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有想到,顾峤竟然会在短短一天之内同他撕破脸,根本不给他半点反应的机会。
只是顾峤就不担心,南疆拼死撕下大桓的一块肉么?
那样可是得不偿失。
留下他根本半点好处都没有,顾峤不应该不明白。
但是这位帝王就是如此说了,将心底的算计明明白白地摊在他眼前。
“朕可并未算计王爷,”顾峤慢吞吞地开口,忽然便明白了先前商琅逗弄他的乐趣所在,“若朕要强留,王爷如今已经被朕下了药绑在榻上了,哪里还能好好地同朕在此处说话?”
他遣退了宫侍,见到商琅在听到他说“绑在榻上”的时候瞳孔缩了一缩,便忍不住弯了弯唇:“若是王爷不愿,今夜之后,依旧可以安安稳稳地走出这京都,只是,怕要空手而归了。”
顾峤要南疆的通商,要南疆给出的这些优厚条件,南疆自然也想要大桓给出的好处。
若这算是给商琅的“聘礼”,他当然不会吝啬。
顾峤在赌,南疆急需要与大桓交好。
这般,商琅为了南疆,也会留在京都当中。
至于跟人交心,哪怕用了一些强硬的手段,顾峤也不担心商琅会恨上他。
都是为了家国利益,商琅也是个聪明人,不会任性到记恨一个同南疆交好的大国帝王,甚至还可能会对他生出更大的兴趣——只要商琅对他生了好奇,顾峤就不怕人动不了心。
毕竟在此处,他对商琅的了解远胜于商琅对他。
“好,”商琅那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既然是陛下盛、情、相、邀,在下却之不恭。”
顾峤看他这副吃瘪的样子,大笑出声。
这可是平日里鲜少能见到的模样。
顾峤逗人逗得开心,也怕真把人给逗过头了,没忘退让一步:“今夜事情繁重,王爷若是乏累,便早些歇息,朕稍后便回御书房去,必然不会扰到王爷。”
“哪里歇息得来,陛下这皇后寝宫,本王睡着着实是不安生。”
商琅显然是动了气,连自称都变了。
顾峤没有想到,商琅会忽然拿未央宫来说事,愣了一瞬,失笑:“王爷不拘小节,还会在意此事?”
“本王倒是觉得,在意此事的,另有其人,”商琅语气中颇有点冷嘲热讽的意思,“不然陛下怎得偏偏择了未央宫?”
“朕先前便同王爷说,将宫中看做客栈便是。客栈亦分三六九等,这六宫居所于朕而言也不过是上下房的区别,王爷远道而来,这宫中又无其他人,朕自然是该让王爷歇在最好的地方。”
顾峤将先前准备好的说辞给倒出来,顿了一顿,又道:“自然,除了皇后宫中,还有一处地方不错——”
“朕寝宫当中有一处侧殿,也布置了床榻,若王爷不愿意在未央宫歇息,直接到朕的侧殿去亦可。”
毕竟那里,顾峤早早地便遣人收拾了出来,比未央宫这边布置得还要精致。
他一开始没直接让人睡到侧殿来,是怕太快了惹人警惕,但话已至此,倒是没有什么再隐瞒的必要了。
商琅沉默着,没有直接接话。
大概是被帝王寝宫侧殿当中还有床榻这件事给惊到了。
顾峤一边用膳一边等着他的反应,商琅回过神来之后,不阴不阳地感慨一句:“本王倒是没有想到,陛下竟有断袖之癖。”
顾峤茫然地抬头瞧他,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商琅究竟是怎么做到在他这等似是而非的话里面判出来他是个断袖的。
逗了人一整天,顾峤已经快要忘了眼前这个是他昔日那位冰雪心思的丞相大人,不过也无妨,两人早日将话给摊明白了,他也好早日下手。
“既如此,王爷欲如何?”顾峤将最后一块红烧肉给解决之后便放下了筷子,抬眼瞧着他,“不若顺水推舟,结秦晋之好——这也是王爷此次前来的目的,不是么?”
