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说不过他,将额头抵在沈怀玉的肩上,带着点耍赖的意味,“......哥哥分明知道的,知道还问,就是在玩我。”
沈怀玉被他这“道理”气笑,没忍住揪了下他的马尾,“你胡说,我才不知道。”
萧厉抬头,头发扫过沈怀玉的指尖,他蹲在沈怀玉坐着的石前,仰头看着他,“在梦里,哥哥最喜欢用这只手,抚摸我的脸颊。”
萧厉执起沈怀玉的左手,抚在自己的脸旁,他喃喃道,“哥哥还喜欢用指尖挑起我的下巴。”
“还有呢?”沈怀玉的左手被他牵制着,空闲的右手闻言勾了勾他的下巴。
还有......萧厉突然倾身靠近,沈怀玉瞳孔紧缩。
在距离对方的唇只有一线距离时,他终究是克制地向后退去。
萧厉用指尖挑起沈怀玉肩头上的一缕发,低头在青丝上落下一个隐忍的吻。
他们一前一后的回来时,皇帝和其余几位皇子早已又入了深林。
经由昨日一事,沈怀玉勒令萧厉不准单独行动,最好便是老老实实地呆在房中。
萧厉这边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但最要命的地方却出了差错。皇帝遇刺了。
原本这次狩猎,战果颇丰,皇帝龙心大悦,下令让群臣来分食。
就在众人齐聚之时,人群中忽然有人起了异变,刀尖指向了人群中的帝王。
有眼尖的大臣注意到刀尖脱鞘时折射到骄阳的那一抹刺眼的光,慌乱喊道,“有刺客!”
这一声惊得众人脚步杂乱起来,人挤着人,萧厉早在异变发生就反应极快地来到沈怀玉身边。
左右的护卫上前,那人如同游鱼一般,躲闪之后直直地刺向皇帝。
沈怀玉推了萧厉一把,使了个眼色,萧厉意会,飞快上前,凌空一跃,一脚将直刺的刀尖踢偏。
那人见势不对要跑,被沈怀玉一箭射在腿上,跌坐在地。
皇帝阴沉着脸,看着这刺客被护卫压下。
彼时的萧厉还挡在皇帝面前,皇帝拍了拍他的肩,眼神极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移开,“将这人押下,朕亲自来审。”
闹剧般的荒唐结束,听闻有刺客时,其余皇子都是下意识后退,深怕殃及自己。
萧仲伯倒是想去护驾,可人太多,他被四散的大臣给挤在了一边,等他扒拉开人群后,事情已然结束。
明眼人都看出,那刺客分明身手拙劣,但凡有个人早点将人制住,皇帝也不会受惊。
但只有这不受宠的六殿下,危急关头挡在陛下面前,倒是当得起一个至孝。
至于这刺客是谁家派来的,无人敢说,无人敢问。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天气也快变凉了。
三皇子萧彻恨恨地踢了一脚身旁的太监,“该死!你们护着我干嘛!又让那萧厉抢了风头!”
太监跪在地上,低着头,“娘娘吩咐了,务必让我们保护殿下的安危......”话还未说完,萧彻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
“我是你的主子,我骂你什么,你都得受着,不要多话。”萧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太监嗫嚅道,“是,殿下。”
遇刺一事,使得秋游围猎提前结束。
皇帝匆匆返回宫中,谁也不知道他是否查出了什么,朝堂上暂且相安无事。
但边塞之地却传来消息,匈奴一族最近在边缘地带蠢蠢欲动,疑似想要攻打边境。
这匈奴一族贪婪得要命,像匹永远喂不饱喂不熟的野马,稍有松懈就会反咬你一口,以此来提出更多过分的要求。
“容忍”了多年的皇帝不知为何,听到上报的消息时,破天荒的在早朝上询问诸位大臣可有应对之策。
武官们第一次在早朝上抖擞起精神,出言自己可以带兵将匈奴踏平。
户部的大臣委婉道,国库尚且不足,打仗这种事劳民伤财的,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有些性子烈的大臣看不惯户部这四两拨千斤的虚伪样儿,手持玉板出列道,“陛下,边境的百姓苦于匈奴的暴虐行径已久,此乃一大患,若是处处忍让,国将不国!”
