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士兵着急往前超了一辆车,前面的立刻不愿意,转头就骂:“急什么,赶着投胎啊。”
天气燥热,再加上又都是当兵的,三言两语不合前后两拨人立刻打在一起。
陈挺上前拉架,出来的时候眼角青着一块,嘴角不停的在渗血。
“都是给皇上办事的,大家有话好好说。”有滑溜的和事佬站在骚乱圈外面大声喊着,“闹大了惊动上面,谁也没有好果子吃不是?”
后队吵嚷的声音当然惊动了前面,很快一个内务府的管事骑马而来,见闹事的只是两个小兵丁,缘由都没问,抬起鞭子就给一人一鞭子。
“老实点,从现在起谁再闹事,立刻上报。”说着,他严厉的目光将现场一圈人都扫了过去,吓的人人低头。
陈挺脸上的伤太明显,管事看见了驱马上前:“你也参与斗殴了。”
“没有,我是拉架的。”陈挺忙说道。
管事看到他身上的官服,勉强相信了他的话,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怎么行在最后面?”
陈挺自我介绍道:“本官是农事官,先祖被皇上追封为忠达公的福建陈氏。”
现在的人都很重视世代传承,虽然陈挺现在还不能正式继承爵位,自我介绍的时候却是有了很大底气。
管事点头哦了声,拱拳道:“原来是陈大人啊,失敬失敬。”
此言多少带着调侃的意思。
因为陈家先祖这个追赠的忠达公,在满朝大部分官员看来都有些名不副实。
皇上肯定是想用这个爵位吊着陈挺老实干活儿呢。
这部分如此作想的官员,根本不去想他们其实是嫉妒陈家一步登天。
陈挺到底还是官场小萌新,以往打交道的全是想法简单的农人,但凡懂得弯弯绕的还是商人,他接触到的大商不多,小商人对他一个小官也不敢糊弄。
于是这位内务府管事的打趣,陈挺愣是没听懂,笑着拱拳道:“好说好说。”
看他一脸伤还如此不懂人□□故,管事的立刻兴致缺缺,客气笑道:“我还要去前面看看,这里就让陈大人多担待了。”
陈挺忙道:“没关系。”
他走在最后面原因有一,一是其他通过科举入仕的看不上他不带他玩,一是他要在后面等着追上来的玉米。
其实在山西庄园看到玉米之后,康熙已经派人去四川采购,将玉米的扩种交给陈挺之后,对接随后赶上来的玉米的牌子也交给他了。
陈挺只想着以后能顺利办完皇差,走在大部队的最后面也是干劲十足的。
苏辰直到出发第一天下午才想起陈挺,当即让复康带着一包裹便食的干粮给他送去。
复康往回走了半天找回陈挺,一路上也看到很多争抢道路、食物的乱子,暗暗记在心里,把干粮交给陈挺再回到主子身边,就将后面的事小声说了。
这么多人随行,苏辰猜也能猜到那些远离他阿玛视线的地方会怎么样。
不过这是回老家祭祖,带的人少了也会丢掉皇帝一家的面子。虽然人多了会有尾大不掉的各种弊端,但总不能没有皇帝的排场。
这还是由于他阿玛没有带妃嫔,其他官员也没有捎带女眷的结果。
中午是在承德休息的,是两日来住的最像样的地方,吃过饭那些大臣们就诗兴豪发起来,一个个的呈上不少诗词佳作。
张廷玉一直跟在第一梯队,出发那天康熙见过张英这个儿子就比较喜欢,觉得他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忠厚古直,便让他跟着苏辰。
主要目的就是在之后的一些比较需要彰显文采的环节,比如说现在的观景有感赋诗之时,让他给辰亲王提点提点。
在出发之前,张廷玉的父亲也跟他交代了辰王拙于诗词一道的事,叫他务必机灵点,既要提醒辰亲王也不要太明显。
最好让人觉得不是他提点的好,而是辰亲王本人应对的好。
这个任务对于今年才十三四岁的张廷玉来说,还是有点困难的。
首先,辰亲王似乎不大亲近他,除第一天皇上把他介绍给辰亲王之后两人有个客气的点头招呼,之后全程是忽视他的。
张廷玉就想是不是那天他明明在酒楼却到最后关头才出来,因此辰亲王在心里并不喜欢他呢。
因着这个考虑,张廷玉也不没眼色的往辰亲王身边凑。
但是今天不行了,已经有两个大臣笑着在请教辰亲王的大作了。
他想了想,悄悄来到辰亲王身旁,此时辰亲王正在和皇上说:“阿玛,我准备写一首大作,可能需要一下午的时间。”
康熙对那两个非要逼着他儿子写诗的大臣不太满意,于是一人得到皇上一眼龙威的李光地和近臣王鸿绪都低下头,表示刚才想欣赏辰亲王大作的不是我们。
“你慢慢想,写好了先给阿玛看。”再对儿子说话的时候,康熙便是一脸的柔和神色了。
所有大臣们都不由得在心里咋舌,皇上对辰亲王宠爱起来简直连道理也不讲,这明明是担心王爷文采不足,皇上先给王爷润色一下呢。
便有好几人小心的看向太子爷,有这么一个盛宠隆盛的嫡亲大哥在前,不知道太子爷是什么感受?
