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听到“陵州”二字已是愕然,陵州离清河县遥遥千里之隔,他竟然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和他谈生意?
“高老板,您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陵州到这?里怕是有将近整月的路程。”
高要点了点头,道?:“沈村长说笑了,高某正是跋山涉水而来,听说沈村长做的酱销遍各州各县,专程过来同沈村长学本事?。”
沈舒懂了,他不是来买酱的,而是来买技术的……
此人倒是?机敏, 周老爷才把生?意做出去,他就寻着味儿找上门来。
邺朝之大,菌菇酱的生意光靠一个平梁村, 一辈子也做不完,这做酱的法子倒也不是?不能卖, 而?是?……
沈舒眼光一闪, 请高要?回去说?话, 两人边走在路上, 边道:“高老板, 我这制酱的方子是祖传的, 祖上有令不得外传,您看您千里迢迢的过来, 我这实在为难……”
高要?在心里笑骂了声“小狐狸精”,他若真不卖, 何必邀他回家喝茶, 直截了当拒了他便?是?,他还能赖在这里不成?
字里行间, 他就听出三个字“得加钱”。
到了家中,沈舒把村里人执意送他的好酒女儿红搬了出来,给高要?倒了一盏,微笑道:“高老板,暖暖身子。”
高要?依言喝了一盏,实在等不及要?谈正事,搁下酒具, 开门见山道:“沈村长, 我千里迢迢到此,是?抱了十分的决心?, 您看您想要?提些什么条件,才肯让我学成这门手艺?”
沈舒估摸不清楚自己?的酱方价值几何,脑子一转,故作?惋惜地说?道:“虽是?祖上有令,不许小辈卖掉这祖传的酱方,但前些日子家逢变故,已是?迫不得已卖给了我们?清河县县中的商人。我听说?,他在县里开了好几家分铺,还把生?意做到了别?处,赚得盆满钵满,我却仍是?一身清贫,无颜面见父老乡亲,准备离开平梁村,拿着卖方子的钱去京都开酱铺呢。”
高要?生?怕他人跑了,忙道:“沈村长,实不相瞒,我从陵州过来,一路探听了不少消息,那京城已是?有大酱商在卖您这酱种了,去京都怕是?做不成生?意。”
沈舒十分讶异,“啊”地一声抱怨:“那姓周的老东西这么快就把生?意做到了京都吗?我不知道,那济州城呢?”
高要?笑了笑:“济州城也已经有了你这酱品,还有文豪为其赋诗呢。”
说?完,怕沈舒不信,高要?就把济州城的酱诗念给沈舒听。
沈舒这回是?真的懵,竟然还有人为他的酱赋诗?
酱方的价格一下子就提了一个度。
沈舒又?说?了好几个州城,被高要?否定了三个,剩下的几个因?为地方太远还没发展过去,沈舒顿时心?里有了数,状似陷入为难,给高要?发挥的余地。
高要?果然诚心?,不与沈舒绕弯子,也多少看出来点沈舒的试探之意,直白?地说?出一个数:“沈村长,你看一万五千两行不行?”
高家在陵州是?出了名?的大贾,茶叶丝绸销至邦外,根本不在乎这万把两银钱,但一个酱方子他觉得就值这么多。
沈舒一刹头皮发麻,心?里骇然。
哎哟我的天哟四郎哥,事情真被你说?中了,平梁村竟要?发一笔横财。
但是?有一万就有两万,谁会嫌钱多,沈舒保持镇定,又?把价往上提了提,提到两万。
高要?简直爽快得过头。
只能说?,平梁村还是?不够赚钱,沈舒跟高要?的阔绰比起来一整个没见过大世面,心?里极不是?滋味,他心?说?:他迟早也要?做这样人物,挥金如土眼都不眨。
高要?接着对沈舒道:“沈村长,这段时间叨扰你了,麻烦你为我以及我的两个仆从安排一下住处,这是?银票。”
他指尖在袖口里一捻,捻出两张万两的银票来。
沈舒把这两张万两银票拿起,仔细端详,发现它跟匣子里放的祖产银票大不一样,无论?是?新旧程度,还是?精致程度,都更胜一筹。
县里钱庄的伙计果然没有骗他,他的祖产银票已经过时了,却不知他这具身体的祖宗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然拥有这么多的财物,要?是?不过时,不大不小也得是?个富户。
说?着,沈舒便?将这两张银票揣进怀里,对高要?道:“您的仆从这会儿在哪里?”
