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不屑,“你个屁的长兄如父,上面还有大哥的。要是按照你这么说,这个工作最应该给大哥。给大哥你愿意吗?既然不愿意就别拿哥弟的压人!
要我说,这工作最应该给我。我年纪最小才二十一,你都二十七了,比我大了整整六岁。到时候干工作,你就得比我早退休六年,而我可能比你多干六年,多为家里赚六年钱。
我赚来的工资还不是得交到公中,供一大家子花用,从长远角度考虑,谁能为家里赚更多的钱来看,这个工作就该是我的。”
老二老三辩得不可开交,二人都是脸红脖子粗,恶狠狠瞪着对方。
丁老三仗着自己最小,从前最得丁大柱夫妻疼爱,问道:“爸,你说这个工作给谁?”
焦夜怀无辜地耸耸肩膀,“你们两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实在无法取舍,你们自己商量好告诉我吧。”
丁禾发现她爸似乎不是真要把工作给谁,而是只想看两兄弟闹。
丁禾静静垂着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老二,你不要那么自私。”丁老三为了焦夜怀的工作,连哥都不叫了,“这工作就应该给我。”
“你不自私,说的大义凛然,其实你最自私,工作凭啥给你。爸也是我的爸,工作就该有我一份。”
兄弟两个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甚至中间多次对对方进行人身攻击。很快堆叠的情绪到达极点,兄弟二人大打出手,打到了一起。
两兄弟各自的媳妇这时候不想着拉架,反而跟着撕扯起来,你拽我的头发,我抓花你的脸。
没一会儿几个小孩子也缠做一团,一个嘴里嚷着你爸爸打了我爸爸,另一个叫着你妈妈挠了我妈妈。
焦夜怀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连象征性的劝解都没有,只抱臂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前这场荒诞的闹剧,可笑又令人作呕。
就在丁老二丁老三即将战火升级,可能出现流血事件的时候,两个警察骑着自行车停在了大门口。
看见这幕,大吼一声,丁老二和丁老三两个窝里横的孬种立刻分开了。
“赶紧都给我各回各家,再打架,不管你们什么关系,都给扣回所里。”其中一个年长的警察吓唬道。
丁老二和丁老三缩了缩脖子,乖如鹌鹑般领着各自媳妇孩子,屁都没敢放一个回家了。
冯翠花知道两兄弟去找丁大柱要工作去了,急的团团转,一直在院子里等着。
看见两个宝贝疙瘩回来,扑上去问道:“工作成了吗?”
这一凑近,就看清了兄弟脸上鼻青眼肿,再往后看去,儿媳妇们也是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小孩们更是滚的一个个泥猴一样。
冯翠花嗷一声嚎叫道:“丁大柱这个该死的王八蛋,工作不给就不给,凭啥打你们两个。他还是不是人了,打你们两个也就罢了,竟然还打你们两个媳妇。大队里哪个当公公的出手打儿媳妇,要不要脸了,为老不尊!”
冯翠花尖叫着就要冲出去找焦夜怀算账,被两兄弟和各自媳妇合力拦住了。
丁老二不耐烦道:“妈,你知不知道我们多不容易才说服我爸肯把工作给我们兄弟。这你一闹,给我爸整生气了,工作再不给我俩咋整。”
丁老二这话让冯翠花挺不高兴的,说的好像她是那种混搅蛮缠惹人厌的老太太似的。
可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想知道,只能先按耐下性子,“那个死鬼既然答应把工作给你们了,为什么你们还搞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因为老二。”提起这个丁老三就一肚子火气,噼里啪啦的把事情说了,最后还不忘夹杂上对自己有利的那套理论。
“妈,你说,明明这工作是我能干的时间最长,该不该给我?”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冯翠花对大孙子倒是一般稀罕,实在是她孙子太多了,大孙子和二孙子在他们各自娘的肚子里前后出生不超过一个月,所以没啥太大的感觉。
但对于这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儿子就不一样,那是真稀罕。
闻言立刻就板着脸道:“老二,今个老三可不是无理取闹,他说的有道理,工作给他,他能多为家里赚几年钱。所以这工作你不能跟你三弟抢,得给他。”
“凭啥啊!”丁老二怒了,“妈,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从小到大,你就是偏心丁老三。你这么稀罕他,是觉得以后养老一定指不上我和大哥吗?妈,你要是不想我像爸那样,认你都不认,你做事就别太偏心过,否则……”丁老三不明的哼了哼,转身摔门进屋,隔着门还在吼,“这工作我争定了,谁也不好使!”
