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锦现在可是毓庆宫一霸,宫里养着的其他小动物吃什么喝什么都要先给它上贡过才行。
苏辰把手里的松塔扔给他:“吃松子儿,小松鼠的家在这里,又不像是能打过小锦的样子,还是继续让它在这自然山林里继续生活吧。”
说话之间已经走出这一片松林,眼前是黄绿相间的漂亮草甸子,草甸子上有提前搭好的路,在前行的官员小心提醒:“皇上,草甸子里有很多人眼发觉不了的水泡子,奴才建议下来牵马而行。”
康熙依言,翻身下马后叫苏辰和保成:“你们两个也下来走。”
一个官员还拿着根光滑的手杖过来,递给康熙,指示道:“用这个探路。”
康熙看了看手杖,接了,只是心里想着朕还能不走你们铺好的路到别出去?
那个官员就继续解释:“御道仓促铺上,为了减少距离有好几处都经过水泡子,可能会有些地方不稳当,万岁爷务必小心。”
苏辰举手道:“阿玛,我来掺着你。保成,你在左边也掺着阿玛,三个人一起走就算掉里面也不怕。”
小心提醒的官员:“只是会踏湿鞋子罢了。”
真把万岁爷掉在水泡子里,他们整个东北的官员都会引以为耻的。
苏辰听了点头,觉得东北的官员还真是实事求是,什么都先说明白。
走着走着,后面突然传来噗通一声。
回头,是不想下马觉得马蹄子踏水自己的脚就不用湿的索额图,只见他骑马走着的那一段路都塌了,半个马身子倒进下面的水泡子,索额图整个人倒翻在一旁。
很倒霉的是,他那里是个泥水泡,落下去就沾了一身泥水。
惊的后面跟着的侍卫和其他官员赶紧去捞,等捞起来,索额图也丢人丢到家了。
康熙摇头,对索额图越发不满,伸手拍了拍保成的手臂,让他过去把人掺起来。
算是给索额图,同时也是给太子自己捡捡面子。
第107章 明白人
索额图和太子的绑定连阿玛都不能忽视,在朝堂风光无限的索相,其实是赫舍里氏当年和皇族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具现化。
更何况在当年擒杀鳌拜时索额图所出的力,并不比明珠少。
要不然凭什么赫舍里一族那么多子弟,就他窜的这么猛,还能毫不心虚的以太子的姥爷自居?
而索额图显然也不是见好就收的性子,可能是当年鳌拜的风光在他心里留下来的印象是深刻的,他似乎对现在的位置还不太满足。
苏辰看着在保成搀扶下笑呵呵起来的索额,心里清楚想要让索额图的行为和保成区别开来,就得实实在在把索额图这个人给排除在朝堂外。
但是用官场上的规矩办了他,这是当着满朝文武打太子的脸。与此同时,还难免有卸磨杀驴之嫌。
“老了老了,”索额图笑着走过来,跟康熙道:“给万岁爷丢脸了。”
康熙笑道:“你脚踏实地的用双脚走,自然不会有马失前蹄之威。”
索额图面上的笑意不变,低头道:“万岁爷说的是,奴才谨记。”
这都是苏辰第二次听到他阿玛一语双关的点索额图了,这老家伙每次都应得好,转头还是照旧行事。
明珠哈哈笑着跟上来,“老索,先去后面换身衣服吧,别没到地方呢,你先冻着了。”
康熙看了眼他的两位左膀右臂,让保成过来,对他们道:“明珠,你带着索额图去换衣裳。”
明珠便掺住索额图臂弯,笑道:“走吧老索,今天本相爷给你当小厮。”
俩人说说笑笑的往回走了,康熙对保成道:“走吧。”
草甸子上有枯黄的一片一片的草,但也有许多在此时依然看得灿烂的紫的红的小花,风吹来带着一股微凉的青草香。
草甸子一望无际,偶尔会有野鸟飞掠而过,倏尔又会跑过去一只黄色的似鹿非鹿的动物。
走着的时候,康熙拿□□打了一只,为了给两个儿子介绍这个动物,他特意没有打准,只下肢擦过一道伤痕的动物受伤不重,但硬生生因为惊慌而把自己掀翻到一片水泡子里。
曹寅带着一个同事过去,丝毫不费力的把这东西给带了回来。
康熙收起□□,笑道:“放到后面的车上,晚上加餐。”
保成忍不住道:“阿玛,这是什么动物,看起来笨到家了。”
苏辰有些猜到了,这不会就是东北有名的傻狍子吧?
