从后腰揽上。
判官腰线一僵,感觉一股熟悉的气息将自己牢牢包围。
“抓紧,”阴天子低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起飞。”
判官身体一轻,被阴天子带着飞奔出去。
电梯太慢,阴天子直接从楼梯间盘旋而上,呼呼的风从上灌下,判官只觉满耳喧嚣、光影凌乱,头已经晕了。
几秒钟后,疾奔骤停。
阴天子松开手。
判官踉跄两步,一只手狼狈地抓住阴天子的手臂,另一只手用力按住太阳穴,感觉自己魂魄都快散了。
阴天子重新扶住他。
“嘭……”一声巨响,白无常踹开了酒店房门。
黑无常已经破窗而入,羽翼收起,掌中勾魂索化现,牢牢缚住一个狼狈的鬼魂。
“哎,又比我快。”白无常理了理额发,不爽地嘟囔。
黑无常:“我直接飞的。”
“会飞了不起?啧,太快可不是好事。”白无常哼了一声,揪起鬼魂,上下打量了一番,出声:“小鬼,我很佩服你的运气呀,冥府两位大佬都在,你挑今天犯案?”
鬼魂被勾魂索紧紧缚住,惊惶地挣扎:“你们……”
“今天还是判官大人的好日子,”白无常道,“你猜陛下会不会顺手拿你当烟花放了?”
判官:“别胡扯,说正事。”
黑无常伸出手,掌心一把淡绿色的碎粒,细看犹如草籽。
是细碎的魂片。
白无常皱眉:“看这些魂片的样子,死者是个草精……草精???”
他猛地转头看向阴天子:“是芬芳花店的那个小穗?”
“嗯。”阴天子早已感应出魂片中的气息。
判官轻声道:“将魂片送去补魂司,看能不能修补完全。”
在场的各位都明白,魂体破碎成这个样子,纵然补魂司有织天之能,也修补不了。
这个与男朋友来甜蜜过生日的狗尾巴草精,已经魂飞魄散了。
房间里有酸涩的红酒味道,桌子上还有翻倒的蜡烛,烛泪淌出长长两道红痕,判官伸手摸了一下,尚未凉透。
白无常揪起鬼魂,目露狰狞:“她满心欢喜来和你庆祝生日,结果你把她杀了?”
“是误会……”鬼魂颤抖着呜咽,“我也不想的……我那么爱她,可是她……她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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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知道多久,车子停下来,判官心知该下车,却一时懒怠,不想动弹,感觉到身边阴天子下了车,刚准备睁开眼睛,身侧的车门忽然打开,一股熟悉的气息倾压过来。
黑无常:“判官他……”
“嘘,”阴天子压低声音,“别吵醒他,他很累。”
判官感觉身体一轻,被阴天子抱起,缓步走去。
冥府包吃住,但鬼吏们大多有自己的坟头,平时也不太加班,大家都会回坟休息。
除了判官。
自从700年前阴天子受创沉眠,他开始统领冥府大权,就为了方便加班,直接在判官院辟出一间卧室。
这种敬业精神,白无常不止一次表达过费解——工作嘛,恰饭而已,如此热爱,怕不是得了什么精神疾病吧?
被轻轻放在床上,判官犹豫片刻,终还是睁开眼睛,冷不防撞入一双深邃的眸子中。
万鬼之主的眼神,炽热得有些超出身份了。
阴天子:“子珏……”
判官移开视线,轻笑:“多谢陛下。”
阴天子:“不须客气。”
两人都没有再出声,简洁到空旷的卧室,忽然有了突兀的拥挤,周围静谧无声,静谧得能令人听见喧嚣的时间流逝声。
判官:“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
“嗯。”阴天子应了一声,拿出一个盒子放在床头,转身走出卧室。
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判官又眯了一会儿,才伸手拿过那个盒子,打开,是一对精雕的白玉袖扣。
双玉相合为珏。
“生日礼物么?”判官笑起来,懒洋洋地倚在床头上,脑中不断浮现出今夜阴天子的样子。
——他再一次长大了,少年飞扬的眉眼在鬼火映照下俊美无俦,和记忆中的样子渐渐重合。
第二天,判官走进办公室,黑无常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怎么是你?”判官问,“白无常呢?”
黑无常扬起手里的报告:“审了一夜,熬到写完报告,天亮才合眼。”
听到白无常如此凄惨,判官心情大好,接过报告,边看边走到桌边坐下,顺手端起茶杯,水温正好,浓淡适宜,不由多喝了两口。
因一夜噩梦而发苦的舌根瞬间清爽三分。
判官:“咦……”
黑无常:“怎么?”