冯翠花被气个倒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
缓了口气,感觉又活过来了,冯翠花才坐在院子里的地上又蹬腿又拍地地骂:“没良心的小王八蛋,跟你那个没良心的死鬼爸一模一样。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不孝顺的混账玩意,在你一出生,我就该把你溺死在马桶里了。”
丁家鸡飞狗跳,焦夜怀家里温馨和煦。
两个公安过来寻焦夜怀不为别的,而是特意过来给他送奖状来了。
“幸亏你那日抓住了那个人贩子,我们顺藤摸瓜,直接捣毁了一个人贩子组织。你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的妇女儿童和他们身后各自的家庭。
这不,我们所里决定给予你奖励,我知道你现在家里遇到了困难,就赶紧给你送来了。
过后我们单位会给你们大队里打招呼,不过表彰大会得等段时间才能招开,我们这边还没彻底完事。
本来上边是想等全部完事再把奖励送来,我知道你家里情况困难,可能会着急要用这笔钱,才跟所以申请提前送来的。”
“谢谢你,这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家里还真的正需要这笔钱。”焦夜怀忙感谢道:“这么晚了还劳你们辛苦一趟,快进屋里喝杯水。”
两个公安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们还要去趟王家大队,把另外一份奖励给韩雪梅知青送过去。完事后我们还得回所里,所里现在因为这事特别忙,加班加点的连轴转。”
焦夜怀便明白这两名公安是真怕他这边着急用钱,这才百忙之中抽空给他送过来。估计之所以选择这个点过来,是刚忙完一阵,有点空闲。
不过视线落在另外一份奖状上,焦夜怀眸色晦暗。
“两位公安同志,我觉得这份奖状不应该颁发给韩雪梅同志。我这么讲,绝对不是出于私心。你们不知道,就在前几天,韩雪梅同志又来纠缠我了,还是那套话,说我把她的玉吊坠弄坏了,让我赔偿。
后来还是我找到王家大队长这事才做罢,不过我观韩雪梅知青那个样子并不服气。
她这样的人,男女作风有问题,品行还不好,要是把奖状颁发给她,号召王家大队里男女老少都跟她学习,恐怕会带歪了大队里的风气。
到时候王家大队长想要管理都不好管理,社员们一说救人英雄韩雪梅知青平日里就是这样的作风,上面还号召我们学习她,你比上面还政治明确,不让我们学习。
这样一顶政治明确的帽子扣下来,王家大队长哪里还敢管。”
两名公安犹豫了,“可是韩雪梅知青毕竟救人了……”
焦夜怀再劝道:“其实没什么好纠结的,有的人犯了错误,国家还会把各人曾经得到的表彰收回去呢,别说没颁发的。”
年纪较长的公安道:“不怕实话跟你说了,其实当初在要不要给韩雪梅颁发表彰的时候,所里就犹豫不决。
虽说韩雪梅知青是好心救人,但是最后差点被拐走,还是你出现才救了她们两个。
算了,韩雪梅的那份奖励就算了,到时候开表彰大会的时候提一下,表扬下她救人的精神,但同时也要提出她这种莽撞的救人方式不值得学习。救人是对的,但也要首先确保自身安全。”
公安把韩雪梅那份奖状抽出来,但把属于韩雪梅的奖励都给了焦夜怀,“你二人虽然同为救人英雄,但根据表现,奖励本就应该不同。
这些给你,至于韩雪梅知青我们到时候会在大会上表扬她。”
也就是说实际上的实惠,韩雪梅一点都捞不到了,又破坏了一次韩雪梅的好事,焦夜怀很高兴。
送走了公安同志,焦夜怀和丁禾迫不及待查看了带来的奖励。
一共三十元钱,其中十元原本是属于韩雪梅的。还有一个可随身携带军式水壶,这个只有一个,韩雪梅那份里没有。另外还有两块肥皂和两个铝制饭盒,以及两个搪瓷水缸。
这都是这个时代里非常好的东西了,别说水壶和铝制饭盒,就是搪瓷水缸,大队里谁家有一对都是顶顶让人艳羡的东西。
说媳妇的话,都可当彩礼。谁家结婚随份子送一对,都是好礼。