康熙哈哈笑道:“东北狍子,最好捉的一种猎物,朕在康熙八年去盛京祭祖,出来狩猎只用一根棍子便抓了只狍子。”
保成道:“这不是笨,是傻吧。”
苏辰说道:“东北傻狍子,很有名的。”
保成打量曹寅和侍卫吴海抬着的那只已经奄奄一息的狍子,说道:“看着模样却是挺好玩。”
康熙:“你们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捎几只。”
他们就是相互搀扶着说着话走出的这片草甸子,终于视线里出现村庄城郭时,才好像终于从山野大自然来到文明地方。
宁古塔将军巴海是在中途的大孤山迎接到圣驾的,康熙看见他也很高兴,没有多少君臣的分别,反而更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
苏辰悄悄捣了捣保成,让他多跟阿玛学一学。
保成:---
俩人正在无声交流,巴海看向他们二人问道:“皇上,这就是太子爷和辰亲王?”
康熙笑道:“保成,辰儿,过来见过巴海将军。”
巴海忙道不敢,跪在地上见礼道:“奴才巴海,给太子爷、给辰亲王请安。”
保成礼数天然,伸手道:“巴海将军免礼,您戍边辛苦,快请起。”
巴海站起来后笑道:“早就听说太子爷颖悟绝伦、人中龙凤,果然是非同寻常。还有辰亲王,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啊。”
这成语一套一套的,肯定是来之前就让师爷给备好的词,康熙了然笑笑,道:“他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朕一人教不了多少,这段时间,此地的风土人情,还需要你教导他们啊。”
“奴才可不敢当,”巴海惶恐不已,说着又跪了下来,“太子和王爷愿意跟奴才学习,是奴才的福分才对。”
晚上驻跸大孤山东北边的一个小城镇,巴海跟皇上汇报完本地的民口税收刚出门,后面就传来一道喊声:“巴海将军。”
巴海停下来转身,笑道:“是太子爷和辰亲王啊,不知两位爷有什么吩咐?”
巴海是第一次见到紫禁城皇宫里名声最大的太子和辰王,说实话,皇家子弟的优秀出乎他的意料。
只不过到底这两位跟他一个边境将军干系不大,巴海的态度是恭敬有余亲切不足。
苏辰说道:“也不是吩咐,就是想问问,城外山里的林子里会不会有人参,我们明天想去看看。”
巴海笑道:“王爷想挖人参啊,这得找那个深山老林,等后日到伊通,奴才亲自带你们去。到这里,皇上肯定也想行围打猎的。”
“那倒不用了,”保成说道:“你只给我们找个采参人,让他领我们去。”
巴海神色顿了顿,点头道:“好,好的,那奴才就给两位爷安排。”
苏辰道:“有劳将军,将军忙去吧。”
“是。”巴海走远了,还转头看一眼。
“将军。”
几个人从旁边迎出来,跟在最近地方的一个人问道:“皇上可有特别的吩咐?”
巴海自豪道:“皇上对本将军十分信任,除了关于罗刹国频繁入境之事,多余的一律没问。倒是、”
说着他转头回望,声音低低道:“倒是太子爷、辰亲王兄弟俩,他们说想去山里采参。”
“采参?”
付师爷眼皮子一跳,道:“将军,奴才这就去安排。”
“给他们安排两个可靠的采参人,”巴海说道:“山林附近的那些人,都提前交代了。”
“将军放心,都是要过日子的,没人敢胡说什么,”后面的一个青衣人说道:“更何况,即便他们吐露些什么出来,皇上也不能因为这小小事情处罚您。”
巴海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走着又转头问道:“对了,再安排两桌上等席面,本将军要单独宴请明相和索相。”
听到将军的这句话,几个属下们都是目光呆滞的,明相索相素来不合,这消息在他们这儿的小吏中间都不是秘密,将军一下子宴请人家两方,确定可以吗?
