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贺之昭—— by柏君
柏君  发于:2023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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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重视地放床头,好比他隐晦心意。这样被贺之昭发现便觉得羞耻,像昨天夜里说出的话,清醒也绝对说不出口。
更毋庸说连喝醉都说不出的一句——
我也会好好喜欢你。
许添谊回到小饭桌边,看贺之昭闲适呷咖啡、看电脑认真,好像很适应,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舒口气。
等衣服干也要一天,不干的这段时间贺之昭就只能穿他的。
就意味不能回自己家,要和他住在一起。
他想询问贺之昭是否有继续留宿的意向,只是一个双休日也好。
但刚谈恋爱就要同居,可能显得用力过猛,很心急。是会有人不喜欢太近的恋爱距离,不喜欢朝夕相伴形影不离,想要一些自己的时间与空间。
何况这房子是他上次分手后匆忙找的,小区老房龄也高,一楼光线偏昏暗,可能会住不习惯。
这都正常。
许添谊恨自己畏手畏脚,又心甘情愿。他走过去,确认道:“你箱子里还有什么要拿出来的?没有的话,我把它收起来。”
用最隐晦的方式希望对方留下。
贺之昭没领会到言外之意,想了想认真回答:“好的,我给电脑充个电。”
箱子重新平放下来打开。里面的物品摆放很整齐,一看就是贺之昭的作风。
东西很少,只有在酒店就洗干净叠好的衣服、充电器、证件袋等等出差必备的物件。
除此以外,还有一本装在透明防水袋里的,很厚的皮质记事本。
贺之昭拿出充电器后,小心给记事本换了个更加稳妥的位置,让它睡得更好。
许添谊认出那本子就是之前贺之昭生病时,放在床头柜的那本。
他要拿起来挪个位置,还被贺之昭警惕拿走,说是自己秘密的那本。
如此珍视,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许添谊说服自己每个人都有隐私,必须要尊重。他该明白自己上次就已经被明确拒绝。
可贺之昭要关箱子前,还是没忍住,状似不经意指了指问:“你的日记本?”
贺之昭沉默了瞬:“可以算是。”
气氛因为这个问句,一下子有些奇怪起来。
“知道了,没什么。”许添谊后悔问了,“我就问问,别在意……”
他要帮着贺之昭把箱子关起来,一边观察对方是否因此有所不满。
未想贺之昭也看着他,温和地回答:“其实也不是日记本。”
箱子被重新打开,贺之昭从防水袋里取出本子,递过去,示意可以看。
许添谊没立刻接下来,下了决心说:“你不方便的话就收起来吧。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动也不会看的。”
“这是我治疗用的记事本。”贺之昭却坦白了,“当时咨询师建议我写下来,有助于改善我的述情障碍。”
述情障碍。
冷不防听到一个从未听说过的词语,许添谊愣了愣:“什么意思?”
贺之昭分析自己现在可能有点紧张和焦躁。他解释:“意思是,我经常感受不到别人的情绪变化,也无法顺利地表达分析出自己的情绪。”
许添谊很慢翻开本子,看到很多歪歪扭扭的中文字。
每一页基本都由几小段话组成,像日记形式,但不是每天都记录。一开始的语言总是干巴巴的,像报菜名,而后组织得越来越好和生动。
他看到了不断重复的人名,和夹杂其中的“河豚”代号。
生活枯燥,贺之昭像用一针一线缓慢编织出了人生旅程,和关于河豚的点滴感受。
许添谊向后翻阅。其中有一页的纸被压得很平,显然被经常查看。上面写:
“离开河豚以后,生活逐渐变得黑白,失去了色彩。”
看日期,要足足追溯回五年前。
还有太多、太满的情绪,是重逢之后的快乐、疑惑、悲伤,以及,最终的幸福。
许添谊又想起当时自己再听到贺之昭的消息,他刚分手,状态很差,觉得站到了人生十字路口,找不到方向,也一念闪过,怀疑如果生活像海洋让他沉重得溺毙,死亡是否就成为很轻盈的事情。
然而紧接着,“贺之昭竟然没死”的念头占满了神智,年少的彷徨和悲伤又翻涌上来,撞得他茫然失措,也无暇顾及丧气的念头,甚至满心想要复仇。
重逢那日,机场人山人海站满粉丝,贺之昭走过来的时候绊了一跤,喊他是小谊,说:“当时你说,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可以踹你两脚,或者在机场把你摔在地上。”
也说,“但是我还是不想那么做,所以还是抱一下吧。”
所以,他恨他竟然还记得他,也满意他还记得他。
现在许添谊终于彻底明白那意味什么。
那后面所有的友善和照顾意味什么。
还有那句“很高兴认识你,我很幸福。”究竟有怎样的重量。
贺之昭是他梦中的初恋,他也是贺之昭日复一日往复的想念。
贺之昭盘腿坐着,希望透过观察得知许添谊对此事作何看法,可是看不出来,只知道小谊看得很慢很仔细,像班主任查作业。
虽然已经在一起了,贺之昭不确定扣分制是否彻底消亡,便说:“但现在经过几年的心理咨询,我的症状已经快好了,现在只是有些……”
忘记迟钝怎么说,只能形容:“感觉慢慢的。和正常人差得不多。”
许添谊垂着头反驳:“你本来也是正常人!”