丁禾爱不释手,稀罕巴巴的挨个抚摸,好像摸什么绝世珍宝。
焦夜怀看得好笑又心疼,这个时代苦,丁禾的日子更苦。
稀罕一会儿,丁禾忽然想起焦夜怀还没吃饭,忙道:“爸,我都忘了,你没吃饭呢,我这就去给你做去。”
丁禾看见有肉,也不心疼,就给焦夜怀做了一个炒肉片。一点其余的菜都没放,纯纯的炒肉。这可就相当奢侈了,这样一盘菜,过年的时候年夜饭的饭桌上都舍得这么做。她还给焦夜怀焖了高粱米和大米两掺的二米饭,都是只有来客人才舍得吃的东西。
焦夜怀看了就知道丁禾这是心疼他,“小宝,你也一起吃。”
丁禾摇头,“我不吃,我都吃过了。”
焦夜怀知道她肯定没吃,这是舍不得,就强硬着按下她必须吃。
可就算这样,丁禾也只吃了一小点。
焦夜怀当时没说什么,第二日早起,却把剩下的肉都装进丁禾的饭盒,还有那些二米饭。他自己带的则是原本丁禾做好准备带学校去的玉米面饼子。
“爸,这个你带,我吃玉米面饼子就行。”丁禾道:“你上班累,我读书又不累。”
“怎么不累,读书最累脑子,除非不认真读。”
丁禾连忙解释,“没有的,爸,我都有好好读书的。”
“那就好。”焦夜怀道:“爸单位里供饭的,你忘记爸是干啥的了。只不过爸刚去,这个月没有饭票,不过等到下个月就好了,下个月有了饭票爸的伙食就好了。爸跟你说,食堂里可是顿顿有肉的。”
“真的吗?”丁禾暗暗咽下口口水。
“这个水壶你也带着,爸不需要,爸在食堂想喝水还不有得是。”焦夜怀把水壶给丁禾背上了。
丁禾泪目,“爸,你对我怎么这么好,还给我买新衣服。”
昨天太晚,丁禾没看见那件的确良的新衣服,早上才看见。
焦夜怀就让她换上了。
“小宝,爸说过会让你的日子越过越好的,你脸上的胎记,爸就算穷尽一生之力也会帮你把它弄下去的。”
丁禾是不大相信脸上的胎记真能弄下去,主要还是受到时代的局限,不过她还是很用力很用力的点头。
“爸,我相信你,我现在的日子就正在变好。以前过年都吃不到一次肉,现在咱们搬出来,都吃两次了。而且我还用上了水壶和铝制饭盒,这样的水壶就知青和大有哥家里有,还是大有哥当兵从部队里邮回来的。”
焦夜怀揉了揉丁禾的头发,父女两个一起离开家,一个去学校,一个去厂里。
厂子里有祁有才明显的关照,焦夜怀并没有受到为难。加上他自己很会为人处世,做菜并不藏私,愿意教授别人,食堂里包括李有成这个大厨都对他尊敬有加。
期间值得一提的是,丁老二和丁老三为了争这个工作名额,最后到底闹出了流血事情。
丁老二的额头被丁老三打破了,丁老二扬言丁老三要是不把这个工作机会让给他,就去公社告丁老三,丁老三受于威胁只能让出工作机会。
丁老二洋洋得意,丁老三和冯翠花却不满意,为此冯翠花没少指着丁老二的鼻子骂他。
但这些丁老二都不在乎,只要能拿到工作就行。不过心里到底对冯翠花更加不满了,觉得她偏心丁老三。
丁老二找到焦夜怀告诉他,他们兄弟商量好了,由他接手他的工作。
焦夜怀只是轻飘飘一句,我只是让你们兄弟商量,没说要给,就让丁老二明白了焦夜怀的态度。
原来离婚和断绝关系都不是说着玩玩的,他们的父亲是当了真的,从签了协议那刻起,就在心里彻底断绝了关系。
丁老二有种被当了猴耍的感觉,可是他无可奈何,只能叫嚣着焦夜怀这么做终究有一日会后悔。
到了最后丁老二还是没得到工作,丁老三很是幸灾乐祸了一回。
虽然谁也没得到工作,但怨恨的种子却深深的种在丁家人之间,随着一日日的摩擦越加严重。
冯翠花同样发现,她对儿子和儿媳妇的掌控力越来越薄弱。
或者说从丁大柱跟她离婚后离开这个家开始,她的威信力就在下降。
三年后,丁家终于分家了。
鉴于冯翠花有两间房,还有几百块钱,日后还能收养老钱,三兄弟都挣着抢着要她。
大概只有丁老大有几分真心想要好好伺候冯翠花,然而冯翠花看不到,选择了她最偏心的老三。
冯翠花跟着丁老三的日子并不好过,以前没分家,家务完全不需要她沾手。现在分了家后,她得洗自己的衣服不说,时不时还得洗她孙子孙女的衣服。甚至就连家里的好东西也不像从前那样都先紧着她吃用,而是得看小儿子小儿媳妇的脸色。