高要?说?:“为免失礼,我让他们?等在了村口。”
沈舒深觉高要?办事妥帖,立刻着手去安排,他把高要?安排在了自己?家里,然后去到席上征集村民们?的意见,问他们?谁愿意收留高要?的仆从。
村民们?听说?了高要?的事,也倍加欣喜,像是?被一块馅饼砸中晕头转向,双眼放光道:“这个姓高的老板真要?买咱们?的方子。”
沈舒只道钱已经收了,还如实说?出了高要?的出价。
霎时,村民们?欢天喜地手舞足蹈,高兴囔囔道:“村长,咱们?修路的钱回来了!”
这可?是?压在一众村民心?中的大石头。
沈四郎也乐了,大腿一拍,咧着嘴说?:“村长,我就说?我这左眼皮没跳错吧,咱们?平梁村一准有好事!”
沈舒笑着颔首,遂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村民们?纷纷举手道:“我我我,我家可?以收留他们?,不嫌挤……”
最终,两个仆从被安排到其中一个村民的家里,那个村民的家离沈舒的家极近。
席间的张铁牛笑容有些苦涩,要?不是?张家人多,没有空屋子住,他也想出头解决沈舒的麻烦。
而?关于那两张万两银票,村民们?十分乖巧,一致觉得全部都归沈舒所有,一来沈舒为修路垫了钱,这修路的钱本该公出;二来酱方本来就是?沈舒研究出来的,尽管沈舒无私,拱手把这酱方变成了平梁村共同的财产,但他们?个个念着沈舒的好,谁乐意为这区区二万两银子跟沈舒翻脸。
是?以,沈舒的事务里又?多了一件,那就是?带着高要?上山辨认菌子。
几日后,周子衡传信过来,约沈舒去县里会面,他已许多日不曾见到沈舒,沈舒也未曾传信告诉他近况,他便?有些按捺不住。
哪想,沈舒打发了他派去跑腿的小厮,说?手头正忙,无心?约会。
周子衡瞬间呆若木鸡,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
不、不会吧?!
该不会他和沈舒只是?吻了两下,就再?也没了亲热的机会?
这……这让他上哪哭去?
当晚,周子衡怅然失眠,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
而?沈舒对周子衡的心?碎浑然不觉,他投入到诸多事务中,跟个陀螺似的连着转,哪儿还顾得上风花雪月。
拖拖拉拉教了一个月,沈舒总算是?把自己?那点本事教出去了。
倒也不是?高要?人笨,而?是?沈舒为了让高要?觉得那二万两银子花得值,故意教一点藏一点。
不然二万两银子掏出来,三天就完事了,他怕高要?回去的路上,想起他都气得咬牙。
显然,高要?很吃他这一套,不但觉得他尽心?,临走前还把手上一直带的乌檀手串送给了他,并道:“沈村长莫要?推辞,区区廉物聊表谢意。”
沈舒掂着这乌檀手串,檀木珠子颗颗圆润光滑,色泽黑亮发润,还有檀木的香味从中无声无息的漫出来,这乌檀手串不用说?绝对是?极品,卖出去都得值个上千两,化身财迷的沈舒根本不知道“推辞”两个字怎么写,一股脑收下,微笑道:“那就谢谢高老板。”
言罢,高要?就登上舒适的马车,带着两个仆从从平梁村走了。
沈舒把乌檀手串戴在手上,方想起若干天前周子衡的相邀,决定与他见一见。
是?他主动说?要?同周子衡试一试,总不好同对方只试一次,就把人家如同抹布似的抛诸脑后。
当即,收到信的周子衡活了过来。
二人依然相见于县门口的那间私宅,沈舒如约而?来,对周子衡说?抱歉,周子衡不禁抱怨道:“舒舒,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沈舒说?:“怎会?”
