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贺之昭—— by柏君
柏君  发于:2023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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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考量,两人现在下班总是错开时间。
在贺之昭加班工作的时间中,许添谊就负责准备一顿简单的晚饭。
菜香飘出来,贺之昭把许添谊做好的菜端到餐桌上,摆碗筷。
他们吃完饭相继洗澡、看电视。
工作场合越发克制礼貌,如同招待重要宾客,私底下却反其道而之,更加亲密。
谁也不知道严肃的许秘书会带着围裙,很慎重站在灶台前切菜煲汤,会随便他们的老板亲他抱他。
晚上也要睡在一起,做不可言说的事情。
两人一同坐在沙发上,贺之昭在思考一个工作问题,一边习惯性把手伸进了许添谊的棉睡衣,握着腰摸了摸。
他已经总结出规律,虽然许添谊会瞪他,有时候还会说讨厌他,但是不会拒绝他。
经逻辑推理可得,不被拒绝的就是可以做的。
就是可以肆意妄为做的。
肌肤的手感很细腻,腰侧是一个完美的圆弧,手放在上面可以滑来滑去,也可以捏。
当然,手也可以再摸上面一点。
再上面一点。
因为已经习惯贺之昭这样摸腰的举动,许添谊原本很放松靠着身后的人,也在想自己是否要念书的事情。
只忽然某一刻,如同猫被踩到尾巴,立刻像只虾蜷缩起来,扭头怒目而视:“你摸哪里。”
他要把自己睡衣里贺之昭的手拔出来,贺之昭却佁然不动,趁机按了按:“按开关。”
随即,指腹移到另一侧:“还有一个。”
开关连着精密运转的机器,所以机器很快有了反应。
因为第一次太迷茫,经过这段时间比较严密认真的学习和实践探索,严谨好学的贺之昭已经掌握了较为周全的前期准备方法,他知道什么样的动作有助于让许添谊放松。
也知道怎么让许添谊舒服。
贺之昭双手交叉,将自己的睡衣脱了,背过身,与另一件他亲自摘下的一同放到旁边。
客厅开着暖色的灯,许添谊因此看见贺之昭阔背上他抓出的红痕。
……竟然还没消掉,明明是上上次留下的。
“小谊,可以吗?”好学的人还是在锲而不舍追问,指腹还停留在原本的地方,像顽童不停按门上的铃铛。
虽然节奏已经无限放慢,但硬件条件限制,许添谊还是觉得很撑,小声说:“明天还要上班,就一次。”
“上午休息吧。”大有昏君之感。
“不要。”吐字也困难。
是为洞天福地。
贺之昭紧张许添谊的腿再抽筋,一直收着,许添谊不知这感觉该如何表达,十分难受,挣了两下,却被误解以为要离开。
“去卧室吗?”贺之昭问。
两天之后,许添谊还在为自己这个无知的点头而后悔。
贺之昭很贴心,不用他走路,步伐稳健地走到了目标地点,短暂的旅途中还抽空亲了两下。
起起伏伏中,像被温暖的海水淹没。
一个小腿肚又有抽筋的趋势,一个背上的红痕又多两道。
已经结束快半小时,许添谊还是觉得那撑得慌的感觉挥之不去,连手指都是软的。
原本作为入睡的时间还太早,这下变得有点晚。
房间灯被真正的开关关掉了。贺之昭又冲了把澡,没有去客厅拿那两件棉睡衣,直接回卧室掀开被子,从后把人捞到怀里,觉得很放松和舒服,比去健身房锻炼一个小时还要畅快。
他忽然思考:“这算不算锻炼身体呢?”
许添谊选择了沉默,放任他手掌按在自己肚子上。半晌,说:“我又没动。”
贺之昭似乎是真认真在思考:“可是你承受了。”
许添谊有事情想问,想问自己想做的选择是否合理,有没有可行性。也想反复确认贺之昭未来的计划里有没有他。
但是太累了,明天、后天问也可以,他们都会在一起。所以只是闭上了眼睛。

第58章 好朋友
然而因为杂志采访、商场开业、宣传片拍摄、财年结束,几件事情堆积在一起,许添谊开始没有空暇理会自己的私事,只能按部就班跟着节点完成各类工作。
第二日杂志社派了两个年轻女生来采访,都是温和心细的风格,即便是发散出去的问题也保守克制。
在用大部分时间讲完了集团目前的情况和商场的变化后,话题才很迟钝地转到了贺之昭本人的身上。
最后一个问题是:“贺总平时的工作想必还是比较忙碌的,您都怎么平衡家庭和事业的关系呢?会选择什么方式解压?”