同样日子不好过的还有韩雪梅,焦夜怀闹了一场,大队里很多人都知道韩雪梅勾搭有妇之夫,作风有问题。一些以前被她吊着的青年就反应过来了,他们不过是韩雪梅里池塘里的一条鱼。
这些青年中有的幡然醒悟,不愿意在做鱼,就结婚生子了。有部分青年还是说不上媳妇就继续勾搭着韩雪梅,但却不肯白白帮她干活给她吃的了,总是对她动手动脚企图占她便宜。
韩雪梅不敢婚前失身,慢慢的就不敢养鱼了。
这样一来,她的口粮就更不够吃了,年底再由大队直接扣了她的粮食还给焦夜怀,还有那些借给她钱,她还不上的,都得用粮食抵。全部还完,韩雪梅新的一年口粮一点不剩,还倒欠了大队一些。
韩雪梅都绝望了,更加活不下去了,她也不再坚持回城里,也是觉得回城无望,就打算在王家大队找个老实好拿捏的人家嫁了。
可她太高估自己了,她那名声已经臭不可闻,老实人家可不敢要她。
一时间她想嫁,除了大队里最穷最苦的都没人要她,就算这样,那些穷的苦的人家还有些嫌弃她。觉得她很可能不是清白之身,回去后得看着她,不让她再跟别的男人接触,才能确保生下来的孩子是他们家的种。
王老太太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儿子的行情并不好,恍然间想起他们家之所以会求娶丁禾那个十里八村有名的丑女就是因为他家太穷太穷,穷的家里小子们说不上媳妇,大队里没有姑娘愿意嫁。
王有德本身又不是相貌好的,甚至是丑人的行列里,就更加没有傻姑娘会因外貌嫁给他。
三年的时间里,外界的流言蜚语和各家姑娘的拒绝终于让王有德清醒的认识到,他跟丁禾离婚后,很可能这辈子就这么打光棍下去,再也说不上媳妇了。
他害怕啊,歪脑筋就打到韩雪梅头上,各种死缠烂打,还说要不是因为她,他就不会离婚,把错误全部都推到韩雪梅头上。
而此时韩雪梅名声不好,还没有粮食吃,最后也就将就着嫁了王有德。
这下韩雪梅总算知道从前丁禾的日子过得有多苦了,离婚都是解脱。
可是王家怎么可能让韩雪梅跑了,对她看管更加严,对她还不好。
王家大概觉得女人有了孩子就不会跑了,硬是让韩雪梅三年生两,中间都没有停歇。
韩雪梅觉得她在王家的日子,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生孩子的路上。
韩雪梅和王有德的事情都已经离丁禾很遥远了,她在这三年里不仅拿到了小学毕业证,还凭借优秀的分数考入了镇初中。
本来对于录不录取丁禾这个年纪大的学生有些犹豫的校长,在祁有才的出面下,欣然同意了。
现在丁禾读初二,因为和焦夜怀都在镇上,中午就去找焦夜怀在他那里吃饭。
路上,丁禾还绕道去取了牛奶,这是焦夜怀给她订的,说喝牛奶能变白。丁禾每天都似泡在蜜罐里一样幸福,已经开始不再想起王家的苦难。
“爸。”丁禾到的时候,焦夜怀已经盛好饭同两个同事坐在一起等她。
以前丁禾怕跟人接触,现在已经好多了,虽然还会不自在,但是却也没有那种害怕到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感觉了。
“小宝来了,快过来坐。”焦夜怀对丁禾温和招呼句,就继续询问起陆运问题。
陆运是机械厂的九级钳工,地位非常高。焦夜怀之所以会结交下他,当然是全靠焦夜怀主动讨好。
确切的说就是每次陆运过来打饭,焦夜怀都会挤开小周他们亲自给陆运打饭。每次都是肉菜多素菜少,要是赶上食堂做米饭,饭还给压的实实的。实心到有时候陆运都吃不完,还能剩下带回去给老婆孩子吃。
焦夜怀做的东西好吃,陆运老婆孩子也爱吃。有时候开工资焦夜怀还会自己买菜去他们家做,都能受到陆家上上下下的欢迎。
因为这些,慢慢的陆运跟焦夜怀的关系就好了起来,焦夜怀总缠着他问各种各样的问题,陆运也不烦,都耐心给他解答。
丁禾坐下,就见焦夜怀正在道:“陆钳工,你看这里怎么弄,我怎么搞不明白了。”
陆运低头看了看,发现是一个挺难的关于机械的问题,类似这样的问题,焦夜怀总是隔三差五就会来询问他,他都习惯了,就给焦夜怀解答了。
