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色相—— by木三观
木三观  发于:2023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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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后,他们被热情的工作人员引导进入一个别致的庭院,绿树环绕,鲜花盛开。庭院中有一座雅致的楼阁,精致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南杜若带领两位伙伴走上楼阁,进入了一个私密的用餐区域。
坐下之后,姜归辛笑盈盈地说:“又得让杜若哥破费请我这个大胃王吃饭了。”
南杜若笑眯眯地回应道:“你这么会吃,不请你才说不过去呢。”
姜归辛和南杜若之间时常如此打趣,平日也是不觉的,现在南决明却是听者有意,总觉得哪里不太合适。
然而,他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笑容,仿佛万事都不入他的心里。
南杜若瞥一眼南决明,又笑道:“只是大老板在这儿,哪儿轮到我请客呢?”
南决明心思复杂,面上却是一派怡然自得,笑着说:“你这小子又要敲我一笔,还讲得似孝敬我一样。”
姜归辛在一旁翻动菜单,笑意不减。
南决明忍不住观察姜归辛的眼神,果然发现姜归辛总是偷看南杜若。
南决明暗道:南杜若这小子心大,竟是无所察觉。
南决明看着南杜若无心无肺的,心下有些莫名地想到:这小子不学无术,毫无建树,人又不聪明,迟钝幼稚,小姜看上他什么呢?
小姜年纪轻轻,聪明伶俐,怎么会如此眼瞎?
不会真的是因为南杜若之前屈尊降贵地照顾他受伤的脚吧?
须臾,服务员上菜。
只见南杜若折断一只蟹腿,内里的鲜嫩白肉显露出来:“来,尝一尝这道蟹腿,绝对是鲜美无比。”
南决明看了半晌,说:“说到这折了的蟹腿,我不禁想起我们第一次打篮球的时候,小姜就崴了脚……”
南杜若和姜归辛听南决明讲这话,一下愣住了。
南决明又指着旁边一碟蟹酱,说:“这蟹酱,像不像我当时给小姜买的药膏?”
南杜若懵了:??????虽然不知道老哥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但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南杜若习惯性附和南决明,连连点头:“嗯啊!像!太像了!这是什么蟹酱!不说我还以为是跌打药膏呢!仔细一闻,哎呦还有点壮骨粉的味道啊!”
姜归辛却差点憋不住要笑出声,然而,他十分有信念感地守在他的角色里,一脸困扰地看着南决明,如同一朵清纯的小白莲。

第8章 男神出柜
南决明又转头,对南杜若道:“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打算一辈子在基层当一个小业务员,只拿五千块底薪,无所事事,懒散度日?”
南杜若愣住了:老哥今天说话怎么转折如风?一会儿说蟹腿一会儿说药膏,现在还说到我的人生规划了?
南杜若只好嘿嘿一笑,说:“拿五千块工资天天吃香喝辣的,这小日子不是很自在吗?小姜都不知多羡慕我!”
姜归辛赏脸地笑着点头:“当个富贵闲人,也是人生乐事。”
南决明闻言有些意外,心里不免琢磨姜归辛说的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如果是场面话,也就罢了。如果是真心话,那难道说明了姜归辛追求南杜若,也是因为他追求这样一种富贵无事的生活吗?
这样还真的有点儿颠覆南决明对姜归辛的印象。
南决明沉默半晌,说:“我倒以为小姜这么刻苦,是一个有大志的人。”
姜归辛心里却想:你们这些内定为继承者的“太子”在公司里当然刻苦,因为你们知道自己刻苦是有回报的,努努力就能爬上去,哪怕不那么成功,但自己的辛苦努力也一定会被看到。我们普通人什么都是有限的,当然宁愿摸鱼。
姜归辛不摸鱼,也是因为他在南决明眼皮子底下要搏表现。
如果换一个环境,没这个目标,姜归辛未必有这么努力。
姜归辛却没解释这么多,只是笑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每种想法都是值得尊重的。”
这话也是耍太极,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意思——这种太极说起来,姜归辛还是跟南决明学习的。
南决明讲话就是这样的,听起来都是好话、正确的话,但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废话,剩下那百分之一二十的含糊不清,真假难辨,得让人仔细琢磨。
南决明微微笑了一下,说:“也是,杜若这闲淡自在的生活,我有时也很羡慕。”
南杜若便接着话茬说:“老哥你真是太辛苦了,不过,能者多劳嘛!”
