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你越发上头了,”一个穿着低调的嬷嬷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竹筐新鲜的甜瓜,“下去,以后这些调拨人心性的话再跟娘娘说,等我着揭了你的皮。”
青薇瞬间如鹌鹑一般,呲溜一下子窜了出去。
钮钴禄贵妃笑道:“嬷嬷,青薇没什么坏心,你这不是要吓到她了。”
一个屋子里,总要有几个嘴皮子利索的人在,否则都跟她似的,等她熬成皇贵妃也会有人爬脑袋上欺负。
会不会被周边人欺负,并不只看这个人的身份。
你是好身份,周围的人都是好身份。
人啊,还是要性子强才能不被人低看的。
陈嬷嬷把甜瓜切成小巧的月牙块儿,捧着送到钮钴禄贵妃手边:“翊坤宫历来不过是皇帝宠妃居住的地方,名字取得倒好,翊坤,其实也不显得贵重。”
钮钴禄贵妃笑道:“嬷嬷,本宫不看重这些。”
姐姐当年进宫,风光吧。
可到最后呢,皇后做成了那般模样,皇帝不在意两位太后不关心,死后连个记着她的人都没有。
就算她是整个皇宫第一等尊贵的女人,实际上又得了什么好?
更别说,翊坤宫的前任主人---佟佳皇贵妃,宠有尊贵也有,可是让她和德妃比比,看看她愿意选择哪个处境?
这个皇宫里,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儿子才是真的。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其余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钮钴禄贵妃看着小木摇床里睡得香甜的儿子,面上的笑容满足又平和。
顶头上的几个妃子没有在意宜妃的风头无两,反倒是底下的几个小答应小常在窜了些风头。
一天有人截了銮驾,是正准备去翊坤宫的銮驾。
关键是还被截成功了。
于是后宫很是热闹了两天,苏辰这个除了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就不去后宫的,都听说了一些。
但可惜不能去围观宫斗。
康熙偶尔得知了自家儿子的想法,就是都不知道该怎么摆表情的那种表情。
辰儿的关注点总有些和妇人相似的,他现在好像是给儿子做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榜样。
算算自己的年纪,三十二了,以后真的还是少抬举些女人吧。
苏辰不知道他爹的决定,马桶做好,带着送到畅春园几个,跟总工程师叶陶商量着安装好一个他便回宫装马桶。
宫里装马桶的地方,只有乾清宫、慈宁宫、慈仁宫三处,管子紧张,先给长辈们用上。
一转眼,就是中秋节。
今年的中秋节没有大办,不邀请臣子们一起赏月,这天直接是放假的,谁也不用进宫来请安。
宫宴变成了家宴,一圈子都是本家的人,不过也没有家庭聚会的温馨,热闹起来之后很有点公司团建的味道。
苏辰正举着一个鸭头在啃的时候,一封来自雅克萨的捷报终于抵达御案,托尔布津中弹身亡,此时俄罗斯的实际统治者,摄政王索菲娅向清朝递了亲笔降书。
俄罗斯又又要投降了。
鉴于头一次辰儿说的那些话,康熙看到这封乞降书的第一个反应是皱眉。
“保成,这么的吃,”苏辰给自家这个不会吃鸭头的弟弟做示范,“先掰开,吃鸭脑儿,头上肉多,鸭舌头最劲道,好吃呢。”
鸭头也是苏辰请求郑春喜做的,被央着做得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郑春喜现在对辰亲王的这些要求都能很平常的对待了。
而且,他现在做着一本膳谱,名字就叫辰亲王膳食录,所记所录都是辰亲王叫做的小吃。
郑春喜还想着,等他老了做不动了,把这本膳食录交给辰亲王出版一下呢。
眼下,过来喊王爷和太子的梁九功就那么站着,等辰亲王把这鸭头具体要怎么吃怎么吃才能吃得干净跟太子爷说完,他才矮身道:“太子爷,王爷,皇上有请。”
“阿玛,您找我们有什么事?”
康熙坐在首位,两边都是皇室宗亲,论身份苏辰他们都要叫太爷爷的那种。
说着,苏辰在保成的提醒下向两边打躬见礼。
康熙就把来自俄罗斯的降书隔着桌子递给自家儿子。
“见天儿问,看看吧。”
苏辰一看了就笑:“这个结果早在我意料之中的,保成,你看看。”
胤礽:“这次,还要再退吗?”