贺之昭认可:“重新见到你以后好很多。现在我们谈恋爱了,以后应该会更好。”
良久,许添谊终于放下本子,声音很闷地说:“这河豚不会是我吧。”
“是的。”贺之昭礼貌肯定,挽救道,“我可以都改成小谊。”
因为没有希望再见到,所以许添谊的名字重复一次,感受不明白自己情绪的贺之昭也会难过一次。
看不清恋人表情,贺之昭凑近了一些,却听见许添谊这时候说:“对不起。”
怎么都想不到是这个反应。
贺之昭大脑飞速运转,逻辑已死。
他把人端到自己怀里,问:“为什么要道歉?我有点紧张。”经观察,拥抱是极为有效防止自己被扣分的手段。他喜欢,小谊也喜欢。
“……一直误会你没打电话,对不起。”许添谊靠着他说,“我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对不起。”
“没关系。”贺之昭抚了抚他的背安慰,亲上去,“对不起,我也错过很多东西。”
但是一切都还来得及。
许添谊如愿将箱子藏到了贺之昭找不到的地方。他们开始做普通情侣会做的一切事,中午他烧三菜一汤挤满小餐桌,获得真诚的溢美之词和一个个光掉的盘子。
许添谊高兴得有点夸张,不再是那个严肃的许秘书,他像很矜贵的猫咪,高举着尾巴到处走来走去,心里满意想,这才对。
夜里两人吃完饭蜷缩在一张沙发看电影,许添谊洗完澡全部准备好,忍着点不好意思,靠过去,手撑在贺之昭膝盖上,紧张地暗示说:“我酒醒了。”
以此呼应昨天晚上贺之昭说的,“等你酒醒了再说。”

第56章 猫咪伸懒腰(二更)
贺之昭在思考电影剧情,点头认可:“距离你昨天喝酒已经过去近24小时,符合人类的代谢规律。”
什么意思。
许添谊万万没想到会这样,“嗖”得直起身体,瞪着身旁人。
他现在没喝酒,清醒的时候不会再有同样分量的勇气和坦率。
该怎么邀请?
许添谊又过度思考了一下,以为这是贺之昭对他委婉的拒绝。
昨天都那样了,贺之昭也忍住了,可能就是暂时没这个念头。
许添谊善于将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他回想到前任称自己无趣的评价,起身往卧室走去,说:“……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实际埋在被子里,又开始翻来覆去想不明白。他的确长相身材都普通,但应该也不至于让贺之昭毫无念头。再说他太明白,有没有念头一定程度就代表喜不喜欢。
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微小的不幸福。
难不成是不行?
贺之昭关了电视机,进卧室,跟着轻轻躺到了许添谊身边。
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百叶窗盈满窗框,落到床头的枕巾上。
他很轻说:“小谊。”
声音掉在枕巾上,绵绵的,也很温柔。
许添谊背对着他,没回应。过了会装出咳嗽了一下,代表自己醒着。
所以贺之昭就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许添谊侧躺着,腰部微微下陷的那块地方。顺势捏了捏。
他认为人体的曲线是很合理的,这里放他的手非常合适。
两秒后,许添谊将他的手给推了下去。
一边翻过身,质问:“干什么碰我?”