什么感受?
保成就觉得索额图欠教训,李光地、王鸿绪都和他走的近,现在故意让他哥出丑,没有索额图搞鬼才是稀奇了。
然后打量太子爷的那些官员便发现,太子爷的眼刀子都甩到了李、王一人身上。
康熙看到张廷玉,吩咐道:“廷玉来的正好,一会儿你给辰儿伺候笔墨。”
张廷玉应诺。
大臣们:皇上您是不是太不讲道德了一点,为了不让辰亲王出丑,公开作弊啊这是。
索额图忿忿,皇上现在是越来越糊涂了,辰亲王昨天已经比太子爷还风光,措他一点威风您还护着。
索额图再次后悔,当初只顾考虑到一个王爷和一个太子爷加起来对于赫舍里家的份量,就脑子一热把他送到皇上跟前。
很快队伍再次启行,索额图正想找机会跟太子说话,主要是叫他暗示一下辰王,在以后的行程中不要太出彩。
太子的一个哈哈珠子找了过来,道:“索大人,太子爷召见。”
索额图跟着过去了,午后重新启程保成就也上了马车,给阿玛和大哥的说法是他想睡觉。
“太子爷,”索额图上来,在外面的一个位置上坐好,担心道:“保成,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闭目养神的保成睁开眼,端正坐好了才道:“一姥爷,我为何心里不舒服?”
索额图:“这,哎,辰亲王本身光芒太耀眼,再加上你阿玛宠爱,瞧瞧昨天,他才一提咱们大清也应该去海外探索,你阿玛立刻同意了,那时好些大臣看辰王的神色都郑重了几分。”
皇上对辰亲王的宠爱并不是简单的宠爱那么简单,而是辰亲王的很多要求皇上都不会多加考虑就同意的。
“昨天晚上,辰亲王又讲了萨利安说的那个什么沙比的戏剧给你阿玛听,皇上是如何震动,你是看见的。”索额图抬眼看着保成,“辰亲王总能说到皇上心里,这点你是比不上的。”
保成笑道:“一姥爷就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儿心中不舒服?”
索额图:你别装,难道一点不舒服都没有?
“且不说我哥并非刻意讨好阿玛,便是他要与我争宠,我也会主动退出,这个太子之位,我哥想要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让出来。”保成看着索额图反问,“但是孤就是不明白,我哥和我一母同胞,一姥爷为何与我亲厚而如此防着我哥?”
索额图脸色微变,他能说辰亲王行事太不顾家族利益吗?在民间长大的孩子,他心里那些泥腿子们可比赫舍里氏的风光重要多了。
“保成,谁跟你说的这话?”他一脸大义凛然,“我心里你和辰儿同等重要,我只是担心,你们以后会兄弟阋墙啊。”
保成冷笑道:“所以你就授意李光地和王鸿绪故意从我哥的弱处入手,想让他众人面前难堪?”
索额图一时无话。
保成道:“一姥爷,我还叫你这么一声,是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幼时,您对我的诸般看顾。但是您以后再针对我哥,我会直接禀报阿玛,主动辞去这个太子之位。”
索额图惊愕抬头看向保成,双手抖索起来,瞬间已下来两眼泪:“保成啊保成,一姥爷倾全族之力掏心掏肺为你谋划,你竟然能这般轻易地说出不要太子之位?”
