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 by鹤安
鹤安  发于:2023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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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可笑,大周建朝百年,竟毁在子嗣凋零之上,不仅让一个傻子登上了皇位,还让一介阉人掌了大权。
乌憬就穿成了那位大周最后一个皇子,刚登基不久的傻子皇帝,他看着面前欺负他什么都不懂,没几个油水的青菜拌白饭。
拳头一紧,怒了。
殿外的宫女们叽叽喳喳:
“那小皇帝长得还挺漂亮。”
“要不是傻子多好。”
“九千岁应该不会容忍恢复正常的陛下还坐在这个位置上吧。”
乌憬霎时泄气。
不得不忍气吞声,继续扮傻子。
直到,有日他偶然路过御花园,碰巧撞见传闻中性子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的九千岁,让一众朝臣痛恨到骨子里的阉党之首身着一袭鹤补朝服,正红色的长袖垂落在地。
那人半蹲在地,露出张噙着笑的侧脸,伸出修长的手,正……喂着一只狸猫!
这只狸猫是御花园的野猫。
次日,同一个地方,他又看见那位九千岁在喂一只瘸了腿的小野狗。
第三次见面,是在御书房。
乌憬僵着身体坐在宽大的龙椅上,脚底是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太监,因不小心将茶水溅到九千岁的袍角,正疯狂磕着头。
鲜血流了满面。
片刻,有人上来准备将那小太监拖下去,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突然开口,语气温柔,“算了,不过一个孩子。”
乌憬转了转黑眸。
宁轻鸿侧过目,“陛下,请您把这段时日的课业交给臣过目罢。”
“咕噜——”
乌憬窘迫地看了眼肚子,突然灵光一闪,半大的少年仰起一张漂亮的小脸,黑眸纯澈,天真道,“哥哥,我饿了。”
宁轻鸿微眯了下眸,捻起一片糕点,“过来。”他喂小猫似的,哄着小皇帝吃完。
传闻九千岁患有疯病。
一会儿笑意吟吟,一会儿暴虐无道。
来不及后悔抱这条大腿的乌憬躲在寝殿的衣柜里,在一片黑暗中听见外面传来呼唤。
宁轻鸿寒着一张脸,语气诡异地轻柔,
“乌乌,你不饿了吗?”
【食用指南】
1.攻有双相,但他的双相不太一样(算本文私设)
2.受不傻,但是个小笨比
————————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乌憬┃配角:宁轻鸿┃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皇帝抱上九千岁大腿,他超爱
立意:朔望晦弦,日日惜光阴
作品简评:
没经历过磨难的现代少年一朝穿越,还成为了一个傻子皇帝,人人都瞧不起他这个大周天子,只对手握大权的九千岁马首是瞻,他每日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还看尽下人脸色,乌憬忍不住了,决定去随便抱个大腿,万万没想到一抱就抱到了传说中阴晴不定的九千岁。
本文文风轻松,氛围有爱,两位主角的相处基调偏甜,人物形象立体丰满,故事情节生动明快,拉扯不停,恋爱感满满。

这就是大周天子的午膳。
宫女端着个破旧的木盘,“哐当”一声,搁在案桌上,“吃饭了。”见身前跪坐在地,睡得昏天黑地的少年依旧头也不抬,趴在上边呼呼大睡。
她神色有些不耐,还是唤道,“醒醒。”
少年依旧不动。
宫女伸手推了推,“陛下?”
还是没醒。
见状,她无奈地又喊了句,“小傻子?”
