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杜若笑着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在南家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就是如果南家媳妇入门的话,不必陪嫁什么贵重物件,只要一幅亲手做的掺金线的绣品。”
“金线绣品?”姜归辛讶异道,“那这还真的是好玩。”
南杜若点点头,继续解释道:“这个风俗背后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传说在很多年前的战乱时期,南家遭受了一场劫难,我们太爷爷成了落魄子,惨遭退婚。那位退婚的大小姐看似拒绝了婚事,但私下里却送给太爷爷一幅绣品,其中掺杂了金丝,价值颇高,太爷爷靠着这个渡过难关。后来,太爷爷化险为夷,重新崛起,成为了当地的首富,他迎娶了那位退婚的大小姐。”
南杜若继续说道:“然而,这位退婚的大小姐的家道却已经凋敝,她羞愧地表示无法提供体面的陪嫁。太爷爷却微笑着说:‘您亲手做的金丝绣品,就是最珍贵的嫁妆。’为了纪念这故事,我们南家便多了这么一条规矩。”
姜归辛颇感有趣:这简直像是男频爽文故事嘛,难道还是能真事?也不知是谁编出来,故意给入门的媳妇出难题。说什么“别的陪嫁不要,只要一方绣帕”,就是胡扯。要说能进南家的门的,就没有不带巨额陪嫁的。只是都21世纪了,还要大小姐亲手绣个什么玩意儿,那就是故意出难题,要高门大户的媳妇展现出贤良模样吧。
姜归辛脸上却不显,只是皱眉说:“要嫁入南家,还得会绣花?”
“现在有几个女生会绣花?”南杜若摆摆手,“也很多也就是做做样子,随便弄个十字绣,只要掺了金线,也能过关。就是一个过场罢了。”
其实南杜若也是明白人,说道:“虽然说除了金丝帕子不用别的陪嫁,但现在富家女但凡结婚的,哪个会不带嫁妆啊。”
姜归辛看着满场乱飞、肆意张扬的王若杏,实在难以想象她耐着心思绣金线的样子,好奇问道:“当年王女士也绣了吗?”
“当年她可厉害,送了一幅手绣织金的千里江山图!”南杜若拍手说,“那可真是金碧辉煌,大家都看呆了。”
姜归辛十分纳罕:“她还有这技艺?”
南杜若说:“她好像是花一百万找的代绣,就上面落款的几针是她自己绣的。整幅绣品富丽堂皇华丽繁复,就她绣名字那一块歪歪扭扭,画龙点瞎,锦上添屎。”
姜归辛目瞪口呆:搞不懂你们有钱人。
南杜若继续笑道:“叔叔当年还说:阿姨这几针下去,直接贬值八十万。”
姜归辛好笑道:“可能王女士故意的。”
“那可不是么!”南杜若点头,“阿姨真的是太个性了。”
姜归辛沉吟半晌,忽而问南杜若一句:“刚刚你说,十字绣也行?”
南杜若颔首:“嗯,是啊。”
说着,南杜若一脸狐疑地看着姜归辛:“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归辛笑而不语。
一场宴会结束,姜归辛吃够山珍海味,而南决明也给众人吃够了软钉子。
虽然如此,给软钉子其实也是十分让人疲惫的事情,因此,宴会结束后,南决明坐回车子里,也颇现疲惫。
他揉着眉心,轻靠在后座上,这个向来伟岸清明的男子露出疲惫之色。虽如此,他的身姿挺拔,似乎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一种端庄的仪态。即使此刻稍显疲惫,他的风度依然不被动摇。
姜归辛从后视镜看着他,心想:这男人真是该死的迷人啊。
姜归辛脸上却仍是纯良无害的表情,颇带几分关切地说道:“南总,我看您也累了,要不我先送您回公寓?”
“好。”南决明双目微闭,轻声回应。
南决明从南宅搬离后,住在市中心的一座高层公寓。
那儿离上班的地点很近,方便他这个工作狂日以继夜地燃烧自己,点亮业绩。
姜归辛送南决明回到公寓,见南决明好像有几分醉意,便说:“我给您弄点解酒茶?”