不过是联姻的对象换了一个人而已。
商琅听他这话,倒是没有动怒,眼底燃起火来,他缓缓地道:“陛下提议甚好,只是本王怕,陛下不愿意屈居人下。”
这位可是大桓的帝王。
南疆向来崇尚及时行乐,商琅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龙阳之好,但是在帝王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如何的抗拒。
跟帝王联姻,倒也没有什么坏处,尤其商琅如今对这位大桓的小皇帝,还有几分的兴趣。
但两虎相争,总得分个上下来。
商琅说这话,颇有点挑衅的意味在,但顾峤浑然不觉,甚至是自然而然地略去了人的后半句:“既然王爷愿意,朕择日就命人准备聘礼送到南疆去。南疆路途遥远,王爷也不必再麻烦回去一趟,朕在京都也能给王爷十里红妆……”
“顾燃犀。”商琅听他絮絮叨叨,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娶他”,实在是没忍住喊了他一声。
还是连字带姓。
顾峤顿住,冲着他,无辜地眨了下眼。
没明白人为何要喊他。
顾峤已经习惯了商琅胡乱喊他,一时半会儿也没记起来要跟人计较什么礼仪尊卑的事情,反倒是商琅因着他这一眼,彻底哽住,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两人僵在那里。
好一会儿,商琅垂下眼,像是认命:“既如此,便随陛下决定吧。”
“真的?”顾峤眉眼骤然一弯,习惯性地朝人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商琅袖中的白蛇受了惊,猛地钻出来,蛇头恰好贴上顾峤手腕。
顾峤没松手也没理会它,只顾着抬眼看商琅:“若是如此,帝后的大婚,自然是要好好准备,哪里能随便?若王爷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同朕说便是了。”
以大桓的财力,只要商琅不是有意跟他对着干,提出来一些荒谬无踪的东西,顾峤觉着,自己应当都能给他寻来。
顾峤本来已经做好了跟人长久磨下去的准备,商琅这般干脆地答应下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尤其是在此处,他还有了这样一个将人封后的机会。
也能圆了他跟商琅一直都没有进行的那一场大婚。
顾峤如今心情甚好,松开手之前还大胆地摸了一把商琅袖口的蛇头,在小白蛇咬到他之前收回手来:“王爷便先歇息吧,朕就不打扰王爷了,等到明日,我们再谈婚事。”
商琅如今不知道是何等的心情,听帝王自顾自地说话,也没有出言反驳,只一颔首,静静地瞧着顾峤离开未央宫。
顾峤没有回御书房去,而是转头到了寝宫,进到他为商琅准备的侧殿当中。
是按照他记忆里布置的,只不过是将许多东西都换作了白玉,在这遍地金银的皇宫里倒是显出来几分冰清玉洁。
哪里拿来做婚房似乎都不错。
只不过若选了他的寝殿,或者是未央宫,商琅恐怕就没有什么机会来这侧殿瞧上一瞧了。
不如明日就带人来看。顾峤想。
才刚刚认识了一日,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第二日来看看“婚房”,倒是也没什么。
哪怕现在商琅对他,并非情爱,更多的可能还是好奇和探究。
但是他现在首要做的,就是将人给留在自己身旁。
目光落在那些玉板搭成的桌椅床榻上,顾峤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还差点东西——他该去寻京都的匠人要些斫玉的工具来。
商琅先前同他说过,比起白玉本身,他更喜欢亲手去雕琢。所以顾峤给人换的大部分白玉物件,用的都是璞玉,或者是磨平了的玉板。
不过他准备的这般齐全,也不知道,商琅会不会做他想。
毕竟原先顾峤还同他开过玩笑,说他与他的一位故人相像。
无妨。真要那般想了,届时他寻个理由将人给哄过去便是了
顾峤将要做的事情想明白,也没有了再到御书房去处理公务的心思,便准备着到温泉当中沐浴一番直接歇下来,等明日下了朝跟商琅好好地聊一聊大婚的事情。
只不过顾峤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去温泉宫的路上遇见商琅。
而且看着那个方向,也像是与他同行。
顾峤眉梢顿时一挑:“夜色已深,王爷这是要去何处?”
商琅原先的那件满缀银饰的衣裳已经换了下来,秉着入乡随俗的原则换了大桓这边的衣裳,用的却大都是银线,在月光下亮闪闪的。他瞧见顾峤,略显敷衍地行了个南疆的礼节,随后答道:“在下听闻陛下宫中有一眼温泉,一时好奇,便想来寻一寻。”
商琅神色自若,像是已经消化好了先前顾峤絮絮叨叨同他说的那些东西,甚至还隐约有了点曾经的温润影子,顾峤多瞧了他几眼,确定下来他没有先前的那些记忆,这才问道:“此事,是何人告知的王爷?”