判官:“你泡茶的水平比白无常好多了。”
“……”黑无常顿了一下,语气复杂:“谬赞。”
判官笑道:“是真的,他昨天差点苦死我,那个茶叶杀手。”
黑无常沉默。
判官又喝了口茶,觉得黑无常果然如他好搭档所言,是天下第一无趣之人,但这样一个无趣之人既会做奶片又会泡茶,真是奇哉。
“茶是陛下泡的。”
“嗯……嗯?”判官挑眉。
“茶是陛下泡的。”黑无常又说了一遍。
他的声音低沉平淡,却仿佛在安静办公室里放了个炮仗,炸得判官几乎耳鸣。
判官:“……”
黑无常拧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表情有一瞬间扭曲:“你说得没错,白骨笑果真是个茶叶杀手。”
“找时间送他去茶艺班进修。”判官干巴巴地说,将注意力放到审讯报告上。
阿茂和小穗在阳间认识,去年病死,由编号为2143135的鬼差引渡来到冥界,根据城隍庙的记录,此人生前有插队、骂人、闯红灯、占小便宜等诸多陋习,刑狱司判定罪业为F级,在官办工厂服役十个月。
小穗上个月新死,生前未造恶业,无罪释放。
彼时阿茂劳役正好结束,两人在幽都破镜重圆。
阿茂不喜欢冥界永远晦暗的天空,想进入轮回,转世重生,然而转世之后将会洗去现有的记忆和情感,也会忘记小穗。
三思之后,他决定偷渡。
小穗却不愿犯险,双方在酒店发生争执,不慎失手,终成大错。
判官:“阿茂为什么说小穗变心了?”
黑无常:“因为小穗不肯跟他一起偷渡,阿茂认为她或许在幽都交了新男友。”
判官:“有证据吗?”
黑无常:“没有,纯属臆断。”
“嗯。”判官点头,继续看向报告,问道:“阿茂打算怎么偷渡?”
黑无常:“在止观渡口出海,乘船离开。”
判官:“乘船……是藏身在正常的轮船中,蒙混出鬼门关,还是另有一船,可以避开官方航道,强渡业海?”
“说为了避免消息泄露,偷渡客事先并不知道具体途径,到时自会有蛇头带他们登船。”黑无常道,“按常理讲,业海中有那么多凶兽恶灵,一般人应当不会选择强渡……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怀疑?”
判官眉头微皱,轻声道:“大统领说最近业海不太平。”
黑无常:“就目前的结果,这应当只是一次普通的情杀事件,涉案双方都是普通亡魂,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判官:“这个小穗的身份有问题。”
黑无常惊讶:“怎么说?”
判官敲了敲手底的报告:“这里面说小穗生前未造恶业、无罪释放。但世间生灵,无不三业加身,除去勤修戒定慧的皈依者,常人很难达到‘明心见性、罪业清净’的境界。”
黑无常:“或许是先天的纯白之魂。”
“如果当真有那样的先天之能,”判官低笑一声,“我想,她应该不至于沦落到在垃圾堆里找男友。”
黑无常:“……这样?”
“不止这样。”判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状似不经意道:“白无常说,陛下这段时间对这个女孩十分关切。”
黑无常立刻正色:“陛下跟她是清白的。”
判官心道:这么认真做什么?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清白的,自家这个陛下前生或许桀骜不羁,但今生是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他心里在想什么,自己还不清楚吗?
“我只是想说,”判官道,“小穗是陛下亲自引渡来冥界的,他或许发现了什么,才会在之后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关注。”
“不错。”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判官抬头,看到阴天子信步走进办公室,年轻的眉宇之间英气逼人,步履带风,令人见之忘愁,不由得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阴天子:“来视察你的工作。”
判官低笑:“我大概还算称职。”
“你是太称职了,”阴天子哼了一声,“今天是你冥寿,按例可以休息一天,为什么还在工作?”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判官问,“陛下口渴吗?”
黑无常站起身,准备去泡茶。
“不用。”阴天子抬手制止,他知道判官那句话只为了挤对自己:口渴吗?口渴就喝茶吧。哦,提起喝茶,那我们就来说道说道——你自己一早给我泡好茶水,难道现在才发现我又来工作了?
眼前这双洞察一切的眼神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黑无常停下倒水的动作,疑惑地问:“陛下不渴吗?”
“不渴。”阴天子说着,伸手端起判官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重重放回他的面前。
黑无常:“……”
阴天子抬了抬手,对判官示意:“继续。”
“关于这个小穗的身份,”判官仿若无事发生过,平静地问:“陛下关注了这么长时间,瞧出什么端倪了吗?”
阴天子:“这个草精的档案是假的。”
判官:“哦?”
“她的阳寿未尽。”
“如果枉死,来到冥界应该会喊冤,但她没有,莫非是自杀?”