“原来如此。”焦夜怀做恍然大悟状,这才心满意足的把写了问题的纸收了起来,“吃饭。”
丁禾打开自己的饭盒把带来的玉米馒头分了一个给焦夜怀,又从焦夜怀的盒饭里拨出来一半装到自己的饭盒里,然后把从家里带来的素菜推到两人中间。
家里伙食不如食堂好,焦夜怀为了让丁禾吃的好点,就让丁禾中午来食堂找他。
焦夜怀没有票供两人都吃食堂的饭,他也不能占食堂便宜让丁禾偷吃食堂饭,就让丁禾再做一份带着,到时候两个人混着吃。
也是这样,厂里人才对丁禾总来食堂吃饭没意见。
“爸,我取了牛奶,阿姨帮忙煮好了的,你喝。”丁禾把水壶递给焦夜怀。
焦夜怀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就推回给丁禾,并且把碗中最大的肉夹给丁禾,“你多喝牛奶,能变白。肉也多吃些,瞅你瘦的。”
“爸,我不瘦了。”丁禾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她从前是真的瘦,好像风大都能给刮走了,可这三年多被焦夜怀养的胖了很多,虽然远远达不到胖的标准,但是身上有肉了,而且已经是正常体重了。
可惜焦夜怀对此总是视而不见,唠唠叨叨着我闺女瘦啊瘦的。
吃完饭,众人各自散开,陆运带的徒弟小陈道:“咱们丁师傅对闺女还真是宠。”
“那当然。”陆运道:“不宠的话,能为了闺女自己离了婚,还做主让闺女也离了婚。就这魄力,别说农村,就是咱们城里也没有几个父亲能有的。”
“丁师傅她闺女脸上要是没那个胎记就好了,就丁师傅这宠女儿的劲,厂里得不少人给他闺女介绍对象。
现在就因为这块胎记,厂里人就觉得哪怕带孩子条件好些的二婚头,丁师傅闺女都配不上。
倒是有人动了心思,想给丁禾说老鳏夫,或者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带着好几个孩子的老男人,觉得以丁师傅对丁禾疼爱的劲,婚后指定能贴补。
可惜这些人只敢想想,不敢把这些话说给丁师傅听。否则丁师傅那个女儿奴,绝对给他们人脑袋打成狗脑袋。”
小陈又道:“丁师傅什么都挺好的,唯一就是有些轴。这么多年了,还没放弃那个什么激光治疗仪。”
“这大概就是一个父亲伟大的爱吧,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会牢牢抓住,没有也要自己硬找到一个再抓住。”陆运道:“你看着吧,只要丁禾能考上高中,毕业后,丁大柱就是砸锅卖铁头拱地,都得给丁禾活动到一个工农兵大学生名额,让他闺女去读大学。”
小陈赞同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丁师傅对于知识有一种咱们不能理解的迷之自信和渴求。仿佛没有什么事情是知识不能解决的。要不是丁大柱是个社员,我都要怀疑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呆子,还信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那套。”
“也是丁大柱有本事,不然他赚的那点钱都不够宠闺女花用的,别说还有一部分浪费在那个注定搞不出来的激光治疗仪。”陆运道:“丁禾今个身上那身,我闺女相看的时候我给买了一身类似的要十元。不过说来最近丁大柱问我问题都不那么频繁了,以前每天只要看见我就各种问,这次都好几个月了才问我这一次。
不过这次这个问题确实有点难度,要不是之前省里有个专家指点过我,我都回答不出来。”
小陈好奇道:“师父,你说丁大柱问过你的问题,他都能记住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一个做菜的,也没办法实际检验。但是他只要问过我一遍的问题,就绝对不会再问我第二遍。”
“对了,师父,我听说咱们厂子要从国外引进一批新机器,可是真的?”
