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些都是丁大柱的家事,社员们就算再怎么议论,焦夜怀不理会,自顾自干好自己的工作,别人也就只能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过过嘴瘾罢了,根本影响不到焦夜怀。
别人中午都有家人送饭,丁禾去学校了,焦夜怀没人送饭就自己回家做。
都是剩的,用大锅蒸一下就好了。
焦夜怀三两下咽下口中的玉米面饼子,就继续雕刻小人。
到了下午上工的时间收起木雕小人继续干活。
时下学校并不那么重视学习,丁禾下午回家的很早,她一到家放下书包就去地里换焦夜怀。
焦夜怀要想宠谁,自然就能把谁宠到骨子里,他根本没让丁禾换他,还道:“放学了就回家看书,这地里的活你别干,手都干糙了。况且还是太阳底下,再晒黑了。”
丁禾本来就不白,她一个常年劳作下地的女人能白到哪去。
可焦夜怀这么一说,还是让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羡慕坏了。
特别是未结婚的小姑娘,这些小姑娘平时也要跟着家里人下地干活的。只有马上到了结婚的日子,娘家才会让人在家里休息几日。如果要是不心疼女儿的人家,那便是这几日都没有的。
地里的女孩子们暗暗看向丁禾,丁禾个子不算高,一米六左右,一头短发。大概是自己剪的,没什么发型,头发侧分,一侧头发很厚,把有胎记的那半张脸遮的严严实实。说话的时候总是低着头,不怎么敢抬头看人。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优秀地方的女人,他父亲竟然这么疼她。
她婆家男人对她不好,她爸就做主不过了。就这点,大队里百分之九十几的父亲都做不到,最多打女婿一顿也就罢了。两人的日子吵吵闹闹还得继续过下去。
这就算了,结婚离婚后回了娘家没有造到嫌弃,竟然还被父亲更加疼宠,地里的活都不让干了,直接就送人去读书了。
要知道大队里多少姑娘,在娘家没嫁人前,都没读过书,原因无他,家里舍不得出那个学费。
丁禾自己也觉得甜甜的,虽然才离婚不过两日,但是日子就是那么甜。
至于家里伙食不好,这没有什么,家家户户都这样,充其量别人家饭桌上可能多了一碗咸菜。再者从前在王家的时候,就是玉米面饼子,她都没有吃饱的时候。
见父亲实在不让她下地,丁禾就打算回家烧火做饭,让父亲下了工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
终于熬到下工,焦夜怀扛着锄头送回大队仓库正掉头王家走,就听到一个小孩子向他嚷道:“丁爷爷,你家来客人了。”
第39章 穿成炮灰女儿的父亲(七)
焦夜怀略微思索片刻就猜到来人是谁, 他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去。
到家,就看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头和一个打扮得体的老太太坐在家里,而他家地上放了不少东西, 匆匆扫了眼, 有油有肉还有粮, 似乎还有一双被褥,都是他现在正缺,却拿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爸,你回来了。”丁禾性格自卑, 以前在王家, 王家人嫌弃她长相丑陋,从不让她见客。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接待客人,很是手足无措, 看他回来很是大松口气。
焦夜怀并没有表现出嫌弃她丢人的意思,反而鼓励的在她后背上拍拍, 对她温柔的笑笑。
坐在屋里的老两口站了起来,男人道:“你好, 我叫祁有才, 这是我爱人, 张华。昨日你救的那个孩子就是我们的孙子。”
焦夜怀已经猜到二人的身份, 除了这两个人, 丁大柱根本没朋友, 不可能有人来看他。
“昨日我爱人领孙子去街里,孩子淘气,一眼没顾上就不见了。要不是你孩子可能就丢了。”祁有才现在想起都心有余悸, 后怕不已,“我今日是特别过来感谢你的, 本来孩子也应该过来当面给你道谢,可是孩子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吓到了,现在都不敢出屋了。”
焦夜怀忙道:“没事,相信谁遇上这种事情都会帮忙,实在不值得你们亲自过来感谢。”
“还是要的。”祁有才道:“孩子没过来,我都很不好意思了。”