另一个女生知道贺之昭未婚,认为这么问略有些不严谨,改成,“您平时休息时间怎么放松自己呢?”
一个简单答也无伤大雅的问题。
许添谊侧耳倾听。既希望贺之昭说点和他有关的,又怕说的指向性太强。
他太明白流言蜚语的威力。虽然已经强迫自己炼出铁石心肠,却怕贺之昭因此受到非议和影响。这段时间在工作场合也越来越注意分寸,保持距离。
贺之昭想了想回答:“享受每一刻的生活。”
因为许添谊已经关照过他,许添谊、秘书、喜欢、热恋期、超爱这些词都不能说。所以他认为这个答案很好,毕竟他们近乎一直都在彼此身边。
奇怪这样竟然都觉得不够。
两位记者记下来,不明觉厉点头。贺之昭的中文太好了,这回答充满哲理性!
许添谊在心里回答:“我也是。”
一商场的开业仪式安排在周六上午,制片摄影都同步进场,录制仪式阶段的素材,下午则拍摄绿地和商场的宣传片段。
仪式当天除了本公司的高管、部门经理全部出席以外,还邀请了诸多媒体,以及当红的女明星杨青宜到场。
贺之昭临时在家开线上会议,许添谊因为不放心,也为避嫌,一大早撇下了他,率先赶到现场。
几家公司的人都已经到了,聚集在一处。魏丞禹高得极为显眼,他手下的员工在旁边协调工作,他本人则拿着手机,给邱虹看什么的照片。
邱虹俨然十分欢喜,不迭称赞说:“哎呀太可爱了,这只狗哈可爱。”
她身旁穿了白色卫衣的女生也赞同:“小白真是超级乖宝,每次来我们办公室都跟在它爸屁股后面,骗不走。”
“粘人精。”魏丞禹笑着说,“就爱跟着。”
因为这段对话,许添谊推得,魏丞禹和这女士是同事,狗是魏丞禹的。
谁料邱虹却礼貌带着人介绍:“许秘,这位是WER的senior producer, Lucy老师。”
来自制片公司的,英文名和中文名一样的卢诗宜笑着连连摆手:“哎呀,别喊我老师!”
那她口中的“它爸”是谁?
熟络几分钟,身后又有人来,是个年轻男人背着个双肩包:“哎呀大家,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是导演路裴一。
几个人显然都是多次合作,相当熟悉,如同朋友一般。
卢诗宜扭头问魏丞禹:“诶,他今天不来啊?”
“来的,前面太早了睡觉呢,现在应该在路上了。”魏丞禹自然答,“他带着小白一起来。”
他是谁?
绿地上的人越来越多,高管也都就位,贺之昭却迟迟未到。许添谊想发消息确认,又顾忌他或在开车,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抵达的消息。
许秘书赶到停车场接人,拉过下了车的总裁,确认形象无误。衬衫、西装、领带,贺之昭早习惯一丝不苟,穿衣搭配上完全不需要秘书担心。
许添谊一边看他,一边问:“前面的会拖时间了?”
