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 by鹤安
鹤安  发于:2023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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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为吃得太快,将糕点碎屑咽下时,还是呛住了喉咙。
金銮殿上,正在激烈议事的朝臣百官猛然听见龙椅上传来几声憋不住的轻咳,众人霎时一静。
宁轻鸿似笑非笑,“诸位若是没有异议,此事便由内阁张学士担下了。”
左相一党的人只得当作充耳未闻,愤然相争。
乌憬听见嘈杂声又响起,才偷偷又咳了几下,喝了几口茶水,把嗓子的痒意压下去。
作者有话说:
朝臣百官: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金銮殿的朝臣百官一一退下。
倒在龙椅上昏昏欲睡的乌憬被太监的尖细声唤醒,有种上课听老师同学叽叽喳喳,下课铃一响,顿时困意全无的奇妙。
桌上的茶水都被他喝完了一壶,点心吃了两个,因为想着待会儿还有好吃的早膳,他特地留着肚子。
没曾想今日的膳食也是半点荤腥都不沾,乌憬恹恹地吃完,想着等会儿还要陪宁轻鸿继续听大臣们商议朝事,等对方批折子。
更没精打采了。
“带陛下去御花园歇着。”用完膳,宁轻鸿净了净手,起身道,“好生伺候。”
拂尘这两日尚在养伤,跟在千岁爷身边的是内卫府另一有资历的太监,他低声应是。
乌憬眼睛一亮,又装作懵懵懂懂地看着宁轻鸿,殊不知眼底的开心早就藏不住了。
拨开那层迷雾后,少年的情绪便犹如摆在了明面上,让人一瞧即懂。
宁轻鸿饶有兴致地半笑着,将乌憬头顶那压得人酸疼的十二旒冕摘下,叮嘱了一番,大致是让乌憬自己去玩,不要乱跑将自己弄伤了。
又让宫人给天子换了身轻便的衣裳。
最后微微俯身,静静看着人。
乌憬试探地仰起脸,在熟悉的位置,用唇碰了碰那缕墨发,自觉地说了下去,“乌乌乖乖等哥哥?”
宁轻鸿重新直起身,淡笑,“去玩吧。”
能者多劳,
乌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跑路了。
只是他玩了一上午,该来的到底还是躲不过,就好像重头来了一遭,他今早上了朝,午时宁轻鸿处理完事,便来教他学字。
明明经历的事都是一样的,但感受却截然不同。
他没有变。
是因为对方变了,才不一样的。
乌憬想了想,但好在他上次上朝的心理阴影,在经历过早上那舒适的一遭后,淡化了不少。
现在回忆起来感觉就跟上课没什么不同。
打打瞌睡,偷吃点小零食,百无聊赖地发发呆,抠抠手,然后就下课了。
因为新的记忆冲刷了旧的记忆,
好像变得并没有那么可怕了。
乌憬坐在宁轻鸿怀里,认真地看着石桌上大开的宣纸,因为怕对方跟上次一样生气,他这次打算好好听着。
他们方才已经吃完了午膳,正巧湖边处的假山凉亭景色不错,一行人便停下来赏了赏。
山清水秀,风和日丽。
宁轻鸿让人抬了笔墨纸砚上来。
这次并未教一二三四,宁轻鸿执笔,用笔尖点了点墨,温声训道,“怎么又趴下来?”
乌憬怯怯地改变了一下趴在石桌上,脑袋叠着双臂的姿势,直起身。
宁轻鸿问,“乌乌可知晓自己的名字要如何写?”
乌憬仔细回想了一下,原主身为傻子应该知道还是不知道,认真思考的表情却显然让人以为他一概不知。
乌憬只能装傻,“名字?”
宁轻鸿耐心地说的简单些,“乌乌可晓得自己叫什么?”