贺之昭:“对不起,影响你睡觉了。”
许添谊咬牙,问:“你忘记自己昨天说的什么了吗?”实在太羞耻,他说完又转了回去。
贺之昭隐约明白了,从后慢慢贴近从他的脖子亲到耳朵,说:“我不想你用嘴巴。”
便是这个原因。
许添谊听罢,坐起身,从牙缝挤出:“……你笨么。”
贺之昭虚心求教地看着他:“嗯,我是笨蛋。”
“……也可以不用嘴啊。”
许添谊当不成老师,不会教学生,只能自己完成步骤。
贺之昭很痴迷地看着他,等看到许添谊腰榻下来,小声说可以了,他还是不解,把人拉过来,啄了两下,很蠢笨地问:“为什么要这样?”
好像猫咪伸懒腰啊。
这么直白的问句让许添谊无地自容,恼羞成怒,说:“……你方便啊!”
“那你呢?”
“我没事,都可以,你别问了。”许添谊回答。反正每次都很疼。
但光想到可以和爱的人发生这件事,他就已经不敢置信并满足幸福。
…………
许添谊睁开眼睛。
疲劳超乎想象。明明没喝酒,居然也睡熟到这个点才自然醒。
甚至身旁人不在的动静也毫无察觉。
他洗漱完,很慢挪到餐桌旁边。
“小谊,你醒了。”贺之昭恰好跨出厨房的门槛,又系着自己心爱的围裙。
许添谊感觉氛围变了,和他对视一眼,“嗯”了下,拉开椅子慢慢坐下来。
今天桌上既有牛奶,还有鸡蛋。
牛奶昨日做饼干用完了,这显然是今天贺之昭一同额外采买的。
见许添谊盯着看,贺之昭便自然地解释说:“昨天晚上你腿抽筋,有两个可能,一是姿势不合理,二是身体有些缺钙。因此,我准备了牛奶和鸡蛋……”
“如果还会抽筋。”他说,“我正在学习让你比较放松的方法,今天晚上可以用。”
像在分析说一道题为什么错,要怎么排除选项得到答案。
许添谊的脸烧得慌,耳朵也热得要掉下来,无言以对,只能点头。
实在丢脸,因为昨晚从头至尾,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忍。
贺之昭很谨慎,什么都要征询意见,许添谊原本就别扭,不停听到“小谊,这样可以吗”?的问句,像被折磨。
“别问了。”忍无可忍,一巴掌推过去,“……随便你怎么弄。”
从开始感觉便尤为明显。指节抓枕巾都泛白,改抓贺之昭的手臂,许添谊觉得羞耻,不愿意出声音,所以忍,只像吃到很烫的东西,要呵气缓解。
电流随着快节奏窜过去,满屋满室都是一个声音。所以腿也跟着不断发抖,终于到某一刻臻至极限,抽筋了。
许添谊眼前发白,原本还是想忍着,不想败兴,所以没说话。但骗不了人,贺之昭被联结着立刻察觉了变化,很贴心地停了下来,但没退出。用手掌握住他小腿肚,一直到彻底缓解过去。
原本得知贺之昭有述情障碍,许添谊心里有点难以启齿的高兴。果然人不会是十全十美的,还是得有点小瑕疵。他要好好珍惜贺之昭。
现在又觉得,某种方面说,贺之昭还是很完美。
……他想他可能以后也需要一些健身,不匹配的生活注定不会和谐幸福。
吃完早饭,贺之昭如常处理邮件,太多事都直接请示他,便也只能他亲自定夺。
处理完,他站起身想找许添谊在哪,手机震了震,有一通视频通话的邀请。
他接通,喊:“妈。”
前脚许添谊听到洗衣机完成时的大叫,跑去阳台晾衣服。他有竞争的心理,既然贺之昭对他很好,他就要更好,能干的活要全部大包大揽。
仅几件衣服,他很快晾好了,带着一手皂香味回到客厅。
贺之昭来找他,把他带到沙发上坐下。
“我们今天去市中心吃了晚饭,现在在看电影。”姜连清盘着腿靠在沙发上,懒洋洋用英文做了介绍。
顿了顿,镜头随之进行了翻转。
“这位在吃酸奶。”画面里是个家庭影院,有个扎了丸子头的金发女生陷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举着盒希腊酸奶吃。
她听见声音回过头,冲着镜头挥挥手打招呼。
画幅有限,许添谊并未登场,只在旁边一同看着手机屏幕。
应验他的猜想,金发女生果然是上次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个,正是贺之昭的妹妹。
镜头又动了动,转到了姜连清身旁,对准一个蓄了大胡子的男人:“这位在吃冰激凌。好了,你在做什么呢?”
