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 by鹤安
鹤安  发于:2023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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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繁复的外袍才滑落在他的脚边。
宁轻鸿又似根本没睡,明明闭着眼,又像一直在瞧着人一般,知晓乌憬的一举一动,等那件外袍落地,又出声了。
他半掀起眸,“过来。”
宁轻鸿只微微抬了抬另一只手,作出一个抱的姿势,宛如平时会做的那个动作。
乌憬提着的心好似一瞬间就放了下来,他又吸了吸鼻子,试探地将身体抵在那张春椅前。
只是位置都被宁轻鸿一人霸占了,
他除了站着也没有地方坐。
只是他这么做了还不够,宁轻鸿微微抬起的手还是未放下,好似让他就这么睡下来。
乌憬脑子空白了一瞬,下意识牵住了那只对他抬起的手,随着宁轻鸿的手往后退,他的身体也随之往前倾。
不知不觉间,跟随着对方的动作。
爬上了那张春椅,倒在了宁轻鸿的身上。
全程恍恍惚惚,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直到宁轻鸿将手轻搭在乌憬的背处,这一熟悉的动作才让乌憬僵硬的身体骤然一松,害怕地蜷缩进他的怀里。
乌憬乳燕投林般,膝盖跪坐着分开,坐在人腿上,搂着人,把脸埋进宁轻鸿的肩颈处,等汲取到熟悉的暖意时,才止不住委屈的情绪。
宁轻鸿语调冷淡,“跑什么?”
他一问,乌憬彻底憋不住了,“啪嗒啪嗒”掉着眼泪,依赖地搂着人,抽噎着说,“怕,乌乌怕。”
乌憬断断续续地说,“哥哥凶,害怕,才跑的。”
宁轻鸿只微微蹙了蹙眉,“不准哭出声。”
乌憬眼泪一顿,又汹涌地掉出来,凭空生出一种你竟然不哄我的委屈感。
他把宁轻鸿的官袍都要哭湿了,除了止不住的抽噎,一直抿着唇,恨恨地憋着。
不哭出声就不哭出声。
看他不把他的衣服都弄湿掉。
宁轻鸿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乌憬的背上拍着,他似乎歇不够般,一直阖着眼。
只是乌憬到最后因为浮金靥的药力,哭着哭着就困得快闭上眼了,迷迷糊糊间想起来了就皱个鼻尖抽了抽,身子骨都快软到别人身上了,沉沉睡去。
宁轻鸿却与其不同,他止不住地生出倦意,却因为睡得足够久了,身体怎么也睡不着,但又怎么都抽离不出这股惫懒。
只能陷入一种什么事也不想做,
似梦又醒的浅眠。
于是自己歇不了,也不想别人睡。
乌憬每每才陷入梦境,就又被人揉捏着后颈骨弄醒,迷茫地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找不到罪魁祸首,身下人又似乎正倦懒地阖着眸。
他又迷迷瞪瞪地阖上眼。
周而复始。
作者有话说:
9k:冬眠勿扰

第33章 自己吃 要哥哥喂
平日里点燃的浮金靥仅仅只有安神之效,但若是燃得过多,也会有镇定人心之效。
只是对于宁轻鸿而言,经年累月下,他已经习惯了,这香对他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也就一直用着。
可对乌憬,浮金靥对他就跟安眠药差不多。
少年天子趴在人怀里,被人作弄醒,又止不住困意,只觉着自己浑身都没劲儿,想从睡梦中挣脱开,偏生手脚又都是酥软的,使不出一点力。
好不容易,在他再次被弄醒,迷迷糊糊间,讨好地用脸肉蹭了蹭人的颈窝后,等再次睡下,总算没人再弄醒他了。
乌憬睡了一个囫囵觉,等再醒来,是自然醒的,因为身体已经睡得足够久了,就算药力还在影响,但也将他唤醒了。
可是身体依旧没力,处于一种极度的困倦中,他隐隐感觉自己没吃晚饭的肚子很饿,长时间维持不动的姿势也让身体变得很酸。
但却生不出去觅食、去变个让自己舒服得姿势的劲儿。
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好像就想这么一直蜷在这。
乌憬睁眼时,发现自己依旧趴在宁轻鸿的身上,他不知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他醒过来时,宁轻鸿似乎还没有睡下。
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只是乌憬看着在黑夜中静静地睁着眼,看着昏暗处对方宁轻鸿,突然这么想。
对方应该没有他这么困,因为没有睡着,但会不会也跟现在的他一样,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力。
乌憬迷糊地想,他又闭上眼,隐隐约约听见走动声,又迷蒙地睁眼看去。
是拂尘端着什么物什走上来,好像是一碗乌漆麻黑的药?有点刺鼻。
“爷,院判将药煎好了,等下就到上朝的时辰了,您要不要喝下?也有些精力去处理朝事。”
他睡了这么久吗?