乌憬迟疑了一下,在犹豫自己要不要继续装傻,偷偷侧着仰脸看了下宁轻鸿的神色,却发现对方正笑着瞧着自己。
像在观察着什么,却很是耐心地“嗯?”了一声,宁轻鸿笑,“怎么突然看着哥哥?”
乌憬看他心情好,胆子大了一点,“乌乌叫乌乌?”
因为带着试探的语气,
就好像让人真觉得他不知晓一般。
宁轻鸿似笑非笑,“那哥哥呢?”
乌憬哪里敢直呼他的名讳,不得不佯装不知,“哥哥是哥哥?”
“错了。”宁轻鸿将吸墨吸得饱满的笔尖在雪白的纸上按上一点,再往回收,字形也并不如铁画银钩般锋利,而是落在实处的行云流水,一笔一划都叫人瞧出功底。
很是漂亮,也让人将笔墨看得清清楚楚。
是切切实实的官场字。
但若是让宁轻鸿仿字,于他而言,也并非难事,他写自己的名字,动作竟有些生涩,收尾滞了一瞬,却恰到好处,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将那“鸿”字写活了一般。
宁轻鸿笑了下,“是有些生疏了。”他自叹一句,又看向乌憬,“乌乌记住了吗?”
乌憬似懂非懂,“这是哥哥?”
这个朝代的字很复杂,乌憬辨认得很认真,只能靠着象形法——这个字里的笔画分别像什么,由哪个小动物小山小树等组合在一起的。
记得脑袋都大了。
甚至宁轻鸿换了张纸让他写一遍时,乌憬只能凭借记忆画了两个歪歪斜斜倒着的山,就不记得了。
这应该是“宁”字吧?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宁轻鸿,
心虚地垂下眼。
这跟他重新学一门语言有什么不同。
乌憬硬着头皮,写“轻”时,先画了一个水的波浪,下面好像是要连在一起……上面要封顶吗?这里是不是有一竖来着……
宁轻鸿低笑,“罢了。”他让乌憬停笔,“不用画了。”似是觉着很有意思,换了个方式,又抬笔写下两个一模一样的字。
他看着人,笑,“这是乌乌。”
指的是人,并非是字。
乌憬下意识跟着重复,“乌乌?”
他企图把这四不像跟记忆力的乌字对在一起,不等他记下,又见宁轻鸿抬笔写下又一个字。
这便是“憬”字吗?
因为宁轻鸿瞧上去好像当真在认真教他一般,乌憬也记得格外认真。
上面好像有两个爪爪,下面是一个山,再跟一个倒着的山,再……
怎么哪里怪怪的?
乌憬试探地握着笔,他写字依旧握着拳,然后对着宁轻鸿那三字,照模照样地画了下来,只是很明显,笔画不对,顺序不对,连字都是圆圆滚滚的。
但胜在总算写了出来。
少年天子高高兴兴的,“这是乌乌?”
想求夸一般。
宁轻鸿低低笑着,似乎被逗乐一般,轻声,“是,是乌乌。”他笑意不减,“哥哥一教就会了,乌乌一点都不笨,很聪明。”
他道,“不过哥哥记错了,乌乌的名字并不是这么写的。”
宁轻鸿半点都没想要掩饰的意思,
直接改口。
乌憬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宁轻鸿又轻声道,“是哥哥笨。”他噙着笑,“哥哥记性不大好,我再教乌乌写一次?”
三言两语,就将乌憬气呼呼的情绪给说没了。
怎么字还能写错?
乌憬一脸茫然,莫名其妙。
一垂眼,就见宁轻鸿写了二字,后面的字与先前截然不同,他只好又辛辛苦苦地重新记了一遍。
乌憬整个下午,就记住了他跟宁轻鸿的名字要怎么写,跟脑海中的简体字对比了起来,勉强学会举一反三,记住了分开后的两个部位。
也勉强记住了宁轻鸿说的顺序要怎么写,硬生生纠正了乌憬这边一个小山,那边一个爪子的画法。
落下最后一笔时,天也将将暗了。
新来的小太监不如拂尘会瞧宁轻鸿的眼色,时辰到了,便规规矩矩地上前提醒,“主子,可要去备回府的轿子?”