贺之昭贴着坐在许添谊右边,左手却撑到了许添谊的左身侧,像一个虚虚环抱的姿势。
他将自己的脑袋很轻搁到恋人肩膀上,用中文回答:“我已经出差回来了,现在正在小谊的家。”
说着,将手机微微斜了斜,画面里就跟着出现了身旁人。
姜连清也将镜头转向了自己。
如此多的年岁过去,她的五官几乎没有变化,只是不再年轻,稍微胖了些。气色很好,看上去很松弛。
处在一种很好的人生状态。
许添谊原本以为贺之昭只是让自己跟着看,没想到需要出场。
他很慌乱盯着屏幕的小图,紧凑看了看自己有无不得体的地方,然后看清楚姜连清的样子,一时间百感交集,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姜阿姨。”
姜连清听见这声音,激灵了一下,坐直身子。
她很快反应过来,神情难以置信,像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小谊?”
许添谊眼睛发涩,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在肯德基被推着走的小孩:“嗯,我是许添谊。”
“天哪,太久、太久没见了。之前都听贺之昭说了,但一直没机会联系你。”姜连清用中文语无伦次,“你在那边都好吗?身体好吗?”
“好,都好。”许添谊说,“我现在和贺之昭一起……工作,我是他的秘书。”他不知道自己可以透露到哪个程度。
“贺之昭和你说了没有?我们现在在渥太华,准备过两年可能搬到多伦多……旁边这位是我先生,你可以喊他Carey,刚刚出镜的是Trista……哦对了,我们还有一只猫……”姜连清不住点头,讲话一时间没了重点。
想让他了解清楚,所以连只猫也要顾及到。
零零碎碎说完,她不好意思道:“我现在讲中文也不太标准,是不是有点奇怪?”
其实她说话很流利,唯一遗憾就是带着些微的台湾腔:“我们邻居有一家台湾人,时间久了,我被带跑了,哈哈哈……”
姜连清说着说着,原本哈哈大笑的,却突兀收了声,猛地哭了出来。
“……小谊,天哪。”她很轻地说,“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差点没认出你。时间太快了。”
许添谊认真看着屏幕,强忍泪意。他想现在保持笑更好:“您还是很漂亮。”
大胡子男人搂着姜连清安慰,本该是很伤感的时刻,但画面里多出颗金色脑袋。
Trista奔赴过来,只为一睹为快:“是贺之昭的男朋友?”
她对着屏幕打招呼:“你好你好!”