巴海肯定道:“接风宴大家都来,皇上才不会怀疑。”
接下来他要看看哪位相爷跟他更亲近,到时候再送礼,或者两个相爷都送礼也没什么,反正他不差这一点钱。
明亮的灯火下,酒气缭绕,和几位舞姬身上的脂粉香混合发酵,熏的索额图和明珠也头脑昏昏的,他们在京城的时候都不是缺美人相伴的人物,但是谁让万岁爷这次出门都不带女眷的。
一路上风餐露宿的除了赶路还是赶路,现在看着华宴美人,就和要了十几年饭的乞丐一朝翻身做富人似的。
到后来索额图明珠一人笑纳了一个美人,更别提凑数请来的其他小官员。
除了道德自律比较强或者胆子比较小的几个,都跟着领了人去安排好的房间休息。
明珠离开之前提醒巴海:“别忘了皇上那儿,找两个身家清白的,偷偷送去就是了。”
巴海这一听才有底气,笑道:“多谢明相指点。”
索额图看他一眼,嘿嘿笑了声:“巴海将军放心吧,你守着咱们的大后方,皇上对你的信任与我们二人也没有差别,只要边境稳定,你就没有什么大错。”
巴海没想到两位相爷都对他这么友好,一时间更加自得,笑着送了他们出去,转身就喊来人。
康熙正带着两个儿子在灯下看东北的舆图,因着是以前留下的,完整度详细度也就那个样。
他们就说起回京之后选人重新测绘全国地图的事,梁九功一脸笑眯眯的进来,看看苏辰和保成说道:“太子爷,王爷,时间不早了,你们还不去休息?”
苏辰:看他笑的这一脸荡漾就知道没好事。
保成皱眉:休息的时候自会通知你。
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道:“有人求见?”
梁九功:“--没有,”
就是万岁爷,您这一路上都不素的慌。
康熙便摆手道:“下去吧,无关人等不要放进来。”
梁九功立刻明白了万岁爷的意思,转伸出去笑着打发了来送人的巴海。
苏辰见此放下心来,总归是能避免十几年后再有人找阿玛认爹的情节了。
虽然梁九功态度很好,没有把美人送到御前的巴海心中却是担心的:人没收,也不知道他此举是不是触怒万岁爷了。
第二天醒来的索额图、明珠,得知万岁爷并没有留下巴海挑选出来的美人伺候,心里皆是咯噔起来。
匆匆赶到皇上休憩的院子去参见,一问才知万岁爷一大早就带着两位阿哥去外面吃早点了,俩人额头上都吓出来汗珠子。
主要皇上什么都没有享受,他们反而去风花雪月去了,这像话吗?
索额图转身就喊:“人呢?来人。”
皇上去哪儿了,咱们得赶紧去陪着啊。
曹寅才笑着从外面走来,道:“两位大人醒了啊,皇上正在城里一家叫观月楼的酒楼吃早点,叫你们睡醒了就过去。”
索额图抬手:“快快,快带路。”
沁凉的早晨,明珠却忍不住抬袖子擦了擦闷热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皇上的脉,他们是越来越把不准了呀。
观月楼二楼所有的雅间都被清空了,只楼梯口右边的那间外站着两个脊背挺直双目囧囧的侍卫。
砰砰砰上楼的脚步声响起,跟着就出现两颗明晃晃的脑袋。
索额图和明珠一前一后来到雅间门口,正要敲门,索额图又往后退一步将明珠拱到前面。
这老狗。
明珠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刚抬起手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迎接他们的是梁九功那张笑盈盈的老脸。
“万岁爷,索相和明相到了。”梁九功转身向内请示。
里面传来平常的一声:“让他们进来。”
在外面还战战兢兢的两人,到了里面都露出从容自然的笑容。
索额图道:“还有小蒸包呢,不知道和京城酒楼的相比味道怎么样。”
康熙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道:“梁九功,给他们一人上一盘。”
明珠连忙笑着道谢:“谢万岁爷体恤。”
“辰儿保成,你们吃好了没有。”
自始自终,康熙都没正眼看这两个臣子。不为别的,太丢人。
苏辰喝完最后一口粥,伸手道:“吃好了,阿玛,我们走吧。”
索额图看保成也起身出去,起身之前还拿两颗黄色的小果子揣袖子里,他忙问道:“万岁爷接下来想去哪儿看看,奴才们随行?”