宁轻鸿看了乌憬一眼,“备车马。”
要带他出宫吗?
乌憬猜测,因为宁轻鸿独自出宫时,基本都乘轿子,除了上回将他带回了府那次。
毕竟是出宫,为了不引人注目,驾着车马的内卫府太监都换了身常服,至于二人,则披了件同样式的裘衣。
乌憬以为这回儿还跟上次一样,车马直接驶到宁轻鸿的府上,兴趣也没先前那么大了。
一路上都有些无聊地抠手玩。
因为指尖沾上了墨,他一边抠手一边想擦掉,宁轻鸿微叹了口气,让乌憬伸手过来,用湿帕子一一给人擦干净。
因为是戒备森严的官道,从宫门走向外的一路都格外寂静,轿子内也一片安静。
探子在车外细细说着什么,很着急似的,一件又一件地赶在一起往外汇报,仿佛宁轻鸿特地将此事压到了这段路程处理。
宁轻鸿说是在帮他,不如说乌憬的手是他听着密报,处理事时能静静由他把玩的物什。
乌憬微微仰着脸,看着漫不经心地给他擦拭墨渍的宁轻鸿,一时有些出神。
这段路似乎驶了很久,周遭渐渐由安静变得嘈杂,乌憬虽然好奇,但还是乖乖地等宁轻鸿给自己擦拭完难洗掉的墨渍,再准备待会儿看两眼马车的窗外。
还是有些好奇外面的景象。
但嘈杂声又慢慢变小,直到车马逐渐停下,宫人禀报道,“爷,到了。”
外头已然入了夜,
隐约能瞧见外面一片漆黑。
“罢了。”宁轻鸿放下帕子,“回府了再给乌乌洗干净。”他道,“下去吧。”
乌憬先下的马车,外头只有车马前头挂着的一盏宫灯的亮光,他小心翼翼地跳了下去,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好像是一个又黑又深的小巷子,并非宁府大门处。
他并不知自己被带去了什么地方,只僵在了马车旁,等宁轻鸿踩着人凳下来时,才有些害怕地主动牵住人的手,“哥哥,黑。”
“一会儿就不黑了。”
宁轻鸿牵着他,往巷口走去,他的步伐不紧不慢,随着距离拉进,嘈杂的人声也愈发明显。
乌憬被牵出了那个又深又黑的小巷,他跨出巷口的一瞬,见到了大周张灯结彩,无一不热闹的夜市。
霎时怔住。
“许久没来了,也算繁华。”宁轻鸿半笑道,一旁马夫打扮的小太监自如地接着话,“自然,先帝驾崩本该要举国行丧,是千岁爷废除了这一项形制,才没让大周陷入先帝走后,天子羸弱的青黄不接之时。”
宁轻鸿似是被扰到,只是不轻不重地淡淡看了人一眼,那小太监就惶诚惶恐地闭上嘴。
若是拂尘,这时候可一句话都不敢出,以免打扰到千岁爷同陛下。
乌憬愣愣地被人牵着向前走,可能他茫然的太过明显,身前人感受到身后的滞意,牵不动,半笑着回身看他,“怎么了?”
宁轻鸿不疾不徐地问,“上次不是险些要将脑袋都伸出去了?”他像是什么都知晓,什么都看在眼里。
只是看他愿不愿去理会。
“是这回没兴致了?”
“还是又看怔住了?”
