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虐文里面当村长—— by优秀的元宝
优秀的元宝  发于:2023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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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再放上新鲜辣椒,做出来的野香菇酱更香更入味。
沈谷堆越看他这做法越觉不靠谱,清河县这么多口人,有几个是口味重的,谁能吃得下他这口辣菜?
呵,亏他来之前还抱有一线希望,以为他真有什么方法领着平梁村致富呢;现在一看,不过是一通胡搞。
沈谷堆沉着脸:“你这鬼菇酱做出来打算让谁第一个吃?”
沈舒含笑挑眉,故意吓他:“不若我先孝敬九叔公?”
沈谷堆怒然气歪了鼻子:“我才不要你的孝敬,你留着自己吃罢!”
沈舒悠悠一叹,似是惋惜。
片刻,他把做好的野香菇酱盛进陶罐里,端出了灶房。
沈谷堆见沈舒走时顺手拿了筷子,心口重重一跳,急跟出去;便见沈舒把筷子伸进陶罐里,就着馒头准备开吃。
“等等……”沈谷堆下意识叫住了沈舒,本想劝阻一番,但转念一想,这回是沈舒自个儿找死,回头张铁牛赖不到他头上,于是改口,“我再叫几个人来,一起看着你,免得你死了,别人以为是我害了你。”

沈舒还正想怎么才能当着大家的面,证实蘑菇无毒呢,沈谷堆就把枕头递上来了。
他看着沈谷堆转身匆匆离去,仿佛生怕走得晚一点,他就会把自己毒死,把罪责推到他身上,摇摇头失笑。
待他走后,沈舒优哉游哉的撬起一点野香菇酱,放到舌尖,细细的品尝。
那碎碎的野香菇软糯不失嚼劲,齿间稍稍一碾磨,就能沁出麻辣的油水,真是美味极了。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次的野香菇酱有些轻微的糊味,倒不是炸菇的时候炸过了头,而是用来增香调味的干辣椒和花椒不小心过了火候,将那缕淡淡的焦苦带到了酱中。
唔……第一次做能做到如此份上,他心满意足了。
再多做几次,沈舒有信心做得更好,介时他要把制作的细节记录下来,教给全村。
而这时,沈谷堆已经领着左邻右舍的村民们走进来,乌涌乌涌挤在堂中,他们齐齐盯着沈舒的筷子,还有他跟前的陶罐……
一个村民惊骇道:“舒娃子,你竟然真的拿鬼菇做了酱吃?”
沈舒抬眼含笑:“当然,我的手艺不错,大家可要坐下来一起吃?”
村民们面露惧色,愈发觉得沈舒疯魔,甚至隐隐对近日村里流传的“沈舒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才会性情大变”的谣言信以为真。
要不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沈舒怎么会想出一个又一个的馊主意,那学堂才办起来,还没看见个成效,他就又跑到山上采邪物,口口声声说要做酱吃……哦不,不是口口声声,是他已经做了!
至于沈舒说的那些要靠菌菇酱带领全村致富的话,他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亦不相信沈舒能办到,除非天上下刀子,白菜修成精。
这会儿,沈谷堆又怕沈舒不吃,使得自己算盘落空,适时推波助澜道:“舒娃啊,你非要吃,大家伙也不拦着你;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要出了事,可不能赖在别人身上。”
沈舒哪里会看不穿沈谷堆的想法,却也不在意,只唇角笑意不减道:“放心吧,九叔公。”
从山上采下来的这些菌子,他早早就喂给老鼠吃过了;乡下什么动物都不多,就老鼠多,每家每户都有那么几只。
他刚好逮到了两只,就把采来的菌子喂了下去,确认没事,才开始投入制作。
说完,沈舒执着筷子,继续去夹陶罐里的野香菇酱。
眼看那野香菇酱就要下了肚,一个身着麻袍脚穿布鞋的中年汉子走出一步,道:“娃啊,听叔的劝,别瞎造。叔和你爹当了那么多年的邻里,也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能害你么?”
沈舒动作顿住一看,是隔壁的邻居叔叔沈实,在家中行三,前年刚娶了媳妇儿赵氏,依村里这弯弯绕的辈分,沈舒还得叫他一声“三叔”呢。
如此苦口婆心,好言相劝,无疑也激起了其他村民的恻隐之心;他们虽不信任沈舒的能力,却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沈舒逝去……鬼菇之所以被称之为鬼菇,那是因为有毒死人的前例在的。
沈舒莞尔一笑:“三叔,是不是瞎造你且看我吃过一回就知道,无论如何你信我一回,好么?”