“怎么,陛下是想要追责么?”商琅淡淡开口。
“怎会,”顾峤摇头否认,“朕应当重赏才是。”
无论顾峤眼里,将商琅安置在未央宫是如何的原因,其他人都能明白这位南疆亲王的重要性。
对他自然是百般讨好,告诉他有这一眼温泉,也并不让人意外。
只是——“那人没有告知王爷,这温泉宫是独属于君主的地方么?”顾峤问他。
“若未曾告知,在下怕是就要同陛下在温泉当中见面了。”商琅道。
也就是有这一层关系,商琅才没直冲着温泉宫那边去,而是在宫道彳亍。
没想到会遇见要往温泉宫去的顾峤。
“如此,不如王爷与朕同往,”顾峤听完他解释,笑着开口邀请,“宫中温泉极大,王爷就是同朕一起沐浴,也无妨。”
他跟商琅认识这么多年,肌肤之亲无数,甚至都在一个浴桶当中沐浴过,自然不会多在意。而这偌大一个温泉,水雾弥漫的,离远了连长什么模样都难以难见,顾峤想着,商琅如何也不会太扭捏。
商琅也的确遂他愿地答应了下来。两人一同往温泉宫去,见到守在殿门口的宫侍,顾峤便直接吩咐了一句,让人拿两套中衣过来,紧接着直接抬手拉着商琅往殿中去。
又猝不及防地被人拽住袖子,商琅垂眼瞧着帝王那一只一瞧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指尖动了动,有些想要握上去。
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他有些庆幸,今夜因为出来的时候换了衣裳,又是想要到温泉宫这边来,并没有将白蛇一起带着,不然或许小皇帝都没有办法这么安安稳稳地牵着他衣袖。
商琅思绪乱飞的这段时间,顾峤已经将他给带到了殿中。
温度一下子便高了起来,商琅回过神,瞧见眼前一片水雾迷蒙,再定睛一瞧,皇帝陛下已经在更衣准备下水了。
白皙光滑的后背即使在这一片朦胧里面也分外显眼,商琅的喉咙无端发干,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一定是受到了先前小皇帝说的那些大婚的话的影响。
商琅在南疆,这么多年只与毒虫为伴,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倒也不是说他真那般洁身自好,而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入得了他眼的人。
南疆民风开放,商琅对风月事知道得并不少,却也只算是纸上谈兵,甚至于,他连自己究竟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不清楚。
一直到碰上顾峤。
难不成他自己还真有断袖之癖?
商琅蹙着眉瞧着顾峤的背影,帝王已经进了水中,又转过头来瞧他:“既然已经到了此地,王爷不如一同来沐浴。”
青年的整个身子都快要沉进了水中,只露出个头来,正目光坦荡地瞧着他。
分明顾峤才是那个真正的断袖,如此倒显得他踌躇了。
商琅想到此处,没再犹豫,褪了衣裳入水。
顾峤给他让开了一段距离。
他是怕商琅因为他先前的话,如今两个人在一处沐浴,他会觉得不自在,但这落在商琅眼里,却像帝王在有意地避让他。
“陛下不是要同在下成婚么,如今来贴近些都不愿么?”商琅声音沉沉。
顾峤没想到商琅会误会至此,给他安上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愣了一愣之后,立刻抓住了他垂下的手腕。
商琅身子一僵。
“朕原先以为这般会唐突王爷,却没想到引来王爷误会。”他笑着,轻声解释,顺便借着这力气直接贴到商琅身侧去——只差一点两人就能肌肤相贴。
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还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就算今夜顾峤直言要跟他洞房花烛,商琅觉得自己都不会再意外了。
“既然是要成婚,如此哪里算得上是唐突?”商琅反握住他的手,只不过还是没有再朝他靠近一步,而是和缓了声音同他道歉,“倒是在下误会陛下的良苦用心了。”
这话语里面莫名带着些讽刺的意味。
顾峤熟视无睹,主动又朝他那边近了一步,两人彻底挨到一起,他却没开口提,只问道:“王爷觉得着温泉如何?”