“你们吃了早点,回去补个觉,”康熙等俩儿子都出去了,才对后面两个臣子道:“不几日便到乌喇地区,你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注意养生,在外别丢了京城大员的面子。”
梁九功跟在后面关上门时,索额图、明珠一人一个方位的都跪在了当地。
等门外最后一道脚步声也远去,索额图才长长嘘口气,小心的看看跪在另一边的死对头,扶着膝盖站起来:“明珠啊,你说,咱们这位万岁爷,是不是越来越叫人摸不透了?”
明珠坐在地上转过去看着索额图,道:“其实你我都清楚,是咱们不想追着万岁爷的步伐了。哎,想要得善终就要懂得及时收手,但索相,我问你,你的手还能收得回去吗?”
“明相,你不会还在昨晚的温柔乡没醒来吧?”索额图脸色一黑又一笑,道:“再说越界了才需要收手,你还是把这话提醒提醒大阿哥为好。”
别忘了在大阿哥之上还有位超阿哥,争什么呢你们。
不过索额图很快就不笑了,因为明珠起身道:“辰亲王身份尊贵啊,他可是着实的看不上你啊。不是我说,你有时候做事忒不讲究,什么金珠宝贝都想往自己的库房里搂,贪的不像样。”
说着就坐在圆桌旁,也不介意是康熙他们吃剩下的,拿了一副新的筷子就吃起来。
索额图见他还真有心思吃,摇头道:“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但见明珠吃的香,又不由气道:“吃吃吃,你怎么不吃死。”
说完推手便走。
东北深秋的天空瓦蓝瓦蓝的,特别好看,城外的小林子里长着很多黑木耳,一朵朵肥厚鲜嫩,苏辰进来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摘了半篮子。
倒不是特别想吃木耳,只是看到这种丰收的喜悦景象,让他忍不住想伸手摘一摘。
咯咯哒。
扑棱棱。
野鸡乱飞的声音就是苏辰蹲着捡蘑菇的时候爆发的,他在一块腐木根旁找到许多形状漂亮的榛蘑,用这个炖小鸡儿味道最好了。
苏辰抬头对前面打野鸡的保成道:“保成,你打到野鸡咱们中午就吃小鸡炖蘑菇啦。”
保成诶了声,更加专心的瞄准那些扑腾乱飞的野鸡。
康熙看俩孩子一到山里就撒了欢,他整个人的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
没事带孩子出来的玩感觉还不错。
巴海翻身从马上下来,询问平日就在这山林附近的两个巡卫。
清朝东北的人参出产是大头,关于人参的采集有专门的一套官员设置,而在有参苗人参的山林看管上尤为严厉,这座山的几个常用出口便都有人守着。
同时他们将山林看做朝廷私产,对私人进山的一律严惩。
尤其自己的下辖地区,巴海管理的特别严格,现在皇上没有叫上他带着两位阿哥进了山,听说圣上还是便服,那很可能会被这里的巡卫为难啊。
但是巴海没有想到,上下往往相类,这两位巡卫刚才只是小小为难了康熙等人一番,收了银子就让他们进去了。
当然了,等那些人原路返回出来的时候,俩巡卫还打算将他们的采集之物搜查一番。
正相互提醒着注意别让那些人从其他小路下山,一群马蹄声就到了跟前,为首的还是穿着一身盔甲的大人物,到跟前张口又问皇上。
两名巡卫从眼前的情景中反应过来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们两个赶紧跪下,向着刚才那几人进去的小路指着道:“刚才从那儿进山去了。”
脸吓的惨白也没敢提刚才收了银子的事,只希望贵人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巴海带了几个随从赶紧顺着小路上去,走进去没多久果然发现新鲜的脚印,巴海带的人中有两个是专门进山采参之人,经验老道,顺着脚印不一会儿便寻到了康熙一行人的踪迹。
“皇上!”
透过交错的树叶子看到康熙的身影,巴海立刻感动的双眼闪闪,爆发出一声深情的呼喊,而后便拨开杂草灌木跑过来。
到跟前就跪下道:“奴才可算找到您了,您不知道一大早不见您的人影,奴才可是惊出来一身冷汗。”
说着抹了把额头,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康熙今天穿着件枫叶红的文人长衫,端的是一副光华内敛的温和文人模样,他笑着把吓坏的巴海扶起来,说道:“朕出来之前,不是让人给你留了话?”