八月十六的早朝,议政时很多大臣就吵吵起来,虽然前车之鉴不远,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都觉得继续跟俄罗斯争打边界问题是浪费朝廷财力。
总归是上次叫苏辰说准了,这一次也是有些人站在了鉴定不退的立场上的。
听大家吵得告一段落时,今天特地跑来上早朝的苏辰站出来道:“你,你们,为什么主动挑衅我国的人上了降书,你们就这么坚持退兵?”
被指着的有兵部尚书、大学士等,而这些人也是支持退兵最用力的。
“你们是不是收了他们的好处?”
苏辰随口的一句话搞跪了半拉子队伍,自觉一颗忠心向朝廷的老臣都有激动地眼中含泪的。
“皇上,奴才若是有此等贼胆贼行,叫奴才死后无人殓尸。”
“皇上,微臣冤枉。”
“辰亲王,我们正是了为了朝廷,朝廷经不起战争了啊。”
高士奇:每次辰亲王上朝,都是奔着吓死人去的。
康熙抬了抬手,身后的太监高喊肃静。
苏辰等着没人嗷嗷了,才继续道:“你们也不等我把话说完我就是好奇。从明朝开始,俄罗斯就今天挠一下一明天戳一下的,你们怎么不长记性呢?总是他们越界了我们打他们投降我们就退,这可不是处理严肃的国土问题的办法。”
“那依辰亲王的意见呢?”对面,一个满面威严的大臣问道。
追杀弱小,可也不是咱们的原则。
苏辰道:“我的意见,就是不退兵。他们不是要投降吗?拿出点诚意来,剩下的残兵全部缴械,由我方军队看押,双方有争端的城池,在正式和谈确定下来双方疆界之前都由我方接管。”
立刻有人跳出来反驳:“王爷此言简单,却也要为户部考虑考。”
这是要拉长拉大战线的。
胤礽看向此人,笑道:“穆和伦穆大人?有空了你可以去跟户部的同僚请教一下,去年盛京的秋收怎么样。”
陈挺奉命从盛京往北推进玉米的种植,去年,只盛京一地玉米的收成,比江浙三省的稻米总产量还多。
再加上蒙古的进贡,这几年都让直接送到东北的,黑龙江前线真的不缺物资。
想到这些,一下子沉默了很多官员。
胤礽才示意他哥继续说。
站回朝班,深藏功与名。
苏辰:我真不喜欢跟人在朝上争辩的。
但他开口却没怎么客气,“你们口口声声都说罗刹没有威胁,可别忘了还有个噶尔丹呢。我不怎么上朝,但是也听说噶尔丹这两年到处找事儿,看他的志向不像很小的样子。”
王爷这是多虑了吧。
苏辰:多虑,你们才是过得安逸了觉得什么都好说。
“皇阿玛,此时退兵,俄罗斯方必定拖延和谈进程,到时我们再兴兵吗?不合适不说,也从有理变成了理亏。儿臣觉得,我们最好乘胜出击,彻底把中俄边界问题定下。”
儿子这么正式的在朝上有什么请求,康熙还有不习惯,笑了笑,道:“朕觉得辰亲王所言最是合适的,众爱卿怎么看?”