宁轻鸿微摇首,笑着问。

大周的夜市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路过的行人中还有持刀的侍卫来回巡视,瞧上去虽然人声嘈杂,但并不混乱。
他们一行人打扮得非富即贵,裘衣都用上好的白狐皮所制,光是瞧着就料子极好,身后还跟着几位侍从。
宁轻鸿并不避人,走在最首。
乌憬跟在他身后,看得应接不暇,眼睛都倒映着火光,是挂在门铺小贩摊上的灯笼光,照得他亮晶晶的。
因为人很多,他有些不安地拉着宁轻鸿的手,像是突然被带出门的小动物,不停地张望着。
又新鲜又好奇。
乌憬在心里不断地刷屏——哇,真的有电视里演的那种口喷酒吐火,那边还有皮影戏,好多人!
好香的肉饼子。
好想买!
等等,他好像直到现在还没见过一铜板,连宫中用来打赏下人的金叶子都没见过。
但也不能说宁轻鸿亏待他,乌憬吃穿住行的用度无一不是极好的,只是他在宫内没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
甚至身为一个傻子,他脑海中有没有需要付银子的概念都不知道。
乌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瞧见一旁卖米糕的小铺子甚至当街用石臼捣米,捣完了加上红枣,撒上红糖粉,送入蒸笼。
主打一个纯手工,原汁原味。
路过都能闻见香喷喷的米香,更馋了。
乌憬看得目不转睛,面前人停下都不晓得,直到撞到了宁轻鸿的后背,才发觉对方停在了一卖细画绢扇前。
挑起来看了两眼,细细把玩一下,又放下。
只是宁轻鸿虽眉眼温润,却因他们这一行人气势太强,尤其是他动作间露出裘衣下的绯红官袍,令那商贩不敢出一言,只讪笑着问官人要不要买一扇。
乌憬也好奇地跟着他看。
宁轻鸿被他撞到,不紧不慢地瞧了他一眼,道,“乌乌有什么想要的,说一声即可。”
乌憬的眼瞬间亮了,“要那个!”他指着刚刚路过的米糕。
宁轻鸿看了身后跟着的太监一眼,宫人很快就买了归来。
乌憬抱着吃。
宁轻鸿发了话,之后乌憬只要看向什么,表露出意向,宫人就会去给他买来。
只是他肚子小,又想什么都吃,每样只吃了一口,就吃不下了。
宁轻鸿只看了两眼那绢扇,便放下了,他似乎饶有兴致,并不单纯只是为了带乌憬过来,自己也在体验着这哄闹的氛围。
乌憬吃得半饱后便停了,不打算浪费,慢吞吞把先前买的东西都吃下去。
他跟在宁轻鸿身后,新鲜感过去了,便慢慢体会闲逛的感觉,更多的还是在观察。
观察着对方。
乌憬本以为在宫中被宫人环伺的宁轻鸿,会跟嘈杂的民间夜市相隔甚远,毕竟对方袍角起了个褶子,都得让宫人用金斗烫平。
可事实却跟想象完全相反。
他被宁轻鸿牵着走走停停,在街边的皮影戏摊前停下来过,身边都是挤挤攘攘的行人,即使他们旁边空出了位置,叫好议论声也喋喋不休,格外扰耳。
宁轻鸿却站了足有一刻钟,影子戏舞到尾声,显露出最后的结局,他才眉眼微动,会浮现些恍然的笑意,瞧上去不能再平易近人。
慢慢的,乌憬渐渐地把对夜市好奇的目光挪到了对方的身上。
发现这人连路边粗鲁不能再粗鲁,类似于胸口碎大石的武打戏,都能停下来,静静看个片刻。
夜市的中心有一足有十米高,五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老槐树,他们恰巧走到这,便停了下来,头顶是挂满枝头的八角灯笼。
昏黄的烛火光聚集起来,透过牛皮制成的灯笼纸,映得夜如天明。
较下一些的枝头挂满了红绸,俱都写满了字,乌憬看着对方驻足停下,半笑地瞧了一眼,道,“愿金榜题名?今年赴京赶考的学子倒是多了起来。”
那小太监道,“爷说的正是,内卫府探得码头来往的各地船只都多了起来。”
宁轻鸿余光瞧见什么,侧脸去看,笑问,“怎么瞧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了?不是不识字?”