只是?,由于自身忙了一阵,让他意识到自己?恐怕会时常难以兼顾事业与恋爱,他与周子衡来往的意愿大幅下降。
他总不能一直以忙为借口,让周子衡老是?等他吧,那样未免也太令人过意不去了。
周子衡望着沈舒白?皙的面庞,蠢蠢欲动不止,他拉过沈舒的手,委婉询问:“舒舒,你今个儿还……还亲我么?”
沈舒揉了揉眉心?,微微一叹:“最近很累,没有心?思投入,不如我们?一起安静的坐一会儿,权当你今日陪我?”
周子衡亮亮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无不失落地道:“好吧。”
两人的约会便?这般匆匆的结束。
是?夜,沈舒回到家里,由于冬日昼短,黑夜绵长,他从马车上下来时,路面都有些看不真切。
好在周子衡体贴,临走前让他提了灯,沈舒披着周子衡执意给他系上的狐裘,冒着淋漓的风雪,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但见院子一片漆黑。
虽然顾怀瑾走后,他逐渐习惯了家里不再?有人为他点一盏灯等他回家,但一股莫名?的危险感?觉从他心?底爬了上来,令他下意识伫足,有些惴惴不安。
这通黑的屋恍如一张猛兽的巨口,仿佛谁一踏入就会将人吞下,沈舒默了片刻,摇了摇脑袋,嘲笑自己?忙得过头,竟然产生?这种荒唐的想法,这是?他的家,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呢?
于是?,他推开了屋门,提着灯笼进了卧房,燃起书桌上的烛台,昏暗的烛光一瞬间洒满整个屋舍,也洒上了立在窗边的修长身影。
此刻, 夜色如墨,窗外漆黑,汹涌的?风雪凌乱飘进窗子?, 将老旧到变色的窗框打湿。
一豆灯火微弱的?往外晕出,同时也给那一副冰冷的铠甲镀上明暗的?颜色, 鲜艳的?披风色红如血, 上?面布着点点滴滴暗暗的淋漓的血迹, 散发出浓烈的?腥。
沈舒便对上顾怀瑾那双幽然的?阴翳的?眸子?, 看他锐利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缓慢扫过, 如同一只无情的大手攫住他的心神, 浑身微僵。
在?答应和周子?衡试试之?前,他早已做好承受顾怀瑾怒火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顾怀瑾回得那么突然, 简直让他猝不及防。
短暂的?扫视过后, 顾怀瑾朝他走了过来,一步一步的?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他的?心上?, 沈舒攥紧了手里的?灯笼,眼睫如同蝶翼微微发颤。
然后,一只手扣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沈舒看清了顾怀瑾原本?隐没窗外昏光下的?另半张面容,一道血痕,血液汩汩外流。
这一刻, 顾怀瑾在?沈舒的?眼里与恶鬼无异, 偏这恶鬼还纡尊降贵俯首凝望他,指尖重重碾在?他的?唇上?, 低声发问:“听说含璋最近与周子?衡走得很近,与他一同出入某间私宅?”
沈舒就知道逃不过他的?监视,慌乱之?后余下心定?,一双清亮的?桃花眼从容望着他,勇敢的?将他吃人般的?目光堵了回去,淡淡道:“是的?,我与周子?衡私下来往密切,牵过,吻过。”
话未完,顾怀瑾愈发用力的?按住了他的?唇,饱满的?唇色被?按得变为苍白,只见顾怀瑾眼里迸出一股骇然戾气,如同万丈深渊下被?封印的?恶鬼,仅潦草对视,就惶然发怵如临大?祸。
几乎是一字一句地,沈舒听到顾怀瑾森然质问:“为何与他来往?”