“你不做太子,你觉得你那个亲哥哥就能做明白?他心软无能只是其一,他还更看重百姓多过官员,真让他上位,是在葬送大清江山。”
保成脸色黑沉,道:“索大人是不是忘了,亚圣的‘民贵君轻’之言?我哥的行事,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那都是骗傻子的,当皇帝的最先要笼络的是官员,只有有人出来任事办事,咱们清朝才能运转。”索额图言语激动,“今天的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日后切不可再提起一语半字。”
保成说道:“你以后别让人找我哥麻烦。”
索额图:这个轴孩子,现在你还看重亲情,等以后就知道在皇位面前亲情什么都不是。
但那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越发强烈。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承祜再给皇上送过去。
索额图下车的时候,那面色生生老了十几岁的样子。只不过远离太子车驾之后,他脸上就闪过些厉色。
保成是他们赫舍里氏的太子,最亲近的也应该是赫舍里氏。
皇上和辰王都要远一步。
看来他得再下些功夫了。
苏辰不知道保成的马车上进行了这么一场针锋相对的谈话,他这里也热闹着呢。
设置着两个座椅一个睡铺的车厢里,张廷玉和复康都在为他出谋划策。
张廷玉说可以写风景,写风景的诗很好写。
复康看到外面的修的整齐的路,以及每隔一十里就出现一次的路标,提议王爷可以把这些赞颂赞颂。
他记得自家王爷写赞颂的诗还是比较快又能看的。
苏辰面前摆着一个写字的桌板,他没用张廷玉拿来的笔墨,手里抓着一只铅笔正想着从哪里入手:“我已经有思路了,你们两个别说话。”
张廷玉:辰亲王果然很不喜欢他。
苏辰如果知道张廷玉的想法,肯定要告诉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张廷玉这人是历史上有名的臣子,清朝唯一入了贤良祠的汉臣,他用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以后还是留给保成吧。
明君贤臣,在后世也能谱写一番佳话。
复康更了解自家主子为人,不让他们说话也不是发火的意思,他便很自在的拿出来一把松子儿,看看端正坐着的张廷玉,还分给他一把。
被放在手心里的一把品相极好的松子儿,张廷玉只是握着也不敢像复康一样掰着吃。
复康吃了几个小声提醒道:“王爷脾气可好了,这松子儿还是王爷赏给我的,张小公子吃吧,不碍事的。”
张廷玉:那好吧。
咕噜噜行走着的车子里,又增添一道咔啪咔啪剥松子儿的声音。
苏辰埋头创作一个多时辰,终于密密麻麻写下来一片东巡游记,开篇即是:“从北京出发到盛京,一千里有余。乘车骑马一日行五个时辰,仅行九十里有余---”
接下来的话题转向就有些天马行空,说如果骑摩托,五个时辰至少上百里,如果开车,五个时辰便可以到达盛京。
而如果是坐高铁,两个多时辰可以在盛景皇宫吃上他们的午饭。
飞机,一个多时辰,起得早的话还能吃到盛京集市上的早点。
且不提现在的盛京集市有没有早点,只这些一个又一个的新鲜名词,已经让张廷玉眼花头晕脑袋大。
辰亲王的确如父亲所说的那样,脑子里装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这张纸上,人家王爷不仅做梦般的想出来这么些能够快速行路的稀奇古怪的车子,人家还把这车子怎么样个形状、怎么样发动走路都描述出来。
最后一段是感慨,叹曰未来真有那么一天的话,皇上今天的行程在彼时的普通百姓看来也是辛苦的。
“你觉得我这篇文章写的怎么样?”苏辰喝着茶,问主动要给他润色的张廷玉。
张廷玉呵呵、呵呵两声,把横排写满了一张字的纸递还上去:“王爷思想天马行空,精彩纷呈。”
虽然文字白了些,却是很好的一片文字。
尤其是王爷弄出来的铅笔,比毛笔更省纸,写来也快得多,在某些方面比笔墨宣纸好用很多。
这一刻,张廷玉心里不自觉冒出一个念头,王爷今天写出来的这些很多奇奇怪怪的车子,日后也能成为现实呢。
“你还给我润色不?”苏辰又问。
张廷玉想说不了,但是对上王爷那双饱含笑意的眸子,他艰难开口:“行,行吧。”
一刻钟后苏辰拿起自己的作文看了看,只觉行文更加流畅,气势也多点那么磅礴的气势。
苏辰拍桌子道:“好,张公子,你的文采真好。”
张公子?