无人回应。
宫女只能甩手离去,“吱嘎”一声,殿门重新合上。
毕竟是天子居所,殿内的空间很大,装潢气派,但摆件却寥寥无几,陈旧不提,还只是些寻常物件。
一眼望去,空荡极了。
被宫女称为“陛下”之人,身上所着更是没半点颜色,灰扑扑的,衣角竟是还开了线,少年披在身上,有种不合尺寸的宽松感。
好半天,他才被面前的饭香味催醒。
从宽大的衣袖里伸出只细瘦的手臂,肤色是不健康的白,迷蒙地撑着桌抬起了脸,左看看,右看看,才定要看了一眼木盘上的东西。
饿得不行的胃部瞬间偃旗息鼓。
毫无食欲。
这古代的皇帝过得也太惨了吧,乌憬暗自在心里吐槽,又恹恹地趴回桌上,想再多睡一会儿,挨过这阵饿。
但胃里又实在烧得慌,翻来覆去好几次,这边趴一会儿,那边趴一会儿,都没再能成功睡下。
可他一抬眼,看见面前那些饭菜,又恶心得想吐,不管是谁连续吃了五日,顿顿一样都是一样的清粥小菜,怕也会同他一般。
乌憬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穿过来五天了,成为了传闻里万人之上的皇帝,但可惜,待遇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好。
因为大周的天子只空有其位,并无实权,任谁都能踹他一脚,至于他上位前的其他兄弟,都死光了。
就留下他这么一个被人遗忘在冷宫里的皇子。
他偷听殿里的宫女说,现如今掌权的九千岁大人,那位当时一手执着鲜血淋漓的长剑,一手牵着他坐上龙椅。
现在宫内宫外包括他,都得仰仗此人鼻息。
这算不算历史书上写的宦官专权?
乌憬郁闷地想。
他未曾继承原主的记忆,这些日子摸索完自己如今大概的现状,对那些冲击他世界观的东西也已经完全没有想法了,只想像在家里一样能吃饱穿暖睡好。
“咕噜——”
肚子又开始叫了。
乌憬深吸一口气,把碎菜叶子倒进白粥里,闭着眼拿起筷子,“哗哗”几下,全都倒进嘴里,艰难地咽下后,努力地压下喉中反胃。
最后还是抵抗不过生理反应,捂着嘴就到处找了个没用过的恭桶,没几下就把刚刚硬塞的全吐了出来。
太难吃了。
乌憬用帕子擦了擦嘴,用那碗浓茶簌了簌口,在肚子又自顾自地叫了一声后,猛地一拍桌。
不行,他要去找吃的。
这些人克扣他的吃穿用度,但总不能拦着他,不让他出门吧?应该没人敢在明面上对他动手。
乌憬披了件轻薄的白色外袍,把脑后的头发随手一扎,探出个头,往外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
谁料刚迈了两步,身后就传来犹疑的一声,“陛下?”
乌憬身形一僵,恍若未闻,继续向前走,低着头,嘴里嘀嘀咕咕着不知说些什么。
身后人霎时跑过来扯住他的衣袖,“陛下?!”
是方才来送午膳的宫女。
那人压低声音,“小傻子,别给我装听不见!”
白袍少年回过头看她一眼,满脸茫然,歪了歪头,道,“姐姐,你是谁呀?”
“这里没有陛下,也没有小傻子。”
“只有乌乌呀。”
这大周的天子,还是个傻子。
乌憬佯装烦闷,扯回自己的袖子,蛮横一甩脸,“你不要拉我,我要去玩了。”
他装傻装得很像。
宫女神色似有些紧张,不等她再说些什么,少年一不耐烦,转身就往外跑去,衣叠翻飞。
燕荷心惊胆颤,也跟着追了上去,压低声音道,“陛下!今日九千岁进宫,你可万万不能再乱跑了。”
但因为她不敢抬高声音,生怕被旁人听去,自己就性命不保,少年又实在跑得太快,两人隔得远,于是乌憬只能听见后面那宫女一声比一声焦急的“陛下。”
他充耳不闻。
乌憬熟门熟路,他穿来已有好几天,在周遭逛过一两回,只去过离这近的御花园,其余地方一概不知。
而那恰有一处浅水池。
铺了干净的石子底,里头养了几条体肥肉嫩的大鱼,瞧着就好吃。
他这五日吃了睡,睡了吃,无聊就出去走,闷的时候就坐下来听墙角,养心殿没人管,这些宫女太监无事时就围坐在一起说小话。
第一句话一定是后悔来他这个傻子身边当值,第二句话一定是唾骂外边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太监。
上头无人在意,御膳房故意克扣他的吃食也没人管,连带着养心殿内的宫人们也遭连累。
这御膳房去不了,偷不到吃的,就只能自己做,他现在正是要去找食材。
他心里想着是蒸或烤,七拐八弯间,就到了御花园,那宫女见追到这后,已无法挽回,只好想着这傻子赶紧玩完,赶紧回宫,可别冲撞了九千岁,到时候连累着她这个贴身婢女也不好过。
早知如此,午时她便借口有事,不来当值了,反正这养心殿内早就没了主子,变成奴才当道。
乌憬没转几圈,就来到了那浅水池前,他没半点皇帝架子,找了块大石头随地而坐,脱了鞋袜,卷起裤脚,挽起衣袖,露出两条细瘦的手臂,跃下池水中。
霎时水花四溅,阵阵清凉顿时袭来。
燕荷并不在乎这小傻子又在做些什么,只焦躁地东张西望,生怕被撞上那煞星。
她也就只敢在心里这般骂骂,看向无知无觉,玩得正欢的乌憬时,又叹了口气。
他还是第一次下水抓鱼,
手艺生疏。
往常在家里,他什么家务都没碰过,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还没成年,正在读高中,哪曾想一觉醒来,就来了这么个鬼地方。
他快饿疯了,不止生理上的饿,还有快憋闷了的疯,五天都吃清粥咸菜的委屈。
是的,就是委屈。
吃不饱穿不暖,还饱受冷眼,见不到亲朋好友,日日被人嫌弃是个傻子的委屈。
乌憬对准一条鱼,恶狠狠地向下抓去,却一瞬扑了个空,那游鱼一甩尾巴,早跑了,他并不泄气,一而再,再而三地积累经验。
一次,两次,三次——
数不清第几次。
终于,抓到了!