她和Alan一样,想看看让机器人神魂颠倒的魅力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发现许添谊看过来,贺之昭解释:“我已经讲过我们恋爱了。”
从容自若,像说明天有雨。
在刚刚短暂的时间里,许添谊早想过贺之昭是否有隐瞒两人关系的需要。如果有,他就配合伪装到底。
却未想贺之昭早就和盘托出。
所以刚刚友好、热情的态度,既是对着许添谊,也是对着贺之昭恋人的。
许添谊给Trista打招呼,比年会上台唱歌前还要紧张,觉得自己准备太不充分了。
他想留下比较好的第一印象,但他只随便穿了件家居服,甚至头发都没仔细梳过。
腰也很酸,还被迫吃了两个鸡蛋。
他决定现在开始讨厌贺之昭。
Trista很快坐了回去给Alan发消息八卦,询问他是否知道贺之昭谈恋爱的事情,对方是个漂亮的中国人。
姜连清平复好情绪,擦掉眼泪,解释自己只是太高兴了。看到许添谊,一切断掉的故事像被重新接了起来。
接着由贺之昭起头,许添谊简单补充,将他们最近的生活简单汇报了遍。
姜连清笑着认真听。作为母亲,她太清楚感受到了贺之昭身上的变化。
在贺之昭述情障碍的症状最严重的那几年,她也有过最朴素的愿望,希望儿子健康快乐成长,别无所求。
如今贺之昭很顺利地长大成人,有了自己喜欢、合适的工作,有了想要爱和保护的人,有了很好的生活模式。
她没有什么可以更满意的了。
更何况是……
姜连清无意中观察到了贺之昭说话时,许添谊看他的眼神。
她想问问两个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又觉得这么说好像太早了,像在催一样。所以只欢迎了许添谊到加拿大做客,最后祝他们生活工作顺利,相处开心。
挂了电话,许添谊没回过身。
贺之昭从侧面抱住了他,觉得他好像要一些亲吻,所以亲了两下。先是脸颊,后是嘴角。
因为触碰的很快,发出的声音真是“啾啾”两下,很轻快的样子。
许添谊很快给了回应。他转身抱回去,脸颊抵在贺之昭的肩窝。
他很感谢,觉得自己在被一点点重新撑起来。

秋意飒爽。
Alan睡过头,十点半才到公司。推开秘书办公室的大门,依旧理所当然把刘亦的位置当成了自己的临时工位,一屁股坐到老位子。
他很开朗地和另一张桌子的男人打招呼:“早啊。”
“早。”许添谊冲他点点头,“早饭给您放在桌上了。”
Alan大声感谢,拿出纸袋子里的三明治,就着咖啡吃起来。
这段时间所有事务都有贺之昭把关,他根本没有出现的必要,很省心。所以只是借了个工位,在办公室做自己的事。
他和贺之昭都是学计算机出身,他以研究算法为主,贺之昭学了数据科学,转而做了咨询。两人刚毕业时合伙开了家科技公司玩,但因为都没什么时间,一直放着没折腾,只在开头接了两个项目,现在由Alan负责着后续的运维。
秦艾伦认为现在的时机不错,几个朋友都有项目想做,资源很多。
唯独不知道贺之昭怎么想的。
虽然当初因为一张照片,贺之昭私心是要来找人,不入职他自己也能找到麻烦的办法,无非是花费的时间相对多与少。
真的在维尔集团走马上任,紧急救火的意味胜过其他,是于公于私一拍即合的事情。
在原本的组织架构设计中,陈彬彬和总部缺乏直接联系的方式,快成一言堂。两年间成立部门、又随意解散,大批量裁员,已经到不可挽回的程度,迫切需要及时止损。
现在人已经找到,贺之昭肯定会回加拿大发展,无非早晚问题。说到底,凭借他的工作成绩、经验和主攻方向,呆在这里颇有些浪费。虽然title很好看,但能力上是向下兼容。
日后,他希望说服贺之昭一起分配些精力在科技公司的运营上。
Alan看着许添谊走出办公室,过了会带着叠打印好的文件进屋,随即敲门进了贺之昭办公室,交代完工作,又出来。
他吹了声口哨:“心情很好?”
他以为许添谊这样内敛冷酷的男人不会理他的,他只是逗两下。
却没想到对方真的笑了笑,算是默认。
Alan觉得这段时间许添谊的气质不太一样,算是柔软很多。
大概是恋爱的关系吧。他掐指一算,发现自己的空窗期已经达到惊人的七个月,是该寻找目标体验甜蜜的滋味了。
看着许添谊如常工作,Alan却也闪过个问题。
两个人现在都在中国,到时候怎么继续谈恋爱?