皇上都站的态度,也有人反对。
要不然就不会有皇帝也不好做这么一个说法了。
有粮草,还有前一次撤出雅克萨之后俄罗斯的卷土重来,再加上近来颇有统一蒙古之势的噶尔丹。
这三重大条件下,苏辰觉得他的那个解决办法不会有人反驳了,但没想到还是有一群头铁者。
愣生生一早上都在这个退不退兵的问题上争执过去了。
苏辰表示心累,第二天早朝他就不来了,反正阿玛的态度在那儿,这次绝对不会干胜了却变成没胜的事。
历史上,第二次雅克萨之战,清朝胜利之后俄罗斯方请求和谈,康熙很干脆的应允了,军队撤出雅克萨后,俄罗斯的和谈队伍一再的拖延。
一直到二十七年,康熙为了稳定北部边疆对噶尔丹之乱进行平定,不好双线作战的情况下,不得不一再降低和谈条件,中俄和谈才得以达成。
虽然,在这次和谈中,康熙也保持着中方的边界底线,但说到底还是吃了个很大的哑巴亏。
苏辰绝对不吃这个哑巴亏。
朝廷讨论了三天,最后的决策是依照苏辰当日所说定的。
但是在由谁带领谈判团去跟俄罗斯谈判这个问题上,遇到了麻烦。
愿意去的不多,主动请缨的重量型大臣根本就没有。
今天晚上跑到乾清宫来吃饭的胤褆突然说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苏辰匆匆嚼完嘴里的食物,问道:“保清,你想去哪儿?”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保清想去黑龙江进行和谈。
其实和谈并不一定要去黑龙江的,对方是失败方,他们可以把和谈地点定在北京的。
康熙已经决定了,和谈就在北京。
而在达成和谈之前,俄罗斯边界的武装不会解。
“谁都不用去,朕待会儿就传谕旨,令俄国代表团来北京进行和谈。”康熙示意旁边的小太监将那份珍珠排骨放到保清跟前,“不过保清有这份心,殊为难得。”
胤褆看着自己最喜欢吃的这一道御膳,心情有些复杂。
这样的待遇,辰亲王和太子都不会有,那是因为他们每天都在吃御膳,他们根本不需要这点东西当作赏赐。
小时候感觉到阿玛对自己和他们两个不一样了还敢争,现在,胤褆是争都提不起劲,倒有些厌烦自己总忍不住关注在这些小事上。
“儿臣谢皇阿玛夸奖。”
胤褆起身说道。
正专心吃饭的胤禛捧着碗,好奇的目光落在大阿哥身上。
怎么啦?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啦?
苏辰:“保清,你快坐下吧。难道上次阿玛罚你,罚得你在心里跟阿玛生疏了。”
胤褆如果知道绿茶的新颖含义,他大哥给他沏了一杯很浓的茶这句话在此时一定深得他心。
不过胤褆不知道绿茶梗,他只能说道:“大哥,弟弟没有。”
然后还需要向他阿玛解释,道:“儿子只是一段时间不和皇阿玛相处,不大自在。”
苏辰再次:“保清,你怎么一直叫阿玛皇阿玛,咱们私底下一家人,你不觉得这样称呼生疏吗?”
胤褆:---
胤礽低头忍笑。
康熙也觉得不对了,自家辰儿说话怎如此叫人有火儿发不出呢。
一时饭毕,胤褆告辞。
苏辰看出来胤褆不开心了,因为是大孩子更敏感,他决定和这小子一起走,趁机聊会儿天。
胤褆:“大哥,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跟你说的?”苏辰疑问,“哎呦,下雨了。清茗,拿伞来。”
清茗赶紧跑回去拿伞了。
苏辰和胤褆站在廊檐下的潺潺雨幕之后。
胤褆接着刚才的话:“大哥从来也没有送过我,这一看就是有话说的。”
“是啊,的确有些话”苏辰肯定,接了一把雨水,“我看你挺想建功立业,和谈这个事不成,以后肯定还有别的功业等着你去建,现在你好好练武,别的别多想。”
胤褆:我哪里多想了?
“我只是想帮皇,阿玛分忧。”
苏辰笑眯眯看着他说完这句话,点头道:“保清长大了,听说过了秋还要开地理课,到时候看看世界有多大,就知道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不止是一个皇宫一个中华。”
胤褆皱眉,大哥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你小时候跟保成争宠没什么,大了还是不要争了。
否则以后你死我活的,多伤兄弟感情。
清茗拿了两把伞过来,苏辰撑开一把先给保清,自己才撑开另一把,“走吧,在雨幕中走走感觉挺不错的。”
清茗要跟着,苏辰转头:“别跟着了,一会儿跟四阿哥一起回养心殿去。”
雨滴滴答答的落在伞面上,虽然加重了声调,却也显得稀疏缓慢起来,叫人心底不由得安静。
走着走着,一抹夹带着清新雨气的桂花香飘入鼻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文华殿外那株高大的桂树已经开了一树密密的小黄花,雨珠击打之下,香味更加浓郁厚重。
这一会儿,四周没有一个人,恍惚天地间就只剩了两个人似的,胤褆一瞬间想把心底的话都说出来。
“大哥,你为什么对小四那么好?”