便闻沈实气恼道:“你这孩子怎么好赖话不听?我可是亲眼看着别人两腿一蹬,被人从屋子里抬出来的,一张脸毒得紫青紫青……”
后来,村民们把人送到巫婆那儿,想让巫婆给她治病,巫婆却说他得罪了鬼神,身体里有恶鬼的化身。如果强行把他救活,会为全村人带来灾祸,最终没等到他的家人带着村医从杏花村赶来,误食毒菇的男人就没了鼻息。
至此以后,村子里的人视其为洪水猛兽,避如蛇蝎。
然而,沈舒既同意沈谷堆把人叫过来看,便是下定决心要破除这一封建迷信了,他眼也不眨,万分坚定的驳道:“我知三叔好心为我,但我必须向大家证明我所说的话是真的,菌子真的可以吃。”
“你……”沈实十分恼火,实在想不通沈舒为什么坚持要找死;沈谷堆眼光一动,眼底流露着精芒,又点了把火,“舒娃,你三叔好心为你,你怎么能不听你三叔的话呢?”
语毕,他还嫌不够似的,又拍了拍沈实的肩膀,“实哥儿,舒娃年纪小不懂事,你莫要同他计较,这鬼菇他肯定不敢吃。”
其他村民见状也纷纷道:“舒娃子,我们都是你爹生前的兄弟,如今你爹走了,我们理当看顾你,你且听你三叔的话。”
接着,便有人想上前抢桌上装野香菇酱的陶罐,沈舒眼明手快,一把抄过陶罐,抱着它闪到了一边。
他冷冷盯着沈谷堆,凉声道:“九叔公,你莫再激我,否则我要生气了。”
沈谷堆瞬间噤声,心虚得不敢看沈舒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假模假样的说道:“舒娃,我也是为你好。”
“不必。”沈舒眉目清冷,从他身上撇开视线,一一扫过堂中众人,“诸位叔伯婶娘,你们都在这儿,可以相互做证,今日无论我出了什么事,都由我独自承担。”
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落在堂中都似能砸出响儿来。
沈实的媳妇儿赵氏大着嗓门道:“你三叔好心好意的劝你,你竟半分也不听?罢了,你爱吃不吃,死活跟我们没关系……三郎,我们走。”
说着就去扯自家丈夫的袖子,想让丈夫跟她走,却不想丈夫紧紧盯着沈舒,一步也不肯挪动。
这下,其他村民们也怒了,纷纷道:
“舒娃,你看看你三叔,一心为你,你怎么能这么忤逆他?”
“这鬼菇它就是有毒,我们还能骗你不成么?”
“这犟孩子,除了大同村长谁都降不住他,他想吃让他吃,让他死了算了。”
沈舒面对众人的责难,皱着眉头,二话不言,重新抄起筷子,撬起一大块野香菇酱送入口中。
这似血般鲜红的颜色,过分独特的气味,就像是蛊毒侵蚀着村民们的内心,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沈舒就真吃了——
村民们:“!!!”
一刹那,堂里所有人大脑一片空白,滞住了眼神,凝住了呼吸。
他们皆是瞳孔巨震,面色发白,看着这一幕,像是看到了平生最离奇最荒诞的画面。
而吃着“邪物”的沈舒本人却很是淡定,用指腹拭去唇周溢出的油汁,重新坐回到桌前,一口一口蘸着馒头吃。
眼见他一口接一口,一口接一口,眨眼间就蘸着这酱把馒头吃掉大半,村民们终于回过了神来……
赵氏经不住这场面,混乱的尖叫:“要死了要死了,他居然真的把鬼菇给吃了,三郎,快去叫村医叫村医……”
沈实如梦初醒,赶紧跑出堂中。

“舒娃,你怎么样?”
相较于赵氏,其他人就收敛一些,然脸上频繁抽动的肌肉,也显示出了他们的不淡定。
他们紧紧盯着沈舒,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什么重要的画面。
沈谷堆暗喜不已,悄然退出门槛,藏在人群后边偷偷观望沈舒。
——他得站远点儿,不然一会儿人死了,怪到他头上。
沈舒摇摇头:“诸位放心,我没事。”
赵氏便好似那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拍着手道:“那菇子是有毒的,你怎么会没事呢?不,一会儿、一会儿你就有事了,舒娃,你说你为什么要瞎吃?”