许添谊勾画自己的待办事项。
明天上午有杂志来采访。虽然采访的是贺之昭,但本质还是给已经基本整装完毕,临近全新开业的一商场制造小范围的话题。
杂志将准备好的问题提前一天发了过来,许添谊刚刚自己做好的参考答案送进了办公室,以供贺之昭参考。
问题并不多,无非是谈个人经历、市场观察、未来计划。
谈到了贺之昭的新上任、组织架构变化的意义,也有零碎的、不太重要的私人问题,问他如何平衡工作生活,休息时间都做些什么。
许添谊知道答案。
大概因为没找到自己的行李箱,贺之昭真的在小房子住了下来。
他的下班后的时间用来工作,健身,陪许添谊。
现在许添谊可以承认,作为秘书的职能的确有限,虽然能够帮助贺之昭减轻负担,但真正涉及关键决策的,全部需要贺之昭亲自定夺。
他很会处理生活的杂事,但也仅限于此。
下午王磊找来说明情况,一商场马上就要对外正式营业了,品牌部准备做一支宣传片。目前魏丞禹那边已经给出了制片公司做备选,让他们做定夺。
“三家制片的报价差得不多,WER这家最便宜。”王磊道,“他们的作品还是比较丰富的,我现在放的这支拍了Commo,就是那家步行街上卖生活用品的。片子的质感不错。导演是路裴一,这个人我也认识,拍车拍商场,拍过很多东西,口碑还是不错的。”
许添谊跟在后面,一同看了几支样片。贺之昭看完扭头询问:“怎么样?”
王磊鼓励:“从一个消费者的角度出发。”
“……挺好的。”许添谊答,他很喜欢那个金鱼缸切入的镜头,“不过都是室内场景,我们这次……”
“对,这次有户外的场景,我们的想法是做一个类似pet day的感觉,也是个挑战吧。”王磊汇报完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两人。
“你觉得怎么样?”许添谊问。刚刚贺之昭只是批准了王磊的计划。他想知道贺之昭工作中都会怎么具体思考得出结论。
岂料,贺之昭坦然道:“抱歉,在我看来都差不多,分不出区别,相信王磊就好了。预算上也都是合理的。”
许添谊没忍住笑了一下。
“怎么了?”贺之昭问,趁着空档很快凑过去亲了一下,恋人现在在工作场合明显疏远很多,不怎么允许他亲他。
许添谊心里想的是,以为你无所不能,什么都懂。
但又想,什么都懂不可能,能够坦诚说自己不懂,可能才比较真诚可贵。
午餐时间,Kelly端着杯咖啡,矜持喝一口,坦然宣布:“同志们,我辞职了。”
游奇忙不迭:“姑奶奶,小点声……”不知为何以往离职的消息总是严格封锁,身旁工位的人一直到last day才忽然消失已经成为公司的常态。
Kelly不以为然:“没关系,我也只告诉你们。”
人员流动是最正常的事,但原本并肩作战的伙伴要走,还是不免伤感。
游奇说:“你之后怎么打算的?换家公司?”
Kelly否认:“不是,我打算去留学。”她道,“已经在准备申请了,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就去,这段时间就在家休息休息。”
对于她的决定,两个人都有些意外。
“可是……”游奇迟疑,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个年纪再去学习,对职业发展未必有利。
“这个念头在我去完马尔代夫就有了,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Kelly说,“反正我的日常工作不就是监管饮水机、咖啡机、搬年货吗?”
大家一同笑起来。游奇:“那我就是收电脑刷电脑发电脑。”
许添谊摇摇头:“给老板泡咖啡。”
半是自嘲,他们都将自己的工作作了简化。
“其实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留在外面。”原本大家聊天都避讳谈到隐私,Kelly这次决定直说,“希望能顺利,反正我爸妈都另外有家庭,我在国内也没什么牵挂。”
牵挂二字击中了许添谊。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问:“年纪再大一点也可以念吗?”
“当然可以,我都是超级年轻的呢。”Kelly说,“四五十念的也有,不用在年龄上设限嘛。”
不用设限。
许添谊想到自己的存款,想到自己的规划,想到很多。
年少时因为接不到电话,他曾经有段时间非常讨厌加拿大,觉得渥太华是个只进不出的魔窟。也不完全明白时差的意思,觉得昼夜颠倒也很恐怖。红枫叶漂亮有什么好的呢?红枫叶又不能当饭吃。
也想到自己迫不得已放弃的念研究生的机会,辅导员和老师可惜的眼神。
他喜欢念书,因为念书可以和自己对立,是为数不多付出就有回报,成果可以控制的事情。
也不止一次考虑过贺之昭要回加拿大自己该怎么办,一直当秘书也很好,可是就这样吗?
想要可以看到的未来。
这问题一直横亘在中间,避免思考,但现在他或许寻找到一种解题模式。
傍晚等到门铃,许添谊很快跑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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