沈舒痛得直蹙眉,眼神不由染上?埋怨,态度却是坚定?不移,同样冷然地说道:“因为我不想?再同你纠缠下去。顾怀瑾,我们之?间的?关系总要?有个了结,不清不楚算什么?”
他来了又走,走了又回,动不动将他抵在?床上?狎弄,算是怎么一回事?!?
沈舒亦觉得他说得不对,床笫之?间相互取悦算不得刁难的?前提得是两方皆情愿,若非他真心喜欢他,连他床上?的?过火与捉弄都视之?情趣,那他的?行为便是赤裸裸的?刁难,是他为自己的?无耻行为找的?借口。
“不清不楚?”顾怀瑾闻着这几个字,于舌尖反复咀嚼,嗤地一笑,“你与周子?衡暗中?来往,不叫周家人知,就算是有清有楚了?!”
沈舒一口气梗在?胸口,眉眼倔犟得厉害,“露水情缘,不必拘泥。”
顿了一顿又说,“顾怀瑾,边关事急,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回来。”
顾怀瑾闻言气笑了,他宁愿与周子?衡结露水情缘,都不愿和他在?一起,当真是好得很,瞬时怒火冲头,杀意炙盛,松开了沈舒的?下颌。
他大?步流星的?往卧房外面走,吹了声口哨,哨声响亮,唤来哒哒的?马蹄响。
沈舒眼皮一跳,显然知道他要?干什么,立刻紧跟而上?,踩着屋外的?积雪,扯着他握着腰间挎剑的?手,急道:“顾怀瑾,你怪我即可,不要?迁怒别?人。”
顾怀瑾一把反手紧擒住他的?手腕,眸底冰冷如冻,薄唇却勾起一丝令人一眼胆寒的?微笑,道:“我的?宝贝含璋,我如此钟情你,怎舍得怪你?下次含璋将我的?话好好记在?心上?,莫要?惹人遭受无辜殃灾。”
他早说过,他尽管去和旁人试,试了他杀了那人便是。
沈舒陡然也怒了,一把拂开他的?手,踉跄退了一步,由着这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落在?他的?脸上?睫毛上?,大?声道:“好,你去杀,你去杀了周子?衡,将我圈/禁起来,我左不过是你的?玩物,由你随意摆弄!最好你连我一起杀了……咳咳……我……咳咳……”
沈舒情绪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灌了满喉的?风雪,蓦地四肢冰凉,接不上?气。
从春到秋,沈舒一直没想?明白原主天生体?弱到底弱在?哪儿,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弱在?冬季,受一丁点风寒就撑不住。
顾怀瑾骤然变了脸色,上?前欲要?抱他,结果沈舒推了他一把,无情的?双眼凝视他,自个儿拄着唇咳嗽。
这会儿,便是十分?的?怒也会变成二十分?的?怒,顾怀瑾不顾他的?抗拒,将他拽进怀里,吻了下去。
乍一触碰到他冰凉的?唇,顾怀瑾就被?冷得剑眉一蹙紧,他狠狠咬住他的?唇,将他的?唇齿吻热,沈舒竟真的?好多?了。
冰天雪地,二人拥吻,虽然富有诗意,可总也不是那么回事,待这一吻过后,顾怀瑾将沈舒打横抱起,旋身进屋,将人置在?床上?。
沈舒见他手伸来解自己的?大?氅,以为他又想?为所欲为,冻麻的?双手抓住了顾怀瑾的?大?手。
他自是不觉大?氅被?融雪打湿,堆在?床上?容易把床单沾湿,那俊秀的?眉眼慢慢沁出一抹浓浓的?疲惫,哑声道:“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根本?不在?意我的?想?法,难道床上?这点事就对你这么重要??顾怀瑾,你饶过我罢,我真的?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我也是有尊严的?……”
顾怀瑾目光一凛,蓦然收紧了自己的?大?掌,在?他的?掌心间逐渐攥紧成拳,他的?骨节顶得沈舒手疼,终是没忍住扼住沈舒的?脖子?,将人抵在?了床上?,恨恨咬咬牙道:“我不在?意你的?想?法?沈舒,你当本?王多?好的?耐性?,只贪图床上?那点事,能留你到今日?”
