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逆袭(快穿)—— by後来者
後来者  发于:2023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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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里工作很悠闲,时间宽裕,工资地位都高,正是因为他技术好。然而这次厂子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却一点忙都没帮上,陆运心里有些羞愧。
“不怪你。”祁有才拍了拍陆运的肩膀,“这批机械是引进国外的,你之前见都没过,怎么可能懂得修理。市机械厂的卢工都不会修理,你不会修理太正常不过了。虽然你们同为九级钳工,但是市里的卢工见识过的机械可比咱们这个小镇上你能见识的机械问题多多了,还不一样束手无策。”
这倒是,所处的身份和环境的不同,人的眼界肯定是不同的。这个道理放在技术上也在一定程度上适用。
“冯厂长现在这么着急,就是因为这批机器当初是他牵头引进的。除了市机械厂,咱们外五县的五个机械厂都引进这批机器,如果修不好,那后果不可想象。所以冯明远才会在出问题后,如此积极下到咱们这小破镇上,不然人家牛气着呢,哪愿意贵脚踏贱地。
现在一个个镇过去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看看能不能瞎猫碰到死耗子找到一线生机。”
祁有才摇头道:“这次问题解决不了,你看着吧,冯厂长……”
祁有才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焦夜怀静静听着,感觉机遇来了,他似随口问道:“厂长,不知道这次引进的机器是哪个国家生产的,什么机型?”
祁有才没把焦夜怀一个厨子的问话当回事,以为他不过是好奇才有此一问,就随口回答了。
倒是一旁的陆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瞅着焦夜怀,心底隐隐有某种他自己都觉得完全不可能的诡异猜测。
陆运摇了摇头,把脑中那个荒唐的念头给甩了出去。
冯明远走了,众人就都散开了,小陈跟在陆运身后往厂子外走,忽然道:“师父,你说丁大厨刚才好端端突然问起机器是什么意思?”
原来不只是他有那种感觉,陆运问:“你觉得呢?”
“我怎么感觉丁大厨有想掺和一脚的意思。”说完,小陈自己都笑了,“怎么可能,人家市里来的九级钳工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一个半路出家,从未正统学习过的厨子咋可能解决的了。”
陆运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他没出声反驳徒弟的话。
小陈嗤笑声,“丁大厨厨艺真的不错,不过他对自己的自我认知可能同他出色的厨艺一样,太过膨胀。
他不会到现在还觉得他能把那个什么激光治疗仪搞出来吧。”
陆运道:“别看平时丁师傅什么都不在乎,然则他对他女儿的爱很厚重。
之前曾看过许多报道,地震发生的时候,父母凭借人类不可能有的力量为孩子撑出一片天地,只为了孩子能活下来,丁师傅就是拥有这样伟大父爱的人。”
“这一点我可从不怀疑。”
焦夜怀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家里,看他那些从废品收购站和书店淘来机械书籍。
此时消息闭塞,学术局限,焦夜怀想要获得国外机器的相关讯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的这些书里,很多关于机械的知识都有些落后,为了获取最新的知识,焦夜怀几乎把整个镇上的书店都跑遍了。
专业书在什么时候价格都不便宜,焦夜怀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想要买书,可能只能买一到两本。实际上,他一个月三十一二的工资并不少了。
没办法,焦夜怀就自己找个角落,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就像是一块永远吸不饱水的海绵,疯狂的摄入到他能接触到的所有知识。
“同志,你手上这本书可以给我看一眼吗?”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焦夜怀从知识的海洋中抬头看去,就看见了站在他跟前正俯身看着他的陆运。
“陆工。”