“延时了半小时。”贺之昭点头,“我还找了一会衬衫夹在哪。”
“没找到?我收在右边橱柜里了。”许添谊答完,顺便看了眼对方的……下半身。
“找到了。”贺之昭说,一边还热心地绷了下大腿,有展示的意思。
表面当然只能看到一条裁量得体的西裤。衬衫夹直接绑在大腿上,上面的衬衫被拉得极为挺括。
许添谊反应过来,耳朵有点红。
他曾在早晨看到过几回贺之昭带衬衫夹的场景。
一开始贺之昭总是早起做早餐,等住久了他才发现,原来这人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刚起床反应会有点慢,木木的。一个人对镜洗漱,换衣服时还总要半眯着眼睛。
许添谊这时候看他,他也发现不了。
然而许添谊是天生的急性子,最初总嫌贺之昭太慢,请他让开,自己先从衣柜找衣服换上。
每每刚进行到脱掉睡衣这一步,后面就会有一双手卡到腰上。
许添谊总要推开那手:“摸自己的。”头一次知道自己身上会有无比吸引人的地方。
“你也可以摸我的。”如果贺之昭那时候醒差不多了,就会这么说。
也每每在许添谊准备出门的时候,贺之昭也终于穿戴好了自己的部分装备。
大部分时候上面衬衫已经穿好了,下头却只有黑色的衬衫夹,环形绑在精壮的麦色大腿上。
知道许添谊要丢下他出门了,磨磨蹭蹭凑上来想亲两下。
许添谊真没想到平时人模狗样出现在公司的贺之昭,私底下居然要这么久的缓冲时间。
他只能手撑着玄关门,嘴对嘴敷衍出很响很重的两下再出门。
但也觉得很可爱,所以是被允许的。
已经睡醒四小时的贺之昭出现在绿地现场,人群渐渐以他为中心合拢。十分钟后主持人上台,王磊发言,剩下的高管们和媒体代表一边在台下相互交流,一边准备上台剪彩。
同一时间,杨青宜穿着礼服,在所有人惊叹的目光中款款出现。
闪光灯追着不断亮起,一切西装都在极亮的金色、流动的金色中黯然失色。
在卢诗怡的指引下,她提着裙子步上台,站到贺之昭的右边,两人礼貌地相视一笑。
“让我们倒数三个数,3——2——1——”
礼炮彩纸纷飞,暗红镶鎏金边,印着集团和商场标志的彩带断成几截,落在每个人的手里。
大家一同鼓掌庆祝起来。
下台时,在贺之昭的绅士带领下,穿着高跟鞋的杨青宜搭了他一把。随后贺之昭将人交给了明星助理,旋即离开。
肯定会有人觉得很配。许添谊想。
果然,不知谁在后面感叹了句:“太养眼了。”
仪式结束,餐车缓缓推出来,工作人员将准备好的下午茶三层架放上长台子。为作宣传,点心全部由这次新加盟的日本甜品店供应,不少人掏出手机拍照。
许添谊挑了几样总裁喜欢吃的放在盘子里,给正在和别人交流的贺之昭递过去。
起得太早,几个人都饿了。邱虹边吃边招呼他:“许秘你不吃吗?”她说,“点心都蛮好吃的,不甜。”
许添谊没胃口,和她一样站到路裴一身后,一同观看监视器里上午录制好的素材。
正在播放的片段恰好是剪彩。礼炮的彩纸隔着屏幕飞舞起来,所有人脸上都有应有的高兴。接下来的一个镜头则给了杨青宜特写。
“青宜真是太美了。”卢诗宜说,“现实生活中竟然这——么瘦。果然,见过这么多明星,上镜的秘诀还是头小。”
邱虹和她聊了两句杨青宜演过的电视剧,随后又对着监视器的画面抬抬下巴说:“我们贺总也是一表人才啊,这个效果太好了。”
“是的啊,总裁和女明星。”大家笑起来。
许添谊背着手赔笑。
局外人怎么会想到,台上一表人才的贺之昭会和自己无聊的秘书在一起呢?
他只能在台下看着,明明当这样的影子也该满足。
魏丞禹坐在旁边,看了眼消息,站起身打招呼:“人到了,我去接一下,看看他车停得怎么样。”
卢诗宜十分无情地嘲笑:“哎呀学了个半天,到现在车还倒不利索,啊哈哈哈!”
许添谊实在分不清他们几个什么关系,忍了忍,还是悄悄问邱虹:“谁?”
邱虹想了想:“嗯……应该是WER的项目经理,我记得姓岑?不过他不负责这次的项目,只是这次拍摄绿地的场景要借只狗,他们家那只西高地被请来当男主角。”
许添谊还有一句未问出口——那为什么不是Lucy去接,是魏丞禹?
说话间,魏丞禹带着个牵了只狗的男人走了过来。
后者一靠近,就遭到了路裴一和卢诗宜的言语夹击:“哎哟——到现在倒车入库也不行啊?”
这人穿了件薄毛衣,身高比魏丞禹稍微矮些,气质很干净。听到这为自己辩解:“他在败坏我的名声,到的时候我都停好车下去了。”
身后的魏丞禹发出得逞的笑,又秒变正经带着他介绍给邱虹和许添谊,说:“岑筱,也是WER的项目经理,他今天负责照料男明星。”
岑筱脚下的那只脑袋很大、毛很蓬松的白狗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眼睛圆圆的,耳朵竖着,毛发垂顺。最特别是尾巴,像根胡萝卜高高竖着,随着在人的脚下蹦来蹦去一晃一晃的。过会又忽然不动,机警地站着,像辆小推车。
“哎呀太可爱了,小白,你是叫小白吧?”邱红眼里再容不下其他,“男明星啊,是不是你?”