阴天子:“想必你已经猜到原因。”
判官:“阿茂一年前病死,小穗一定很思念他,于是想自杀来和他相守,但是阳寿未尽的亡魂会先进入枉死城,与其他亡魂隔离开——这是冥府的规矩。小穗想来冥界又不想进枉死城,便篡改了档案,至于为什么是纯白之魂……大概也是暗箱操作的结果,为了躲避针对生前罪业的刑罚?”
阴天子点头。
“这么说来,负责记录阳间个人生平的城隍似乎出了不小的纰漏啊。”判官低头翻了翻报告,“小穗和阿茂的籍贯都是白邺市,黑无常,你拿我的手令去刑狱司,调阅近半年来原籍为白邺市的亡魂档案,我怕这样的暗箱操作不是个例。”
“是。”黑无常领命而去。
判官抬眼看向阴天子,苦笑:“陛下一来视察,便发现了臣的工作失职,这可如何是好?”
阴天子闲适地坐在桌边,拿起判官笔把玩,闻言随口道:“罚你呗。”
“哦?怎么罚?”
“就罚……”阴天子目光在他身上慢慢转了一圈,移开视线,哼了一声,“罚你以后不许再满口君君臣臣的,烦。”
判官错愕。
阴天子将笔往桌上一扔,站起来走了。
判官望着他远去的年轻背影,不禁扶额:这是……青春期叛逆?
可是,陛下,您才两岁啊!
黑无常的效率很高,当天便将亡魂档案查阅完毕:“你猜得没错,这段时间——准确的说,是这一个月来,白邺市亡魂的无罪释放率远超其他省市,甚至是隔壁松亭市的八倍,恐怕城隍那边出问题了。”
判官翻阅报告,仔细比对表格里的数据,脑中迅速盘算:“白邺市城隍是谁来着?”
黑无常:“东方有雪。”
“哦,是位十分有能力的老同志了,我记得他是护阵师出身,在刑狱司工作很多年,后来调职成为白邺城隍,有着丰富的阳间工作经验。”
黑无常神色有些怪异。
判官大笔一挥:“让白无常跑一趟吧,他也很久没有去阳间公干了,就让他做一次钦差大人……”
说着,飞快地签好了出差文件。
黑无常接过文件,欲言又止,脑中浮现出之前白无常的抱怨——
“那奸佞小人一定会公报私仇的,我的钱八成打水漂了,唉……说实话陛下昨晚那一出也太尬了,什么生日惊喜、什么烛光晚餐……初中生谈恋爱吗?崔绝一定被尬到浑身起毛了,但他不会怪罪陛下,锅一定全在我的身上!天地良心,这馊主意难道全是我出的吗?陛下不起头,我会主动策划这一切吗?唉,我真可怜,陛下犯的中二病,到头来却喂我吃药,还不还我钱,崔绝这个变态,一定会惨无人道蹂/躏我的,我越凄惨,他越快乐,唉,我们也是命苦,居然和一个变态共事了几百年!”
黑无常不动声色观察着判官的眉眼,发觉他虽然没笑出声,但眉梢眼角都布满喜悦。
果然蹂/躏白无常使他快乐。
“为什么这样看我?”判官好心情地问。
黑无常正色:“白骨笑一贯负责幽都警备,阳间事宜都是由我负责的。”
“欸~~”判官笑眯眯地解释道,“中元节马上就到,你在布局百鬼夜行相关的准备工作,这可是我们冥府近期的重中之重,不容出一点差错的,去城隍庙查案这等小事,就交给白无常吧。”
黑无常听完,沉默下来,憋了又憋,还是没有憋住,耿直出声:“你故意的吧?”
判官一脸困惑:“此话怎讲?”
黑无常看他满脸真诚,不像有诈的样子,但让白骨笑去阳间查案这事……整个冥府谁不知道白骨笑早年欠了东方有雪的情债,结果被勒令不许进入城隍庙,进一次就暴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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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避免陛下涉险,不如崔绝你亲自去吧。”白无常冷笑,“反正你也有日子没下基层了,正好去阳间走一遭,吸点人气儿。”
言下之意:崔绝你鬼气森森,十分没有人性。
阴天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白无常立即改口,语气庄重肃穆:“不若判官大人随侍陛下前去,考核官员业绩,慰问在外侨鬼,顺便体恤民情,并且……”
白无常一脸佞臣的谄媚:“并且,明天就是七夕了。”
判官一笑。
白无常瞬间毛骨悚然,一骨碌躲到黑无常身后:“好哥哥,你别这样,我是真的不能去,别说我进不了城隍庙,我连鬼门关都过不去的。”
黑无常冷声:“你在鬼门关也有情债?”