焦夜怀抬头的那一瞬间,陆运恍惚从焦夜怀的双目中看到了一抹奇异的光芒。那是属于未经世事的少年人才独有的光彩,充满朝气,对未来抱有无限期待和憧憬,仿佛凭借自己那股敢想敢干的冲劲,就能达到自己心中的目的。
全然没有被世事磨砺后无能为力的沧桑。
陆运再仔细看去,就看见了焦夜怀不算苍老但绝对不年轻的容颜,眼角眉梢间的纹路,都昭示着他已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再不是朝气蓬勃,在未来制造无限可能的年轻人了。
陆运摇了摇头,把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晃出去,这才道:“丁师傅。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焦夜怀双眼望向窗外,见外面天色一片漆黑,这才狠狠一拍脑门,“糟糕,我看书看的忘记时间了。”
“你能看懂?”陆运的表情很怪异,不怪他,这可是一本很深奥的专业书籍,只有少数九级钳工会买它。
焦夜怀笑了笑,“还好,还是有一些问题不懂。”
陆运是不信的,不过他没拆穿,道:“你往日里不都是和你女儿一起回家吗?今天你女儿怎么没来找你。”
“我让她先回去了,这不寻思过来找几本书学习,看看能不能帮厂子解决麻烦。”
陆运笑的很勉强,他这个九级钳工和市里的专业人才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是谁给了一个厨师勇气觉得他能解决。
不过陆运这个人涵养还是很好的,他没有出言讽刺,只是笑了笑。
“这么晚了,你回大队应该没有客车了,晚上去我那里对付一宿吧。”
焦夜怀去过陆运家里,虽然陆家已经算条件好的了,但是这会儿可不像后世一家三口人恨不能三口人各个名下都有房产。陆家儿子媳妇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房间并不充裕,焦夜怀过去没地方住,还不定怎么给陆运添麻烦呢。
焦夜怀本身不是一个喜欢麻烦人的人,他就推辞了,“我身上带钱了,去招待所住一晚就行。”
陆运没再推辞,而是拿了焦夜怀刚放下的那本专业书来到收银台结账。
推门而出的时候,焦夜怀看见这幕,还笑着推荐道:“这本书上的知识很有用,陆工你可以认真看看。”
“好的。”
焦夜怀走出去,服务员才好奇道:“我听见他叫你陆工,你是机械厂的机修钳工吗?他也是?”
“我是,他不是,他是厨师。”
服务员的眼睛瞬间被惊的大大的,“他不是啊,那最近这段时间他还天天来看这类专业书!”
服务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发出看不起人的讥笑声,“他一个做菜的,能看得懂这么深奥的书嘛,还天天来,也是好笑。最荒唐的是,他一个做菜的竟然还向你一个专业钳工推荐专业书,他心里真就没点数吗!”
焦夜怀离开书店,找了个地方借了电话打到大队里,让大队长转告丁禾他不回去住了。然后才去吃了饭,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
陆运本以为这就是焦夜怀的极限了,没想到不过两日,中午吃饭的时候,焦夜怀就道:“我跟厂长请了假,明日去趟市里。陆工,你需不需要什么专业书,我帮你带回来。”
明明焦夜怀没提过他自己要买书的事情,但是陆运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由于太过惊讶,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你不会去市里就是专门为了买书去的吧?”
这下就连一旁吃饭的小陈都不吃了,含着饭用一种一定是焦夜怀疯了的眼神看他。
焦夜怀心理素质极强,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可能都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焦夜怀不会,他则是很镇静的点头,“是的,所以你需要我带什么书吗?”
“丁禾,你劝劝你爸吧。”小陈顾不得咽下口中的饭,激动的饭粒子都喷出来了,“去趟市里来回车票可不便宜,就为了买几本书,再说那书还是你爸完全看不懂的。”
其实丁禾私心里也不认为她爸真能看懂那么深奥的书籍。但是她不相信可以,小陈用这种仿佛焦夜怀在异想天开的语气说话,她就很不舒服。
这些年丁禾的脾气也被焦夜怀宠了出来,她立刻就不很乐意的道:“我爸这么大岁数了就这一个爱好,又不是什么坏爱好,喜欢学习而已,这是上进,我为什么要劝。”
“因为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啊。”小陈看鬼一样看着丁禾,露出完全不能理解她想法的表情道:“我师傅,市里的专家都束手无策,你爸一个厨子怎么可能有办法,这不是痴人说梦呢吗?”