“又人来疯了。”岑筱笑着弯腰,将狗抱起来,“昨天刚洗完澡,还是别下地了,影响上镜。”
许添谊也喜欢,很眼馋地盯着狗看个没完没了,随后发现,岑筱的无名指上也有个素戒。
他再分神看了魏丞禹,这素戒的款式是一样的。
不合理的地方被顺利打通、理顺,终于恍然大悟。
许添谊心道怪不得自己上次看到魏丞禹无名指上的素戒便有些上心,像直觉使然,便是如此原因。
魏丞禹替岑筱去取了满满一盘点心,为方便他吃,把狗拐过去摁在怀里。卢诗宜坐在旁边趁机汇报什么工作,岑筱就搁下了盘子,很认真听完,给了回复。
同上次看人侧方停车一样,一遇到爱人,魏丞禹又失去了他精英的锋利假象。他凑上去,对着身旁人说了两句话。
岑筱似乎对此无言以对,手握成拳,冲着他胳膊顶了一下。
像撒娇却又太自然,因为亲密就如同呼吸一般。
随后两人都回味半晌,大约觉得魏丞禹刚才说的的确有点搞笑,对视着一同笑起来。
是站在一起就看上去很合适、很有默契的一对。
许添谊默默地观察,像个窥探狂,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他惊讶地发现周围那相熟的几人似乎都知晓他们的关系。
两个人并不强调也不避讳,就像无数普通的恋人一样。
许添谊内心阴暗得嫉妒,实际是真心羡慕。
羡慕他们有狗,羡慕他们无名指的戒指,羡慕他们周围人都接受,羡慕他们职业平等,不用担心旁人闲言碎语……
最羡慕是岑筱可以撒娇。
不愿承认的是他也很想。但意识清醒时就完全不可能跨出这个槛。
从小至今,总东施效颦,学着旁人,乞求着也误以为着有人会买账,施舍些许关注偏爱,然现实是幼时无人在意,长大后的恋人总觉得许添谊该无坚不摧、无所不能。
现在再想要也太晚。更何况都要三十岁的男人,说出来,自己都觉得。
太可笑了吧。
贺之昭结束剪彩仪式,转场到商场继续开内部会议。
剩下的人群缓慢地拆散、道别。
经过极为短暂的边休息边工作后,工头路裴一大手一挥:“开工!”众人纷纷撸起袖子加油干,投入到下午的工作中。
剪彩仪式已经结束,许添谊没必要再留下来。但处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还是坐在原位,巍然不动。
他想观察别的情侣是怎么相处的。
绿地清场空出来,岑筱不是工作人员,便抱着狗坐到许添谊身边,一同看导演的监视器。
他检查小白的仪态,又拍它屁股:“乖点。”
名叫小白的西高地白梗如温顺的小马驹,脑袋钻出他臂弯,直愣愣看着右边的许添谊。
手机里跳出几条工作消息,岑筱低下头回复,不知道小白和许添谊大眼对小眼,过了会趁他不备,真的要翘着尾巴爬过去了。
“诶。”岑筱看了眼许添谊,见他神情冷淡,不太好相与的样子,误以为他不喜欢狗,便把毛绒绒的大脑袋往回压,紧张道,“别去打扰人家。”
许添谊说:“没关系,我也养过狗。”
然后很轻摸了两下小白的脑袋,冲岑筱笑了一下。
他们聊了两句,岑筱改正了自己许添谊不好相处的第一印象,问:“秘书工作很忙吧,像这样双休日也得陪着。”
许添谊看着他,觉得岑筱的气质很容易让人亲近,所以没用公事公办的防备语气:“还可以,贺总一般不做强求,今天是我想来看看。”
拍摄完绿地的空镜,需要小白上场了。
许添谊交出不知不觉跑到他身上,瘫在他怀里的狗,指腹不舍地轻轻捻了捻西高地尾巴上的短毛。岑筱拿了梳子给它梳毛。
小白很乖站着,尾巴还是竖着像根天线。
剩余具体的事宜都有手下的员工负责操作,花名叫曲奇的女生忙上忙下。魏丞禹在回消息,过了会坐过来问:“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买点菜。”
岑筱:“今天回去肯定晚了,别忙了,点个外卖。”
“老吃外卖。”魏丞禹不赞同,“没营养。”
“哪没营养,好好点菜就可以了。”
许添谊都听进耳朵,贪恋捕捉生活的细枝末节。还想再听下去,远远看到贺之昭从楼里走出来,立刻冲所有人打了招呼,先行离开了。
岑筱看着许添谊近乎是跑着去的。贺之昭脸上的表情不清晰,但应该是高兴的,两个人站着说了两句话,随后肩并肩一起向另一侧走去。
他向身旁人确认:“那位是贺总?”