这都几个时辰了?
喝药?什么药?
听上去好像不是什么单纯治病的药。
而且这人看着好像也没有生病。
因为药味刺鼻,乌憬觉着难闻,忍不住把脸往人的肩里又埋了埋。
这碗药是同浮金靥互相配合的,拂尘端着药,就差跪下了,平日里主子大多时候会难以入眠,点着安神香,好歹也能睡几个时辰,等过了发完病的那段日子,不用燃香也能正常入睡。
但病中却于平日里完全相反。
除了喜静外,睡着的时辰也会变得格外久,这碗药配合着浮金靥的作用,能让主子的维持在一个即平静,又有精力去理事的状态。
虽然微乎其微,
但表面上好歹是平和的。
只是乌憬什么都不知晓,只觉着这两日发生的所有事都奇奇怪怪的。
就比如现在,宁轻鸿搭在他背腰处的手似乎微微动了下,摩挲着什么,漫不经心道,“我养着内阁是养了群废物吗?”
拂尘端着木盘的手颤了下,“千岁爷不去把持着,若是内阁大臣们做的决策不利——”
他话音未落,宁轻鸿却没心思虚与委蛇,一语定夺道,“谁出了纰漏,换个人顶上来便是。”
“内卫府的刀整日都在磨,总要发挥出点作用。”他顿了顿,语调微冷,轻声,“还不滚下去?”
那意思不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内阁大臣们,谁敢私自弄出点动作来,内卫府的刀马上就架在他们脖子上。
威胁之意,露于言表。
瞧不出半分平时与内阁大臣议事的温和。
拂尘只得端着药退下,千岁爷现下的耐心少得可怜,他哪敢再劝。
乌憬竖起耳朵偷偷听着,被宁轻鸿语中的冷意吓得不敢出声,尽管腰间被人的指尖磨得再难受,也死死抿着唇缝。
只是他忍得了,他饿得不行的肚子却忍不下去。
“咕噜——”
乌憬怔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没有作出动作,装作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等了好一会儿,也只等到搭在他背腰处的手微微下移,抵在那,按了按他的腰侧,然后换了只手,贴在他的肚子处。
不动了。
乌憬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这人正过分地在用他的肚子暖手!要是平日里,早就问他是不是饿了,带他吃东西去了。
他偷偷睁开眼,发现宁轻鸿又重新阖上眸了。
乌憬不太开心地动了动。
宁轻鸿微微蹙眉,似乎被他扰到,“不准动。”
乌憬气闷。
他又不是什么大型抱枕!
他要吃饭睡觉的!
拂尘这时将药要端下去,又重新回到殿内,“爷,您都一日未曾用过膳了,可要奴才去传个早膳?”
乌憬眼睛一亮,大声地在心里说了个要。
宁轻鸿,“不用。”
乌憬瞬间焉了。
拂尘暗了暗拭了拭冷汗,把目光投在乌憬身上,又问,“那陛下可要用早膳?”他怕天子听不懂,特意又重复一遍,“是早膳,吃的。”
乌憬精神一振,竟成功抵抗过那阵困意,装作听到了声音,喃喃跟着自语,“吃的。”
“乌乌饿,乌乌也要吃。”他从宁轻鸿身上努力地用最后一点力气撑起身,试图形容,“乌乌这里……胀胀。”
他把宁轻鸿搭在他肚子上的手微微下移,抵在小腹下方,“……哥哥,乌乌要去小房间。”乌憬说得吞吞吐吐,说完后就忍不住闭上了眼。
只觉得宁轻鸿搭在他肚子上的指尖都在发烫,透着几层衣裳,快把他整个人都烧红了。
没办法,那些宫女姐姐们因为他傻,怕他听不懂,都用小房间来代替如厕的地方。
乌憬生怕搭在他腹上的指尖,会跟方才放在他背腰处一样,不紧不慢地按揉着,索性宁轻鸿没有动作,只是神色淡淡地瞧着人,片刻,才将视线移向拂尘。
拂尘解释,“陛下应当是想去解手。”
宁轻鸿阖了阖眸,似是觉着麻烦,“带他去。”
乌憬总算从他身上下来了,只是他脚是软的,每走一步路都要人扶,离那香炉远了,进了御书房的隔间,状态才好一些,有力气将宫人都推了出去。
回身关上门时,他瞧见宁轻鸿依旧坐在那张座椅上,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棂照下,落在他的绯红官袍上。
面色依旧是冷的,沉静的。
就好像变了个人。
等乌憬慢吞吞地解决完生理问题,顺便洗漱完,再出来,宁轻鸿依旧坐在那。
随后他被宫人领去沐浴换衣,等擦完湿发,已经过了许久,乌憬完全不困了。
被宫人带去膳厅的路上,见到了才从养心殿另一处热池子出来的宁轻鸿,披散着半湿的墨发,因为养心殿未备着他的常服,内里只是一件雪白的云纹里衣,外披着那件解了系带的鹤补官袍。
一行人面前正静静坐着一顶软轿,宫人们俯首掀着帘,正候着千岁爷走进去。
是要出宫了吗?