其他村民也接连开口:“舒娃,这酱是你一定要吃的,到时你真出了事,你可不能赖我们啊!”
沈舒无比淡定,轻松打趣:“不若我给叔伯们留个字条,日后谁敢追究,你们就把字条给他看?”
村民们闻言心里好受了许多。
他们都不想承担劝不住人的罪责,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怪沈舒自己非要瞎吃,这下好了吧,马上命就没了。
“舒娃,你要是死了,你就好好的去吧,千万不要怨我们呐。我们会选个稳重的村长接替你,到时候也会把你记到村志里,逢年过节叔伯婶娘们都会去你坟头看你的,啊……”
沈舒除了好笑就是好笑,唇角勾起:“也许,我并不会死呢?”
“不可能,吃了鬼菇就没有能活的,况且……”
村民们悄悄暼向沈舒,见他白皙的面庞泛红,额头沁出薄汗,分明就是毒发的前兆。
他们实不知沈舒是被辣的,一个个痛心疾首——
唉,这会儿沈舒便是后悔也晚了。
沈舒却也并没有立刻反驳他们,只是倒了杯茶,祛了祛了口中的辣意,方才说:“叔伯婶娘们,我感觉我离还死还有段功夫,不若你们坐下来等,站久了恐会脚累。”
村民们见他如此体贴,复又怅然叹了一声。
明明是个好孩子,怎么就想不通非要去寻死呢?
这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活他了。
然而,半刻钟过去了。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沈舒仍是悠哉悠哉坐在那里,安然无恙,他的脸色看着比之前还好了一些,双颊褪去被辣椒辣出的不正常红晕,只余面庞本有的颜色。
堂中村民十分纳闷,怎么毒性拖了这么久还没发作,村里的老人不是说鬼菇即吃即死吗?
一个村民忍不住问:“舒娃子,你……你可有哪里不适?”
沈舒温润含笑,微微一哂:“并无任何不适。”
这这这这这这……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没事呢?
村民们怀疑沈舒在硬撑,眼神透露着怀疑,并含有深深的迷惑。
便闻得沈舒说:“叔伯婶娘们,鬼菇并非邪物,只是你们对它不甚了解,才赋予了它本不该有的含义。如若你们相信我,改日我教你们辨认有毒的蘑菇和无毒的蘑菇,介时我保证咱们村的人不会出事。”
村民们心说,他看他们还是再等等比较好,万一一会儿他毒发了,岂不是打自个儿的脸。
于是,又过去了一刻钟。
沈舒他妈还活着!
“这……”村民们不死心的问,“舒娃,你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吗?”
沈舒含笑反问:“我究竟该出什么事比较好呢?”
村民们霎时震惊,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懵逼……一直以来,村里的老人们都说鬼菇是是剧毒邪物,信誓旦旦,才令他们深信不疑,却不想今天有人推翻了他们的认知。
如若鬼菇真的能食,也非邪物,那他们岂不是耽于愚昧受人蒙骗良久?
那他们岂不是个没脑子的猪?!
当即,便有村民发问:“舒娃,你明知道这鬼菇没毒,怎么不早早告诉大家?”
沈舒从善如流的应对:“我不是说了很多遍么?哦,叔伯们是问以前为什么不说是么?从前我爹当村长,轮不到我管村里的事儿,我哪儿管这许多?再者,菌子品类繁多,想要辨清哪些有毒哪些无毒十分不易,你们当真愿费那个功夫去琢磨?”
那当然是必不可能琢磨,他们受陈旧观念约束已久,即便有人告诉他们鬼菇无毒,他们也未必肯信,也未必肯去采来吃。
继而又听沈舒道:“总之,事实摆在眼前,叔伯婶娘们若不信,不妨自己来尝些试试。”
村民们哪里接受得了,哪怕明知它没毒,心里也忌讳着呢,然沈舒的话他们却是不得不信,看向那不起眼的陶罐,分外分外的不甘心。
明明是有毒的东西,怎么突然就变得没毒了呢?
这时,沈谷堆突然从门槛处冲了进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桌上的陶罐,又惊愕的望向沈舒……
鬼菇是没毒的?
沈舒还活着?
这、这怎么可能?!