巴海笑了笑,有些心虚,说道:“奴才第一次接驾,总是担心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你的差事办得好,朕奖赏你还来不及。”康熙搓了搓手,看向前面道:“走吧,跟朕走走。”
“是,”巴海躬身跟在后面。
其余人则缀在□□步外。
康熙问道:“朕看此处山林物产丰饶,怎么进山许久连一个虞人也不见?”
虞人就是猎人。
东北山林多农耕落后,在这里百姓的生活大部分是依靠狩猎采集。
“这,”巴海迟疑道:“其实是这样的,为了保证人参不为私人盗采,奴才对山林的管束就严格了些。”
康熙停住脚步,侧头看他:“人参是官府管控之物,没有多少小民会愿意冒这个险盗采。且退一万步说,你还能将每一座山都派兵围成铁桶一个人都不让进?盗采不可避免,只要不是明不张胆的混乱即可。巴海,治理一方,可要松弛相得。”
巴海低头道:“奴才马上就放宽禁令。只是,所有人都进山樵采,恐怕山林承受不了。”
康熙说道:“量力而行,能放则放。”
整个东北现在只有不到三十万亩的耕地,不让百姓靠着山林生活,难道要逼反他们?
“以后对于抓获的私下贩卖人参之人,罚没所得即可,不要再施加刑罚。”
巴海小声道:“皇上,这样,会不会太宽仁了?奴才担心,以后私人盗采之风盛行,每年要上交内务府的一千斤人参额例会采收不足。”
天空飞掠而过一群雪白丹顶鹤,康熙目光惊叹的看了眼,片刻才淡声说道:“宁古塔都统区大大小小山林无数,每年收上来的人参,远远不止一千斤吧。”
多余的朕都让你自行作价了,这还不足?
巴海不敢再推脱,忙道:“奴才遵旨。”
苏辰抱着装满了榛蘑猴头菇的篮子,保成两手提着两只肥嘟嘟的野鸡,兄弟俩说笑着走过来。
康熙看向他们,笑道:“怎么样,可找到人参了?”
也不知道听谁说东北山林里遍地是山参,还在盛京的时候辰儿就念叨着抓人参娃娃。
苏辰摇头道:“没有啊阿玛,一个人参都没有,白白浪费了这么肥沃好天然的山林。”
“辰亲王,有参的地方官衙中都有记录,奴才带了专门的人来,叫他们带您去找。”巴海积极笑说道。
这还有记录的?
苏辰点头道:“行啊,带我们去看看。”
“你们两个,”巴海就转头招呼两个人,“去前面带路。”
而后请示康熙:“皇上,您要不要也一起去看看。”
康熙看了眼已经迫不及待的儿子,道:“走吧。”
被巴海点到的两人赶紧上前带路,巴海则跟在康熙和苏辰、保成后面,介绍道:“其实这里没有多少人参,入秋的时候才发现十几株参苗,最大的也不过两年龄。老参好参还是要到长白山去找。”
长白山在乌喇地区的东南方,这一次是没机会顺路过去了。
不过苏辰挺好奇的:“巴海将军,你们每年都要派大量人丁来山里找参吗?”
“是啊王爷,东珠、人参、貂绒,是咱们东北三大宝呢。”巴海说着自豪的笑起来。
苏辰又问:“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在最适合人参生长的地方,采取规模种植的方法收取人参?”
“人参是天生地养的才最好,怎能如种庄稼一般的种植?”巴海觉得这是小孩子的异想天开。
保成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再说,每年只采不补,山里的人参不是早晚被采精光。”
巴海心里叫苦,却只能低头笑笑:“奴才找人试试。”
苏辰拿手里的棍子打着面前的草,一抹红色忽然映入眼底。
“诶?”他惊喜蹲下来,“这是不是人参?”