乌憬不知怎么,总觉得宁轻鸿这次会跟上次一样,出了宫后,便会有十多日都不再会进宫。
他忍不住停了下来。
下一瞬,宁轻鸿就跟背后长眼睛一样,他对视线敏感到极点,漫不经心地转眸过来,瞧见少年天子正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一副想叫住他,又踌躇的模样。
只会呆呆地看着人,其余什么事都不会做了。
过了很久,乌憬才发现,宁轻鸿好似没有动,没有招手让他过去,也没有无声对他说“过来”。
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无波无澜地看着他,像在等着他自己走过去。
乌憬不由自主地跟着宁轻鸿的目光这么做了,等来到人跟前,才想不通自己刚刚怎么傻乎乎地就走过来了。
宁轻鸿抬起指尖,他眼神很冷,乌憬忍不住闭上眼,下一瞬,才察觉到自己脸侧的垂落下的乌发被人绕到了耳后。
宁轻鸿似乎多余说一个字,只用眼神淡淡询问着,乌憬不出声,他便打算收回手了。
只是下一刻,连乌憬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就用手蜷住了宁轻鸿探过来的指尖。
宁轻鸿又顿下来,静静垂下眸看着人。
乌憬抿了下唇,绞尽脑汁地开始想他要说些什么,“……哥哥跟乌乌一起吃饭?”他语速有些温吞。
宁轻鸿吐出三个字,言简意赅,“自己吃。”
乌憬睁大眼,不敢置信。
他心下忿忿,要是平时,宁轻鸿应该不会拒绝他的,乌憬想了想,又是试探,又带着点直觉地说,“乌乌要哥哥喂?”
他感受到宁轻鸿被他圈住的指尖微微顿了顿,乌憬又很小心地放下手,准备乖乖地等着人牵自己走。
很好,没感受到收回手的阻力。
说对了。

第34章 药膳 这样……喂?
拂尘见千岁爷当真动身往膳厅去,险些没躬下来感恩陛下这几句话,只要备了膳就好办了,主子多多少少都会吃两口的。
不然每日只光喝药膳,千岁爷不觉得,可叫人看着就是遭罪。
想着,拂尘低声吩咐了身后的太监一句,让宫人再煎碗药过来,话音刚落,就见主子突然停了下来,侧眸轻声说了什么。
乌憬正在发呆,他跟在宁轻鸿身后,被牵着走,前面的人一停,他也没刹住脚,“啪”地撞上人后背时,才愣愣地抬起头看向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突然停下了。
宁轻鸿回身瞧了一眼。
乌憬一手捂着脑袋,有些心虚地眨了下眼,下一瞬,被人牵住的手就被抬起。
宁轻鸿用牵着他的那只手,微微屈指,也不出声,只用手背在乌憬额角轻轻碰了一下,眼神淡淡的,动作却似在敲打着什么。
却比直接说出口更令乌憬有些不自在,有一种,他是个被不耐烦的大人正照看着的小孩。
虽然他是在装傻,但他走路不看路,以至于撞到别人身上却是真的。
敲打完,宁轻鸿又放下手,继续朝膳厅不疾不徐地去。
乌憬却在他后头,忍不住地仰起脸去看着他,眼神又好奇又迷茫。
拂尘一眼就能瞧出千岁爷的状态不对,无非是宁轻鸿的情绪露于言表,叫人辨识分明。
乌憬虽然迟钝,但也隐隐看得出这人好像哪里不太对,变得跟之前对比起来怪怪的,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下只凭着直觉去观察着宁轻鸿。
像是个对事事都有些顿感,但对情绪敏锐的小动物,不敢试探,只能笨拙地用眼睛去看。
等到了膳厅,宁轻鸿落座后,乌憬熟门熟路地坐到了他的旁边,他昨天吃了午膳过后,一直到现在,可就一滴水一粒米都不曾吃过了。
不比旁边那位一日未进食,耐力强得不像个人的,乌憬饿得都不行了,早就忘了方才想着些什么了,眼巴巴地看着桌上那些香喷喷的早膳小点。