“对。”魏丞禹趁周围没人,捏了捏岑筱的手指,转他手上的戒指。
“他们关系很好啊。”岑筱道。
“那肯定啊,领导心腹。”魏丞禹看到远处小白狂野地奔跑,料到明天肯定又得带这小子去洗澡,叹口气,“我只有心腹大患。”
岑筱在心里纠正,不是心腹的那种好。虽然只是种感觉,这感觉让他觉得刚刚那种等待与奔赴,比起是总裁和秘书的关系,更像两个好朋友,一个终于等到另一个。
就像他念书时候等魏丞禹,或魏丞禹等他上下学。
等待时急不可耐,而一见到对方就无比高兴。

然而许添谊只是过去很快,面上并没有如童年般坦率地展露出高兴。
尽管装修时已来过两次,贺之昭仍旧提议在商场转几圈看看。大部分店面要明日才正式营业,顾客数量并不算太多。唯独甜品店门前已然大排长龙,队伍折叠成几层,还是延伸到了扶手电梯的地方。空气中充斥着蓬松的甜品香气,工作人员正举着牌子,尽心尽力与队伍中的顾客沟通排队时间,安抚协调好情绪。
因为走了一段路,许添谊一直没说话,经过观察和思考,贺之昭甄别出他似乎有些鼓起来的苗头,也不会拐弯抹角,就问:“小谊,你生气了吗?”
许添谊又不会说,是的。他只沉默不语走在前面。
他生气两件事,一是因为很多人说杨青宜和贺之昭站在一起很养眼登对;二是因为他不会撒娇。如果能撒娇,第一个问题大概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两件事本质和贺之昭没什么关系,至少不是贺之昭主观导致的,但可能因为今天看到了很令许添谊眼热的情侣范本,他仍旧希望自己的恋人能够对此做出些理想的回应。
贺之昭自我感觉良好,以为是谁令许添谊感到不悦,推理得出:“是同事们工作不配合吗?”
一楼的一家首饰店恰好是杨青宜做代言人。她的半身海报被印刷成落地的大小布置在灯箱里,海报上的人看着镜头微笑,手腕抬起贴近脸颊,展示腕上的钻石手链。
许添谊走在前,经过时冷淡问:“杨青宜好看么?”
贺之昭:“杨青宜?”谁是杨青宜。
“今天刚和人家一起走过花路,现在就忘了吗。”酸溜溜的。
贺之昭努力推理答案:“投促办的主任?”他怎么记得主任姓张。
许添谊沉默了。他走到没人的地方,想到岑筱做的十分自然亲密的动作,扭头给了贺之昭一拳。
但他第一次使用这样的撒娇技能,没有把握好力度,也没有找准地方,打在了贺之昭的胸肌上,发出“咚”一声干脆的闷响。
许添谊认为情况不能更糟。他佯装镇定地把手收回来,这下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早知道不该东施效颦的。
因为无法破局,他一个人往前很快走出侧门,这才微微偏头,艰难开口道:“我不是……”真不是有意置你于死地。
一商场有AB楼之分,两栋楼底楼的中间设计了露天的中庭。从侧门走出去有一段台阶,直连着中庭的迷你花园。
许添谊光顾着要解释,没注意前面的台阶,一脚踩空下去。
贺之昭拽住他:“小心。”
许添谊因为刚刚踩空的感觉心悸两秒。胳膊被贺之昭握在手里,小心站稳。
贺之昭看了看周围,思考说:“地灯不够亮,该有个提醒顾客的标识。”
“嗯,我去联系。”许添谊轻声道。不知为何,忽然不生气了。
他们绕过花园,对面B楼底层是一家瑞士的钟表品牌店。
因为最便宜的一块表也要五六万,虽然开着门,光临的顾客也不多,只有几个人在里面走动观赏。
落地玻璃如水面,映出店中的景象。
许添谊原本只是随意瞥了眼,看到什么,骤然停下脚步,无限望进去。
杨晓栋站在柜台前。
身旁他的那位宝贝正一手托着腮,一手戴着表在转来转去地欣赏。
许添谊没有动辄杀生之念,只是心里闪过感叹,这么巧。
又想,这么贵的表也愿意买啊。
贺之昭很快关注到许添谊正盯着表店看。
为了让自己的恋情更加顺利地进行下去,他这段时间也积极向情场达人Alan讨教学习。
事情的起因是同居几日后,贺之昭拿出自己的银行卡给许添谊,被断然拒绝了。
“你怎么能这样做呢!”Alan恨铁不成钢,“这太直接了。”
“可是买东西就要花钱。”贺之昭无辜道,“这样小谊可以随便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简单的逻辑关系。
虽然薪资水平很高,作为精英的贺之昭在物质上依旧保持了一种钝感。住江景行政套房和住许添谊的破房子,住后者更加高兴。
“你得买东西。”入乡随俗,Alan最近如痴如醉徘徊于小红薯中,还专门下了个翻译软件,就为了准备弄明白每篇推送中自己看不懂的中文词,“直接给钱,段位啊、段位太低了!”