苏辰正踩着水,鞋底子很厚,防水程度跟胶鞋差不多,不过现在有橡胶,做胶鞋的条件也不是没有。
听到这话,苏辰笑道:“小四很可爱啊,不过小五小六小七小八,我对他们也都很好。”
胤褆:车轱辘话,没意思。
到了胤褆住的南三所,苏辰看见一个婉约的女子从进门就前后服侍胤褆,等人转到后面去拿衣服的时候,忍不住小声提醒胤褆:“你还没娶媳妇呢,注意着点。”
别又让一个怀孕了,害人害己。
胤褆脸红脖子粗,解释道:“大哥,你想到哪儿去了,她就是一个贴身服侍的宫婢。”
苏辰哦了声,还是想说说他:“咱们都不是小孩子,贴身服侍的程度不要太近了。”
胤褆冷声道:“大哥还不如管管保成去。”
保成肯定管着呢,苏辰不管以往或者惯例都是什么样儿的,有他看着,保成别想在娶媳妇之前弄一堆通房侍妾。
况且毓庆宫他常去,保成身边没有跟保清这儿似的宫女。
不过看他有些恼了,苏辰也不多说,见那宫女抱着干爽的衣服出来,他便起身走了。
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就见保成和胤禛都在,守着桌子上两盏明亮的灯光,正在写写画画。
过去一看,保成是在写文章,可能是阿玛单独给布置的任务,胤禛却是在写佛经。
苏辰坐过去,问道:“怎么在写这个?”
胤禛忙道:“大哥,我的课业写完了。”
“写完了看会儿书,不想看书看会儿话本子去。”
胤禛低头,胖嘟嘟的小脸更凸现出来,苏辰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小家伙抬眼看来,苏辰便还是端正着神色:“佛经这东西,等你长大了再看。”
胤禛说道:“我问了法通师父,金刚经能够给亡者祈福,我便想趁着有空的时候,给皇额娘抄一份供起来。”
“你有这个孝心,皇额娘便能感觉得到。”苏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只是你还小,总看这个是会影响三观树立的。”
“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见两个弟弟都有些好奇,苏辰说道,“佛经讲超脱、讲奉献,这和我们普通人生存所需要的不太一样。等你长大了思想成熟了,看佛经或许能培养心性,现在么,不能看。”
苏辰直接没收了胤禛的佛经,从自己的书堆里找出来两本相对来说适合小孩子看的博物书给他。
现在的儿童启蒙书籍完全没有后世的那么多种多样,明天给李元赫写封信,叫他找几个同好,写一些童话书。
另外整理整理历史典故,再编一些科普儿童书。
九月底,康熙帝的亲笔谕旨终于送达雅克萨城。
一直镇守在这里的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看了谕旨,马上出城去见了前些日子就过来的俄方官员,并让翻译将皇帝的意思完整表达给对方。
那些在中土看来长得像是西游中妖怪的黄头发绿眼睛的俄方官员,听了翻译的话立刻喳喳起来。
萨布素头疼地皱皱眉,低声问自己这边找的一个翻译。
这人是黑龙江土著,一直在边界贸易线上活动,俄语说得很溜,贵族们的一些特别用语也懂得些。
翻译一边听一边转述着。
萨布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个意思,他们这群败军之将,对皇上的安排还不服气?
正想着,俄方官员争吵出结果来了,他们都目光严肃地朝萨布素看来,对面的翻译道:“将军,副史说既然要和谈,双方都要拿出点诚意,首先你们必须从雅克萨撤兵,我们才能相信贵方和谈的诚意。”
萨布素都没说话,他身侧的一名将领冷笑道:“你们是失败的一方,诚意应该由你们来表示吧。”
“想来,我们陛下的意思,已经给你们转达的够清楚了,”萨布素说着向天拱了拱拳,“如果贵方觉得没有诚意,咱们可以继续用兵力来谈。”
粮草武器都不缺,又有本地百姓的支持,萨布素并不惧怕和这些黄毛子继续打。
下面的这些副将,只有更想打的。打仗才能有军功,才能升职啊,而且,这些黄毛子也没有多厉害的。
对面,明显是领头的那位副史,面色难看,叽里咕噜又跟翻译说了一阵。
翻译:“你们不撤兵也可以,把我们的士兵放回来。另外,和谈地点能不能定在北京,我们还需要向摄政王请示。”
嗨呦,这就退了一步了。
萨布素第一次感觉打仗跟做生意似的,脸色比刚才板得更厉害,说道:“皇命不可违,皇上圣命已下,谁都不能违抗。和谈不完成,不撤兵不放人。”
俄方怒瞪。
片刻,弗拉索夫转身走了。
不过萨布素一点儿都不介意对方的失礼,哈哈的笑着带着一群副将骑马返回了雅克萨城。
郎谈骑马追上了萨布素,面带担忧道:“将军,我们如此强硬,会不会激起俄方的逆反心理?万一他们再增兵就不好了。”
“郎副将,本将军发现你的胆子就没有大过,他能增加多少兵力?我听商贾说了,那边是女人当家,且乱着呢。”萨布素大大咧咧,“他们不愿意去北京谈,那就打呗,粮草器械都有,还怕他们?”