哗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似是吸引了人的目光,一旁的燕荷似有所觉,将目光移到对面的长廊下。
御花园处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之中,小道穿插不齐,一袭红袍从远处缓缓走来,对方似乎是路过,身后跟着寥寥几个太监。
一行人低头缄默,死气沉沉。
唯有为首之人,步调不疾不徐,不紧不慢。
见到来人刹那间,燕荷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那人听到水声,徐徐将目光投过来。
日光照在水上,波光粼粼。
少年赤着脚立在浅浅一层池水中,身上白袍近乎半湿,一头青丝早已在动作间垂落下来,溅上水后,又落下滴滴水珠。
乌发雪肤,
白袍随水飘动。
他抱着那条用作观赏的鱼,弯着眉眼,墨色的眸子透亮,好不快活。
那人步伐微微一顿。
见主子停下,贴身太监也随之看去,他想说些什么,想到主子此时心情不愉,又闭了口。
直到宁轻鸿语气轻飘飘地说了句,“他瞧上去好生快活。”他侧过脸,低眸微笑,“你觉得呢?”
太监不敢出一言。
宁轻鸿似笑非笑,“拂尘。”
拂尘霎时跪倒在地,战战兢兢,惨白着张脸劝,“那,那是天子,爷,皇室只有最后这一位血脉了。”
宁轻鸿微微眯起眸,看了乌憬半响。
拂尘屏住呼吸,听见宁轻鸿转身离去的声音,才松下一口气,见其余太监都跟上后,他低声吩咐一旁守着的亲卫,“陛下成天也没个正形,净做些不合规矩的事。”他冷声,“把这池子给填了。”
“务必迅速。”
“别让九千岁再瞧见。”
乌憬把鱼丢地上,上了岸,用袍子擦干净脚,套上鞋袜,重新抱起鱼,走了一两步,又停下,看不知何时跪伏的燕荷,“姐姐?你在干什么?”
不晓得对方怎么无缘无故地跪下了,
但乌憬并不是很在意。
燕荷惶惶然抬首,再看方才那处,已然没了人影,她咬牙看向乌憬,还未开口。
乌憬就把辛苦抓来的鱼捧给她,“姐姐,我想吃鱼,可以吗?”
他没下过厨,也不知道哪里能生火,但宫里的宫人一定知道,乌憬拿出过年时讨家里大人欢心被塞红包的语气。
燕荷一言不发。
见那小傻子一脸没心没肺,看她不答应,又小心哀求,“求求你了。”
燕荷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最终还是心软,一把夺过那鱼,道,“你跟我回去我就给你做!”
乌憬这下乖了,“好。”
当天晚膳,他的餐盒里就多了一条做得很简陋的清蒸鳜鱼,没有其他配料,甚至调料都没放,只加了一点粗盐。
留给他的甚至只有一半,
另一半被燕荷给昧下了。
但乌憬咬着剩下的鱼肉,满口咸香,已经知足了,太好了,他明天还要去!