“不是大事。”焦夜怀道:“对了,这个点你们过来没吃饭呢吧,我去做饭,你们留下吃吧。”
“不了,我们就是过来感谢你的,感谢完了我们就走了。这些是我们带来的谢礼,你别嫌弃。”
“这怎么好。”焦夜怀推拒番,见推不掉就收了,不过却强硬留二人吃饭,“东西我都收了,你们怎么也要在这里吃个饭,不然叫人知道客人上门我丁大柱都不留人吃饭,那我丁大柱成什么人了,以后在村里可抬不起头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祁有才夫妻就没法拒绝了,便留了下来。
焦夜怀没让丁禾做,他亲自动手,食材都是祁有才夫妻拿来的,蒸了一锅高粱米和大米两掺的二米饭,还有一个煎鸡蛋,一盘炒肉片,一盘炒土豆丝,自然白菜炒肉。
土豆和白菜是向邻居借的,其他的都是祁有才夫妻拿来的。
吃饭的时候,祁有才夫妻很是不好意思,他们拿来感谢人的礼物却自己吃上了。
焦夜怀做了好几世的人了,很快就化解了尴尬,并且三言两语间就化解了尴尬,拉进了彼此距离。
吃到最后,就算没有酒,祁有才夫妻都被焦夜怀忽悠的晕晕乎乎的,比喝了酒还醉。
祁有才道:“老哥,我说的是真心话,你真的很有智慧,听你讲话,完全看不出来你是个大字不识的社员。比我们厂子里的知识分子也不差了。”
焦夜怀笑眯眯道:“是咱俩兄弟两投缘。”
“这话不假,不然你也不能救了我小孙子。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叫韩雪梅的知青你还是注意点好。”祁有才提醒道,“我听公安那边说,韩雪梅去了医院还叫嚣着你弄坏了她的玉吊坠,让公安给她做主。公安早就听证人说过这事,又查看了她的玉吊坠并没有坏,这才没搭理她。”
焦夜怀长长叹
口气,很是无奈的样子,“祁老弟,本来以我跟韩雪梅知青间的恩怨,我不好多说她什么。但是我看老弟你是个品行好的人,不想你被她缠了,我还是得说,韩雪梅这个人,人品不怎么样。
你是好人,想知恩图报,但是我怕你去了她那里就被她缠上,被挟恩图报。”
一直沉默不语的丁禾忽然开口道:“这种事情她做得出来,之前她吊着的男人,就不止王有德一个,只我看见的就有三个。”
一句话说完,似乎用了丁禾全部勇气,她紧张到死死抿着嘴唇,脸绷得紧紧的。
身为女人,张华对丁禾的感受更能感同身受,她同情地拍了拍丁禾的手,“苦了你这孩子了。老祁,帮这姑娘找个工作,离开这大队,省着整日听大队里的流言蜚语。”
祁有才点头,“也好,我回去看看吧。”
焦夜怀道:“祁老弟,其实我不该管你要工作,但我家如今这样子是真没办法了。你要是真有门路,就帮我找个工作吧。我现在地里刨食,就是把地球刨穿了一天也就十个公分。
至于我闺女,我想供她读书。
你们都看见了,她脸上有胎记,有这个毛病就算她去了工厂,一个临时工找婆娘也不会找到什么好人家,还是轮回。
我就想让她好好读书,最好读到高中毕业,有个高中毕业证,我攒点钱,给她活动个正式工。”
其实焦夜怀是想让丁禾考大学,不过目前高考已经关了,焦夜怀就没那么说。
祁有才瞅了瞅丁禾,又看了看焦夜怀,想了下道:“你这工作不好安排啊,要是进厂子,这个年纪怕是厂里的其他小年轻有意见。”
“你看我做饭行不,我感觉我做饭还挺好吃的。”
祁有才眼睛亮了下,“这个行,老哥你的手艺比我在国营大饭店里吃过的还好吃,凭你这厨艺,我把你安排进食堂,也没人敢说什么。
大不了就拎出来和你比比,身为一个专业大厨厨艺都不如一个种地的社员,还叫嚣什么。”
焦夜怀憨厚地笑。他的厨艺当然好,想当初上个世界,他和濯青临都是国家重点保护的科研人员。家里饮食还是卫生都有专门的人伺候,而他为了哄濯青临开心,有时间就会下厨做美食给他吃。
像他们上辈子那个地位,家里的做饭阿姨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一个,都是专业的。焦夜怀女儿自家下厨是要讨好濯青临,可不是让濯青临遭罪。
因而特意和五星级厨师学过,就是给各国家领导做饭的国宴大厨,他都讨教过。他的水平,直接开家五星级酒店也不为过。
在这么个小镇,以焦夜怀的厨艺绝对可以称王称霸。
看外头天色不早了,祁有才和李华提出告辞,夫妻二人离开丁家大队后,李华道:“没想到这个丁大柱品行还挺好,没有大多社员那种重男轻女的陋习,我看对他闺女也是真心疼爱。”
祁有才道:“我最讨厌重男轻女那一套,男孩女孩不都是自己的孩子,哪个血中都不少流淌一点当父母的血脉。
就是看他这一点,我才乐意帮助他找工作。”
“韩雪梅呢?”李华有问:“咱们还去不去看她了?”