南决明说:“说起来,前些天你妈跟我说想给你张罗亲事,说结婚了,或许你的性子也能定一定。”
南杜若闻言,笑脸又僵住了:今天老哥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聊人生规划一会儿聊终身大事,怎么跟春节饭桌上的大姨大伯一样啊?!
——但南杜若是决不敢把这心里话讲出口的,只能傻笑着咔咔啃蟹腿。
姜归辛拆蟹的手顿了顿,一脸犹豫地看着二人,随后装模作样地微微一叹,表达出对暗恋对象即将相亲的不舍、愤懑以及忧郁之情,然后咔咔啃蟹腿。
南决明把他的表情收在眼里,却是点到即止,并未真的像春节饭桌上的大姨大伯一样穷追猛打,又轻轻把话题转回娱乐的方向。
南杜若这才重新自在起来。
吃过饭后,三人分别。
南杜若驾驶他的Aston Martin潇洒离去,南决明则开他的私家车,顺道捎姜归辛回家。
虽然从公司送姜归辛回家是顺路的,但从篮球馆捎送却不太顺路。
然而,南决明好像已经习惯了私人行程之后开车载姜归辛归家,也不考虑顺路不顺路的问题了。
姜归辛坐在副驾驶座上,凝视窗外,眺望街景,眉目带愁,心里好似在思考什么问题。
南决明只是默默驾车,也不开腔,让沉默在车厢内肆意蔓延。
轮胎与道路摩擦的微弱声响掠过姜归辛的耳畔,姜归辛相信,是时候该说点什么了。
他便一脸犹豫地看了看南决明,摆出欲言又止的含蓄表情。
南决明瞥他一眼,道:“有话便说。”
姜归辛小心地说:“您刚刚在饭桌上,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说什么?”南决明意味不明地反问。
姜归辛叹息一声,说:“您是真的觉得我配不上杜若哥,想让我不要痴心妄想,才一直敲打我,是这样吗?”
南决明听了这话,竟略感不愉:“我为什么会觉得你配不上杜若?”
姜归辛愣了愣,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杜若哥是南家的公子哥,更别提我们都是男人了。而且您刚刚也说了,他的母亲会为他张罗婚事,找的想必也是世家名门的千金吧。”
南决明眉头微皱,说:“首先,我不会因为性别的原因而有偏见。不知道你是否察觉到,我也是一名同性恋者。”
姜归辛深吸一口气:啊,我男神跟我出柜了,嘤。
南决明继续道:“第二,他的门楣也没你想象的高。他母亲要张罗的对象,也不可能找得到名门千金。”
“哦?”姜归辛摆出讶异的样子,“为什么?”
“虽然说是南家公子,但南家是大家族,家家户户都有公子……这么说吧,他不是南氏嫡系的,自己也不成器,没有掌权,只在集团挂个五千块底薪的职务。这样的男人,哪有名门千金肯嫁?”南决明顿了顿,突然觉得自己的话讲太多、也太明白了。
姜归辛也有所察觉:南决明不是那种会如此长篇大论讲如此直白言语的人,但他却在姜归辛面前这么做了。
南决明心里也察觉到自己的古怪,但只将这个归因对下属的爱护。
他轻叹一口气,难得对姜归辛表现丝许温情:“我不认为你配不上他……我觉得他配不上你,小姜。”
这话一说,南决明都意外。
这不是南决明该说的话。
姜归辛闻言,心里已经放起了烟花。
烟花在他的心里噼里啪啦,响彻云霄,但他表面上却十分宁静。
他低着头,沉默着,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的沉默把南决明也感染了。
南决明亦不说话,只继续默默开车。
不知过去了多久,车子驶到姜归辛的家楼下。
车子停下的瞬间,姜归辛突然抬起头,对南决明说:“南总,谢谢你。”
南决明一怔,扬起那张刻板的笑脸问道:“谢我什么?”