这话说的太重,群臣皆不再出声,只等着皇帝决定采纳谁的意见。
皇帝端坐在上,等他们争论完才道,“匈奴次次进犯,我们次次退让,是否给对方留了个软弱可欺的印象?但户部也言之有理,攻打一事还得从长计议,愿意带兵者,可先去兵部记个名。”
说完这番废话后,皇帝宣布下朝。
沈怀玉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皇帝分明是既不想花自己的钱,又不想再次求和。
可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沈怀玉才转转悠悠地来到冷宫,萧厉没有实职,不得上朝。
沈怀玉到的时候,萧厉正赤着上身半蹲在院中扎着马步。
见沈怀玉推门起身,萧厉收了动作,随意在院落角落的水缸中用手捧了把水洗掉脸上的汗,“哥哥,你怎么来了?”
因为萧厉身边盯着的人变多了的原因,沈怀玉也减少了来冷宫的次数。
萧厉的目光近乎贪婪地落在沈怀玉的身上,自从桃林之后,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对方了。
就连在梦里,哥哥也不愿意每夜都入他的梦。
沈怀玉这次来是有要紧的事,事关萧厉日后性命的事。
“萧厉,”沈怀玉连名带姓地唤他,语气严肃,“你想为日后搏出一条生路吗?不会再任人欺辱、自主命运的路。”
萧厉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还是用力一点头。
沈怀玉走近道,“匈奴来犯,我希望你可以去兵部自荐...倘若有了军功,旁人再不得轻易耐你何,但这条路九死一生。你愿意吗?”
“这是最适合我的路对吗?”萧厉方才洗了脸,现下脸颊旁的发丝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一滴水顺着萧厉的喉结流下,顺着下巴砸在地上。
沈怀玉冷静后又犹豫了,“是,不过......”
“如果我挣得了军功,可以保护哥哥对吗?”萧厉笑了笑,也不等沈怀玉再言,干脆道,“我去。”
前途未知,生死不明。但若是能护心上人无忧,那又有何惧呢?
更何况,萧厉的命本就是沈怀玉的。
只是……“我不知何时会走,临行前,哥哥能答应我一个心愿吗?”
“好。”沈怀玉点头道。
萧厉无奈又羞赧地摸摸鼻尖,“我都还没有说是什么,如果是想哥哥应了我的心思呢……”
沈怀玉用指腹接住萧厉下巴上的那滴水,轻声道,“我说,好。”
沈怀玉倒在萧厉的怀中,唇上沾染的鲜血艳丽的如同罂粟。
他毫无生气地闭着眼,萧厉抱着他,暗处的影卫迅速找来一辆马车,顾枝节赶过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萧厉偏头看了顾云昭一眼。
“你最好祈祷他无事。”
马车飞快地使入皇宫,沈怀玉安静地躺在床上,太医们急匆匆地赶来。
萧厉坐在床边,攥紧了拳头,竭力控制自己暴戾的情绪,“他怎么样了?”一开口,嗓子却沙哑的厉害,细听似乎还有颤音。
老太医神情凝重的为沈怀玉把脉,忽地松了口气,“陛下,公子他是心神震荡下的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萧厉松开拳头,“......那他为何会吐血。”
“郁气常积,并无大碍。”太医斟酌着开口道。
郁气常积。萧厉看着沈怀玉,牵住他方才把完脉的那双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沈怀玉醒来的时候,萧厉正在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他将书案搬来沈怀玉的床榻旁,就这么守着他。
沈怀玉没有出声,他的眼神落在萧厉的背影上。
他想起来了萧厉离开的那三年,也想起来萧厉回来后,他们剑拔弩张的那几年。
这么看来,还是萧厉赢了。
“哥哥,醒了就快些把床头的药喝了吧。”萧厉手上朱红的批注落在一本本折子上,头也不回道。
“......萧仲伯呢?”沈怀玉看着萧厉的背影问道。
萧厉手中的笔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那是谁?”
沈怀玉方才一直是躺着的姿势,正要坐起身,突然感到到一股拉拽的力量,他掀开被子,脚踝上被套上了脚镣,许是怕他受伤,还用棉花围了一圈。
沈怀玉的脸色变了几变,“萧厉!”
“哥哥叫我做什么?”萧厉回身,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脚上的镣铐,“哥哥是在生气这个?”
“给我解开。”沈怀玉皱着眉。
萧厉摇摇头,“我不,解开哥哥就跑了。”就连说出拒绝的话语时,萧厉的脸上也带着笑。
他们沉默地对视着,是无声的对峙。
沈怀玉率先垂下眼,很疲惫地捏了下眉心,“别闹。”
“萧仲伯的部下众多,其中关系错杂,你究竟把他......”