张廷玉道:“不敢当王爷如此盛赞,是您写得好。”
他没有说反话,真的觉得王爷这般写出来的文章,很有明末小品文的风格,比现在科举盛行的八股文章更有文采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共情。
第106章 罗刹国
天光云影交错,黄昏的风吹来携带着微微的凉意,驱蚊虫的香味飘散在整个营地上空,换上一身清凉夏衣的康熙坐在现伐出来的树墩上,正严肃认真的听着索额图要呈上来的大作。
虽然不出彩,但是还挺像那么回事。
康熙问索额图:“这真是你自己做的?”
索额图点头道:“万岁爷不知道,奴才为了学好作诗,每天熟读唐诗宋词好几首,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李光地趁机道:“辰亲王的佳作呢?不如拿出来咱们共同欣赏欣赏。”
康熙:李光地,朕本来挺欣赏你的,你现在倒是成了索额图的狗腿子了。
苏辰就等着他呢,把自己袖子里的纸拿出来,笑道:“本王写的是一片文章,我来给众位朗读啊。”
保成起身道:“哥,我来替你读。”
不喜的目光落在索额图身上,索额图保持着满脸笑意。
苏辰把自己的作文递给保成:“你来读,要气势充沛。”
保成:“好。”
然而当他看到第一行眼睛是突出的,第二行时嘴巴也微微张开。
保成看向他哥,这个文章肯定能一鸣惊人。
围坐在一圈的大臣们认真听着太子爷气势浩荡的朗读,被一个又一个“摩托”、“高铁”、“汽车”砸得大脑发晕。
二十年三藩之乱结束,皇上亲自宣读满文捷报,令皇太子宣读汉文捷报,那时候太子爷也没把他们砸懵。
还是辰亲王的车子,不对,是脑子太过非同常人了。
不过若这世间真有如此厉害的车子,看他们这一天辛辛苦苦的赶路才走不到一百里的旅程,的确是够可怜的。
康熙微笑听着,没有什么表示,回到营帐就问他儿子:“辰儿,真能有你说的那种快车?”
苏辰点头:“会有的,儿子觉得西方人在这方面的论著,对摩托、汽车的出现会很有帮助。阿玛,李光地大人和王鸿绪大人实心干事,不如等回去了,就让他们带领船队去西方国家进书去。”
康熙想到李光地的不识趣,同意了儿子的要求,不过还是跟他儿子说:“这不是派官,阿玛需要先问问他们的意见。”
如果哭着喊着不想去出海,他这个仁慈英明的君主也不会逼迫自己的臣子的。
夜色沉沉,山西大同府城外小小的庄园里却灯火通明的人来人往,周大娘看着装满整整五辆大车的玉米,心里的喜悦怎么都抑制不住。
五辆车还没有装完今年收成的玉米,另剩了两车,是王爷叫她分发给附近村人结善缘的。
而这些,只是十亩地不到的玉米产量,比着四川人的种植方法,她们种的精细了一些,但还是没有照顾稻麦的更精细。
仅仅是这样,便已产出这么多。
此外,还有囤了两仓库的玉米杆,她这些天都拿玉米杆子喂牛羊,它们竟也爱吃的不成样。
周大娘都可以想象的到,如果按照主子的吩咐把这些种子分给附近的农人,自家能结下多少善缘!