“不。”沈谷堆完全无法接受事实,“这一定不是鬼菇做的酱。”
“是不是九叔公自己来吃一口不就知道了?”沈舒岂能不知沈谷堆的想法。
但他的愚昧无知注定了他今日非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言,沈谷堆不死心的奔上前去,伸手将陶罐里的野香菇酱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滑嫩软糯的野香菇掺着香辣润泽的红油,与他生平吃过的任何一种食物都味道不同,这极其顺滑的口感呛得他明明不停直咳,却还想再吃几口……
而他也真的吃了,又抓了一把送进口中,确认是鬼菇无疑。
村民们震惊的看着他狼吞虎咽,一时也有点心动,这鬼菇做的酱当真有这么好吃么?
而在这时,沈实带着村医匆匆赶到,一眨眼就从院子奔到屋里,他拨开人群,满头大汗的喊道:“林大夫来了,林大夫来了,舒娃怎么样了……”
村民们还未答,沈实定睛一看,傻眼了,沈舒怎么还活着?
“这……”沈实不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沈舒还是立在那里,他的媳妇儿赵氏不安的挤到他的身旁,尴尬道,“三郎,已经没事了。”
村医才来还没看过,怎么就没事了呢?
赵氏将方才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沈实顿时目瞪口呆:“舒娃太厉害了。”
到底还是读书人聪明灵慧,同一种植物还能分得清有毒没毒的,他就说他当初选沈舒当村长准没错。
以后村里人也会因为此事不敢再轻视沈舒了。
而村医林大夫刚过来就听闻没事,心里好一阵无语,方才他给沈麻子治完病刚准备回去,走到半路就被沈实给截下来了。
沈实拉着他一个老人家那是连走带飞,要不是他身子骨硬朗,恐怕人到这里还不一定是谁先没气儿。
“九叔公,让你失望了吗?”沈舒适时在沈谷堆耳边说。
沈谷堆的老脸瞬间涨得猪肝色,羞臊极了,他还从没在人前丢过这么大的脸,这次栽了个跟头,心里真的服了。
沈谷堆无不窘迫道:“舒娃,你这酱……还挺好吃,你看我手伸进去也弄脏了,不如这罐就让我带回去?”
沈舒着实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到,微微一笑:“九叔公想要拿走就好。”
反正被他的手抓过,他是不可能再吃了。
次日,整个平梁村都讨论着鬼菇无毒之事,沈舒也彻底出名了。
他能破除封建迷信,让村里人的菜谱多上一项,村里人自是感激他的。
只是,事情光是做到这个地步其实还不够,所有人又都忍不住把重心转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那就是——
沈舒真的能把野香菇酱卖出去么?
这也太难了。
如今平梁村虽是是辟了谣,村民们对菌菇已不再厌恶反感,但平梁村以外的地方还是遵从着老人的陈旧观念,对此讳莫如深。
如此受人忌讳的野香菇酱真的会有人愿意买吗?
为此,村民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均有自己的看法:
“我看这事玄乎得很,咱们平梁村的路不好走,等那什么野菇酱运出去,估计都臭了。”
“也不知道村长想把鬼……哦,是菌菇酱卖到哪里?难道想卖给县城的达官贵人们吃?”
“达官贵人哪儿会吃这玩意儿,我看还是卖给商贩更靠谱。”
“商贩多数是本地的,我看村长恐怕白费心思。”
无一例外,村民们对此事皆不看好,他们觉得沈舒读书多知识广是一回事,有无手段是另一回事,谁说念过书的人就一定适合从商呢?
殊不知,沈舒在等一个时机。

第14章
每逢初一和十五,刘敬和都会从县城回来,或是将在学堂穿破的衣服带回来缝补,或是回来支取银钱以做日常开销,今个儿离十五还差两天。
沈舒虽不想让刘敬和归家,却还是早早做了好几罐野香菇酱,等着他回家。
十五当日,天上下了一场瓢泼大雨,疾风如狂,乌云遮空,黑暗笼罩整个村庄。
白日便是点了蜡烛,光线也昏暗得厉害,沈舒推开一条窗缝往外看去,雨水哗啦啦的砸在地面,四处都积了水洼。
这样的路无疑难走,是个人都懂得避一避,沈舒不由蹙起剑眉,心说刘敬和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然而没过多久,一阵猛烈的拍门声高过雨声,带着几分催促和狂躁,使得沈舒放下了心。
一开门,外头站着的果然是刘敬和,浑身上下皆湿透了,手里的油纸伞都被狂风吹得伞柄脱离了伞面,活似一只落汤鸡。
他乍一进门,就挟着一股寒意直往沈舒怀里拱,一边拱一边嘴里还埋怨道:“行到半路下了好大的雨,真不知这鬼天气是怎么回事?舒舒,好舒舒,快让我抱一下暖和暖和。”
沈舒一根手指都没让他挨着,避开了他的手,侧过身子迎他进屋:“敬和哥快进来喝点热水,洗个热水澡,万一得了风寒可怎生是好?”