萧厉一把将笔摔在地上,笔端的朱红落了几滴在他的衣袖上,像是落雪的梅。
“沈怀玉,在你的心里,果然只有他才是名正言顺的上位者。”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古怪,有些哑,像是含着血与泪,又像是失望到极致的控诉。
萧厉起身,像是想走,沈怀玉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袖,“你......”
但他没走,萧厉俯身看着沈怀玉,“你告诉我,你究竟和萧仲伯做了什么交易?你为何帮他?我走的那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怀玉缓缓松开被他抓出褶子的衣袖,那面料是上好的云锦,以光滑不易留痕而闻名,就像此刻,明明攥的那么用力,松开不过片刻,那处痕迹便无影无踪了。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萧厉低笑起来,“你明明早就记起来了,又在这与我做什么戏呢?”
身影近在咫尺,彼心不可捉摸。
“难为哥哥这些日子费心与我周旋,哥哥就这么想知道那人的去处吗?我若是说他已死,你又当如何?”
萧厉嘴角的笑容放大,墨绿的眼睛像狼一般锁定住沈怀玉。
沈怀玉表情不变,只随意弹了弹衣袖,“还能如何,自然是每逢佳节拎着酒壶前去祭拜。不过陛下可否告知臣,萧仲伯的墓埋在何处,以免臣哭错了坟。”
“你果真对谁都没有心,”萧厉自言自语般点点头,“让我猜猜,你是何时想起来的?是记起春红的那天?”
沈怀玉淡笑不语,“陛下,这很重要吗?”
萧厉伸手钳制住沈怀玉的下巴,“怎么不重要?孤也想知道,孤的怀玉有多能演。”
“那又如何呢?我依旧没有找到他。陛下,臣甘拜下风。”沈怀玉幽幽地叹口气。
他的记忆在这段日子确实时断时续,不过他发现,每个记忆段的自己都会他留下一点线索。
不论是折页的书还是刻字的墨块,甚至是春红递给自己曾经写给她的字条。
这些无一不在提醒他,你身处的地方不对劲,你的记忆在欺骗你。
为了找到关于记忆的规律,沈怀玉开始不停的尝试,他提议出门、狩猎、甚至是刻意勾引的床事。
但不是这些。最终,沈怀玉将目光放在了萧厉身上,会不会和他有关?
不过没想到会遇到顾枝节,更没想到他收养了顾云昭。
被顾云昭点破了尘封的记忆,头脑一时承受不住地晕了过去,再醒来,沈怀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为什么没有找到规律?不过是因为,每当自己想起来,萧厉便会重置自己的记忆,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关于这段,自己依旧是不记得的。
如果让一个人只拥有轻松快乐的记忆,那他自然而然就是另一种模样,是萧厉喜欢的沈怀玉的模样。
不过,沈怀玉恶劣地想,他沈怀玉早就不是当年的光风霁月的沈公子了,他就是条一心报仇的疯狗,只要阻了他的路,不论是谁,都会被他撕咬下血肉来。
这样的他,连自己都是不喜的,也难怪萧厉不愿自己记起。
如今大仇得报,他也懒得再和萧厉演什么过家家的游戏。至于为什么拖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想好罢了。
至于为什么没想好,沈怀玉不愿再想。
“别这么叫我!”萧厉钳制着沈怀玉的下巴用力,随后一把将他按回榻上,脚踝处的铁链哗哗作响。
萧厉单膝跪在榻上,轻抚对方的脸颊,“哥哥,如今天下都是我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一点,待在我的身边?”
萧厉的神情若痴若狂,沈怀玉闭着眼,不愿看他。
“我曾经同你说过什么?王座下尽是白骨,我说我不稀罕让你也别要,你听我的了吗?”
他终究是维持不住无动于衷的面具,沈怀玉睁开眼,眼里有血丝,“我同你说过什么!你为什么不能乖一点!”
这句话在那些年沈怀玉问过他很多次,“萧厉,你究竟为什么要做皇帝?”