商琅察觉到他挨过来的时候,手中下意识紧了紧,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慢放松,轻声道:“甚好。”
南疆阴湿,也没有这般温热的泉水,商琅如今待在其中,只觉着浑身都放松下来,唯一不自在的就是顾峤在他身侧。
分明是他先嫌人不愿意靠近,如今真的跟人贴在一起,别扭的到也成了他了。
商琅暗自唾弃了一番自己,顾峤没在意他这纷乱思绪,一边握着商琅的手,一边将目光挪向了温泉正中。
岸边水浅,哪有什么意思?
“王爷可想到中间去瞧一瞧?”顾峤开口,却根本没给人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人朝那里去。
【番外3】他抓住他了。他抓紧他了。
伤商琅毫无防备地被帝王拽到了温泉正中去, 才忽然发现,竟有月光打下来。
今夜并非满月,光芒便暗淡些, 商琅方才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到了顾峤的身上, 便没有察觉到头顶竟然是空荡荡的。
分明是座宫殿,却莫名让商琅有了一种身处郊野的感觉。
在温泉正中央抬头望过去,恰好能瞧见那轮弯月。
“王爷如今觉着, 此地如何?”顾峤转头问他。
商琅这个时候正抬头望着那轮弯月, 神色浅淡, 听到顾峤的声音, 才侧过头来,轻声开口:“洞天福地,无外于此。”
顾峤一下子便弯了眉眼。没了那一身银饰,又有这皎白月光映衬着,商琅作为南疆亲王的那些表征好像尽数都散了,只剩下一个温润清隽玉人,也是顾峤最熟悉的那副模样。
“王爷既然喜欢,日后也未尝不可常来。”
顾峤答他一句,商琅却是扯了下唇角:“只怕是会冲撞了陛下。”
“那时候都已经成婚, 算什么冲撞?”而且他们从确认关系之后,哪一次还不是鸳鸯浴了?
顾峤理直气壮, 商琅神色却是忽然暗了暗, 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而是挪开了话题,问他:“陛下预备何时大婚?”
“王爷心急?”顾峤笑意盈盈, 调侃他一句之后, 紧接着道, “用不上多少时日,朕想等着绣娘将婚服赶制出来,便成婚。”
京都当中的绣娘要用多长时间去绣这婚服,商琅并不知晓,但是瞧着帝王这模样,无论如何都应当比去南疆的一趟来回要快上一些。
“兹事体大,此番消息,不知陛下可曾知会南疆?”商琅听他那一句调侃,干脆地摇了摇头,移开话题,问道。
“自然——这等两国联姻的大事,朕怎么可能不传信到南疆去?”
不过邀请人过来就罢了,原先子桑琼想着在大桓择一个公主嫁到南疆去,最后却折了一个亲王,怎么想心里也不会舒坦,若是等到人跑到京都来再大婚,说不定会平添许多的麻烦。
而且,顾峤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他应当不会再在此处长待。
所以,他得尽快将这些事情给处理掉。
如今朝中没什么大事,最重要的,也就是他和商琅的大婚了。
他可不能让其他的事给轻易搅了局。
商琅也听出来了顾峤话里的未尽之言,垂下眼,竟然显出了点可怜模样来。
顾峤一愣一愣的。
商琅已经许久没有那么明显地在他面前示弱,尤其是到了这边来之后,身为南疆亲王,远离了大桓朝堂那些勾心斗角,也不必收敛锋芒韬光养晦,竟然也会在他面前做出如此神色来么?
心都软了,顾峤攥着他手腕的手还没有松,向下挪了一挪,强硬地穿进去同人十指扣紧。
商琅也没有挣动,顺从到让顾峤觉得讶异。
按照商琅惯常的性子……短短一日,就能这么逆来顺受地乖乖跟他成婚?
还是说他们之间的姻缘真就已经到了这般一见定终身的地步?