乌憬乍然回神,便撞见宁轻鸿投下来的一双笑眼,身后红绸与八角灯交相辉映。
灯火通明。
乌憬愣愣地眨了下眼,跟对方牵着的手被举起,又被人用手背轻打了下眉间。
他下意识闭了眼睛,听见宁轻鸿轻笑道,“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又在发怔。”
“乌乌可得牵紧哥哥,莫要走丢了。”想了想,似是觉着不太能指望乌憬去抑制好奇心,宁轻鸿又笑,“罢了,此地人多。”
他的手一挪开,乌憬便睁开眼,瞧见宁轻鸿伸手去探他的肚子,问他,“乌乌吃饱了吗?”
乌憬手里还剩着半块米糕,小太监的手里还拿着咬了小半的油饼子、吃了半串的冰糖葫芦、还有半包鸡碎。
他有些心虚地点点头。
宁轻鸿将他手里的米糕拿走,递给小太监,吩咐,“将车马驶来,去护城河边。”
护城河?
那是什么地方?
乌憬以为宁轻鸿要带自己去瞧江边的夜景,说不定还能体验一下在河边放花灯,兴高采烈地跟着去了。
直到下了马车,瞧见岸边停着一五层楼的画舫,才骤然被这庞然大物惊叹住。
对比上次来,宁轻鸿这次走得很慢,甚至是从前头甲板进去的。
乌憬头一次见,看哪都新奇,瞧见有漂亮姐姐们在巴掌大小的鼓面上跳舞时都一脸新奇,完全没有想到其余地方,东张西望着。
明明是天子,却真的像宁轻鸿口中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牵着他手的人走得又并不快,给足了时间让乌憬去满足自己的新鲜感。
宁轻鸿一行人走得一路无阻,
没有不识相的人拦上来。
直到乌憬无意间瞧见甲板下的屏风后,有一穿着舞服的女子倒在一青年怀里时,才后知后觉这是什么地方。
他骤然收回眼,再不敢乱看了。
这就是古代青楼吗?
好想看,但是……
不对,这人为什么带他来青楼玩?
乌憬一路跟个小鹌鹑一样,装作好奇完无聊地低头抠手,实际上恨不得把脸埋进宁轻鸿身上。
好不容易上了楼,才松了一口气。
随行的人打听完,正好在这时回来,禀报道,“爷,今日正巧在此地办了个文会,请了琴师在底下鸣奏,不过要到戌时才会清场。”
好像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乌憬偷偷听着,他不觉着宁轻鸿来这里是为了那什么,没有为什么,就是很违和。
乌憬下意识看了眼人。
宁轻鸿不疾不徐,“不急,也快了。”
不知上了几层楼,绕过了几处僻静的廊道,才停在一处厢房前,雕花木门一推,还未走进,内里熟悉的浮金靥气味再次传来。
内里空无一人,只摆了温酒,茶水,点心。
只是位置是极好的,既能听得见下面的鼓声,却听不见下边的人声嘈杂,乌憬路过木窗旁时,下意识看过去,若是有人高声,也能听得见一分半点。
乐子还挺多的。
放着谜语的八角灯、卖着蒙脸面具同花灯的木架、远处甚至还有击鼓传花,连鼓点声都是每首不一样的,却都悦耳极了。
清酒的香气都茶水点心都是适配的,甚至比宫中御厨做得还要好吃。
乌憬瞧得快挪不开眼了,
连宁轻鸿松了他的手都没发觉。
他说是快了,当真是连一盏茶的时辰都没,乌憬眼睁睁瞧着鼓点舞停了后,搭着的戏台上便摆起了笔墨纸砚,挂起了墨字名画。
不让人注意到的四角都补了怀抱木琴的男子上来,舞女一下没了身影。
琴音优越,配着这不太正经的画舫却隐隐让人听出了靡靡之音,有一种装模作样的古怪之感。
乌憬下意识回首去看宁轻鸿,才发觉方才对方一眼都未瞧,并不在意地松了他的手,放他自己在这边慢慢地玩。