就像他也不解,沈怀玉为何要做萧仲伯的谋士。
“那你呢?你当年假死,就是为了做萧仲伯的幕僚是吗?!你知道我......”萧厉止住了话语,但泛红的眼眶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阖上眼,过了一瞬,睁开时,眼里又恢复了清明。
帝王低下他高傲的头颅,俯身注视他的爱人。
“哥哥,我们和好吧,就像从前一样。”
沈怀玉蹙眉,眼神闪躲,“我们都变了。你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跟在我后面撒娇卖乖的少年,你早就已经不是他了。”正如我,也早就不是你喜欢的沈怀玉了。
萧厉执拗地看着他,“只要哥哥想,我可以一直是。”
“陛下说笑了。”沈怀玉疲惫地扭过头。
敏感的后颈被一只大手扣住,沈怀玉再也不能装作无动于衷,他清冷的眼神维持不住,眼角染上一抹红。
萧厉最喜欢沈怀玉情动的模样,他心情愉悦地轻捏着沈怀玉的脖颈,在对方忍无可忍想要出声训斥时屈指抵住他的唇舌,向里挤去。
“哥哥别说些我不爱听的。”萧厉感觉自己的手指被对方一口咬住,也不抽回,像是感觉不到痛感一般。
最终还是沈怀玉松了口,手指从他的口出退出,牵起了银丝。
萧厉的手指被咬出了血印,他却在笑。
“果然,哥哥还是心疼我的。”
沈怀玉下口的时候是想让萧厉快些松手,因此也没有留情面。
他看着对方伤口处渗出的血迹,睫毛轻轻颤了颤。
似是感觉到他在想什么一般,萧厉随意地将血蹭在衣袖上,“没事,哥哥下口还是轻了些。”
沈怀玉移开视线,踢了踢脚上的镣铐,面容冷肃,“解开。”
萧厉拾起铁链,不怎么满意地端详片刻,“这东西的做工实在粗糙了些,配不上我的怀玉。明日我让工匠重新做一副精巧的送来。”
沈怀玉扶住额角,忍无可忍,“萧厉,你锁着我做什么?”
不知这话又怎么惹怒了对方,萧厉面无表情地扔下铁链。
“哥哥是当我傻吗?你私下联系上苏家,不就是打算逃离我的身边。”
沈怀玉觉得萧厉十分不可理喻,他将自己的记忆的抹杀,难道还不允许他怀疑吗?更何况,他给苏家传达的消息是稍安勿躁,谁知他们自作主张地来寻自己。
想到如今已经将他们之前的住宅围住的苏家,萧厉按耐住阴沉的脸色甩袖离去,“哥哥还是安心呆在这里为好,我去处理几个蛀虫。”
沈怀玉想要起身,但床上的脚镣限制了他的动作,“萧厉!你想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萧厉摔门而去的声音。
沈怀玉头疼地看着脚踝处,泄气地躺回榻上,总之......也不是没被他锁过,等他消气了就好了。
只是沈怀玉没想到,这次萧厉的气性这么大,除了侍从进来了几次,萧厉走了之后就没有回来。
到了傍晚,沈怀玉原以为今天已经见不到萧厉,没想到在他快要睡下时,大殿的门被推开。
萧厉拎着酒坛子脚步摇晃地走来,还未走近,沈怀玉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他脸色一变,“你喝酒了?”
没人比他知道萧厉有多么讨厌酒,萧厉的母亲当年就是被喝醉的皇帝带走后生下的他。
但现在......萧厉眼神迷离,脸颊泛红,分明就是已经喝醉了。
萧厉凭着记忆跌坐在沈怀玉的榻旁,坛子里的酒也因为他的动作洒了一地。
他看着沈怀玉皱起的眉,心想哥哥怎么总是在生气,分明以前是最爱对他笑的。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抚平沈怀玉的眉心,但总是差了点距离,墨绿的眼睛里浮起一片薄雾,“......连碰一下都不行了吗?”
大殿里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沈怀玉握住他的指尖,低下头,引着他抚上自己的眉头。
下一瞬便被醉酒后得寸进尺的狼崽扑倒,萧厉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用着想要将他揉进血肉里的力道,把沈怀玉勒地倒吸一口冷气。
他推了萧厉一把,禁锢着自己腰身的手臂纹丝不动,沈怀玉察觉到身上人的抗拒与敌意,他用手一下一下地梳理萧厉的头发,感觉到对方慢慢放松下来后。
沈怀玉亲了亲萧厉的耳尖,“你抱得我好疼。”
萧厉迷离着眼抬起头,似乎在确认他是谁,半响,他的鼻尖划过沈怀玉的脖颈,嗅闻他的味道。
手臂也慢慢松开,沈怀玉支起胳膊正要起身,脆弱的咽喉被人一口咬住。
“唔!”痛意刺激地沈怀玉仰起脖颈,就像是献祭般送入对方口中。
萧厉很快松口,满意地舔了舔那枚牙印。
脑后的头发被人揪住,耳边传来熟悉的训斥声,“萧厉!你以为你是狗吗!”痛死了!