“别人是别人,我爸是我爸,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爸不行!”丁禾啪地一声摔了筷子,对焦夜怀道:“爸,我不要跟他一起吃饭了,我们去那桌。”
说着不待焦夜怀回答,就把两人的饭盒转移到离小陈挺远的另一桌。
焦夜怀看着小陈的双眼,很认真道:“我家小宝说的对,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就像激光治疗仪,我一定会研究出来的。”
焦夜怀说完简单跟陆运招呼声就离开了。
小陈则是气得饭都吃不下去了,“这个丁厨子和他闺女是不是都脑子有病,痴心妄想也要有个限度吧。”
这件事发生在中午人最多的食堂,很多人都知道了,有人甚至把这件事传到了祁有才那里,完全就是当做讲笑话的口吻说给祁有才听的。
祁有才听后也是半晌无语。
“厂长,我知道丁师傅是你招进来的,你说话他肯定信,你还是劝劝他吧,做人还是要踏实一些,别整天就寻思那些不可能的事。”
祁有才道:“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丁师傅也是好心,想帮厂子里解决困难。至于这事,私底下我会和他谈的。”
祁有才真的找到焦夜怀劝他道:“你明天去市里要真的只是为了买专业书,那就别去了。
丁兄弟,我知道你闺女脸上那个胎记是你一辈子的执念,可是有些事情,我们注定无能为力。
现在时代日新月异,科技同样在飞速发展,说不定哪天你想象中的那个激光治疗仪真的就能研究出来,你闺女脸上的胎记就有的治疗了。”
“厂长,我知道你的好心,可是我不会等待。”焦夜怀认真道:“世上最无力的事情就是等待,希翼自己的期盼在某一天可以好运的发生。我相信好运,也相信有些好运就是那么恰巧。但我更相信努力,努力的追逐,付出我自己的全部,不管结局如何,最起码我不后悔。”
祁有才想到丁禾脸上难看的胎记,到底可怜焦夜怀一片爱女之心。
“算了,你要去就去吧,你这人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过你可得记住,凡事适可而止,可不能魔怔到了饭都没得吃,却还疯狂追求梦想。”
“我不会的,厂长,你别忘记,我还有闺女要养的。”
祁有才笑了,“你呀,要不是有丁禾,我真怀疑你是那种为了追逐心中理想,把所有钱都搭出去,自己过的穷困潦倒的人。”
焦夜怀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
焦夜怀这次是下了血本,把自己一个月的工资都用来买书了。丁禾知道后没有责备他,只是默默的削减了家里用度。
而就在焦夜怀努力的时候,冯明远带着所有钳工再次返回焦夜怀所在的机械厂。
这次前来的钳工不仅有市里的,还有市下面的五个县机械厂里的所有九级钳工。
冯明远真的实在没办法了,才把人聚集到一起集思广益,人多力量大,兴许就研究出什么来了。
可惜的是,一日日过去,所有人都没有章程,这些人压根就什么都看不出来。
冯明远的头发短短一个月已经比来时少了一半,其中更是多了许多白头发,人老了好几岁。
“完了,这回全完了。”冯明远脸色惨败,“瞒不住了,那几个看我不顺眼的家伙已经把事情搞清楚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上报上去。到时候上面派人来查,咱俩都脱不了关系。”
冯明远沮丧道:“这事是我牵连了你,对不起。”
卢富国摇头,“你不懂机器,当初这批机器说来还是我看过拍板的,怎么能怨你。要怨也要怨那些鬼子,都是他们太过奸诈,谁能想到他们拿一些淘汰品,换了零件卖给我们用。”
此刻正是中午,这些话冯明远坐在食堂中吃饭时讲的,没有背人,很多人都听到了。
其中自然包括焦夜怀。
“冯厂长,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看看那批机器,兴许我会有办法。”焦夜怀这几日查询了很多资料,关于这个型号的机器已经有了一部分了解,再加上前几日世的知识储备,焦夜怀完全能修好这台此刻令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机器。或者可以说,别说只是修理,就算让他此刻现场制造一台出来,都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冯明远在厂子待了几日,已经认识焦夜怀这个做饭好吃的大厨了。
现在一个厨子跟他说能解决外国故意挖坑害他们卖给他们的淘汰品,冯明远怎么可能信。
别说冯明远了,就是祁有才跟陆运都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祁有才尴尬道:“不好意思,冯厂长,我们这个大厨可能昨天喝多了,没醒酒,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陆运也对焦夜怀使眼色,“丁师傅,这可不是能胡说的时候。”
小陈跟着生气的小声埋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再添乱了行吗?平时胡闹就算了,我师父不跟你一般见识,也不瞅瞅现在你面前的人都是谁,是你能随意放肆的时候吗?”