“我也问过他想要什么。”贺之昭解释,“小谊说没有想要的。他只收过我一次礼物,还是我送给壮壮的,现在壮壮回家了。”
“唉,教你吧。”Alan说,“注意观察,特别是在商场这种环境。如果他看什么店铺时眼神的停驻时间特别长,进去买。”
运用这一招,他俘获了无数男女的芳心。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明白了。那么如果他继续说不要呢?”贺之昭的眼神中闪过思考和智慧的光芒。
Alan:“问柜姐他合适什么,挑贵的买。”
贺之昭很有自信地抚上许添谊的肩,说:“我们去买。”
许添谊迷茫地跟着走了两步,反应过来这人说什么,指的哪家店,简直魂飞魄散:“不了。”
一只表要他一年房租,更何况里面还有贺之昭不该见到的人。开什么玩笑?
然而为时已晚,门口站着的高个保安已经将玻璃门打开了,礼貌地欢迎他们到来。
店里面正在进行一场争吵。
杨晓栋想也不想:“不行。”
“又没让你全部付!就支援我一半嘛,我就要这个。”男孩佯装生气,撒娇说。可是见恋人还是不为所动,也有点真上火了。他选的这表可是整个品牌最便宜的系列。
杨晓栋置若罔闻。他不想付,这可是两万多。
他可从来没在哪一任对象上花过那么多钱。
他在上一段恋情中乏味太久,遇到新人,尝到不一样的新鲜滋味,情不自禁深陷其中。但现在时间久了,也慢慢觉出点不好的来。
太花钱、折腾。
果然可爱、听话、床上会来事都是有代价的。
贺之昭中断战火,走到柜台前,对着柜姐道:“请给这位漂亮的男士挑一支表,谢谢。”
柜姐什么人都见过,只被他的一板一眼弄得乐不可支。她介绍了比较流行的表款,又很有眼力见的说:“我们也有情侣表,这款是宝藏系列,方型表盘会比较秀气,设计也有好的寓意,是不错的选择……这款有两个时区可以显示,平常差旅比较多也可以考虑。很实用。”
贺之昭温和看向许添谊:“小谊,你想要哪个?”
因为神情和语言都太自若,就像面包房买可颂一样。
趁柜姐走开的几秒,许添谊抓紧了他的手臂往外拉,压低声音:“我不要,太贵了,走吧。”
“不贵,可以买好多。”
“我不戴手表。”
“买吧,我想和你戴情侣表。”竟然有点可怜。
杨晓栋听见了店门打开的声音。为钱的事情和自己的恋人吵完,他习惯性抬头看了眼,看到难以理解和想象的画面。
他那不值钱的前任,居然跟着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进了店。
刚分手那段时间,杨晓栋因为担忧爆爆龙手上恐怕有他出轨的证据,又掌握他太多隐私信息,常常怕这脾气不好的前任杀到自己单位,将自己给宰了,社会性死亡。
不过因为这担忧的画面一直没出现,现任又总要买东西,缺点越处越多,没想象中甜蜜和顺心。杨晓栋又开始有了些微的怀念,又或者,算是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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