姜归辛一笑:“你的药膏啊。”
南决明微怔,才想起刚刚饭桌上自己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提出了当初给姜归辛的药膏是自己买的。
姜归辛笑着说:“我不知道那个药膏是您买的,一直忘了谢您。”
南决明摆摆手:“小事而已。”
姜归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下了车,转头朝南决明挥手,粲然一笑。
南决明甚少见他这样灿烂得毫无保留的笑容,一瞬也失了神。
在南决明的记忆中,姜归辛总是那个沉稳而内敛的秘书,虽然偶尔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总是非常注意上下级的分寸。
南决明很少看到他如此开心地笑,更别说是这样的毫无保留。
这个瞬间让南决明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姜归辛,内心不免泛起涟漪,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虽然失神了一瞬,但南决明很快就回到了现实,如任何一个上司那样温和而平静地点头回应姜归辛,然后稳稳地把座驾开走。
姜归辛看着车辆缓缓开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星期一早上,南氏集团总裁办公室,一片繁忙。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办公桌上摆放整齐的文件堆,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即将开始的一天的待办事项。办公室里充斥着不断的电话铃声和键盘敲击声,仿佛一个忙碌的指挥中心。
姜归辛如常工作,一项项地清理着待办事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整理着报表、查看着数据,同时不时地接听电话和回复电子邮件。
姜归辛的眉头微微皱起,但眼神却是清醒又冷静的,看起来似乎十分善于处理这样的高强度工作状态,事实上,他心里却在想:等我哪天暴富了,这破班爱谁上谁上!
姜归辛摆着一副“热爱工作”的假面,在总裁办秘书部迎来送往,好似忙碌的小蜜蜂。
就在这时候,丁天麻又出现了。
他自认为在秘书团里和姜归辛关系最好,所以有什么事都先来找姜归辛——这当然是姜归辛刻意制造的局面。
丁氏每况愈下,丁天麻为人也不靠谱,所以南决明越发疏远这个所谓的“老同学”。秘书们都懂得察言观色,便对丁天麻都是淡淡的。唯独姜归辛总是跟丁天麻露出热情的笑容,也愿意听丁天麻发牢骚,丁天麻便以为姜归辛是自己接近南决明的天梯,哪儿有不热络的道理?
丁天麻一走进总裁办公室,便迫不及待地走到姜归辛的办公桌前。他满脸笑意,显然是带着一些事情而来。
姜归辛抬头看向丁天麻,微笑着迎接他的到来:“丁总,今天也是来找南总的吗?”他皱了皱眉,显露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您好像没有预约啊。”
“我当然知道规矩,怎么可能没预约就来找南总呢?”丁天麻笑着说,“我今儿个是来送文件,顺便找你吃饭的。”
姜归辛听了丁天麻的话,微微一笑,心想:宴无好宴!更别提这个丁天麻平日就不做人,送南总都只舍得送施华洛世奇,怎么可能大方请我吃饭?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丁天麻的眼里也确实闪动着算计的光。
虽然如此,姜归辛还是爽快答应了,他也想知道丁天麻突然请自己吃饭有什么贵干。
丁天麻定下的餐厅位于城市的繁华地段,装修豪华而典雅。
姜归辛和丁天麻坐在一张宽敞的餐桌前,服务员端来一道道精心制作的菜品,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姜归辛是不会辜负美食的,直接咔咔开吃。
丁天麻显然不是为了吃东西而来的,随便吃了几口,就开始说笑话,似乎是想先活跃气氛。姜归辛也很配合地嘿嘿笑两声,心里却想:这笑话比我姥爷的假牙还老,难为我还能笑,我应该参加演员的诞生。
看着铺垫得差不多了,丁天麻才说起正题:“你知道我今天来是送什么文件吗?”