“不去了。”祁有才道:“那姑娘品行太差了,不管之前她和丁大柱怎么回事,这次可是丁大柱救了她,否则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落到人贩子手中能有啥好,结果反过来就咬丁大柱一口。
要不是有人证,信不,这次丁大柱肯定就得被她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就她这个品行,咱们要是亲自去感谢她,她指定得像丁大柱说的那样转头就挟恩图报,管咱们要这个要那个,不给就拿救过小宝说事。”
“咱们不谢她,她会不会讲究咱们?”
“讲究啥,咱们不谢她,可谢丁大柱了,本来这次就是没有丁大柱,两个人都跑不了,咱们只认准丁大柱一个救命恩人也没啥。
再说我挺怀疑这件事的。以韩雪梅的智商怎么可能一下就认出拐子。真有这本事,她就不至于救人不成反被拐。
可要说她认识,她一个下乡知青怎么认识咱家人的。一就是之前就瞄准了咱家,二就是她看见了咱家孩子被拐的全过程,但为了让咱们家感谢她,故意当时没吱声,等过后再说。
这两种情况,哪种都可恶,也哪种都说明了这个叫做韩雪梅的女知青心机之深沉,不可相交。
要不是那些人贩子招认了,我都差点要怀疑韩雪梅和他们是一伙的,就为了获取咱家的感激。”
焦夜怀这头搅黄了韩雪梅一条抱粗大腿的机会,心情好了不少。
祁有才应该是来之前打听过焦夜怀的情况,带来的东西没有虚的。都很实用。
有两斤左右的油,一块两斤左右的肉,刚才已经基本都做了。还有一些大米,做了一点,还有一些。剩下就是一套被褥。
这就是大头了,无论布还是棉花都是难得的东西,有钱都没买不到。
丁禾摸着那套新被褥很是欢喜,焦夜怀就道:“把这个抱你那屋里吧,你晚上盖。”
丁禾摇头,“爸,你盖新的,我盖你原先那套旧的。”
“不用,我一个老头子盖什么都一样。”
“大队里谁家有好东西都是先紧着家里长辈,我怎么能先盖。”
“没事,咱家不讲究这些。”焦夜怀知道按照丁禾的性格不可能自己拿,就给她抱进屋里,随便把那条旧被子抱出来。
挺好的,他今天晚上终于不用盖褥子过夜了。
而丁禾再次被焦夜怀这一个小小的举动感动到了,晚上躺在新被褥里幸福的再次落泪,并且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好好赚钱,孝顺她爸。
第二天依旧重复昨天的工作,唯一不同的就是晚上下工的时候,韩雪梅竟然找来了。
焦夜怀差点气笑了,他没去找她,她竟然敢先来找他。
韩雪梅也害怕焦夜怀,但是玉吊坠里的金手指对于她而言太重要了,同它比起来,对于丁大柱那些害怕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看见焦夜怀,韩雪梅没绕圈子直接就开口问道:“丁大柱,你对我的玉吊坠做了什么,现在无论我用多少鲜血都唤不醒它了。别说你什么都没做,这玉吊坠有多特殊我们两个都知道,你糊弄得了别人糊弄不了我。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用装了。”
焦夜怀眼神冰冷,恶心的人他见得多了,但是第一次他如此厌恶一个人。
焦夜怀冷笑连连,“还敢惹我,看来前两次给你的教训不够。”
焦夜怀大踏步就往王家大队而去,韩雪梅想到焦夜怀之前的两次战绩害怕了,慌了,开始求饶。
“这次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事实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我心中都有数。”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是你搞坏了我的玉吊坠。”
“你别去,大不了我不追究就是了。”
焦夜怀才不管韩雪梅的絮絮叨叨,直接找到王家大队长,把他救了韩雪梅,韩雪梅却企图污蔑他的事情说了。