燕荷看着他吃完,收拾餐盘下去时,低声警告一句,“你明日可别再乱跑了,那池子已经被九千岁发话,连夜填平了,有一无二,下次再冲撞了他,你死算了,可别连累我。”
见乌憬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燕荷有心无力地离去。
见殿内只剩下他一人,乌憬才气得骤然站起身,半夜,他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猛地坐起来低低骂了一句:
“他有病吧?”
作者有话说:
【食用指南】
1.受是个小迷糊,不太聪明,容易被吓
2.攻有把儿
3.攻有病

乌憬睡到了自然醒,他虽然当了皇帝,但因为是个傻子,并不用去上早朝。
现在朝政都由那位传闻中的九千岁代理。
天子却反倒如同笼中之雀鸟,被锁入深宫,渐渐被世人遗忘。
大周名存实亡。
但这又与他何干?
乌憬爬起来,不太熟练地穿戴好繁琐的衣衫。
他的愿望很小,顿顿都能吃好的,能在这个世界舒心地活下去就好了。
瞧瞧,他身上这衣裳也是不合身的,唯一能入眼的,便是压箱底的一件朝服,也最是隆重,是年前原主登基时所穿,而后便再也没拿出来过。
乌憬用铜盆里早已放凉了的水净了面,将湿帕子搁到一边,又用牙粉漱了口,自己对着铜镜笨拙地绑好凌乱的一头乌发。
准备开始今天的装疯卖傻之旅。
他前两天穿来时还不太了解情况,差点被宫人们误以为陛下不傻了,结果偷听墙角的乌憬就被一句“九千岁不会让神智清醒的陛下活下来吧”给吓了回去。
现在每天都得去御花园玩泥巴,摘小花。
保持人设。
今日挖泥巴的过程也很顺利。
他看了眼自己前两天在角落里用掉落下来的柳枝编的花圈,藏在了草丛底下,没让人发现。
不知怎么,上午还是燕荷当值,远远跟着乌憬,见陛下像前两日一样,顶着日头蹲地上插小花,自己便找了个地方腾凉。
一朵,两朵……
简朴的花圈被装饰得格外精致。
乌憬抱膝坐在地上,白袍散落在地,蜷缩在角落里,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这有个人。
宫人们不让他去显眼的地方,怕冲撞了贵人,平日他就在御花园不起眼的角落里自娱自乐。
他身后那条小道每天都有偷偷摸摸的人路过,也不知道今日是谁。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后方响起,乌憬动作一顿,小心地把自己的头又低了低,藏在草丛里,很快,走动声由远及近。
似乎是两个人。
他侧脸微微向后看去,视线穿过草叶的缝隙中,隐隐约约能瞧见模糊的人影。
不对,今天是三个人。
两个站着,一个躺着,被人抬着走。
“此人还有气不?”
“怕是没了,安总管吩咐了,不管死没死,将人拖出去,用草席一裹,丢进乱葬岗了事。”
“哎也是他命不好,撞上了九千岁发怒之时。”
“切莫再多言,此道离出宫的路近,快些走罢。”
“等等,谁?!”
乌憬霎时屏住呼吸,那两个快步寄走的太监将手里抬着的人丢到地上,他的视线内赫然闯入一只鲜血淋漓,泛着青白的手。
似乎刚死没多久,人体尚未僵硬,掉落在地时,还发出闷闷一响。
完了,撞到凶杀现场了。
乌憬再一抬头,就对上转过道来,已经发现有人蹲在这的两个太监,面相阴柔,盯着他的眼神发狠。
其中一人边靠近边道,“你是何人?”
乌憬脑子混乱中,嘴一瘪,就装傻哭叫道,“燕荷姐姐,有坏人!”
一旁腾凉的燕荷骤惊,赶忙走过来,匆匆一看,将地上那具尸体收入眼中,面上勉笑,看向那两位太监,询问,“二位公公蓝袍红底,怕是内卫府,安总管大人手下的人?”
安总管又名安拂尘。
方才询问乌憬的太监道,“正是。”他撇了一眼脚底灰头土脸的少年,又看了眼燕荷身上的装扮,假笑了下,“原来是养心殿的大宫女,那这位就是陛下吧?”
燕荷眼观鼻鼻观心,“正是。”
另一太监松下口气,“这傻子倒吓了杂家一跳。”他冷眼看向蜷缩成一团的大周天子,冷哼一下,猝不及防就去拽乌憬的手腕。
乌憬吃疼,叫了一声,“燕荷姐姐,痛痛。”
燕荷心下一紧,“两位大人!”