“嗯,业务上的事情我不是每一块都那么了解的。”姜归辛淡声回答。
他说的也不是谎话,虽然他是南决明非常亲近的秘书,但是并不代表他会对所有业务细节都了如指掌。
尤其是,他主要负责南决明行程的的安排以及私人事务的管理,如宴会、社交活动等琐碎但复杂的事务。业务上的事情,他这个才进公司一年的新人了解得不多,也插不进手——这些早有老秘书在干。
诸如亚心等老秘书,个个的背景和履历都比姜归辛强十倍,在业务上都能说上话。而姜归辛虽然说是名牌大学生,但比起亚心等职场精英而言还是比较不够看的。
而姜归辛原本只是一个通过合作项目临时请进来的实习生,就负责暑期打杂泡咖啡,项目一结束就滚蛋。
这样的实习生每年都一抓一大把,雁过无痕。姜归辛凭着泡咖啡之类的小事给南决明留下了印象,得以转正,也没有引起其他老秘书的忌惮——因为大家的赛道都不一样。
秘书团里几个大秘书不会嫉妒姜归辛泡的咖啡更好喝,也不担心现在南决明去晚宴比较喜欢带姜归辛,他们还乐得把这些琐碎工作交给新人。说到底,他们的目标是再干两年争取下放到业务部门当管理的。
姜归辛专业背景不强,只能够凭借在琐碎事务中的优秀表现赢得南决明的关注和认可。老秘书们看在眼里,都不把姜归辛当竞争者。
就好像御前侍卫不会嫉妒太监更得圣心。
不过,谁都没想到,姜归辛的目标其实是当贵妃。
姜归辛在餐桌边用纸抹了抹嘴,一脸好奇地看着丁天麻,等丁天麻把来意说清。
丁天麻叹了口气,说:“这个项目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我已经跟老爸立下军令状了……”
“军令状?”姜归辛敏感地捕捉到关键词,笑了一下,“怎么?难道你项目失败了就要请辞?”
“嗯,差不多吧。”丁天麻说到这个,压力都要化作实质压在他的眉头了。
姜归辛心里倒不太惊讶,因为他的“垃圾桶踢人大计”,所以他时时刻刻关注丁氏的进展。他知道丁天麻和兄弟姊妹几夺权窝里斗闹得很厉害,丁天麻水平不行屡屡吃亏,现在已经是背水一战了。
也就是说,这是丁天麻的关键局,一失足就会成千古恨。
一想到这个,姜归辛心里的垃圾桶都要成精,巴不得马上跳来给丁天麻来个垃圾分类。
不过,姜归辛看着还是很平和的,一脸友善地说:“那我就祝您成功啦。”
丁天麻把姜归辛的笑脸解读为支持,他稍稍放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姜秘,你是个非常了解南总的人,如果你能够在我方案送给南总之前,给他适当地美言一下,我想效果可能会更好。”
姜归辛笑了笑:“这些业务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
丁天麻突然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如果您能帮个忙,稍微给我透露一下竞争对手的底牌,那我这次肯定就十拿九稳了。”
姜归辛闻言心想:我就知道你小子卑鄙无耻憋着坏,花生米大的脑子憋不出一个好屁。不过,你知道如果公平竞争的话自己没机会,也算是有点儿自知之明咯。
姜归辛一脸犹豫地看着丁天麻,仿佛在踌躇着什么。
丁天麻一看姜归辛没有即刻跳起来拒绝,便心下大喜,觉得果然有戏,连忙加一把火,说:“当然,我不可能让您白给我干活的。”
说着,丁天麻拿出一张银行卡,双手递到姜归辛面前:“这是定金一百万,事成之后,再给您两百万。您看如何?”
姜归辛看着他的银行卡,陷入了沉默。
这沉默让丁天麻如坐针毡,他的心情起伏不定。他紧张地注视着姜归辛,因为他在等待着姜归辛的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或许会影响着他未来的道路。
他眼巴巴地看着姜归辛,仿佛朝观音上供的凡人。

但事实上,他是在透过丁天麻如今的脸,回想当初那一幕。
当初姥爷的修车店被弄垮,丁天麻甚至都没露过一次脸。
姥爷想求饶,却连丁天麻的脸都没见着,只能倒在带头找麻烦的大哥面前老泪纵横。
姥爷捧着一沓钱,也是像丁天麻此刻一样,满脸祈求地看着对方:“求您在丁少爷面前为我美言一句……或让我亲自跟丁少爷道歉也可以啊!”