“本?王就该在?山洞痊愈那日奸了你,任你哭也好,喊也罢,今日焉能有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且本?王尽心尽力伺候你,你倒是忘了我们在?床上?,你快活过几回,本?王才快活过几回?好,本?王这就一一讨回来,让你仔细数个清楚明白!”
沈舒面颊腾地通红,恼然瞪着他:“顾怀瑾你……”
顾怀瑾扯开了大?氅的?系带,将大?氅从他身下扯出,扔到了地上?,然后重重吻了下来。
顾怀瑾的?吻一如既往的?强势,如同窗外呼啸的?风雪,明晃晃的?长驱直入,沈舒一句话都未来得及从口中?脱出,便被?生生堵了回去。
他似乎存心不想?让他好过,鼻梁都快要?给他压断,他一面躬起身体?,手扯过被?子?将他裹成粽子?,一面扶着他的?脑袋,不让他抗拒的?凶狠的?啃吻。
“唔……唔……”
沈舒再度喘不过气。
此时,顾怀瑾是真想?将沈舒碾碎了吞咽进肚子?里,免得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净知道惹他生气。
什么叫做玩物?!
他又何曾摆弄了他?!
真真是痴心喂了狗!
停了一息,顾怀瑾给沈舒换气儿的?时间,凶狠逼问:“你与周子?衡,谁先动的?口,牵手又牵了多?久?沈舒,你最好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沈舒微微凌乱的?喘着气,方才他险些?以为自己会溺毙在?顾怀瑾的?吻里,连视线都不禁游离,现在?又被?顾怀瑾的?话给拉了回来——
他和周子?衡谁先动的?口?
自然是他了。
他给不了顾怀瑾满意的?答复,总归两人是亲过了,无论谁先动的?口,顾怀瑾心里都会有疙瘩。
眼见沈舒面色微顿,不知如何作答,顾怀瑾已然有了答案,冷笑一声,沉沉道:“说试就试,含璋,你好大?的?胆子?。”
沈舒淡淡看着他:“我早同你说过,自然说话算话,你嫌脏,可以不亲我。”
顾怀瑾怒极反笑,将他拽了起来,连人带被?的?禁锢在?怀中?,深黑眼瞳里透出丝丝嘲弄的?光,“含璋,你怕是不知道宫闱有多?脏,什么恶心的?事我没见过?如果你这就想?恶心到我,未免也将我想?得太单纯了一点……”
他一面说,一面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指尖启开他的?唇锋,嗓音尤为低沉邪恶,“你可知,我完全可以用我的?将这里填满,让你这辈子?也忘不掉我的?味道。”
沈舒连愤怒的?情绪都没了,早已习惯了他这般胡言乱语,面容平静地问:“顾怀瑾,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有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顾怀瑾冷问:“你和周子?衡厮混,又何曾顾念过我的?感受?”
沈舒心累了,当真是累了,又说:“顾怀瑾,你自称本?王,生于皇室,位高权重,想?必什么美人都见过。我想?问,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要?对我如此的?执着,是因为我救了你,还是凡是你看上?的?东西非弄到手不可?”