“没有没有,”白无常连声否认,“就是……就是跟鬼门提督打过一架……而已,后来他把我拉黑了,弄得我现在出入境特别麻烦。”
鬼门提督是镇守在鬼门关的阴兵大将,掌管鬼魂的出入境事宜,受军部直辖,照理不该和隶属中央十二司的京官白无常有什么过节。
判官解释:“鬼门提督是东方有雪的师弟。”
阴天子了然。
黑无常:“听起来是你活该。”
白无常:“闭嘴,跟你无关。”
黑无常眼眸沉了沉,没再应声,白无常隐隐觉得自己语气过重,似乎不该呵斥他,清了下嗓子,拉着他谈论起无常司近日的工作安排,一脸的“我想转移话题”,黑无常眸色更沉了。
阴天子没再理会他们两个,日常操作,看得麻木了,转向判官,想邀请他一起去阳间,但目光扫到桌面上等待批阅的海量文件,又犹豫了。
——他的判官是工作狂,与他案头的工作相比,自己的无礼要求不是很有竞争力。
“白掌司的建议确实有几分道理。”
阴天子抬眼看向他。
判官苦笑道:“东方有雪是我任命的白邺市城隍,他工作上出了问题,我应该负起责任。”
阴天子沉声:“不是你的责任。”
“我想去亲自调查,”判官思索良久,“只是手头这些工作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目前大统领在业海夏训,总督主在妖界执行特殊任务,领导班子里闲得到处搞事的只有……”
阴天子和黑无常的眼神一起转向白无常。
“???”白无常叫起来:“看我干嘛?别给我加工作量了,我已经很辛苦了,你看我这黑眼圈!”
判官怜惜地看着他的黑眼圈,点头:“嗯嗯,辛苦辛苦,这样吧,还是我在家批阅文件,你去城隍庙调查,见到东方有雪,帮我问好……”
“你去!!!”
“那这些工作……”
“我来!!!”
“真的吗?”判官一脸无辜,“我不想逼你。”
白无常咬牙切齿:“你没逼,我自愿的!”
判官取出印玺给他,慢条斯理地嘱咐了八十多条注意事项,白无常一边记一边隐隐觉得不太对,条理这么清晰,怎么听怎么不像临时起意。
门框被敲了两声,牛头公送来一叠文件:“判官,你和陛下去阳界的入境手续已经办完了。”
判官:“好,给我吧。”
“等等。”白无常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过牛头公手里的文件,用力翻看,“你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自己去,你故意逗我玩呢?”
“欸,别说得这么难听,”判官笑道,“我们刚刚讨论的结果是派谁去?”
“你啊。”
“所以你看,没差嘛。”判官从他手里抽走文件,低头逐份检查,确保没有问题。
白无常愣了愣:“你特么……”
判官:“《阎罗殿员工行为规范》第十七章第二十三条是什么?”
牛头公:“语言礼貌文明,说一句粗话去听地藏王菩萨念一个月经。”
“听到了吗?”判官笑得温柔可亲。
白无常:“啊啊啊啊啊……”
我无常司早晚要搬出阎罗殿!!!
第二天,黑无常端一杯茶水走进判官办公室,一打眼竟没看到白无常——完全淹没在了小山一样的文件中。
“我被崔绝坑惨了。”白无常被从文件堆里挖出来,捧着茶杯,有气无力地吹着热气。
黑无常:“记得某人是自愿接的任务。”
“我有不自愿的余地吗,”白无常苦不堪言,“让我在家给他批文件,他自己和陛下去公费旅游,还装得一脸不情愿。”
黑无常:“你本也可以去公费旅游的。”
想到公费旅游的目的地,白无常一个激灵,颓然道:“算了吧。”
上一次被从城隍庙里打出来的悲惨遭遇还历历在目。
黑无常冷笑一声:“呵,渣男。”
“你懂什么!”白无常恼羞成怒,咬牙道,“根本是一场误会好吗?”
黑无常:“说说。”
“不说。”
白无常感觉被嘲讽了,摆摆手,郁闷道:“无妄之灾,不堪回首。”
黑无常眉峰微蹙。
“你一定要听的话,好吧。”白无常喝一口热茶,眼眸微眯,回忆起往事,缓缓地说,“当年我还是个初级小鬼差,虽然职称很低,但是才华横溢、风度翩翩,举手投足已尽显冥府之星的风采……”
“你可以不用说了。”黑无常冷脸打断他。
“……让说的是你,不让说的也是你,大哥,你更年期吧?”白无常撇了下嘴,伸手掀过桌子上的日历,看到“今日七夕”四个大字,不由得更憋屈了,嘟囔:“崔绝根本就是为了和陛下去阳间过七夕,这个祸乱宫闱的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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