第173章 野心家
“元帅,中方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副使弗拉索夫一回到俄军的临时驻扎地,就大声嚷嚷起来。
戈洛文正在和一个黑发黑眸的人说话,听到弗拉索夫的大声,给那人一个温和的笑容,走出来用俄语问道:“怎么了?他们不同意我们的条件?”
可是根据刚才这个中国人的讲述,皇帝和那些八旗人士生活在气候适宜环境优越的京城,乃至那些官员,都没有把西伯利亚这一大片远东丰腴之地的经营放在眼中。
弗拉索夫暴躁道:“什么我们的条件,他们根本没有听我们说什么。清朝皇帝同意和谈,但是在和谈之前,他们根本不会从雅克萨撤兵。”
戈洛文粗犷的眉毛皱在一起,从圣彼得堡出发之时,摄政王的命令是要把广大黑龙江流域都争取过来。
虽然摄政王说了,如果达不到目的,他可以自行采取军事行动,但中方这一两年一直往这边增兵。
在过来的路途中,戈洛文招募了一千多名包括步兵、□□手在内的哥萨克士兵。
本以为这些武力足够震慑中方,到地方之后才发现,中方陈设在雅克萨到尼布楚一线的兵力,是他们的十倍。
只领兵者大将,就有五名,都是常年镇守在东北熟知此地风俗民情的将军。
戈洛文感到一种来时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压力。
根特木儿能听懂一些罗刹语,见对方主帅神色不明,内心一阵紧张。
中俄对峙,他最不希望的就是中方完全占据主动权,那边的朝廷一直在捉拿他们,如果没了这群黄毛子的庇护,他和几个兄弟必死无疑。
“元帅,其实在皇帝东巡之前,他们并不在乎黑龙江的,”根特木儿说道,“后来不知道怎么派过来一个叫陈挺的农事官,在盛京、吉林经营了这几年,粮食产量那是年年提升,所以才这么在乎吧?”
翻译官把他的话说了,弗拉索夫还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道:“我听说,你原来是清军的佐领,相当于我们那里的一个中尉了,你为什么会抛弃你的祖国跑到我们这里?”
根特木儿听得半懂半不懂,但翻译官完整的翻译了,他也没流露出什么恐慌的情绪,淡然笑道:“被贪官污吏迫害,自然要寻找更好的前途。元帅,副使大人,你们可还记得托尔布津头领去年和东北守军的一战?”
戈洛文点头,弗拉索夫装作没听懂,没给任何回应。
根特木儿说道:“那时候,皇帝可是很爽快的从雅克萨撤兵了。为何仅仅相隔一年,对方态度就变化如此大?”
“为何?”戈洛文很认真的询问。
“依着小人的拙见,肯定是朝廷那边,有人在捣乱。”根特木儿分析得煞有介事,“不过主帅手下有人,完全可以震慑他们一番。”
戈洛文说道:“我们的兵力相比中方,完全不及。”
根特木儿笑道:“主帅不用担心这个,要知道,安居在内陆的那些官员,最害怕打仗。您只需选择一个地点发动攻击,等战报传回京城,朝廷的那些大臣必然会劝诫皇帝止兵和谈。”
翻译官把这一段话翻译了。
弗拉索夫怀疑地盯了根特木儿一眼,对戈洛文说道:“长官,他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这样做,不会更加激怒中国皇帝吗?”
中国皇帝霸道得很,他以前在圣彼得堡就听说过有关中国的传闻,有人去求见中国的皇帝商谈边境贸易的事,竟然被逼下跪。
他们不愿意下跪就回去了。
现在是他们俄方请求和谈的,如果又无缘无故发兵,对方再朝这边增兵的可能性更大吧!