座位离焦夜怀这桌近的工人们都停下筷子,瞅向焦夜怀。那神情,好似焦夜怀说了什么天方夜谭般。
焦夜怀双眼只看向冯明远,不理会身旁众人见鬼一样的表情。
他非常诚恳道:“冯厂长,你可能不知道,我因为闺女脸上有胎记,为了祛掉我闺女脸上的胎记,想要制造一台激光治疗仪出来,因此自学了不少相关方面的知识。前几日我问了祁厂长机器的型号,还特意找了一些介绍这个型号的机器的书籍看。我或许真的能帮上忙,解决这次危机。”
卢富国不是个心眼小的人,可是此刻他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一个厨子跳出来说他能解决,这无异于当众挑衅他。
卢富国面沉如水,冯明远脸色同样不好看,他也觉得焦夜怀这是在胡闹。
“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冯明远神色冷冰冰的,到底是做领导的人,神色冷下来还是很能唬人的。
“我知道。”焦夜怀并不怕,他信心十足,“我甚至愿意立军令状。”
“你一个临时工,连正式工都不是,你立什么军令状,别跟着胡闹了。喝两杯马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再闹,就给我滚回家吃自己的去。”
祁有才急了,他可怕死了焦夜怀这不分场合的胡闹。这一瞬间甚至后悔了,早知道焦夜怀这么能给他惹事,他绝对不会把焦夜怀弄进厂子里来,就算为了报恩,多给些钱就是了,给他安排什么工作。
“我没胡闹,我能解决。”焦夜怀道:“反正那些机器已经那样了,不如就让我试试,弄好了,皆大欢喜。弄不好,也坏不到那去,反正都是不能用。”
焦夜怀又道:“虽然我只是一个临时工,但是这份工作对我多重要厂子里的人都知道,我是真的愿意立下军令状,如果修不好,我就回家吃自己的去。甚至我愿意同你们承担一样的责任,你们改造也好,判刑蹲大牢也罢,我都陪着。”
“丁大柱!”祁有才暴喝,双目凸出,像要吃了焦夜怀一样,“你被辞退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离开机械厂。”
李于成跟焦夜怀相处这么多年了,平时焦夜怀又从不藏私,经常在厨艺上指导他,相处不错。
这会儿就去拉焦夜怀,“丁师傅,你喝多了,这事跟咱们没关系,别掺和。”
陆运同样劝道:“丁师傅,你想想你闺女,你最疼她了,要是你这份工作没了,你闺女怎么办?不读书了?不念大学了?”
焦夜怀不为所动,“我就是为了我闺女才这么做的。”
冯明远见这么多人都劝不动焦夜怀,愣是给气笑了,“行。你不是想修吗,今个我就让你修。修不好到时候我就把你上报上去,上面怎么处理我们,就怎么处理你。”
“可以。”谁知焦夜怀竟是不怕,一口答应下来。
祁有才只觉得昏天暗地,恨不能冲上去给这个倔强的小老头一拳,把人直接给打晕。

第42章 穿成炮灰女儿的父亲
焦夜怀虽然在冯明远那里立下军令状, 可是并没有人把他的军令状当一回事。
甚至就连进车间看机器都没人带领他去,还是焦夜怀自己打听着摸索过去的。
不管怎么样,焦夜怀终于如愿获得了光明正大修理机器的资格。
由于这批机器是国外淘汰下来的, 连个外文说明书都没有, 焦夜怀只能自己一点一点摸索。
他先是大致看了下机器外形, 然后又着重看了几个重要的部位。
这些核心部位有的被包裹在厚重的铁皮下,必须要拆开外壳才能看见。可是焦夜怀今天之前上工的身份还是一个厨子,手边根本没有工具。
他只能寻车间里的机工们借,“你好, 同志, 可以把你的工具箱借给我用用吗?”