等宫人用银针都试了一遍,再一道一道都用公筷试了一点,一一验过去后,拂尘才开始布膳施菜,端了碗筷过来。
乌憬的眼睛都快黏在他的手上了。
下一瞬,就眼睁睁地看着拂尘只上了一副碗筷在宁轻鸿的面前,随后端了两碗乌漆麻黑的什么东西过来,放至桌上,等着晾凉。
“爷,这是方才让御书房作出来的药膳,后一碗是重新煎的药。”
“奴才为您布膳。”
拂尘显然晓得主子平日里的口味,挑得都是素净少油腥的菜,放到千岁爷碗中,他不是没感觉到天子的视线,但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陛下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得出口,殊不知千岁爷应了后的后果,可怜见的。
整面八仙桌上,只有宁轻鸿身前放着碗筷,乌憬巴巴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了好一会儿,发现拂尘布完膳后就低眉退了下去。
就知道是故意不给他呈的了。
乌憬有些茫然,瞧见一旁的人已经端起药膳的勺子,垂眼目不斜视地舀起一勺,喝了起来,这药膳看着乌漆麻黑的,但宁轻鸿吃得时候却面无表情,看上去并不难吃。
他吞吞口水。
为什么不让他吃饭?
乌憬恹恹的,巴巴地看着宁轻鸿碗里的药膳,馋得都想扑上去了。
看上去很好喝的样子。
乌憬绞尽脑汁,难不成是他说让宁轻鸿喂自己,所以……他扯了扯人的袖角,“哥哥?乌乌吃?”
宁轻鸿手中的瓷勺磕碰在碗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低低“嗯?”了一声,似笑非笑,“不让你吃了吗?”
乌憬茫然,又看了看宁轻鸿身前的碗筷,决定还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少年天子踌躇地站起身,走到坐着的宁轻鸿身旁,因为对方的发间还带着湿,过近的距离总让乌憬觉得他闻见了宁轻鸿刚泡完热汤子,身上的皂角香。
好歹不是那什么浮金靥了。
乌憬乖乖站在他手旁,手里还拽着人袖角不放,因为宁轻鸿那身鹤补红袍是披在身上的,他只微微收了收手指头,那身衣裳就顺着那个方向,从肩滑落了下去。
少年微微睁大眼,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慌慌张张又手忙脚乱地伸手扶住那件衣裳。
宁轻鸿静静掀眸看他,他右手端着那瓷勺,搭在桌边的左手去不紧不慢地按住乌憬做坏事的那只手,指尖只搭着腕骨,没有动作。
他神色闲适,表情很淡,一个字都没说,但又像在说些什么。
乌憬探出手,很小心很小心地绕过去,把宁轻鸿右肩上滑落的衣袍提了起来,不等他松一口气,缩回去。
就隐隐感觉到宁轻鸿瞧着他的视线。
虽然是从下往上的,但主动权在谁的身上,都心知肚明。
他就像在等着什么。
乌憬猜不透,也猜不准。
他脑子晕得很,先前宁轻鸿把话摊在他面前讲,让他听话地跟着去做,他都有些不太懂。
更不用说现在就这么瞧着他一言不发,
等着他自己去猜。
也不知到底是猜中了会不会得到奖赏,
猜错了会不会受到惩罚。
太过恶劣。
乌憬搭在他左肩的手被按住,去扶他右肩衣裳的手也停住,晕乎乎又迷茫地同人僵持着,总算支撑不住,另一手也落下去,搭在人肩上。
一个近乎他在投怀送抱的姿势。
从宁轻鸿的面上看不出半分拒绝,或者说,这是他默许的,所以乌憬才能一步一步的,小动物探寻自己地盘一样,靠近到这一步。
乌憬的神色太过迷茫了,茫然到有些可怜的地步,但又分外地令人赏心悦目。
他吞吞吐吐,像是试探又在猜测着什么,“哥哥?”