“那玩意儿没用。”南决明靠在沙发上,轻声说。
姜归辛笑着说:“我给您弄一杯蜂蜜柠檬茶吧。蜂蜜具有平衡血糖和促进肝脏解毒的作用,柠檬可以促进消化和减轻恶心。绿茶富含抗氧化剂,有助于提神醒脑,并且可以帮助代谢酒精……”
南决明听他喋喋不休,打断说:“我家没有这些食物。”
“我有。”姜归辛笑道,“我知道今天有酒会,所以带着了。”
南决明怔了一下,笑道:“姜秘对我也算关怀备至了。”
姜归辛道:“您值得。”
昏暗室内,姜归辛眼神闪烁着认真,定定看着南决明。南决明疑心自己喝错酒,竟然从姜归辛眼瞳里读出的柔情。
这种截然不同于平时的眼神,让南决明心头涌起一阵异样。
他正想警惕地试探,却见姜归辛已转身走开,前去料理食材。
很快,姜归辛就带着一杯蜂蜜柠檬茶回来。
他将茶杯放在桌上,轻轻地推送到南决明面前,微笑着说道:“这是蜂蜜柠檬茶,听说对缓解酒后不适很有帮助。”
南决明接过茶杯,微微点头,啜了一口,又蹙眉道:“里面的甜,仅仅是蜂蜜么……尝着倒像是加了别的。”
“是荔枝汁。”姜归辛顿了顿,说,“我看您好像很喜欢吃荔枝,所以擅作主张加了一点进去,希望能让您觉得更好入口。”
南决明不得不惊讶于姜归辛对自己喜好的洞察。
南决明确实很喜欢荔枝,但上次在姜归辛面前吃荔枝时,也只吃了三颗,相当克制。
“你怎能看出来我喜欢荔枝?”南决明问道
“嗯……”姜归辛蹙眉想了想,说,“是眼神吧。”
“眼神?”南决明好奇道。
姜归辛思索一下:“上次吃荔枝的时候,您看起来很高兴。”
说着,姜归辛又眨了眨眼睛:“我想让您高兴,南总。”
他的神情,好似顽皮的孩子,又好似表白的少年。
似明朗,却深邃,似天真,却神秘。
像定睛的猫儿,你永远不知道他盯着的是水里的鱼儿,空气中的昆虫,还是你。
南决明心下微微一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嗯,应当是从那天晚上姜归辛突然问他要不要喝咖啡开始。
从那时候开始,姜归辛的眼神好像就成了无形的丝线,总是有意无意地牵动南决明的注意力。
南决明突然明白了什么。
南决明现在尚不能下定论,姜归辛是否对自己心怀不轨。
但能确定的是,南决明的不确定。
南决明不容许不确定。
如是,他眼神变得清明,行为也变得果断。
他将杯子放下,定定看着姜归辛:“我以为你知道我不喜欢擅作主张。”
姜归辛微微一怔,神情透出一丝挫败和惶恐:“对不起,南总,我错了。请您原谅我。”他把头埋下,好像真的认识了自己错误那样,看起来十分老实又谦卑。
南决明脸上依旧是八风不动的温和,就好像他这个人永远不会生气一样。
他笑着说:“你这么怕做什么?我只是跟你强调一下我们工作的原则。你能做到心里有数就行了。”
姜归辛抬眼看着南决明,似在小心翼翼地确认南决明的态度,仿佛羔羊在小心翼翼地看着老虎的牙齿。
南决明的态度永远是含糊不清的,只有他嘴角的微笑永远确定,永远温和。
南决明温声说:“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姜归辛一脸如蒙大赦,飞快离开公寓。
在他走后,公寓陷入一片沉寂。
南决明看了一眼桌上的蜂蜜茶,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拿起来到厨房倒掉。
他轻而易举地把茶杯倒扣过来,看着那淡黄色的蜂蜜茶缓缓流入水槽。
须臾,茶液流干,只剩空杯。
姜归辛离开公寓,出了门,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他打开手机。
他想:是时候推一推进度了。
于是,他打开了购物网站。
第二天,南决明一如往常地准时上班。
来到的时候,他的办公室里温度湿度已调到最舒适的数字,仿佛办公室的环境总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小茶几上摆放着一杯散发着热气的咖啡,以及一盘精致的小饼干。
他抬头,透过玻璃墙看外头,看到姜归辛正和亚心笑着闲聊——亚心是南决明身边的女秘书,已经在总裁办工作五年了。她和姜归辛之间关系不错。
隔着一墙玻璃,南决明自然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但从表情和身体语言可以看出来,二人应该不是在谈工作相关的事情。
南决明的猜测是对的。
亚心和姜归辛的确在聊与工作无关的私事。
一大早,姜归辛就来跟亚心讨教十字绣的织法。
亚心好奇地问:“你学这个做什么?”