“真的,前几天我就在对接这个,估计年前就能落成。”
眼看着就要年底,焦夜怀和丁禾也开始准备起年货,一样样往家里倒腾。
这些东西买回来都不能吃,要等到过年才行,就算这样,父女两个也买的很有劲。
转眼就到了年三十,焦夜怀放假期间一直就窝在家里不出门,捣鼓他的激光治疗仪。
现在这台激光治疗仪已经初具雏形,虽然别人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但是焦夜怀却能看出来了。
“爸,吃饭了。”丁禾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这台奇形怪状的东西。
丁禾现在都已经习惯了,他爸动不动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捣鼓什么的行为。这台机器,看着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却是她爸用手一下一下搓出来的。她爸多少年不干农活了,可是手上的茧子不但没少反而多了,就是为了给她搞这个东西。
丁禾是真的很感动。
“唉,来了。”焦夜怀道:“小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只要爸爸能搞到材料,这台治疗仪只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就能完工,到时候你脸上的胎记就能祛下去了。算算时间,正是你考高中的日子,爸就把这个作为你中考的礼物送给你。”
“真的能祛下去吗?”丁禾失神的摸着自己脸上的胎记,这块胎记毁了她的前半生,跟了她29年了,她做梦都想把它弄下去。
有时候照镜子,照着照着,她就有种骇人的念头,想要用刀沿着皮肉把它剜下去,这样它就能永远消失在她的脸上了。
咚咚咚,就在此时家里门被敲响,丁禾开门,见是大队长。
“怎么了,大队长?”
大队长道:“告诉你爸一声,明个上班,他们机械厂里的电话打到大队里了。好像是厂子里年前引进的机器出了问题,市里来人帮忙维修什么的,需要人做饭。”
“好,我知道了。”焦夜怀听见从屋里走出来应道。
大年初一焦夜怀就在韩雪梅不舍的目光里去镇上上班去了。
厂子里出了这样的大事, 领导们从上到下都很重视,大年初一就齐聚一堂。
焦夜怀可不想新年第一天就触各位领导霉头,拿出十二分的功夫做菜, 几乎道道都是降火顺气的。
中午各位领导们过来吃饭, 焦夜怀才发现除却他们单位的领导, 和单位中几位技术精湛的九级钳工,还有市里机械厂来的两位领导和两名九级钳工。
这时候焦夜怀才知道此次引进国外机械是市里机械厂牵头。
正因为有市机械厂厂长冯明远牵头,所以此刻冯明远才焦头烂额,舌头上的燎泡起了一圈, 现在张嘴就疼。尽管焦夜怀把菜做的尽量清淡撤火, 可是冯明远还是吃了一口就撂了筷子。
“卢工,你可有眉目了?”尽管卢富国已经多次表示自己没有头绪,可冯明远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
卢富国知道冯明远着急, 他也着急,这次机械也是他点头冯明远才引进的, 真要出了问题,他的责任也不小, 否则他也不会跟着冯明远从市里跑到这个小镇上。
卢富国摇头。
冯明远再次情不自禁的长长叹了口气, 他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中, 叹气了多少回。
“陆工, 你呢, 可看出什么了?”冯明远再次把希望寄托到了陆运头上。
陆运正吃饭呢, 想立刻回答市领导的问话,又觉得这样含着饭菜跟领导说话不尊重人,赶紧咽下去道:“对不起, 领导,我没看出来什么。”
冯明远摆摆手, 什么都不想说了。
“厂长,要不我们吃完饭去其他镇上机械厂看看,兴许其他厂里的九级钳工师傅们能看出什么来也不一定。”卢富国提出一个不算解决问题办法的办法。
“好吧,那咱们就过去看看。”冯明远实在没办法了,同意道。
吃过饭冯明远就带着卢富国离开了,祁有才立刻松了口气。
陆运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厂长,我没帮上什么忙,给厂子丢脸了。”
作为机械厂的九级钳工,最顶尖的钳工,平时厂子里机器上大大小小的问题都是由他来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