装好车之后,周大娘找到过来拉玉米的官兵们的头儿,说道:“大人,我们提前做了些家常菜,你们都来吃点再走。”
刘原是大同知府程平亲自指派过来拉玉米种子的,据说这是上面的人交代下来的任务,也不知道是多上面的上面,程大人让他把一队平时都是抓山贼的精兵良将也给带了出来。
因此对于这个小小的庄园,刘原是半分不敢小看,客气笑道:“我们还需要回去复命,不能多留了。”
周大娘深明打点之理,闻言也不坚持留人家吃饭,却是转身到屋里拿出来一小包银子,大约有十几两,叫他们在路上买茶吃。
刘原只觉得能叫知府大人都命令小心对待的人家,果然是讲究,到底是没有推掉这些银子,怀揣着银子披着夜色离开,心里还是感慨的。
怪不得人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越是大家子越是大方讲规矩。
等到了知府衙门,竟然程大人身边的赵师爷还等着他呢。
刘原跟着去见知府大人的路上,惊讶询问道:“赵师爷,不就是一点种子吗?怎么程大人这样子,比咱们从外面运来一箱金子还郑重呢。”
赵师爷瞥他一眼:“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到大人的屋里,见大人这时辰还在看文书,刘原再次惊讶,知府大人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个多月前出门一次,再回来就成为这么勤奋的大人,真是叫人不习惯。
“玉米种子都装上了?”程平合起那两张纸,几天前才从京城送来的,辰亲王对于他这边工作的指示。
要采取官商合办、小煤球厂花开民间的方式经营煤矿,同时尽量开采大型的露天煤矿,每年不定时京城会派专人来检查煤矿的安全设施,乃至对最底层煤工的待遇问题。
诸多交代让程平一开始都没有怎么看明白,心中更加惴惴。
刘原答:“装好了。”
“那你明天就亲自押送,送到盛京去。”说着程平招了招手,旁边的赵师爷把一包银子放在刘原身上,他说道:“这是你们的路费,一路上晓行夜宿,尽早送到,回来了还有赏给你们的。”
四川,保宁府,常海也目送着长长的一个车队走出行军衙门,前后都是他这段日子训练出来的精兵,护着十几车粮食走趟远路应该不成问题。
此次购买蜀地玉米种的事,也是常海一手办理的,按照中等的粳稻价格收上来的,虽然种子的品相不太好,但按照今年的玉米价格,来年还愁收不到品相更好的玉米种子?
只是常海还是无法想象到,这种被川地百姓随意种在房前午后的玉米何以能被辰儿这么重视。
送走运粮车队之后,常海没有回去休息,而是骑马去了十几里外的军营,一路走来不见半个村庄,即便战事已停大半年,这里的荒凉程度还是让人心底凄凉。
苏辰一夜好梦,第二天便精神奕奕骑着马继续赶路,一直到盛京这一路,修起来的水泥路都是相对宽阔笔直的,是以在从京城出发后第六天他们便顺利抵达盛京。
盛京是清朝龙兴之地,这里的衙门设置相当于另一套朝廷小班子,六部什么的都有,主管此地的官员便是盛京将军。
在盛京将军之下,设有盛京、锦州等五位副都统,再加上大大小小的辅佐官员,只武将将领就有二百余人。
盛京将军下辖近万八旗精兵,说是东北的土皇帝绝对不夸张。
现任盛京将军的是伊巴罕,格济勒氏,一个浑身携带着疆场杀伐气息却面容亲和的中年人,看见明黄色的帝王銮驾那一刻,伊巴罕眼中闪过喜悦之色,双手平放在身前恭恭敬敬的跪下来。
其他官员更比伊巴罕将军恭敬十分。
官员们跪在洁净的路两边迎驾,整整齐齐的似乎是按照一条线排出来,相比现代阅军时整齐的军队也不相上下。
苏辰骑马和保成一个右边一个左边的跟在他们阿玛后面,走过军容整齐的八旗士兵军林,心里的震撼程度还是很有一些的。
怪不得八旗贵族们一直为八旗军队自豪,表面看起来还真的挺唬人。
但其实上过南方战场的苏辰却知道,八旗军队的威力相比先祖努尔哈赤时期却是大打折扣的。
“奴才们叩见皇上。”
整齐的声音便在此时响起,康熙骑着马刚好走在两排官员跪迎的前方。
“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一片请安的声音整齐到没有一丝杂声,很容易让人有血液沸腾之感,苏辰就跟在他阿玛后面,也跟着头皮发麻的。
保成双手握着缰绳,脸上神情端是严肃无比,受到的震动同样不少。
虽然每天跟着皇阿玛进进出出,看见请安见礼的不少,但是有这样气势的却绝无仅有,一时间他有些理解了龙兴之地对于他们的重要性。
康熙点点头,用坚定有力的声音道了“免”。
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刻站起来,甚至带起哗啦啦的风声。
伊巴罕带着几位副都统到跟前,再次见礼,康熙伸手指了指前方,道:“先回京城。”
盛京宫城的主体建筑是大政殿和十王亭,还是清□□努尔哈赤命人建造的,当时大清草创,宫城就是他们权力班子运转的中心。
因此这里的建筑远没有紫禁城的精致华美,但在宏阔疏朗之上却不相上下。
大政殿真的很大,等盛京的文武官员都跟在后面进来了,这里还是有一半没有占满。
官员们再次拜见过皇上才一一退到外面,一时之间也不能离开,只怕还会有传唤。
伊巴罕留了下来,坐在旁边较小一些的配殿,回答青年帝王的问话。
康熙对这个老将的关心涉及到方方面面,吃的如何,肩上的旧伤秋冬时节复发的可频繁?等等等。
伊巴罕被问的心里热乎乎的,到后面皇上在询问到盛京的一些问题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梁九功很有眼色的在谈话期间送了冲泡的茶上来,亲手送到伊巴罕手里,伊巴罕受宠若惊的接了。
苏辰和保成便老实在他们阿玛身后站着,听着阿玛所关心的问题。
其中好些都是他这个“现代人”看来理所当然之事。
比如官员的清廉与否,比如对贫苦百姓们的关怀是否足够,比如本地的农耕、物价---
苏辰心想自己不用太操心了,因为许多问题他阿玛的眼界是早注意到了的。
但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问题无法解决?