这些机修钳工中午都在食堂吃饭,自然听见了焦夜怀那些大言不惭的话,有几个直接翻着白眼走过去。
焦夜怀对这样的态度并不放在心上, 继续问下一个人借工具,仍旧好声好气。
可是机工们都不愿意借给他, 信不信他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怕焦夜怀这个'疯子'修不好后再惹出更大的麻烦牵连自己, 谁也不愿意因为一个并不熟悉的人惹祸上身。
“给你。”最后还是陆运看不下去, 把自己的工具箱借给焦夜怀, “你别怪他们不借给你, 实在是这次你太胡闹了。他们都还年轻, 上有老下有小, 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怕被你牵连。”
“你不怕吗?”焦夜怀问道。
陆运摇头,“你再怎样都牵连不上我。”
这就是身为九级钳工的底气。
焦夜怀笑了笑, 没再说什么,而是接过工具箱钻进机器底下开始拆机器。
陆运跟在焦夜怀身旁看了会, 发现焦夜怀真的只是在认真拆机器,实在帮不上忙就离开了。
焦夜怀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全神贯注起来,仿佛全世界都被他遗忘。
当车间突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焦夜怀才猛然反应回神。
他抬头望去,眼神之中仿佛还残留着茫然,不知身处何地,又发生了什么。大约几秒钟之后,他双眼中的茫然褪去,逐渐恢复了清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澄澈而清亮,有种洞悉万事万物的透彻。
原来已经不知不觉中天黑了,工人们都下了班,打更人把总闸拉了。
焦夜怀从机器后面出来,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待双眼适应黑暗后,一点点摸索着来到门旁。
大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焦夜怀就去开窗,可是窗户也在外面被锁上了。
焦夜怀想了想返回车间挨个工位找过去,最后在一个工位上找到了手电筒。
他拿着手电筒再次返回车间,就着手电筒算不得明亮的光线继续研究起来。
夜色越来越深,时间悄无声息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手电筒的光芒也彻底熄灭,车间重新归于一片黑暗之中。
这时候焦夜怀就不再强求,而是寻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囫囵睡了一觉。
夜里有些冷,可惜这时候人们普遍缺衣少食,自然不会在车间放置多余的衣物,焦夜怀就只能这么将就一宿。
也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迷迷糊糊中被冻醒了,焦夜怀睁开双眼发现外头天色微亮起来,车间中隐约可看清了,焦夜怀就又拿着工具箱忙碌起来。
陆运早上上班来到车间就看见焦夜怀或蹲或趴在地上修理机器。
那个一向爱干净,无论身上有多少补丁,衣服裤子永远干干净净的老头此刻一身油污,只深深叹了口气,对于焦夜怀的固执无可奈何。
陆运只以为焦夜怀是一大早早早过来的,并不知道他昨个被锁在厂里一宿没回去。
焦夜怀这一忙乎就到了中午丁禾找过来。
“爸。”丁禾站在车间门口被众人并不和善的目光打量的略微局促,她已经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包括父亲立下的军令状,所以很轻易就察觉到众人看向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嘲讽。
丁禾并没有在这样嘲讽的目光中落荒而逃,虽然脸上热辣,但她仍旧坚持站在这里。
“小宝,你怎么来了?”焦夜怀从机器底下钻出来,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随后一拍脑袋,“瞧我给忘记时间了,你是过来找我吃中午饭的吧。”
“嗯。”丁禾点头,同时还把她带来的一个麻袋递给焦夜怀,“昨天晚上你没回来,我用大队上的电话给厂子里打了电话,他们都说没注意到你。我猜测你可能是为了修机器住在厂子里了,就把你的行李带过来了。”
实际上昨天晚上接电话的打更人说的很难听,什么自不量力,痴心妄想等等极尽挖苦的词语灌了丁禾一耳朵。
最后打更人还假好心实则嘲笑的让丁禾劝劝焦夜怀,别作幺蛾子了,赶紧给两位厂长道个歉,好好当他的大厨,消停混两年等着退休得了。
可如今这些话丁禾只字未提,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甚至脸上对着焦夜怀的时候还带着笑意。
焦夜怀扒了扒行李,心疼道:“你快带回去,给我拿两个旧衣裳就行。这车间里到处都是油污,给弄脏了就不能盖了,我心疼。”