刘敬和纵然不满,却还是飞快奔向了房间里,拿了干净的衣服换上,喝了一碗沈舒临时煮的姜汤。
喝完,他双手捧着热碗,一坐下就跟河水泛滥似的,滔滔不绝:“我这几天在县里,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舒舒你是不知道,县里的物价又涨了,我险些没饭吃……那姓周的竟还敢笑话我,说我穷苦出身,何德何能配与他上一家私塾……”
沈舒安静听着,内心毫无波动,待他絮絮叨叨完毕,堪才问:“敬和哥,我让你买的启蒙书你买了没有?”
“买了买了。”说着,他便起身去房里拿出包袱,拿出包袱里的书籍给沈舒看,沈舒一瞧全是二手的,他冷眼睨向刘敬和,便见刘敬和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摸着鼻子心虚说道,“舒舒,你也晓得凡是跟读书沾点关系的都很贵,我看书局里的新书价格实在高昂,都不够买两本的,就从同窗那里买了一些。”
停了一停,他又殷勤的与沈舒捏肩,继续辩驳,“况且,回来的路上下了这么大的雨,我跑得太快,不慎跑丢了两本,也是情有可原,舒舒你应是不会怪我的吧?”
沈舒听他这么说,好气又好笑,他这是拿他当纯傻子?
他也是读过书的,书局里的书多少钱一本,他心里门清得很;即便下了这么大的雨,书也是装在包袱,怎会轻易跑丢?
随便想想都知道,他定是将买书的钱花在了旁处,见没法交差了,才从同窗那里买几本旧书籍过来试图搪塞他。
如今,钱花都花了,必是要不回来了,沈舒生气也没用,至多骂他几句出出气罢了。
思及此,沈舒突然懒得费那个唇舌与他计较,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骂他没用,得来日拾得时机让他知道利害才行,目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代他做。
眼见刘敬和愈来愈坐立不安,眼神似烛光游离,沈舒不动声色,浅浅一笑:“敬和哥,我怎么会怪罪你呢?你冒着这么大的雨为我送书来,我已是高兴都来不及,只是前两日我为了办学堂,送了一些钱出去,身上所剩无几。”
刘敬和一听险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连追问:“怎么办学堂还要送钱?舒舒,你花了多少?”
沈舒掩眸解释:“没花多少,应是有半两银左右吧。”
其实半两银已是不少,是寻常人家一个多月的开销,但于动不动花好几两银的刘敬和来说却是有些不够看,是以他松了口气,特意卖了个好:“无妨,是舒舒的钱,舒舒想花多少就花多少。”
继而,他又做出为难的样子,踌躇着说:“只是,近来县城物价上涨,我也用了个空……舒舒,你不妨从祖产里挪用一些,先应应急?”
沈舒立刻严辞拒绝,不仅拒绝,他还骂了他一顿,骂他老是盯着祖产,实在是没出息。
刘敬和厚着脸皮辩解:“舒舒,说一千道一万,这日子咱们总该过下去吧。”
没有钱怎么过日子?
又怎么从中捞油水?
沈舒却早料到他会这么说,笑了一笑,起身把做好的野香菇酱拿了出来,交给刘敬和:“敬和哥,你猜我为你做了什么?”
“什么?”
“我从表姑那儿学了点手艺,给你做了点肉酱。”
刘敬和心中一动,忙不迭从椅子站起来,凑近去看。
灯火幽微之下,那滋滋红油里浸着的还真的像是肉呢。
只是,他感觉这肉酱的香味不太对头,一点不带腥味儿,反而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刘敬和迟疑的看向沈舒,沈舒却不作解释,含笑递了筷子给他:“不如敬和哥尝尝?”
“嗯啊。”
刘敬和执起筷子,便夹了一些野香菇酱送入口中。
只品得那股独特的异香一触到舌尖就瞬间漫开,比之前闻到的还要香,然而那“肉”既不似瘦肉也不似肥肉,软软糯糯难以嚼烂,倒跟牛筋似的。
刘敬和连吃了好几口,才搁下筷子问:“舒舒,你这里面放的什么肉?”