姜归辛神秘一笑。
亚心也暧昧一笑:“哦,该不会是送给心上人的?”
姜归辛欲语还休:“你怎么会这么想?”
亚心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也是啊,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织十字绣表白?”
姜归辛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含蓄地保持微笑,并虚心请教:“我看亚心姐桌面上摆着十字绣的DIY作品,知道您是行家,特别来请教。”
亚心却笑着说:“十字绣很简单啊,你跟着网上教程做就好。”
“嗯,我网购的材料包是配了教程的。”姜归辛顿了顿,说,“不过我想加一点自己的元素。”
“什么元素?”亚心问。
姜归辛道:“我想加点金线。”
亚心想了想:“这也不难,我给你规划规划!”
姜归辛连声道谢。
早上刚开工,尚未有工作,二人便闲聊这些。
南决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喝完咖啡,打开工作文档,浏览一番,想到了今日要新增的工作项目,便想呼叫姜归辛进来。
当他把手指放到内线电话上时,却顿住了。
昨夜姜归辛那双猫似的眼睛在他的心头一闪而过,使他这堂堂霸道总裁竟生出一种成了猫眼下的鱼儿的错觉。
他停顿了一下,按下了亚心的内线号码。
不久之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亚心走了进来。
亚心微笑着走到他的办公桌前,轻声问道:“南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南决明抬起头,收起了刚刚的那份犹豫和错觉,回应道:“亚心,今晚有个饭局,你陪我去一趟。”
亚心有点意外,因为近大半年来,都是姜归辛负责陪伴南决明出席宴会的。南决明突然改变惯例,这是一个值得任何秘书关注的信号。
亚心便立即问道:“南总,这个部分通常是姜归辛负责的,您这次喊上我,会是有什么特别的安排需要我注意的吗?”
南决明只是笑了一下,说:“怎么?你仗着自己的老资格,已不肯陪我参与饭局了?”
亚心连忙说:“南总,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下您有什么特别的吩咐,以确保我能处理妥当。”
“没什么特别的,就按平常的来就好。”南决明轻轻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亚心满腹疑惑,但也只能遵从总裁的指示。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亚心满脸古怪地看着姜归辛。
不过,亚心和姜归辛关系再好,也就是同事关系。因此,她虽然满腹疑惑,却也没有宣之于口。
但姜归辛好歹是南决明亲近的秘书,日程表都在手里呢。
他看到今晚有饭局,便去问南决明今晚的具体安排。
南决明摆摆手,示意姜归辛不用太过纠结:“不用担心,亚心已经答应陪我参加晚会了。”
姜归辛脸上微怔,露出适度的惊讶和失落,然而,他很快端起职业的笑容:“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这一刻,办公室里的氛围依然是专业而和谐的,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
亚心也很久没陪南决明参加饭局了,饭局上有几个人她都是不太了解的。为此,姜归辛还主动跟亚心分享情报,轻声说道:“亚心姐,这次的饭局上会有几位你可能不太熟悉的人。其中,邱先生是一个话不多但很看重细节的人,你可以在谈话中关注一些他可能提到的细节,让他感觉被重视。至于阴女士,她喜欢谈论旅行和文化,你可以在合适的时机参与她的话题,表现出对这些话题的兴趣……”
亚心闻言,满脸感激,点头不迭:“到底还是小姜靠谱啊!”