“如果韩雪梅还是认为我搞坏了她的玉吊坠,可以去告我。要是觉得镇上公安包庇我,那他可以去市里告,去省里告,去首都告,我奉陪到底。”焦夜怀大义凛然,全然无所畏惧。
正是因为焦夜怀这样的态度,王家大队长更信他了,这个韩雪梅怎么还叽叽歪歪,不依不饶。
王家大队头都大了,明知道焦夜怀是个刚的,怎么还非得招惹他。这个知青真是记吃不记打,哪次在丁大柱手里讨到好了。
大队长严厉地瞅着韩雪梅,“韩知青,公安都判了不关丁大柱同志的事情。如果你再这么胡搅蛮缠下去,我就要把你所做的一切上报了。”
“不要。”韩雪梅害怕了,甚至不明白她怎么会一时冲动去纠缠丁大柱。她当时怎么想的,大概觉得金手指被他搞坏了,怎么样都得寻回些补偿,哪怕是抹平她欠她的钱也是好的。没想到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再次惹祸上身。
“我保证以后不再纠缠丁大叔了。”韩雪梅不敢,王家大队长真上报,她想回城基本就不可能了,每年的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就更同他无缘了。
万一上面追究,把她调离王家大队,新去的地方很可能是北大荒一类更困苦的地方。
她不要!
韩雪梅消停了,焦夜怀回了大队。吃过晚饭后,焦夜怀还让丁禾教他识字。
他以后想要真的搞出激光治疗仪,就得给自己铺一条合理的路出来。
丁禾愿意教焦夜怀,在教授的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的父亲很聪明,一点就通。无论她教什么都学的很快。
焦夜怀就这样白日上工,中午雕刻,晚上同丁禾学习。
半个月后,木雕小人终于雕刻成功,焦夜怀把濯青临的灵魂碎片渡进其中。
经过这段时间蕴养,灵魂碎片有了些许恢复,不过功德还是没有补回来半分。
焦夜怀用绳子穿过木雕小人发簪处的孔洞戴在脖子上,绳子的长度刚好可以让木雕小人贴在焦夜怀胸口的位置。
这就好像从前濯青临还神魂完整的时候轻轻趴在他胸口,静静听着他心跳一样。
祁有才的好消息也是这个时候传来的,工作成了,让他明天去镇机械厂报道。
机械厂对于濯青临而言可是个意外之喜了,他想制造激光治疗仪,进了机械厂一些零件或者部分问题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时下进工厂需要调转工作关系,这样一来,就不用赚地里这点公分,而是由机械厂发工资。
所以当第二天焦夜怀没上工,丁家大队里的人知道后,都震惊得下巴掉了,简直不敢相信。
焦夜怀也是进了机械厂才知道原来祁有才是机械厂厂长,怪不得谢礼张口就是给丁禾解决工作。
难怪韩雪梅会算计到祁有才头上,如果这要是算计成功了,祁有才虽然不能帮她回城,但安排个大队老师或者公社老师什么的,对于不再用干农活的韩雪梅而言都是一步登天。
焦夜怀心里冷笑,算计得再美,还不是都被他截胡了。
办理好入职手续后,祁有才亲自带焦夜怀去机械厂食堂。
祁有才的出现,还是让食堂里众人很给面子,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很给面子。
食堂里不算祁有才一共三个人,大师傅叫做李于成,两个帮着切菜洗碗的小工,一男一女。男的大家都叫他小张,女的叫小周。
小张、小周还好,对焦夜怀挺客气的,倒是大师傅李于成总是旁敲侧击打听焦夜怀和祁有才什么关系。
焦夜怀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那李于成又问他家庭情况,焦夜怀如实转告他,就是丰收镇丁家大队一名普通地里刨食的社员。
听他这么回答,李于成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了。
李于成再次怀疑道:“丁大柱,你跟祁厂长家真没有什么特殊关系?”