戈洛文沉默着,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根特木儿见他犹豫,又加了一把火:“主帅可以想想你们国家的环境,是不是不喜欢打仗的官员更多?”
戈洛文:还真不是。
征服天下每一处土地,是每一位官员心中最高的理想。
看着神情认真一点都不像是说谎的根特木儿,戈洛文的犹豫动摇了。
可能这就是两个国家的差别吧。
或许真可以打一打试试。
不过在开打之前,他需要先找好一个借口。
弗拉索夫:疯了吧。
叽里咕噜骂一通,他转身跑去了自己的帐篷,他要去给摄政王写信。
萨布素带着亲卫兵回到城中之后,立刻就加重了沿线的布防,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布防会那么快起作用。
第三天一大早,一百多个红毛子黄毛子出现在雅克萨城外,叫嚣着进城找他们主帅的宝马。
萨布素:“---”
这些嚣张的家伙们,故意找茬呢在。
找茬的借口还这么蹩脚,欺负他是个大老粗听不懂话是不是?
萨布素揣着一肚子火,当即带出二百兵,出去跟对方交战,双方打了大半天,最终以中方胜利并俘虏三十多个俄方士兵告终。
得到消息的戈洛文:---
他不仅是想看看中方的态度,也想看看对方的兵力。
还没和谈,他们提出的条件就叫人难以接受。
戈洛文也是想吓吓人。
看看我们俄国兵的实力吧,之前托尔布津之所以两次败在你们手里,那是因为托儿布津手里的兵只有不到二百个。
你们用两千多打两百没什么装备的,自然会胜利。
但戈洛文真没想到,中方的士兵会这么猛。
弗拉索夫找过来,问道:“现在怎么办?”
戈洛文并没有怎么担心,看向暮色沉沉的夜空:“我亲自递降书。”
雅克萨城内,一个小木屋子里,萨布素正在给皇上写加急战报,副都统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羊皮纸:“将军,俄罗斯人又投降了。”
萨布素没有接那张降书,半晌吐出一口国骂:“我草他娘的。”
还能怎么办?
送到京城叫皇上定夺呗。
接下来只要对方不出兵,他就不能去找那些孙子揍了。万一引起两个国家的大战,他担当不起。
撕掉刚写了一半的战报,萨布素重新措辞,然后蜡封摁上他的将军印鉴,叫人送八百里加急。
才九月中旬,下过一场秋雨之后,京城的气温就降到了穿夹袄也不会觉得太热的程度,中午会热一些。
苏辰脱了外面的马褂,肩上搭着,一只手里还拿着另一个松花色的小马褂,另一只手里牵着耷拉着脑袋的小四。
从文华殿这边去乾清宫,有时候会遇到一两个候见出来的大臣。
这不,刚出来没多久就碰见两个。
一个是曾经的南书房值臣陈廷敬,他现在任户部右侍郎,另一个却是苏辰没见过的,看样子有三四十岁,在宫里走路一板一眼,应该是才从地方调上来的官员。
陈廷敬经常进出宫廷,还去皇家书院给大家上过课,熟悉几位皇子,看见了就笑着问道:“四阿哥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其实更像是一只斗败的小鸡,还长着嫩黄绒毛的那种。
胤禛抬头,看了一眼,没回答。
苏辰笑道:“没什么,就骑射功夫不到家。”
胤禛:哪里是不到家?他连才进书院读书一个月的小六小七都没比过。
陈廷敬忍着笑意,道:“骑射和读书一样,都是要多联系的。”
苏辰对小四道:“回去了我就叫人给你定做一把小弓箭。”
胤禛微微点头。
“陈大人,这位大人,我们先走了。”
陈廷敬:“恭送王爷、四阿哥。”
旁边的官员跟着,躬身道:“恭送王爷四阿哥。”
陈廷敬笑道:“以后进宫的机会多了,你就知道,这些皇子们比咱们自家的孩子还可爱一些。”
乾清宫,苏辰问没有上最后一节课的保成:“刚才出去的那个不认识的官儿是谁?”
“张鹏翮,他一直在外任,不过前年阿玛下江南经过山东,召见过。”胤礽拿起桌子上的战报,“才从黑龙江送来的,哥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