醉酒的人被抓着头发也不生气,讨好地亲亲沈怀玉的鼻尖,似乎是在安慰他。
“可是哥哥说,我就是哥哥的小狗。”萧厉委委屈屈地看着那枚牙印,“......沈怀玉说话不算话。”
沈怀玉简直要被气笑,他还真没见过上赶着想给人当狗的。
沈怀玉冷酷地一把将他推开,翻身骑在萧厉的腰上,“说,钥匙在哪?”
事实证明,萧厉只是喝醉了,不是傻了。
醉鬼闭着眼,装作一副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
但沈怀玉与萧厉纠缠多年,还能治不了他?沈怀玉俯身靠近,指尖细细地摩挲着萧厉的唇,轻声道,“萧郎,我的脚好疼啊。”
吐息欲落不落地悬在唇上,勾的萧厉忍不住睁开眼。
残存的理智让萧厉知道脚镣里的棉花不可能会让沈怀玉疼,虽这么想着,萧厉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脚踝。
不过即使不疼,长久的磨蹭也让那处泛起了红。
萧厉一时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怀玉本以为他会将脚镣解开时,萧厉的大掌却骤然缩紧,“学不乖,必须锁着。”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会儿,一双狼眼又盯住沈怀玉,沈怀玉被盯得忍不住向后退了退,这细微的动作激怒了萧厉。
他掐住沈怀玉的腰,拉住铁链,将人拖到自己面前,萧厉红着眼,神情可怖,沈怀玉毫不怀疑如果他手中有剑,一定会刺向自己。
“沈怀玉,你怎么敢娶别人!”
沈怀玉一愣,却见萧厉眼中的水雾凝结成水珠,大滴大滴地掉落,声音哽咽,“哥哥,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萧厉这模样像极了他当初假死后被萧厉发现的样子,沈怀玉正想解释,萧厉却只是站在原地,在沈怀玉面前将腰间的佩剑拔出,刺向自己的胳膊。
看到流出的血迹,萧厉笑容恍惚,“看来这次不是梦,你真的还活着......”
笑着笑着,便泪如雨下。
现下萧厉面无表情地流着眼泪,沈怀玉酸楚地为他擦掉眼泪,“对不起。”
萧厉抓住沈怀玉为他擦拭眼泪的手,“哥哥,你是不是恨我?”
沈怀玉不知道萧厉心里竟是这样想的,他鼻尖一酸,“不恨的。”
萧厉摇头,松开他的手,“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如果不恨,为何哥哥会不要我了,一定是在怪我……”
眼前人的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怎么也落不尽,沈怀玉被他眼中沉默的哀恸刺痛,自己也红了眼眶。
“沈怀玉不要我了……”萧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攥紧的拳头忽然砸向床榻,一下又一下。
眼见萧厉赤红着双眼又要发疯,沈怀玉定下心神,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啪!”
这声重的估摸着萧厉的酒都醒了一半。
“萧厉,我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的醉了,你都给我听好了,”沈怀玉揪住萧厉的衣领,“我是怪过你,但我没有恨过你。”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假死吗?我现在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沈怀玉松开手,眼里的痛楚闪过。萧厉所不知道的,那些不堪的过往。
沈怀玉阖上眼,他本想让萧厉永远都不知道的,只当他已经死了,但他低估了萧厉,也高估了自己。
但在最糟糕的时候,他被萧厉发现了。
在沈怀玉答应了萧厉的要求后,萧厉反而支支吾吾的不肯出声了,问就只说是还没想好。
萧厉如约前往兵部登记,皇帝知道了此事,在早朝上大肆表扬了萧厉。
在群臣的建议下,皇帝决定采用捐款的方式筹集打仗的费用。
沈家带头捐出一半的家产,有了沈家的带头,其余几大世家也不甘其后,尤其是本就是商业大亨的任家更是为了支持这场战事,捐出黄金几十万两。
任贵妃劝着自己的儿子也去兵部登记报名,只捐款肯定是不够的,要想得到皇帝的表扬,还得将面子功夫做到位。
萧彻在任贵妃的软磨硬施下,不情不愿地登了记。
沈怀玉赤着脚坐在床榻边,看着红着耳朵不敢看他,站在一旁给他扇风的萧厉。
心想自己之前真是被他糊弄过去了,原来这小子这么容易害羞,真好玩。
沈怀玉假模假样地轻咳一声,“我渴了。”萧厉连忙放下扇子给他端来茶水。
“我胳膊没有力气,要你喂我。”萧厉闻言便弯腰喂他喝水。
冷不丁又听到沈怀玉问他,“萧厉,你的心愿想好了吗?”