宁轻鸿又“嗯?”了一声。
乌憬抿抿唇,“哥哥喂乌乌?”他问完,又补充了一下,“这样……喂?”
从他从座椅上到现在,明明宁轻鸿话少得只有几个字,除了搭了一下他的手,就没有动作过,像是处在了弱势一方。
可乌憬从头至尾,却都有种自己正在被人牵着走的错觉。
少年天子晕乎乎地塌下腰,埋着脑袋,
坐在了人怀里。
他比宁轻鸿矮得多,现在虽面对面地坐在人腿上,也只稍稍同人平视着,因为看上去好像从刚刚开始到现在的每一步都是他主动的,乌憬比先前被宁轻鸿主动从龙椅抱起来,昨夜跪坐在那张春椅上,被人放着大型抱枕拥着睡了整整一夜时,都要不好意思得多。
只觉着自己都没那么饿了,每呼吸出的一口气好似都在发烫。
乌憬都不敢回想自己做了些什么,只是在宁轻鸿总算开口问他“想吃什么?”时,才好了许多。
他要专注干饭!
不要再想了!
乌憬干脆利落地道,“要吃哥哥吃的!”
宁轻鸿那碗药膳才被他喝了一半,听罢,竟顿了顿,又问了一遍,“当真?”
乌憬巴巴地点点头。
一定很好吃。
没有办法,宁轻鸿现下在他眼里,已经成为吃的喝的住的用的无一不奢靡的大贪官了。
当然,除了桌面上的那碗药之外。
宁轻鸿似笑非笑,“竟然要了,那便全都喝完。”他不紧不慢地抬起一勺,放在乌憬嘴边,放话,“吃吧。”
乌憬却隐隐觉得不对了,怎么他闻着味道怪怪的,他刚刚以为是中药的味道来着,但现下也没有了他反悔的余地。
宁轻鸿见他不张嘴,微微抬抬指尖,抵在乌憬唇缝上,顺着还在闭合的唇间,就要往下倒。
怕洒在身上,乌憬只好连忙张开口。
药膳甫一入口,就让乌憬皱起了整张小脸,并不同中药的味道那般苦,但就是,很腥,很腻,很怪的味道。
根本不能理解宁轻鸿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地喝下去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勺就又到了他的嘴边。
宁轻鸿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乌憬要躲,那勺子就顺着他的唇缝追去,他不肯张口,宁轻鸿就直接往下倒去,为了不弄成一片脏,他只能张开口,往下喝去。
他整张脸都苦巴巴地皱起来了。
一勺又一勺,剩下的小半碗药膳都进了乌憬的肚,但很显然,这碗药膳虽然难喝,效果却是显著的。
乌憬细细感受了一下。
他饿久后有些低血糖的感受已经完全不见了,补足了气血,虽然还是有些饿,但不用吃饭,应该也能维持身体的营养。
但……人怎么能用这种奇怪的药膳当成一日三餐?

一碗药膳两个人吃,当然是不够分的。
拂尘识相地又上前布了些膳,强迫自己低眉垂首,不去看两位主子,只恭敬地向千岁爷问道,“爷,可还要再上一碗药膳?”
“只是里头的那些物什难得,有些太医院拿不出来的,还得派人回府中库房去取,颇费时辰。”
“爷若是不想久等,不若同陛下一起用一下早膳?”
那碗药膳天还未亮时,想着千岁爷今晨会歇在养心殿用早膳,昨夜睡前就提前吩咐好,让人备着,爷一醒就去熬好端上来。
虽说味道不好,但都是大补之物。
光是里头那千年人参片就价值千金,更别说剩下的了。
宁轻鸿静静瞧了眼还在闭着眼,皱着张脸的少年天子,挥了下指尖,示意拂尘布完膳退下。
瞧见主子应了,拂尘才落下一颗心,继续装作自己瞎了双眼似的,没瞧见千岁爷一筷一筷喂着陛下的场面。
宁轻鸿不紧不慢地吃了片刻,等乌憬缓过来后,才将剩下的喂给人。
乌憬刚睁开眼,就自然而然地张唇含入了那筷尖,吃了两下,才后知后觉,他们正共用同一碗筷。
只是宁轻鸿用筷时,玉筷并不会入口,只慢条斯理地吃下夹住的菜,同恨不得一口咬下的乌憬截然不同。
慢慢的,乌憬也有些不好意思让自己的口水沾到筷子上了。
虽然宁轻鸿不介意,但是……
但是他介意啊!