在那个破旧的修车店门口,姥爷的背已经有些驼了,一双粗糙的手指握着一沓钞票,颤抖不止——那沓钞票,仿佛已是他唯一的希望,就像一颗无助的种子,在荒芜的土地上寻找生长的机会。
大哥粗暴地挥了挥手,仿佛将姥爷的请求甩在了一边。他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你这个老东西还真会来讨好我啊?你这点钱连丁少爷买酒喝都不够,你还指望我能帮你什么?我劝你自己识相一点,趁早把店关了,那就是帮忙了。要不然,丁少爷的气消不了,你的霉运就没完没了了。”
他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地击打在姥爷脸上。
姥爷的眼神一下子失去了光彩,似被击中了要害,瞬间无法言语。
姥爷的双手开始颤抖,仍紧紧握着那沓钞票,却没有再多言,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大哥的面前。
回去,姥爷就把这半辈子的营生给关闭了。
——而这,不过是因为丁天麻的一时意气。
现在,丁天麻捧着银行卡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姿态,和当初的姥爷是多么相似。
在这个时刻,姜归辛好似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丁天麻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下一刻是要飞上云霄还是跌入泥地?
完全取决于姜归辛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这段沉默变得异常漫长。
丁天麻的心跳似乎也跟着加快。
最终,姜归辛缓缓地抬起头,微微一笑,接过了丁天麻手中的银行卡,说:“这就见外了,不是吗?”
丁天麻的心立即一松,笑容堆满脸庞。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办公室,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
南决明坐在舒适老板椅上,目光专注地注视着电脑屏幕,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就在这时候,敲门声响起,姜归辛走了进去。
看见姜归辛的身影,南决明的心中犹有涟漪荡漾在本该平静的湖面上。
他却只是微微一笑,表面保持着温和的态度,仿佛一切都很平常:“怎么了,小姜?”
姜归辛叹了口气,把银行卡放在南决明面前,说:“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跟您说。”
南决明察觉到姜归辛语气里的严肃,便坐直身体:“你说。”
姜归辛深吸一口气,好似要鼓足勇气才能开始讲述:“今天中午,丁天麻突然请我吃饭。他提出了一个建议,是关于某个项目的……”
南决明已经明白过来了:“是丁氏要竞标的那个A项目吗?”
“是的,就是那一个项目。”姜归辛颔首,“他希望通过我获取其他竞标者的机密。”
南决明把背脊靠在老板椅上,看起来并没有被这样的事情过多的影响情绪。
姜归辛继续说:“他告诉我,他需要一些项目竞标者的内部情报,包括他们的策略、方案细节……”
南决明目光落在银行卡上,说:“他承诺给你多少?”
姜归辛苦笑一下:“他说给我这张银行卡里面有一百万的定金,还承诺如果他成功了,会再给我两百万作为奖励。”
南决明笑了一下,意味未明。
南决明的思绪显然并不在丁天麻身上,他轻声说:“你既然拿着银行卡回来,这意味着你当时并没有立即拒绝?”
姜归辛心里一紧,面上却是一派从容坦荡:“我不想跟他纠缠,所以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但对于他这样的行为,我肯定是不认可的,因此,我才选择跟您汇报这个情况。”
南决明微微点头,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说法,便道:“这张卡你给我也不符合程序规范,你直接拿去我们集团的反舞弊部门处理吧。”
姜归辛却有点儿犹豫,看着南决明,说:“如果我举报到反舞弊部门,我怕丁天麻会知道是我举报的,我怕他会报复我……”
说着,姜归辛又苦笑了一下:“而且我没有录音或者其他直接证据,但他给我银行卡的事实,也没有其他人作证……”
南决明看着姜归辛略带畏惧的神色,突然意识到,现在的丁天麻虽然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但从青春期开始就一直是个混不吝的家伙,好像和一些社会青年交往不清不楚。
姜归辛对他有所畏惧,因此当时不敢直接拒绝银行卡、现在又不想走正规流程举报,似乎也是说得过去的。
南决明思索片刻后,温和地说道:“你的担心是合理的,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既然如此,你先将银行卡交给我,我自己去确认。如果需要,我会亲自处理这个事情。”
姜归辛的神色稍微轻松了些,点头道:“谢谢您,南总。”
南决明轻轻挥手,示意姜归辛可以离开办公室了。
姜归辛站起身,微微鞠躬表示感谢,然后转身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一转过身,姜归辛就敛去脸上唯唯诺诺的神情,心下轻松:这下丁天麻真的死了也不知是谁害的,还得是我啊。
待姜归辛消失在办公室的门背后,南决明便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嘈杂声,然后一个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响起:“喂,南总,有什么事吗?”