丁禾想到自己那套新被褥,心里酸甜苦涩的,“爸,什么都没有你身体要紧,你要是病了,我才该心疼。再说了,只要爸你能修好这些机器,难倒厂子里还差你这一套被褥嘛。”
焦夜怀笑了,“那还真不差。”
“那就是了。”丁禾笑道:“爸,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好,到时候爸也弄个机修钳工干干,给我小宝好好长长脸。”
“好。”丁禾把饭盒递给焦夜怀,“爸,你昨晚就没吃饭吧,还是先吃饭,我给你拿了粮票,你收着留着晚上和早上买饭吃。爸,你别舍不得,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了,你可没力气干活。”
“好,放心吧,爸都知道。”焦夜怀想要伸手揉丁禾的脑袋,发现手上都是油,只能放下。
父女两个找个没人的角落坐下一起吃饭,期间有说有笑,很是温馨。
吃过饭丁禾离开,焦夜怀继续工作,并不知道自己闺女刚走出车间就被陆运堵住。
“丁侄女,你可有劝你爸。”陆运苦口婆心道:“这次的事情太大了,真不是你爸能掺和进去的,那些机器我都看过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就是我这个九级钳工,有几十年经验的机修师傅也毫无头绪。
你爸现在没了地,不能再没了这份工作,不然你们父女两个的日子怎么过。”
丁禾垂头,在这个九级钳工面前,想到父亲一个厨子不自量力去修机器,丁禾还是很窘迫的,甚至到了有丝丝自卑的地步。
丁禾小小声,透着底气不足的心虚,“我……爸喜欢,他想做就做吧。”
小陈不客气道:“丁禾,你可真不懂事。丁大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还不都是因为你,就因为你脸上这块胎记,丁大柱都跟魔障了一样。也不想他多大岁数了,读过几天书,识得几个字,就着魔似的非要搞什么激光治疗仪。
这样就算了,这次更是荒唐,竟然妄图修机器。你可知道那是国外引进来的,市里专家都束手无策的机器,你爸这次未免太过自不量力。”
丁禾面对陆运是底气不足,也自卑,可是她却忍受不了有人用蔑视的语气贬低她的父亲。
那是她的父亲,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她的人,唯一会为了萤火虫那样微弱的希望就拼劲全力的人。
丁禾抬头,双目清冷,她语气冷冰冰道:“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这工作是我爸自己挣来的,他想怎么折腾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从前你没帮过他一分,现在更不需要你多嘴多舌。有时间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我爸的事与你无关。”
丁禾说完大踏步离开,本来面对陆运自卑的要把头埋进地里,此刻却格外骄傲的挺直脊背,高傲的离开了。
小陈气道:“有眼不是好人心,什么人啊,好心当成驴肝肺。”
陆运道:“丁禾和他爸感情好,与别的父女不一样。你有心劝说,也别当着丁禾的面说的太过,不然丁禾肯定受不了。”
小陈不服气,梗子脖子道:“自古忠言逆耳。”
正好这时候有个工人恰巧看见这幕,就笑嘻嘻道:“人家小丁说的也没错,和你有啥关系。还是说你看上人家小丁了,所以才那么在乎丁大厨干啥。”
小陈就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毛都炸了起来,那样子似乎要随时冲上去给说话之人一爪子,把对方脸抓成血葫芦。
“我才没有,那个丑八怪长成那样我多看一眼都恶心,我就是好心同事一场,不忍看丁大柱晚年凄惨。”
陆运皱了皱眉头,“行了,都别说,别拿人姑娘家的痛处开玩笑。”
众人这才讪讪散开。
小陈还觉得心里犯隔应,“我下次可不再跟丁禾说话了,厂子里这些人怎么想的,拿我跟丁禾开玩笑,在他们眼里我就那么不堪。”
“别说了。”陆运低声喝叱,“你看上丁禾,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就她那个丑样子,还看不上我。”小陈跳脚,“师父,你是在侮辱我。”
陆运见小陈越说越过分,索性不跟他说了,自己走了。
小陈一路上还隔应,拉住不少人埋汰丁禾,仿佛只有不停贬低丁禾,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她没意思。她根本配不上他。
丁禾这头甩开小陈,却在出厂子大门口的时候碰见了祁有才和冯明远。
丁禾不认识冯明远,就只和祁有才打了招呼,“祁叔,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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