好不容易早膳用完,乌憬第一次用这个姿势,漱口净面,等宫人将铜盆端下去后,宁轻鸿也将药吃下。
一应洗漱完,乌憬又被抱去了御书房,同人坐在那张熟悉的春椅上。
熟悉的浮金靥又重新燃起。
刚吃饱不久的乌憬又有些犯困了。
拂尘端来今日上奏的折子,慢慢在一旁念着,听得乌憬更加昏昏欲睡,往往念完一整本,宁轻鸿才会吐出几个字。
不知念了多久,这些折子才统共被端了下去。
乌憬才庆幸耳边的“嗡嗡嗡”总算消失了,下一瞬,又换了新的人禀报上新的事上来。
“主子,内阁大臣们方才在小朝会的议事都被记录在册。”又一乌憬没见过的探子跪地呈上。
若是千岁爷不在,小朝会自然会有内卫府的人监听,宁轻鸿只接过来,并未翻开,搁在了案桌上,惜字如金,“说要事。”
探子道,“最为重要之事是明年春闱的主考官,诸位大臣都在商议让谁顶上后,推出了一应人选,有张大学士,也有黄大人……等,不过因为并不急,都在等主子开口。”
宁轻鸿语调缓慢,却语出惊人,“让左相去。”
短短几字,不禁让探子惊骇反问,“这……”他迅速道,“内阁的大人们都等着这次春闱过后,挑一些合眼缘的学子,等这些人入了朝,便都能成为主子的助力,届时清理朝堂上左相一脉的人时,也能有人顶上空缺。”
若是让左相当主考官,岂不是将这些学子拱手相让?壮大左相一党?
宁轻鸿言简意赅,“其余人仍安排我们的人。”
探子不解,“主子,这是为何?”
乌憬不想让自己睡着,也勉强支楞起来偷听着,只是他听得晕乎乎的,并不懂朝堂形势,有些云里雾里。
宁轻鸿阖着眸,缓声道,“世家倾轧,总要有人出头。”
此时世家稍稍安分下来,不过是因年前的那场宫变,这次春闱,众方人马都盯着,左相身后是江南的学士,更站着诸多的寒门学子。
他不想让左相一党壮大,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世家子弟买官入朝。
可一方强一方弱,日后若不想瞧见养虎为患的局面,不若就在最开始,给这头虎重重一击。
内卫府跟内阁虽不能做出手之人,但借势而为,还是做得到的。
探子思绪过后,又不解,“这……左相未必瞧不出来我们在逼他同世家作对,世家肯定会拿左相一党出气,若是他不肯——”
宁轻鸿一语定之,“他会去的。”
“万千寒门学子都盯着他,他若不去,届时不必我们出手,天下人也会指着左相的脊梁骨骂。”宁轻鸿似笑非笑,轻声道,“瞧,自诩清廉的左相,也不过如此。”
“他怕了,他屈服了。”
探子不寒而栗,跪伏不敢出声。
宁轻鸿阖上眸,“他若真不肯,到时策反他底下的门客,总会有人愿意做此事。”
“届时令其拖左相下水,再将人灭口。”他一字一句,冷下语气,“死无对证,其余人自然也就信了。”
宁轻鸿感受到怀里的人似乎搂紧了他的脖颈,快将脸肉都埋进他的肩骨处,他抬起手指,轻轻探进少年天子身后的乌发中。
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按住人的后颈骨。
乌憬被冰得颤了一下,他就搂着宁轻鸿,坐在他的身上,靠得他如此之近。
在宁轻鸿怀里瑟缩地发着颤。
宁轻鸿却只揉捏他那块颈肉。
乌憬感受不到一丝安抚之意,只觉着那冰凉的手指慢慢地打着转,对方的呼吸几乎近在咫尺。
明明知晓自己的手冰,却只惫懒地阖上眼,并不在意,或者说分不出精力放在心上去在意了。
甚至连说出口的话都不带遮掩,明明白白地叫人看出其中的戾气。
探子又问,“可要告诉内阁的大人们?”
宁轻鸿,“提一声,免得那群蠢货盯着这一亩三分地犯浑。”
探子再次应“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等探子离去,候在殿外的拂尘才重新端着热茶上来,一旁伺候的宫人早在他念折子时就全被赶了下去。
等拂尘无声上了茶后,再退下,整个殿内就只剩乌憬跟宁轻鸿二人在。
少年天子听话得很,他乖乖地趴在人怀里,装作自己是人形抱枕,动都不带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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