“老杨,”南决明拿着手中的银行卡,摩挲着上面凹凸的数字,轻声把银行卡号说了出来,“查一查这张卡是谁办的,和丁天麻有没有关系。再顺便查查,丁天麻在这次A项目竞标里有没有向任何相关方行贿。”南决明想,如果丁天麻要走关系,大概也不会只走姜归辛这一处。
“好的。”老杨迅速回答道。
——在电话另一端,老杨是南决明信任的高级助理,负责处理一些敏感和重要的事务。
“这件事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的,南总您放心。”老杨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南决明却顿了顿,说:“还有一件事。”
老杨听得出南决明的声音沉了几分,知道这件事可能才是南决明真正在意的,银行卡不过是一道小小的前菜,老杨忙问道:“是什么呢?”
南决明说:“查一查丁天麻和姜归辛的关系。”
“嗯?”老杨愣了愣,“您是说,您的秘书小姜和丁天麻的关系?”
“是的。”南决明说,“主要是看看丁天麻有没有曾经得罪过小姜。”
从刚才起,南决明就对姜归辛起了疑心。
按照姜归辛的性子,如果不想答应丁天麻,应该会婉拒丁天麻就完事儿,当无事发生。
然而,姜归辛却假意应承,背后就把丁天麻给举报了。
这断断不是姜归辛的为人。
他的姜秘看起来斯斯文文,但里头是鬼精鬼灵的,如果真想婉拒了丁天麻自然有一百种办法,让双方都下得了台阶,他也不必趟这浑水。
南决明当时就怀疑姜归辛举报丁天麻是有想法的,一旦怀疑了,便想起近来次次丁天麻前来,不是赶上南决明开会,就是赶上南决明心情不好,这恐怕也和姜归辛有关系。
说不定丁天麻最近一碰到南氏相关项目就倒霉,都有姜归辛手笔。
挂掉电话后,南决明站起身,回头看落地玻璃窗外的风景。
远处高楼大厦的轮廓清晰可见,天空湛蓝而宁静。
姜归辛虽精通装乖装纯,但南决明也是狐狸一样的人,多多少少能看出来姜归辛骨子里的狡黠,偶尔透露的算计。
之前不太在意,是因为南决明身边的人本来就个个都各有自己的算盘,只要不太过分、不踩过界,南决明懒得一一细究,没这个精神,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必要。
然而,不知为何,现在姜归辛的行为依然在分寸之中,并没有太踩过界,南决明就突然觉得有了精神、有了时间、有了必要。

第10章 落井必须下石
不久后,老杨找到了一些关键证据,证明丁天麻的确尝试行贿,试图干扰项目的正常运作。丁天麻主要通过银行卡汇款的方式行贿,数额从几万元到几百万元不等。行贿的对象包括了项目部门的一些主管、技术团队的核心成员,甚至还有一些中层管理人员,但并未成功贿赂到真正的高层。
除了姜归辛之外,丁天麻还曾经试图贿赂主持这个项目的高管。
虽然高管都并没有接受丁天麻的贿赂,但也不想惹麻烦,便婉拒了丁天麻,当没事发生。要不是姜归辛举报,还不能撕开这个口子。
报告出来之后,南决明亲自参加了一次内部会议,讨论了对丁天麻的处罚决定。
最终,公司高层决定跟丁天麻终止合作,并将他列入公司的黑名单。
这意味着他将失去竞标资格,并且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无法与公司有任何商务合作。
姜归辛也参加了会议,听着南决明的决定,心里乐不可支,但表面上还得维持身为“姜秘”的专业风度,表情平静,认真地进行会议记录。
会议结束之后,南决明和姜归辛离开会议室,双双走在宽敞的道路上。
姜归辛小心地试探道:“我们应该怎么跟丁天麻传达这个坏消息?”
南决明说:“自然有相关的负责人和丁氏对接。”说着,南决明转头微笑着看姜归辛,“还是说,姜秘打算亲自去送这个坏消息?”
讲这话的时候,南决明琉璃珠子似的眼眸闪过一丝光芒,好像深山老林成了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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