“猪肉掺了一些猪皮。”沈舒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刘敬和又问:“那怎么一点肉味都没有?”
沈舒搪塞:“哦,约莫是我反复去腥,去过头了罢。”
“……”
沈舒鲜少下过厨,以往沈大同在时,都是沈大同在做;他能把肉酱做到这个份儿上,可以了。
刘敬和道:“那我带一罐去私塾。”
沈舒将另外几罐也拿了出来,“敬和哥全都带上吧。”
这几罐“肉酱”份量不轻,装到包袱里得有几斤重,刘敬和私心里并不想带着这么重的包袱,走那么远的路。
然而,沈舒是谁,刘敬和肚子里的蛔虫啊,他说:“敬和哥若是吃不完,不妨分一些给同窗,也好同他们打好关系。”
霎时,刘敬和灵机一动,又有了别的想法。
他们私塾里有几百个学生,既有富家子弟也有穷苦出身,富家子弟诸如那个姓周,成天吃惯了大鱼大肉,定是没吃过这样的东西,不妨卖给他们换换口味。
而穷苦出身的学子,举全家之力来读书,比他还穷,吃个饭也紧巴巴;若是他能把这肉酱卖给他们蘸馒头吃,他们岂不是能省下好大一笔饭钱?
一眨眼,刘敬和想了好几个卖“肉酱”的好方法。
于是,他对沈舒的态度又热乎起来,绝口不提要钱的事,接过他手里的包袱:“我拿去放好。”
次日,沈舒送走了刘敬和,望着刘敬和的背影,心说这酱能不能销得出去,等他下次回来就有结果了。
刘敬和读的那家私塾的情况他知道,里面都是他的目标群体。
只是,这个点子最终能实施到哪一步,取得多少成效,沈舒并不知,只盼刘敬和争口气,一口气把那几罐野香菇酱卖出去才好。
解决了这桩事,沈舒暂时把这件事抛到脑后,转而去研究刘敬和带回来的启蒙书。
启蒙书共有五本,为《三字经》《百家姓》《急就篇》《训纂篇》《劝学篇》,另附一本闲暇读物《清河杂读》,可谓是把儿童要用的基础书目买全了。
不得不说,刘敬和虽然品行不端,做事倒还是有些章法,起码没有黑着良心,买一些盗版书籍。
没错,古代也是有盗版的。
趁着放晴,沈舒把这些湿透的书拿到院子里晒晒。
这时,沈麻子的媳妇儿许氏突然找上了门,俏脸苍白,心神不宁,眼瞧着精神不太好。
碍于男女之防,沈舒站在院门前同她讲话:“嫂嫂,你怎么了,可是麻子哥他出什么事了?”
许氏闻言抬头,蓦地泪如泉涌:“村长,求求你,救救我家麻子……”
沈舒心头咯噔一声,沈麻子该不会是死了吧?
不对呀,上次林大夫明明给他看过,说是急热吃了药就无碍。
沈舒定了定心,连忙安抚:“嫂嫂,你莫要伤心,仔细说来,能帮我绝不推辞。”
许氏便将事情娓娓道来,原是那日沈麻子从山上下来之后,就高烧不退,做了好几宿的噩梦,梦到顾怀瑾要杀他。
醒来以后,沈麻子就把山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自己的媳妇儿,想让媳妇儿给他支支招。
许氏认为:“他来历不明,又着实凶恶,我们不救,何错之有?况且,你将他扶到山洞,已算是救过,他即便再不讲理,也该承你一分情。”
奈何沈麻子仍是惶惶不安,成日胆战心惊,时常半夜惊坐起,搅得许氏也不得安心。
思来想去,这篓子因沈舒间接而起,应当沈舒负责,是以许氏才来找沈舒,想让他去山上一趟。
许氏抹着泪:“若我是个男人,合该自己上山去看,可我是个女人,到底不大方便。村长,你可否代我家麻子到山上去看看,看看那男人死了没有?”
“噗……”沈舒当场没绷住,呕出一口老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去看?”
许氏颤颤点头。
沈舒咬了下后槽牙,心说:哎哟嫂嫂喂,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呀。

然而,此事到底因他而起,若非他捎着沈麻子一起上山,沈麻子也不会碰到顾怀瑾。
“嫂嫂。”沈舒颤了下眼睫,深吸一口气,“非是我不愿,只是我出于一些原因,也不大方便,你看我再找个人代我上山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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