抓着乌憬的太监充耳不闻,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燕荷着急,“九千岁每隔十日就会来看一次陛下,万万不可在他身上留伤。”
那太监冷哼一声,死盯着乌憬,“你今日什么都没看见,晓不晓得?”
燕荷,“陛下,快应是!”
乌憬疼得快出泪了,谨记着自己的人设,跟着燕荷的话,说,“我,我知晓了。”
那太监这才作罢,狠狠一甩手,对身旁的同伴道,“走罢。”
那两个太监手脚麻利,乌憬匆匆看了一眼,只瞧见这两人拖着的那具尸体,身着侍卫服,他们走后,那条石子路上还留下一大片血痕。
燕荷看了一眼捂着手腕,还在发抖的少年天子,低低说了句,“小傻子,你待在这别动。”她说罢,转身就走了。
乌憬看她走远,才松下劲儿来,有些恍惚地坐在地上,回头看了眼那片血痕,忍不住走到边上,抬手抹了抹。
黏腻的血色石子沙砾沾在他的指尖,乌憬放在鼻下闻了闻,霎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他立即反胃地空呕了几声,忙不迭把手用自己的袍角擦干净了。
是真的死了个人,
那真的是具尸体。
没多久,燕荷就领着乌憬面熟的两个养心殿内的两个小宫女回来了,不到一刻钟,那片血痕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丝毫异样。
乌憬看着那片恢复如初的石子路,突然不寒而栗,他头一次,对传闻中看似离他很远的那位九千岁,生了恐惧之心。
什么残暴,什么嗜血,什么草芥人命等等,都是真的。
刚刚燕荷还说这人每隔十日就会来见他一面,他穿过来直到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也不知上一次那位九千岁是什么时候来的养心殿看原主。
最迟,也只剩下四日。
他是皇室最后的血脉,其余人不敢动他是真的,但这执掌了大权的宦官贼子,怕是早就不在乎他的死活了。
若是见面时,他哪里做的不顺心,对方怕是也同杀一个侍卫般,简简单单地杀了他了事。
乌憬背后发寒。
燕荷清理完痕迹后,看陛下还在盯着一片青紫的手腕发呆,皱了皱眉,将人拉起来,“你这几日不要在这玩了,听到没?”
乌憬没忘了自己在装哭,吸了下鼻子,“知道了姐姐,痛痛。”
燕荷拿起他掉在地上的花圈,有些心软,“拿着。”
乌憬把自己辛辛苦苦扎好的花圈拿起来,因为手腕疼,只能像戴镯子一样,戴在手臂上。
有些脏污的白袍半落下来,露出细瘦的手臂,绿色的花圈映着少年润白的肤色,格外好看,面上神色又委屈又害怕,眼睑还濡湿着。
半大的少年有些瑟缩,一直在拉着燕荷的袖角。
燕荷一时联想到自己在宫外的弟弟。
乌憬像是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能作弊似的,小声问,“姐姐,乌乌是不是不能在这里玩了?”
燕荷看着这个小傻子,一时头疼,最后把乌憬重新带到了御花园的另一处角落,嘱咐道,“这里挨着后宫,不远就是太后太妃住的地方。”话说到一半,她又嫌烦,“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你在这里玩,切勿乱跑。”
乌憬眼眶还是红的,点了点头,抱着自己的花圈,重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维持人设,看上去是在发呆,实际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又想起来刚刚路过了他抓鱼的那个浅水池,那里的确如燕荷所说,已经被连夜填平了。
一眼望去,全是尘土。
乌憬恨得牙痒痒,琢磨着跟那个残暴精神病见面的事,反正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对方发现他现在不是个傻子。
他正出神,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细弱的猫叫声。
乌憬侧目看去,是一只狸猫。
似乎刚出生不久,小小一只,还没有成年男性的巴掌大,腹部瘪瘪的,看起来饿了很久,叫声虚弱,正在探头探脑地张望着,不停地“喵喵”叫。
乌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他今日还未进食,胃里头空落落的,拿不出任何吃的来喂这只小狸猫。
索性又缩回角落去,当做没听见。
“什么声音?”