虽然南决明好几个秘书,但其实每个人都各有分工,权限边界分明。现在亚心陪南决明出席饭局,亚心还担心自己会在姜归辛眼中成为“踩过界”的那个。
现在看来,姜归辛倒是心胸宽广。
说实话,姜归辛本来就不爱参加饭局。
他身为秘书陪去饭局,可是累得要死:除了要默默记下谈话要点、记住人名和重要信息这种基本任务,要密切关注南决明的需求,包括食物的喜好、饮料的选择等,还要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提醒南决明注意时间、提醒谈话话题,要和各种人交流并帮南决明挡掉没必要的社交……饭局通常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有时甚至可能持续几个小时。在这个过程中,他需要始终保持专业、周到,确保南决明的需求得到满足。
而且吃完饭还没完,等饭局结束后,他还需要处理归纳记录、整理名片等等的后续工作。
——重中之重最大重点加粗下划线:饭局没有加班费。
这次南决明饭局没带姜归辛,姜归辛在南决明面前摆出一副伤心失落又强颜欢笑的神色,然而他的心里不知多爽:老子今天可以准时下班啦!
他都快忘记自己上一次准时下班是什么时候了。
有个工作狂老板,秘书都要跟着007。
姜归辛在工位上低着头。
不知道的以为他在低头寻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板去饭局不带他了。
事实上,他在低头发信息给南杜若:杜若哥,您上次说要带我去私房菜吃海参,还算数吗!
说别的就罢了,说到吃饭,南杜若十分积极,秒回:你哥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话!走起!
姜归辛表面上失落,心里美滋滋:不用加班还有人请我吃鲍参翅肚,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
南杜若是从不加班的,到点儿他就准时离开。
姜归辛今天目送南决明和亚心出门前往饭局后,也赶紧收拾桌面,快速冲去楼下与南杜若汇合。
南杜若还是开着那辆炫富大跑车,载着姜归辛在路上走。
引擎嗡鸣,一股低沉的浑厚声音直冲而出。
南杜若挤眉弄眼说:“咋样?这响不错吧?”
姜归辛心想:在晚高峰的市中心马路上开跑车,真有你的。
姜归辛表面上还是恭维道:“这可牛啊!引擎一响,黄金万两。”
南杜若得意地点点头,然后又道:“你今天不加班啊?”
“今天南总有个活动,带亚心姐去了。我就得了空。”姜归辛解释道。
南杜若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我还说呢……我哥怎么可能休息呢?唉,他这人身家亿万,怎么工作还这么努力啊?”
姜归辛笑道:“你家老哥不努力,你怎能开法拉利?”
南杜若好笑道:“你这满嘴顺口溜,还挺喜庆的!怪不得我哥喜欢你啊!”
姜归辛听得“喜欢”二字,心内微动,脸上只是笑笑。
南杜若开着跑车将姜归辛带到了那家私房菜馆。
这家菜馆通常需要提前预约的规矩在南杜若面前显得变得形同虚设。作为这里的VIP,他仿佛带着一种特殊的光环,无需言语,经理已早有准备地迎接他的到来。
隐于闹市的菜馆的大门毫不犹豫地为他们敞开。
经理亲自迎了上来,脸上洋溢着热情,恭敬地向南杜若点头,滔滔不绝地介绍今日的特色菜。
南杜若似乎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自信从容地接受优待,仿佛这只是他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姜归辛在旁边也算沾光,好歹算舒舒服服吃了一顿饭。
他可以不用想着要和什么人、说什么话,也不必想着怎么帮南决明体面地挡酒、看南决明的脸色决定该张嘴还是闭嘴……
和南杜若在一起也是比较轻松愉快的。
南杜若热情地招呼他吃海参:“你尝尝这个,是不是比那天宴席上好吃多了?”
姜归辛仔细品味,果然感受到了不同——这次的海参更加鲜美,质感更为细腻,似乎每一口都融化在舌尖上,释放出诱人的滋味。
他微微点头,笑着回应:“确实比上次的宴席要好吃。杜若哥可真是美食家。”
南杜若得意地笑了笑:“那必须的。嘴巴尝的东西会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可不得仔细着么!”