浮金靥在厢房内静静飘着。
宁轻鸿未褪裘衣,绯红长袖从白狐裘里半身出来,他半挽着袖,俯身煮着茶,微微垂眼,似是全然不关心。
来这仿佛便是为了看看景,听听琴,温酒吃茶的,很是悠闲。
直至乌憬听见宁轻鸿淡淡道了一句,“去拿些甜汤来。”又瞧见那小太监从长袖里拿出几锭金子来,小心翼翼地捧着下去了。
乌憬瞬间收起了宁轻鸿像正在野外闲云野鹤的想法,他透露出的每分闲散,背后都是用千金堆起来的。
却又带着一股合该如此的理所当然。
宁轻鸿似乎察觉到背后的视线,他直起身,漫不经心地看过去,笑,“过来。”
他对着乌憬微微平摊开手心。
乌憬走到他跟前,下意识牵住,仰脸看人,有些困惑宁轻鸿为什么叫住他。
但宁轻鸿只是垂着眸,仔细地看着乌憬,似在思索着什么。
宫人正巧在这时回来,木盘上除了天子爱喝的甜汤,还用墨绿色的丝绸置着一长柄的如玉烟杆。
甜汤被放置在桌上后,宫人便俯下身,细细为这长烟杆填着烟丝,还未点燃,乌憬便闻出里头的果香,不由好奇地看过去。
宫人道,“爷,这烟丝是舫里新上的,从江南传来,用了枣汁去熬,还加了薄荷叶子,但府里新来的大夫给加了浮金靥里的一些药材用料——”他还未道完,宁轻鸿便伸了指尖。
虽还未点燃,
宫人也只能恭敬呈上。
乌憬还没反应过来,那玛瑙玉做的烟嘴便被宁轻鸿持这杆身换了个方向,抵在他唇边。
宁轻鸿似笑非笑,轻声道,“怎么次次都在瞧我?”
“带你出来玩也不够?”
“哥哥要做什么,乌乌也要跟着想做?”
“嗯?”
“张嘴。”
乌憬下意识张开唇齿,但他心里还在好奇宫人说得那股烟丝配制也太过奇妙,不知是什么味道,连烟丝未被点燃都忘了,只用舌尖舔了舔那玛瑙玉制的烟嘴。
小动物似的,尝不出味道还下意识歪了歪头,很是不解。
宁轻鸿抬起指尖,用杆身轻轻触了触乌憬的额角,似在训斥少年这股动作,笑,“乌乌可不能尝。”
他说罢,又似抬了抬手指。
宫人将烟丝燃上。
乌憬鼻尖闻到一股比浮金靥还浓郁的味道,带着又甜又浅的枣糖气,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宁轻鸿自如地将他舔过的烟嘴换了个方向,薄唇轻启,含住了那块玛瑙玉。
像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瞧见又怔住的乌憬时,还半笑地看过来,轻声问,“又怎么了?”
耳垂被人捏住,用指尖轻轻摩挲着。
“乌乌耳朵都红了。”
似叹又笑。

画舫厢房内。
只余那特制的烟丝慢慢燃着,乌憬单单是轻轻呼吸一下,就快要被空气中的甜果香味灌满了。
但又并不甜腻,只是让人情不自禁地口舌生津,又被之后的浮金靥香气弄得头脑混账。
乌憬又晕乎乎地眨了下眼,完全分不清这是一个什么情况,他们之前也并非没共用过同一个勺子,同一个筷子。
但现在,就是让人莫名其妙地觉得哪里不对。
乌憬不出声。
宁轻鸿只好微微侧脸,将那白玉烟杆从嘴里拿出,雾气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他漫不经心地搁置在案桌上。
虽然特地避开了少年天子的正面,但指尖还在摩挲着乌憬的耳侧,再起身时,指腹已经揉到了乌憬的眼尾,淡淡笑着“嗯?”了一声。
他问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问他又怎么了。
乌憬慌慌张张地找着借口,“……甜,哥哥,甜甜的,乌乌想——”
宁轻鸿笑起来打断,“乌乌想尝吗?”