顾怀瑾又是冷笑一声:“这世上?的?事若真能桩桩件件说清楚就好了,我也想?知道为何偏生是你合了我的?眼。换作旁人,他们只怕削尖了脑袋也要?与我扯上?半分?关系,至于我瞧上?的?东西是否非弄到手不可……呵,当然,包括你。”
作为皇室中?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身份显赫,若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弄不到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占有和掠夺是每个皇族的?天性?,他亦不例外。
沈舒无言以对,闭上?了眼。
他觉得他跟顾怀瑾没法沟通,阶级不同,理念自然也不同。
顾怀瑾站起身来,默然从房中?走开,沈舒以为他去杀周子?衡了,面色寡淡,谁知他执着一方湿湿的?锦帕,又走了进来。
他重新坐在?床前,用锦帕擦拭他的?脸颊,方才两人交吻,他的?血迹不慎蹭到了他的?脸上?。
沈舒睁开眼帘,就见顾怀瑾用那拭过他脸上?血迹的?帕子?,擦去自己脸上?的?血污,随手将锦帕扔到一边,道:“周子?衡我饶他一命,你不是想?他和试么?可以,但你必须连我一块试,倒也让我瞧瞧周子?衡有什么本?事能胜得过我!”
沈舒眉眼一皱, 面色发冷:“顾怀瑾,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但闻顾怀瑾从容答道:“你执意背着我去?找周子衡,想必他的才貌品性有哪点打动了你, 我须让你知谈今论古我无?不可,市井怪谈我亦谈得, 你说你与他交过吻, 日后他吻你舒服, 我只?会吻得你更舒服, 他能让你十分快活, 我便能给你十二分的快活。”
沈舒觉得顾怀瑾当真是疯了, 竟然为了证明自己,不惜与人分享他, 可他把他当做什么?
战利品?
工具人?
却又听得顾怀瑾说:“沈舒,你口口声声说我将你视作玩物, 还说了两次, 一次是在县城里,一次是在外面, 左不过觉得我贪图你的清白。你不慕我,我不怪你,是我手段太逊,无?法得到?你的青睐,但你总要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如?此?我输也输得甘心。”
沈舒简直听傻了,他竟然如?此?诚心的希望他给他一个机会, 但是脚踏两只?船不是他的志向……
“顾怀瑾, 你连我和周子衡行欢也忍得么?”
几乎是话?音刚落,顾怀瑾的俊脸就变了颜色, 他眉目间情绪翻涌,乌眸沉凝如?霜,立刻打断:“你与周子衡已经好到?了愿意献身的地步?”
“不是……”沈舒说,“但即便不是周子衡,也迟早会有那?么一天。”
顿了顿,他予以补充,“顾怀瑾,世上这么多人,我不是非要从你和周子衡里面选出一个不可,我告诉过你的,我想要找个喜欢的人偕老一生。而今,我愿意同周子衡试试,不过是因为……”
“因为什么?”
顾怀瑾见沈舒面上流露出踌躇之?色,敏锐的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对劲,瞬间有了想法,脱口而出道:
“莫非你因我心乱,方才去?周子衡那?里求证?”
顿时,沈舒胸口心跳漏了一拍,飞快地回驳,“没有,原因我不方便透露,总之?不是因为你。”
顾怀瑾向来对人心洞若观火,仅从沈舒那?异常的语速便判断出沈舒撒了谎,步步紧逼道:“当真没有?”