顾峤觉着这些还不如商琅对他是假意逢迎这个猜测来得准确。
不过,管他假意逢迎还是真心实意,只要人能在他身边,顾峤就不怕别的。
至少该占的便宜,他总是能占到的。
说做就做,人都已经在他身边了,还是这般坦诚相见的,顾峤自认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偏头便直接凑了上去。
他想要试一试如今商琅对他的容忍度如何——他想要吻他。
顾峤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商琅半步都没有退让,反倒是主动地抬起另一只手来,扣住了他的后颈。
攻守立变,顾峤被迫仰起头来,眼底映出来了那细碎的月光。
商琅动作娴熟得让他错愕。
顾峤察觉到不对劲,想要退开,甚至想要质问,却被人察觉到了他抗拒的动作,转而拥得更紧。
手从后颈落到腰间,死死地扣住他,顾峤挣脱不得,又狠不下心去咬他,只能由着人吻到两人都呼吸不畅的时候才松开口。
温泉中央的水深,两个人都浮着,顾峤叫他这一个吻夺走了不少的力气,差点就要手软脚软地跌下去,腰却还被人环着。
不知是光线太暗还是方才动了情,商琅那双桃花眼里带着点朦胧雾气,温和得出奇,顾峤心软得半点火也发不出来。
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王爷先前在南疆的时候,与人做过这等事?”
不然怎么会熟练至此?
“陛下何出此言?”商琅连声音都变得柔和,像含着湿润的水汽。
“何出此言”,还要他多解释这一句么?!
顾峤不想理人,商琅好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帝王所言何意,这才轻叹一声:“不曾。”
商琅否认,顾峤狐疑地看他一眼,没有多言:“在此处已经待了许久,王爷早些回去歇息吧。”
“陛下不走?”商琅问。
顾峤摇一摇头,并未说话。
商琅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揽他揽得更紧。
隔着流水顾峤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商琅每一寸的反应。
“陛下是不相信在下年已而立却不曾沾过风月这件事么?”商琅问得直白,顾峤听他这话,反倒是相信了他先前所说,便轻扯了一下唇角:“朕并非不信王爷,只是有些没想到。”
说来也有意思,明明南疆那边民风开放,这几个王族的人却是一个比一个的像孤家寡人。
甚至顾峤都怀疑,若是他真的在大桓的宗室当中选出来了一位公主送到南疆去,子桑琼也只会将人好好地养着。
“而且……”顾峤伸手勾住他一缕湿漉漉的发丝,直勾勾地瞧着他,“若当真如此,那么王爷对朕又是如何?是真情还是假意?”
商琅眉眼间似乎有笑意,只是被水汽模糊了——顾峤忽然间就瞧不清他的神色,也有些忘了那夜最后是如何结束的,只觉着时间很快便到了大婚的时候,明明那织金的婚服他早就见过,那日晨起的时候还是瞧着一阵恍惚。
两国联姻自然是好事,虽然来联姻的是个男子,但群臣在被顾峤忽悠了几天之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们君主,并没有太多异议。
以至于顾峤都想着自己若是回去了,能不能尝试一下也办一场大婚。
不过这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情——他现在要在此处走好这一场帝后的大婚。
因着商琅是男子,这一场大婚并没有完全地按着惯常的帝后婚礼来,礼部尚书为了这件事忙得头发都白了不少,顾峤也十分看重此事,常常下了朝就跟人讨论,还会带上商琅。
三个人忙了许久才有这一场大婚,顾峤半点不想让商琅委屈,从一开始就是让人与自己同行。
婚服的纹样是龙凤,顾峤却让商琅一人戴着金冠,自己择了玉冠。
一个人的爱好是极难变化的,顾峤清楚地瞧见,商琅一早在看到他头顶玉冠的时候,眸中都添了许多亮光。
果然是喜欢玉。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让人留在未央宫中,还未曾带人到他那寝宫侧殿去,打算等今夜直接在那里洞房。
到时候商琅瞧见那么多的玉石,说不定会更开心。
顾峤想到这里便心情舒畅,拉着人的手缓步走上阶去。
帝后大婚,无高堂,只拜天地。
哪怕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在两人弓下腰这一刻,顾峤鼻头还是忽然有些发酸,强忍着没让自己失态。
将凤印交到商琅手中的时候,朝臣齐齐跪拜,高呼着万岁千岁,顾峤跟人一起转过身来,垂眼瞧着下面的臣子,低声开口:“商月微。”