“没有。”焦夜怀没把他救过祁有才小孙子的事情同厂里人讲过,他道:“就是祁厂长无意中吃过我做的饭,他说比国营饭店里的大厨做的都好吃,就请我过来了。”
李于成不信地撇撇嘴,“好吧,你不乐意说就不说,我也不是非得打听你隐私。”
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倒是平波,李于成也没让他上手,而是跟着小周和小张当下手了。
下班后,焦夜怀没着急回家,他去了一商店。
对的,是商店。
时下是有商店的,但是国营的,只有镇和镇以上的城里有。至于供销社,严谨的说只有乡下有,也就是乡下的叫法,城里是没有的。
上次焦夜怀去的供销社实际上是一商店,至于供销社这个叫法就是原主丁大柱自己私心里偷偷叫的,说白了就是没什么见识,土老冒进城。
焦夜怀这几天打听到商店门口常年有两个老太太在这收票买票,出差或者家里粮食不够吃的都来找她两。
这两个老太太其实也好找,她们隐藏在角落,穿着不起眼,既不溜达,也不买东西,还表现的对周围环境很熟稔,焦夜怀几乎一眼就认出来。
他抬步往二人那边走去,就连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背着个布包先他一步。
少年不知道跟老太太说了什么,给老太太看了一眼他的包,两个人就往更隐蔽的角落走去。
少年那个包里应该全部都是票,焦夜怀看见两人数了半天,最后老太太拿了好多大团结给少年,焦夜怀粗略扫了眼,大概得有七八百。
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焦夜怀也是最近才知道,每个公社或者城里都有粮店,买粮食需要去粮店买,供销社是没有卖的。买肉则是去肉联厂,并不像小说里那样在供销社里什么都能买的。
工人每月会发粮票,拿着粮票就能去买粮店买粮食。
而社员们若是赚的公分不够家里人口粮的,就需要找粮店主任写个批条。至于这个批条的条件是没有准确的规定的,其中可操作空间就很大。
这只不过仅是粮店主任赚外快的方式之一,其实粮票是允许有耗损的。
如此一来,耗损多少就都是粮店主任说得算。这就是为什么粮店主任是一个肥差的原因之一。
一个小小公社的粮店主任几年就可偷渡出上万斤粮票,一斤粮票大约可卖到一分钱左右。
票贩子转手就可卖到五分,心黑的则卖一角。
焦夜怀是在二人交易刚结束的时候出现的,大约是心虚,给了焦夜怀一个良心价,五分一张一斤粮票。
这个价格可遇不可求,焦夜怀索性就直接买了一百斤粮票,共花了十元。
别看外头各种票不好弄,票贩子这里却齐全得很,只要你有钱,除却个别特别难弄的票,比如外汇券什么的,都能弄到。
所以焦夜怀又买了二十斤肉票、三米布票、五斤糖票和几张水产券并两张肥皂券。
焦夜怀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鸡蛋竟然也有蛋票,原主是社员,家里可以养鸡,鸡蛋都是家里鸡下的,所以对于蛋票没什么印象。
焦夜怀也没觉得自己买了多少票,可就这么点票一共就花了他三十元。这还只是票钱,一斤东西都没拿到手呢。
焦夜怀深深叹口气,这年头想吃点好东西真难。
只是感叹下,焦夜怀转头就拿这些票大包小裹买了一大堆。
从丁家带出来的粮食都是粗粮,没有细粮,焦夜怀就买了大米和面各五斤、油两斤、五花肉一斤还有肥皂和香皂各一块。其中香皂不要票,只有肥皂才需要票。
最后焦夜怀还去商店给丁禾买了套衣服。在丁大柱的记忆中丁禾似乎没穿过新衣裳,就连结婚的时候穿的都是她嫂子们穿旧的衣裳,只是没有补丁而已。小时候穿的一直都是兄弟们剩下的,原主记忆中每次兄弟们收到新衣服,丁禾都只是静静站在一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
丁禾从没张嘴要过,就算这样,冯翠花还是骂过丁禾丑八怪不配穿新衣。
从那以后丁禾连用羡慕的眼神静静看着都不敢,只会远远的躲开,就怕再听到冯翠花嘴里的伤人之言。
焦夜怀想到丁禾收到衣服时会有的欣喜表情,他也跟着高兴。
焦夜怀摸着胸前和濯青临长相一模一样的木雕小人,小声絮絮叨叨道:“我附身的这个老头是一个老父亲,有个很乖巧的女儿。小姑娘懂事,你敢想,她长到二十五岁竟然都没穿过新衣服。
我今给她买了一身时下镇上最流行的的确良,价格可不便宜,不过想到她的欢喜,也挺值的。
我占了她父亲的身体,这一世就会把她当成亲的女儿疼。
青临,我有点想你了……”