康熙和保成都围了过来,巴海只好站在几步外,看了眼笑道:“还真是。”
再仔细一看,惊讶道:“五条芦碗,这有五年了,算是中品的好参。”
苏辰转头看他一眼,果然东北的官对人参的了解也是非同寻常的。
“我听说人参娃娃是会跑的,得用红绳子绑一下。”保成提醒说。
那两个采参人才赶紧上前,一人从衣襟里掏出来红绳系在人参绿茎的主竿上,就往后退了一步。
苏辰说道:“你们两个来刨,我们没刨过,别毁了好好的人参。”
采参人上前来,拿出来专门的用具一点点挖着,十分小心谨慎。
巴海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这就是地精啊,土地爷爷赐予我们的精灵。”
是人很难种出来的,您要咱们种的想法也太不可能了。
苏辰完全没注意巴海在说什么,只顾着看采参人专业的挖参手法。
人参完好无损的被挖出来,采参人双手捧着奉上,康熙对苏辰道:“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自己挖的人参,还不快收起来。”
保成从袖口里拿了一块帕子给他哥,苏辰便用帕子将人参一包,放在篮子里,之后忍不住问道:“这一棵人参能卖多少钱?”
保成估摸着,道:“怎么着也得几十两银子吧。”
康熙转头问巴海:“你说呢?”
巴海笑道:“太子爷高估了,这么一株中品的人参,不会超过三十两。”
“这么便宜啊,”苏辰抛了抛手帕包,“我还以为至少得一百两呢。”
俩采参人面色古怪,巴海再次认真解释:“东北参多,买不上这么好的价。”
那就是说其他地方或许能卖高价了。
“既然东北的人参这么便宜,我收一些到别地儿卖岂不是发财了。”
巴海没料想王爷会说出这么句话,一下子没注意脚下,差点被一块不平的草地绊倒在地,康熙笑着对后面的护卫道:“扶好你们巴海将军。”
“不敢,奴才刚才有些眼花没看好路。”巴海摆着手拒绝了上前的护卫,对苏辰道:“王爷说笑了,东北的参便宜,却没有太便宜,具体要看人参的品相。当然,上十年份的都上交到内务府去了。”
苏辰还不知道东北要交人参的事儿,不过转念就明白了,这就跟各地上特产进贡一样吧。
但是回去的路上听保成说才知道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东北每年贡一千斤人参并非是仅仅供皇室使用,多余的份额会被划到国库的。
所以这一来,每年到京城的人参一千三百斤都打不住,底下的人克扣起来,往往要奔着上贡的一半儿截留。
“这么狠的吗?”苏辰嘴里的茶都不香了,“阿玛,咱们大清的官,贪污起来真是个顶个的这个。”
儿子伸出来的大拇指还特别讽刺的晃了晃。
康熙抬手给他拍了下去,深思道:“源洁才能流清,但是这些头部大员,往往上位前朝乾夕惕,一旦掌握大权,就恨不得尽揽财富,朕想清这一池浑水,便也往往不能轻易动手。”
大清腐败的地方,又岂止东北这小小一向参务。
最大的,还是全国每年的赋税啊。
康熙脸上出现疲累的神色,因为一批又一批的大员任免,一次又一次的谆谆告诫他都说累了,至今清正如一的官员,他还没有发现一个。
苏辰起身过去给阿玛锤了锤肩膀,笑道:“咱们就不说这个了,人性本贪嘛,阿玛以后把钦差大臣这个职务变成常设的不就可以了,时不时下去查一波,总要有效果的。”
康熙才笑了笑,想要吏治清明,的确是只有这么一个常常清理的办法了,他问坐在对面的太子:“保成,你说呢。”
保成说道:“儿臣觉得,还可以从分权入手,比如东北,这些将军们的职权,太大了。”
康熙满意的点头,他也有意将东北将军的职权缩小,但是东北的派官又一向是个老大难,朝廷官员被任派到这里,皆视为畏途。
在他们眼里,到东北当官,简直跟到地狱去的没两样。
巴海骑马在外面护送,想着辰亲王对人参的关心,他心里就打鼓,说起来那么点大的王爷好奇人参长什么样也罢了,还关心作价、数量,这怕不是皇上关心的。
难道每年一千斤的人参额例,皇上还想往上提?
又说他对下要宽和。
看来他这差事办的,皇上心里其实并不那么满意啊。
巴海怀揣着心事,中午厨房用辰亲王亲自采摘的榛蘑做的砂锅炖鸡,他也没有吃香。
只不过接下来皇上再无任何涉及政事的话相询,让他带着路一路行围,不几日便到了乌喇地区。
天色向晚,一行寒鸦从松花江上飞过,八月初的弯月疏疏淡淡的印在天空,深蓝色的天空下,稀稀落落的人家中亮起如豆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