耳边响起一道温和清贵的男声,带着磁性,不疾不徐。
乌憬忍不住向远处看去,一时怔住。
对方身着一袭鹤补朝服,正红宽袖垂落在地,侧对着他站着,墨发垂落,露出的侧颜令这气势凌人的红衣都柔和了下来。
这人身后还跟着个卑躬屈膝的拂尘太监,掐着嗓回,“爷,宫里只有一位主子养了猫,怕是从太妃殿里跑出来的。”太监笑道,“看上去刚出生不久,许是自个跑了出来,在这御花园里迷了路。”
乌憬就看着那人拂袖半蹲下来,动作小心地抱起那只小奶猫,语气低柔,“饿了这许多时日,倒是可怜。”
拂尘太监弯身,“爷,您稍等。”
在那太监走后,乌憬就看着对方将那只小狸猫抱进怀里撸着猫。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
一下又一下地滑过猫毛,把那只小狸猫撸得“咕噜咕噜”的叫,怕是舒服极了。
只不过一盏茶,拂尘太监就端着盘糕点回来了,跪下呈给那半蹲着的青年。
对方用指尖粘起一角糕点碎,似是觉得有趣极了,去喂手上的那只小狸猫吃。
在奶猫快舔上他的指尖前,又兴致索然地将狸猫递给了一旁的太监,边用帕子擦着手,边慢条斯理道,“待会儿吩咐人送回给太妃。”
拂尘应“是”。
没过多时,这两人就都离去了,那盘做工精致的糕点被人遗落在地上,光滑的瓷盘静静地搁在泥土上。
乌憬吞了吞口水,看了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才小心地走到刚刚那两人站着的位置,蹲在那盘糕点面前。
少年很小心很小心地捡起地上的一块糕点,格外珍惜地咬了一口。
他就偷吃一块,
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吧?

这些糕点做得格外精致。
上面洒了点点的金色碎花,揉在入口即化的糕点里,甫一进口,甜丝丝的桂花蜜就包裹住了舌尖,在唇齿间都泛起了甜。
好好吃。
乌憬很久很久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便是这捡来的糕点,他也抱膝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吃得格外认真。
很是珍惜。
说好只吃一口,没忍住就吃了一整个,吃完第一个,就想着第二个……而后贪心地想昧下整盘。
虽然不知道刚刚那个身着官袍的人是谁,但能在宫中自如行走,想必职位也不低,也舍得拿这么好吃的一盘糕点喂一只小猫。
那肯定也不会为了这落下的一盘糕点再回来。
既然都变成没人要的垃圾了,
他捡走也没什么关系吧。
乌憬端起整盘糕点,准备把它悄悄拿走,他干坏事前,也知晓要观察一下周围。
他独自待着的时候,那些宫人一向不会守在她的身边,方才那两人又走了。
按理说应该没人会看见——
他刚仰脸抬起眸,却一时怔住,嘴角还残留着一些糕点碎屑,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走回来的那位鹤补红袍的青年。
对方长身玉立,眉眼温润,
一眼望去,光风霁月。
宁轻鸿眉眼低垂,静静地瞧着蹲在地上,仰脸看他的乌憬。
抱着狸猫的太监眼观鼻鼻观心,方才走到一半,主子又一言未发地莫名其妙调头回来,拂尘心中纳闷,看到此时蹲在地上的陛下时,才后知后觉,主子应该早就发现有人在一旁偷看了。
得幸的是,
主子现在心情尚佳。
拂尘便深深垂首,未多发一言。
乌憬有些心虚地擦了擦嘴,把那盘糕点推了回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拿的。”
宁轻鸿看了他半响,才侧脸问,“拂尘,此人是?”
拂尘矮身,“爷,是陛下。”
宁轻鸿这才动了动眉眼,似乎是笑了一下,“陛下?”
乌憬没出声,呆呆地看着人。
时刻谨记自己是个傻子。
宁轻鸿又温声细语地问了句,“好吃吗?”
乌憬点点头,“好吃!”
宁轻鸿,“那便赏你了。”他似乎心情很好,似笑非笑地道,“拿去罢。”
拂尘低声提醒,“爷,内阁学士都在金銮殿候着了。”
宁轻鸿,“是吗?”他又像想起了这回事,道,“走罢。”
拂尘,“这只猫?”
宁轻鸿抬起指尖随手抚了抚猫身,“稍后再送回去。”
说罢,不疾不徐地转身离去。
从头至尾,除了一开始询问的那两句话,都没再看乌憬一眼,等他们走后,少年还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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