这样就很好了,萧厉从不贪心。于是他摇摇头,“还没有。”
“那你可以满足我一个心愿吗?帮我寻一个人。”沈怀玉眉眼带笑,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之前在桃林被人偷亲了,滋味似乎还不错。也不知道是谁家爱慕我的姑娘,你说,我娶了他可好?”
萧厉手上一个用力,差点将茶杯捏碎,他沉声道,“不好。”
“嗯?”沈怀玉抬眼看来,竭力控制嘴角的笑意,“为何不好?”
“......那种行迹孟浪的登徒子,不适合哥哥。”萧厉放下易碎的茶杯,缓声道。
沈怀玉在心里捧腹,“这么说来也对,可是我还是想找到他,他占了我的便宜,我得出出气才行。”
萧厉慌乱下完全没主意沈怀玉的口吻压根不像是在说素不相识的姑娘,只胡乱回答道,“灶上的银耳快好了,我去给哥哥端来。”
沈怀玉看着他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摩挲着下巴,胆子这么小,这可不行,容易被他欺负。
不过欺负萧厉,还挺好玩的。
沈怀玉很少会觉得什么好玩,不过那些好玩里,萧厉肯定占头个。
夏日炎热,沈怀玉在夏季的时候不喜穿鞋,萧厉怕他赤着脚着凉,总会哄他穿上袜子。
不过现下萧厉不在,沈怀玉赤脚踩在地上,屋子被萧厉打扫的很干净,地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地面很凉,沈怀玉走到窗前,碧玉花瓶里插着一束花,应该是早晨新摘的。
沈怀玉用指尖拨弄了几下花瓣,萧厉端着银耳进屋,看着他赤着的脚,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哥哥,你又不穿鞋袜。”
沈怀玉讪讪一笑,“唔,好热,等会儿就穿。”
在萧厉心里,沈怀玉就是一朵分外难养的昙花,需要随时留神注意着。
他将碗放在桌上,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白袜蹲在沈怀玉脚下。
“哥哥坐好。”沈怀玉拗不过他,坐在木凳上。
萧厉展开长袜细细地替他穿上,他的手扶着沈怀玉的脚心,沈怀玉瑟缩了一下,“脏。”
“不脏。”萧厉半跪着为他穿上。
这袜子对沈怀玉而言大了些,不过现下也不穿鞋,倒是无所谓。
穿好袜子的沈怀玉脚踩在地面上,手里捧着碗银耳羹,舀着汤勺小口地喝着。
萧厉特意多放了点白糖,很甜。
“哥哥几时回去?”
“怎么?我才刚来,你就要赶我走了?”沈怀玉放下碗勺,碗底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萧厉自然是不想沈怀玉走的,但是他想或不想又有什么用呢?
“哥哥误会我了,”萧厉声音放轻,“我才不想哥哥走。”
这会儿窗户敞开着,晨曦的微光洒落进屋子,落下一道轻纱似的光雾。
萧厉的身影隐在这光雾中,衬得平日里冷肃的眉间都温柔了几分。
沈怀玉伸出手,去勾这光雾,萧厉鬼使神差地握住那只手。
似乎是早就猜到他会牵上来,沈怀玉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那分明是很轻的、若有若无的力道,却像是勾住了萧厉的魂。
使他神思不属,魂魄轻飘飘地,烙上了名为“怀玉”的印。
他情不自禁地走近了几步。
沈怀玉笑睨了眼萧厉直愣愣的眼睛,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腰带。
“萧郎,”朱唇轻启,萧厉的眼睛盯着那一开一合的唇,至于沈怀玉说了什么,他已经有些听不轻了。
“青天白日的,我可受不住你这眼神。”
说完了也没见眼前这人有什么反应,沈怀玉无趣地松开勾住腰带的手,“不理我我可走了。”
这下子僵成木头的人总算有了反应,在离开腰带的瞬间,萧厉捉住了那只手,他的力气可比方才沈怀玉拽他时的力气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