姜归辛和南杜若在这儿轻松愉快、大快朵颐,而亚心那边却没那么自在了。
她其实也不爱这些饭局,但工作需要,还得在南决明身边保持微笑。
这一场饭局下来,她感到有些疲惫,但表面上依然尽善尽美、神采奕奕。
从专业表现上来说,她也能打八十分,但南决明心里却不免拿她跟姜归辛比较。
但凡亚心有什么错漏之处,南决明不由得会想:如果是姜归辛,或许就不会如此了。
饭局结束后,南决明坐在车内,看窗外夜色渐浓。
他看似专注地欣赏着夜晚的街景,思绪却不断地游离在某些琐碎的念头里。
亚心坐在他旁边,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心里不免焦虑是不是自己今晚哪里做得不好。
察觉到亚心的情绪,南决明便打破沉默,对司机说:“先送亚心回家吧。”
亚心受宠若惊道:“没关系的,把我放到街口,我自己打车回去也是一样的。”
“天那么晚,你一个女性打车到底不便。”南决明淡淡说,像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再说了,平常饭局结束了,我也会让司机先送小姜。”
亚心听南决明提到姜归辛,又想着二人在车子里闷着,没话找话,便玩笑着说:“其实也该给小姜休息一下,他还得弄十字绣呢。”
南决明挑眉:“哦?怎么说?”
亚心随口笑说:“小姜最近说有喜欢的人了吧,还要弄什么十字绣……”
南决明闻言,心下一跳:“你怕不是弄错了,没听说男人弄十字绣表白的。”
“我也是这么想啊。”亚心掩嘴笑道,“但他说得挺具体的,还说要掺金线。”
听到要掺金线,南决明的心更是一阵诧异。
他意识到,最近姜归辛的反常大概真的并非他多心。
他回想起那些细微的细节,那些不经意的眼神和动作,仿佛一个拼图的碎片在他的脑海中拼凑起来……
南决明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而冷冽。
翌日早晨,南决明坐在办公桌前,手指敲击着桌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一如既往的,姜归辛为他端来了咖啡和点心——完全契合南决明的口味。
南决明缓缓抬起眼眸,那双褐色的眼眸在清晨的光线下多情却似总无情。
“小姜,你坐。”他的声音平静如水,然而蕴含其中的力量却如千钧重物,让姜归辛感觉一阵气压仿佛压在他身上。
南决明没有急于开口,而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目光透过姜归辛,似乎能看到他内心的波动和思绪。这个时刻,仿佛时间凝固了,整个办公室似乎只剩下了两个人。
姜归辛感受到了南决明的审视,他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尽管心里的紧张感愈发强烈。
须臾之间,南决明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富有掌控力:“是谁告诉你,南家金线织品的风俗的?”
这是一个充满陷阱意味的问题,但姜归辛却义无反顾地一脚踏进去。
姜归辛咬了咬牙,小心地说:“是……是杜若哥……”
南决明眼眸沉沉看着姜归辛,道:“我对你很失望。”
姜归辛怔住,看着南决明。
南决明看着那杯合心的咖啡,心里微觉遗憾:这个姜归辛就像这杯咖啡,如此完美地契合他的心意,但要是涉及原则问题,也就是只是一杯咖啡罢了,该倒还是能倒掉的。
南决明带着要倒掉一杯喜欢的咖啡的心情,看着姜归辛,正要说出“你被解雇了”这几个字,然而在他这判决尚未出口的时候,姜归辛却先发制人。
姜归辛忽然抬起头,看着南决明的眼睛,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决:“为什么?”
南决明凝眉:“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姜归辛快速地接上,带着一股子初生牛犊的凌厉:“请您告诉我原因。”
“你的行为和价值观与我们团队的原则产生了冲突。”南决明的声音依然平静,保留着他特质里的冷漠与体面。
姜归辛的嘴角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的笑容有些苦涩,有些无奈,更多的是自嘲:“为什么?就因为我不配是吗?”