沈舒便抬头,直面他:“你确实给我造成了烦扰,但我已验证过了,我的确不喜欢你,顾怀瑾。”
顾怀瑾一下子乐了,勾起了薄唇,“哦?你是怎么验证的?让我听听是否属实。”
沈舒被子里的双拳握紧,撇开了视线,“这你就不必管了,你的要求我不答应,我没有脚踏两只?船的兴趣。”
他所想要的就是摆脱自己不喜欢的人,去?找自己喜欢的人,望他知难而退,望他大发善心,还他追求幸福的权利。
从前他一忍再忍,始终觉得自己可以扭转原著的感情,但他愈发得寸进尺,令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自己迟早失去?阵地。
所以,这一回他终于直面了他,改掉了自己善于逃避和极力爱好和平的性子,与他冲突起来,不掩自己与周子衡来往的事实。
他的要求于他而言,本?末倒置,他是想就此?和他划清界限,而不是与他纠缠得更深。
顾怀瑾冷冷一笑:“你莫要以为我在同你开玩笑,含璋。邺朝多的是二嫁的女人,我对贞洁看得也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重要,别说你现在属意周子衡了,就算你是有夫之?夫,我也要得起。你想在我头上跑马,我便给你一次放纵的机会……”
沈舒觉得顾怀瑾简直是疯了,为了得到?他无?所不用其极,这当真是真心喜欢么?
“好,这是你说的,我现在就找他去?。”
说着,沈舒就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站起,又?被顾怀瑾按了回去?。
他一只?大手按着他的肩,眼神幽幽,语气也幽幽,说:“含璋,你可得想好了,你要是执意与他欢好,未能避过我的耳目,我便拿白绫勒着他的脖子,数数他在你身上能动几下;介时,公?平起见,你给了他的也必须给我,我可不会轻易饶过你……”
沈舒气得不轻,手脚被冻得冰凉,转眼被顾怀瑾重新塞进了被子里。
继而他恼然瞪了顾怀瑾一眼,说:“你分明不打算给我放纵的机会,还说什么不在意我的清白,虚伪!”
顾怀瑾嘴角微翘,坦然承认,“没错,我就是虚伪,周子衡妄想染指你,他也配?!”
沈舒气到?不想说话?,掀起被子蒙头不理他,无?声下了逐客令。
顾怀瑾目光一凛。
然后,他站直了身体,站在床边看着床上那?团被子,提醒道:“脱了外袍再睡觉,你的袍角方才沾了雪水,这么睡容易生病。”
沈舒置若恍闻,纹丝不动,睬都?不睬顾怀瑾。
于是,顾怀瑾强势的将他从被子里抖了出来,迎着沈舒愤懑的视线,强行脱去?他的棉袍,却不料看到?他腕上的乌檀佛串,凤眸一深,扼住了他的手。
他沉声质问:“这是哪来的?周子衡送你的?”
沈舒道:“不是,是……”
话?语一顿,他淡然迎上他的眼,改了话?锋,“不论是谁送的,都?与你没有半分关联。”
既已决定与他划清界限,没有理由事事同他报备。
眼见顾怀瑾强势将那?乌檀佛串从他的腕上摘下,沈舒神色一紧,拔高了声音斥道:“你是不是又?想将它扔了,或是扯断?顾怀瑾,你总是这样不顾我的感受,纵是才华家世优于周子衡千倍万倍,我也不会喜欢你。”
话?落,顾怀瑾面色骤冷,好不容易压下的戾气倏地又?迸发而出,凤眸里的阴翳宛如?一场风暴迅速汇拢。
“含璋,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知我不爱听这样的话?。”
沈舒望着他,心说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的,是刀山是火海现在就趟了吧,他的喜欢便犹如?一只?龙头铡刀,时时刻刻让他担心落下来,左不过皮囊一具,似原著里被拘禁于后宅……
“不过一只?乌檀手玩而已,你想要,我改日派人给你送你一车。”
沈舒眼皮也不抬,含沙射影道:“乌檀佛串不稀罕,偏生我只?喜欢这一只?,即便你送我一车更好的,也只?有这一串合我的心意,戴起来舒服。”
顾怀瑾被堵得无?话?可说。
他死死盯着手中?佛串,像是盯着什么凶物,眉间厌憎惧有,捏得指骨发白,手背都?凸起青筋。
正当沈舒以为他要发作时,他倏地将那?佛串粗鲁的扔在了他怀里,头也不回地离去?。
沈舒被佛串砸得一愣,脸上露出浓浓惊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