很大程度上是科技手段达不到,一旦离开了地方就是山高水远。如果有个电报什么的,中央对地方的了解也会及时一些。
他还是多从百姓中扒拉出来一些可塑造人才吧。
苏辰当然没有专业性知识,但有时候一个先行的想法,也能让正在历史中茫茫前行的人提前榻上那条正确的道路。
康熙和伊巴罕进行了一场愉快融洽的谈话,便吩咐梁九功出去传旨叫其他官员回去歇息。
之后的几天,康熙带着两个儿子去福陵、昭陵、永陵祭奠,随后从辽宁大兴府出发继续北上。
其实康熙这一次东巡的主要目的地,却是吉林的乌喇地区。
换句话说,主要目的是了解经常在黑龙江边境袭扰的罗刹人。
明朝的时候,这些罗刹人就不老实。然后是先帝时期罗刹人强占尼布楚,几十年过去了,罗刹人是一点和平相处的诚意都没有。
康熙心里并不想和罗刹人开战,但如果他们不想和平相处,真要打也有打的能力的。
出发之前康熙还召见了陈挺,不仅叫苏辰和保成一起参与讨论扩种玉米可能会遇到的问题,还赐了陈挺一枚盘龙玉佩,准许他必要时候便宜行事的特权。
于是在这一天,陈挺怀里揣着盘龙佩双目坚定的离开盛京到下面查看土地,康熙也再次带着削减之后还有两万人的队伍踏上行程。
离开大兴府之后,苏辰才发现这里的交通,跟出来京城之后到盛京的任何一段路都不能比。
只见脚下的路越走越荒,一开始还是水泥路,中午的时候马蹄子下面就开始粘泥了,就这还是当地官员提前用黄沙铺起来的御道。
有水的地方,也都是临时搭起来的桥,一两万人走过去基本上白费,根本别提附近百姓能在皇上走过之后因这条御道受益的可能了。
不过行程还不算特别慢,第一天走的就有九十多里,但第二天就成了八十多里,第三天七十多里,之后的几天都一直在每天七十里左右的速度徘徊。
比较好的一点就是,越走这路两边的景色越好看,七月份在这里已经是深秋时节,一些阔叶树上叶子都染成了漂亮的黄色。
即便是枯黄也觉得份外亮眼。
松树也是这里很常见的树木,大部队经过总能惊动上面正在储冬粮的小松鼠,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甚至跟着他们走了两里多地。
苏辰注意到这只松鼠好一会儿了,见它一直跟着,就伸出手挥了挥,示意它快点家去。
只能说师父走时给他的好运太持久强效,到现在还对小动物有亲和力。
小松鼠立在树杈上看了苏辰一会儿,窜到上面捧下来一个松塔,然后又是好一阵犹豫,才追上来跳到一个靠近苏辰的树上给他扔过来。
苏辰接住松塔,笑着和松鼠挥手道谢。
那松鼠就转头跳上更高的树杈子不见了。
保成笑道:“哥,这个小松鼠挺喜欢你的,要不咱们把它抓回去给小锦做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