焦夜怀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把这个时代特色讲述给濯青临听。尽管焦夜怀知道此时濯青临元神沉睡应该是听不见的,但焦夜怀还是想说给濯青临听。这样就好似濯青临元神还是完整的,只是睡着了般。
镇上有通往大队的客车,一角钱的车费。
焦夜怀在镇上耽搁的时间久了,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往家走去。
忽然一道强光照过来,焦夜怀下意识用手挡住,双眼因为自然的生理反应眯起。
“爸,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眼睛慢慢适应了强光,焦夜怀才看清用光照他的男人是丁老三。
他旁边还跟着丁老二和他们各自的媳妇,以及各家的孩子。
“你哪来的手电筒?”这玩意可是金贵东西,以丁家的穷酸气可舍不得买手电筒。
“我管大队长借的,我说你还没回来,我出来接你,他就借给我了。”
焦夜怀不置可否。
老三媳妇捅了捅自家小儿子,“狗蛋,去,快去。你这孩子刚才不还说想你爷了吗?现在看见你爷咋还不知道说话了,你爷手上有好吃的。”
老二媳妇眼睛都粘在焦夜怀手中的大包小裹上,恨不能当场抢过来,“老二,你还不替爸拎东西,多沉啊,爸肯定累了。”
老二立刻道:“爸,我帮你拿吧,累了吧。”
“不用。”焦夜怀冷冷躲开,“都到家门口了。”
“爸,你回来了。”丁禾站在家门口,看见焦夜怀他们一帮人,喊道。
“嗯。”焦夜怀只有看见丁禾,才有了笑模样,笑着道:“我买了些东西,你拎进去。”
“好。”丁禾早就注意到焦夜怀手中的大包小裹,她没立刻接过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两个兄弟的份。
“爸,我跟你说,你不知道丁禾有多过分,我来他都不让我进屋。”老三立刻告状,眼睛里闪着恶意,“搞得好像就她是你亲闺女,我们都不是你的儿子似的。”
“本来就不是了。”焦夜怀语气无比冷漠。
丁老三大概没想到焦夜怀会是这个态度,噎了下,半晌没说出话来。
“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我累了一天还没吃饭呢。”焦夜怀站在门口,把自家大门堵得严严实实,完全没有请他们进去的意思。
老三只能说出来意,“爸,你工作怎么样?要不还是把工作让给我吧,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再干不几年就退休了。要是给了你儿子我,我还能干好几十年呢。你在家养老就行。”
老二不甘示弱道:“爸,你给我,我保证以后孝顺你,月月给你买回肉吃。”
焦夜怀还没回答,两个兄弟已经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乌眼鸡似的要打起来了。
第40章 穿成炮灰女儿的父亲(八)
夜色中, 焦夜怀忽而笑了,只是这笑容讥讽而凉薄。可惜正斗鸡似的两兄弟谁也没察觉到他们父亲这不同寻常的反常笑容。
“既然你们两兄弟都想要,不如你们私下里商量好, 再告诉我。”暗色中, 这一刻焦夜怀的声音充满诱人的蛊惑, 宛如黑夜里的魔鬼,诱惑着过路贪婪的人们,只有献祭出并不纯粹的灵魂,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屋里丁禾听到这句话, 着急了, 这是爸爸的工作,不能给那两个兄弟。他俩都不是好的,如今她爸已经离婚, 和那边划清界限,如果她爸真把工作给出去, 那两兄弟一定会立刻就退回到之前对他爸不管不问的状态。
如果她爸真放不下两兄弟,给些什么, 她都能接受, 但工作不行, 那说是他爸的命也不为过。
“爸, 你……”丁禾焦急地上前想来劝解。
然而焦夜怀却把食指抵在唇上对她摇了摇头, 离的近了, 丁禾才看清她爸眼中如夜色一般的凉意。那里面半点都没有对亲生儿子们的亲情,反而充满了冷漠。
丁禾没敢吭声,默默退回到里屋。
屋外, 丁家两兄弟先是庆幸丁老大没跟过来,少了一个跟他们竞争工作的对手。
随后反应过来后, 丁老二和丁老三瞬间变脸,从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变成了仿佛夺妻杀夫的仇人般。
“这个工作应该给我,我是你哥,想当初你结婚用的钱,还有我下地赚公分挣来的血汗钱。长兄如父,这工作你不能同我抢。”老二立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