话赶话,乌憬只能怯怯地点头。
宁轻鸿笑,“乌乌不能尝,但若是想——”他微微俯身,“也并非没有别的办法。”
因为离得过近,乌憬甚至能闻得见对方气息间还藏着点点的烟丝香气,并不是呼吸间中的,而是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
但放到现在,好像自动带了一层别的意味。
现在不让他碰烟嘴了,
那他还能通过哪里去尝到?
乌憬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宁轻鸿带笑的唇,目光只触了一下,就慌乱地又抬起来,懵懵懂懂地撞进了宁轻鸿的一双眼里。
怔怔地仰着脸跟人对视着。
他眉眼生得漂亮,只是年纪还小,带着还未长开的稚嫩,唇齿间因为怔愣,还张开了一条细缝,满心满眼地看着人。
哪处都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宁轻鸿又微微靠近了一点,他停下来,却见乌憬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低低笑起来。
又直起了身。
听见声音拉远的乌憬这才茫然地又睁开眼,不知宁轻鸿到底想做什么,先是俯身靠近,等他闭上眼,又笑着离远。
说是在逗他也不太对,乌憬恍恍惚惚地想,对方的态度就好像他当真凑上去亲上时,也是纵容地任容他踮着脚搂抱。
而后漫不经心地露出丁点满意的笑。
宁轻鸿将指尖也抽离。
乌憬被揉红了的耳垂总算得到喘息的空间。
烟丝慢慢燃着,只是无人再碰,底下甲板的琴声传进厢房内,因为他们在高楼,自然也变得若远若离。
宁轻鸿拿了杯清酒在手里把玩着,漫步到窗边,乌憬下意识拽着他的衣角跟过去。
方才的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让人完全摸不清他的意思。
乌憬只能困惑地仰脸看人,再不解地又跟着他低头看了看窗外,不知有哪里好看的。
“这场文会要办到何时才散?”宁轻鸿慢慢地问。
一旁候着的小太监立即回,“回千岁爷,大约一个时辰,亥时便散了。”
宁轻鸿又问,“今日来此的都有何人?”他边说着,似乎察觉到乌憬的视线,抬手轻轻碰了碰少年的额角。
像在责怪他一点也不专注。
乌憬下意识闭眼,又睁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宁轻鸿又这个想法,他只是一个傻子,便是不出神,专注地去听,也听不出什么。
小太监答,“都是些上京赶考的富家子弟。”言下之意,今日来此的没有清贫学子,来的都是有钱有势之人。
宁轻鸿只淡淡问,“京中的呢?”
小太监稍稍退后半步,另一作常服打扮的内卫府探子答道,“有礼部李侍郎家的庶三子、御史中丞的庶五子、尚书右员外郎的嫡子、富商行会的柳家嫡二子……”
这文会在花楼画舫举行,本就不是什么能大张旗鼓,叫人知晓的光彩事。
本该是隐密进行之事,但宁轻鸿今日起了兴致带少年天子前来,来之前,就将画舫上的事打探清楚了。
但即便他今夜不来,
探子也会将消息禀报给他。
宁轻鸿笑,“京中官员还是有些脑子的,来的人都是家中庶子,只有小门小户拎不清头脑。”
尚书员外郎便是个六品芝麻小官,至于入不了朝堂的富家商贾,也包含在他这小门小户的四字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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