南决明看着姜归辛:“我并不是要否定你的人格。”
姜归辛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有预料到南决明会这样回答。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南决明知道,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他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希望你能够从中吸取教训,为自己的未来做出更好的规划和选择。”
姜归辛心下竟然有些佩服南决明了。
南决明作出要解雇姜归辛的决定时,心里恐怕对姜归辛的“心怀不轨”十分失望甚至愤怒,但却依然能保持这种风度,在礼貌周全中仍带着上位者的俯视。
姜归辛的视线逐渐落到地上,语气沉重地说:“我要吸取什么教训?我只是和杜若哥亲近了一些,这也算罪犯天条?”
听了这话,南决明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姜归辛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南决明:“没错,我承认,我和杜若哥时常一起吃饭、逛街甚至看电影。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开解我。还有,他跟我说了,要嫁入南家,就得会做绣品……”
南决明的脸色一变,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你的十字绣……是给杜若做的?”
姜归辛颔首,用那双天生清澈纯真的眼睛盯着南决明:“不然还能给谁?”
不然还能给谁……
南决明突然觉得当胸中了一箭。
他原本坚定的决定和态度,在这一瞬间变得摇摆不定。
空气陷入了沉默。
姜归辛抬眼观察着南决明的表情,半晌又变得乖顺,说:“南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知道自己和杜若哥之间的差距,我和他只是朋友。他也不知道我的想法。我做的绣品也就是聊以自慰,不会送到他面前的。”
南决明诧异:“敢情你还是暗恋?”
姜归辛沉声道:“南总,您放心,我会注意好分寸,绝对不会影响工作的。”
南决明的眼神依然复杂,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长时间地凝视着姜归辛,仿佛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一些线索——而姜归辛的眼神总是如此无害又动人。
最终,南决明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应该明白,我们的团队需要稳定和专业。私人感情虽然是每个人的权利,但在工作中需要更加谨慎对待。”
姜归辛心里一喜,知道自己这奋力挥动的锄头总算撬松了半丝南决明那古墓般的心房。
姜归辛忙点了点头,满脸诚恳地说:“我明白,我会处理好工作和私人感情之间的平衡,绝不给您添麻烦。”
办公室内的氛围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南决明都没意识到自己心神里的动摇。
他只是微微挥了挥手:“记住你说过的话,出去吧。”
姜归辛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又赢了一次。
他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姜归辛消失在门背后的身影,南决明神色不明:居然是……南杜若?
南决明独自在办公室工作了好一会儿,抬头一望,玻璃墙外姜归辛的工位是空的。这时候,亚心站起来,敲门进来,报告了几句要事。
南决明听完之后,给了简单的回应。
亚心点头要走,南决明又问道:“小姜呢?”
亚心想了想,说:“可能是和杜若哥去吃早餐了吧?”
南决明心中一动:“他们时常在一起吗?”
“嗯。”亚心点点头,“是呀。刚刚小姜才说,昨晚杜若哥请他吃私房菜呢。”
南决明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儿复杂,但他却拿不准那是什么滋味。
亚心离开了办公室,南决明又是一个人。
他坐在办公椅上陷入沉思: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姜归辛之所以能认识南杜若,还是因为南决明。
南决明平日是个工作狂,娱乐活动乏善可陈,偶尔会和南杜若打打篮球。
大概就是某个平凡的周末,南杜若提议去打三人制篮球,南决明便带上了姜归辛。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让他们三人在球场上相遇,远离了办公室的压力和角色,成为了普通的朋友和玩伴。
然而,姜归辛却在比赛中不慎崴脚。
南杜若这人热心肠,完全放下少爷架子,帮姜归辛递药、送矿泉水,忙前忙后的。
回忆起当时的情境,南决明心下猜测:难道是那个时候,姜归辛被南杜若的温情感动了?
这个可能性让南决明颇为不快:明明药膏和矿泉水都是南决明买来的。南杜若不过是过了一手而已!
说来也巧,这周末三人又约了篮球。
这次只是三个人随意投篮,并非比赛,随意娱乐一番后,南杜若又提议去私房菜馆吃饭。
南杜若果然是对全城高档菜馆了如指掌,他开着车将南决明和姜归辛带到了一家隐匿于一片青翠的花园之中的会员制私房菜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