商琅偏头看向他,顾峤亦瞧了过来,认认真真,一字一句:“朝朝暮暮,生生世世——”
他抓紧他的手:“情无绝期。”
唯一可惜的便是,这场大婚,商琅没有与他的那数十年记忆。
或许也没有完全听明白他话语当中的意思。
但是没关系。
他抓住他了。
他抓紧他了。
帝后大典过去之后就是宴席,顾峤对这些宫宴半点兴趣也没有,只想等到晚上的时候带着人到他侧殿去翻云覆雨。
这个时候的时间就好像过得格外漫长,顾峤托着腮,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人聊天,时不时朝着阶下瞧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些朝臣的面容好像清晰了许多。
顾峤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但很快就被商琅的声音带走了注意。
好容易到了夜里,顾峤毫不犹豫地将人带上了轿辇,直奔他寝宫去。
商琅温顺地跟在他身边。
这段日子,商琅比起初来京都的时候要温和上不少,已经快要同顾峤最熟悉的那位一般了。尤其这段时间他们两个的关系不知道要亲近了多少,顾峤从来没想过他能跟商月微此人在短短的两个月之间实现亲亲抱抱——要知道这可是他先前跟人认识了十三年之后才有的。
轿辇很快停在宫外,顾峤下来的时候头一次嫌这婚服繁琐,他整理好之后才来得及回头将商琅给接下来。
即使如此,因为走得太近,下摆还是交叠在了一起。
只是此刻两人都顾不上这些,十指相扣,顾峤握得很紧,急切地朝着那寝宫中跑去。
商琅本以为他是要将自己给带到帝王寝殿当中,却没想到人拐了个弯,带他朝着侧殿去。
他轻轻抿了下唇,但还没等到情绪落下来,顾峤就已经推开了门。
殿内已经燃起来了烛火,四周都是大红色的绸子,物件却都是用白玉拼成的,温润的白跟灼烈的红——
有如日月。
商琅忽然便定在了门口,不知动作,顾峤转头瞧他,见到了他眼底光华。
然后他的目光一点点从远处收回来,落在了顾峤的身上。
顾峤看着他落过来的目光,轻轻地,弯了下唇角。
两人随后吻在了一起。
那杯合卺酒最后有没有喝,顾峤已经忘记了。
繁复的婚服最终还是将顾峤给绊倒了,好在商琅揽住了他的腰,两人没有直接跌在地上,却是双双倒在榻上。
帝王下了血本,就连那床榻用的都是白玉板。
后背冰凉,身前却是一片火热。
顾峤在这冰火两重天中清醒了一瞬,却又很快在商琅的攻势当中沦陷。
商月微实在是太熟练了。
顾峤有些沮丧地想,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商琅的技术不知道精进了多少,他却还是原来那副模样。
也可能是被人给惯坏了。
丞相大人实在是太会伺候他,也太好学,甚至就连两人平时到各州去,这人都能面不改色地直奔那秦楼楚馆去搜刮册子来学习。
好好一个惊才绝艳的探花郎、大桓千古一相,从钻研那些圣贤书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顾峤每每瞧到心中都忍不住暗叹一声“造孽”。
而且顾峤也没有想到,民间能有这么多的花样。
他也试图抵抗过,深以为丞相大人有那些知识完全足够,不必再如此地“学无止境”,却没想到商琅靠着他那荒谬的记忆力来跟他玩阅后即焚这一招,顾峤根本就无从反抗。
如今眼前这个,更好像天生便懂这些,他从初见的游刃有余,到现在在榻上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也不过就过了两个月。
这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顾峤恍惚间以为自己眼前还是那个认识了数十年的商琅,喃喃喊了一声“先生”,却察觉到眼前人动作一顿。
“那位‘先生’,原来才是陛下的故人吗?”他阴沉沉地开口
顾峤顿发出一道哀鸣,被欺负狠了,只顾着哭骂:“商月微!朕杀了你——”
呼吸急促,他猛地睁眼,在榻上坐起来。
商琅在他身边,眼下也已经醒了,一双桃花眼满含哀伤:“阿峤可是对我厌倦了,就连梦中也要杀我?”
顾峤从那漫长的绮梦当中醒过来,还有些懵,听见他说这句话,好容易才清醒,张口想要解释。
唇却被封住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最近状态真的不太好,非常抱歉!怕你们有考试的记挂剧情,这个番外就写到这啦,明天写新番外,有想法可以评论区说一说,我看着来。另外明天高考的崽崽们加油嗷!保持好心态一定是最重要的!不到出分的时候我们就是清北预备役!好好答好每一分钟的卷就好啦!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