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说道:“去佟佳府上,把隆科多带来。”
佟佳氏猛的跪在康熙前面:“皇上,隆科多如果知道王爷的身份,敬重他哄着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动手呢?皇上,不知者不罪啊。”
苏辰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给他挖坑的。”
康熙道:“你刚才不是还让朕做主,让他也来说说,朕不能偏听偏信。”
佟佳家传信进宫说隆科多折了一只手臂,这是担心说的轻了朕不会让九门提督抓人啊,为了出他们的一口气,竟然欺君罔上。
小小一件事上还如此,其他的事呢。
“梁九功,去佟佳府上传旨。”
“嗻。”
皇贵妃想给家人送个口信儿,别让他们到了皇上跟前还胡说,康熙看了一眼,她立刻踏实的跪在那里。
一会儿,顾沿己过来回话:“手臂还好,没有伤到,只胸口上挨的一拳比较重。”
康熙的脸色彻底铁青:“胸口上还有伤?”
苏辰不解的摸了摸胸口:“我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您怎么把脉都能把出来?”
顾沿己笑道:“气血淤滞,是何位置淤滞,脉象上都有显示,”转头向康熙道:“不过皇上放心,微臣给揉开再涂上药,五天也就好了。”
康熙道:“还不快去给他揉开,”又说苏辰:“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让索额图派人送你?”
苏辰委屈道:“我只是在发展馆转了个弯儿,哪里可能想到在家门口还能有这一遭。”
“是啊,皇贵妃,你整日夸赞隆科多,若不是这一遭,朕还看不清他是什么人。”康熙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佟佳氏,语气不辨喜怒。
佟佳氏一脸真诚:“皇上,隆科多绝对不是猖狂之人。这是误会。”
苏辰觉得佟佳氏对她这个弟弟的滤镜有点厚,而他阿玛在未来的年月里那般信重隆科多,跟佟佳氏这不遗余力的强掰她弟形象未必没有关系。
“皇贵妃娘娘应该对你弟弟有误解,我们打起来之后他被我打到两下子就恼了,直接抽了刀出来。”
“什么?”
这是康熙和佟佳氏异口同声的惊呼。
本来还以为自家孩子受伤不重,准备轻轻放过的康熙心里冷笑。
之后,佟佳氏终于找到机会出去,叫她从府里带过来的心腹嬷嬷赶紧送信到府上,并再叮嘱务必要赶在传旨太监之前将信带到。
不提接到这个消息的佟国维如何震怒惶恐,隆科多还躺在椅子上一边让丫鬟喂着吃葡萄一边等着九门提督的通缉榜文。
所有得罪他不以他为尊的人,都是他的大仇。
谁让他不痛快一分,他便让那一家子都用命来换。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隆科多向外看去,心里得意,皇上派人来送药了吧。
姐姐都说了,今年就能让他去宫里当御前侍卫,到那时,什么纳兰容若,什么曹寅,在他面前也得低一头。
他不仅有个皇贵妃姐姐,他姑母还是孝康章皇太后,皇上是他亲表哥,以后他还会有皇子外甥。
再过十几年,如今那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和什么辰亲王,看见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隆科多得意的目光放在门口,悠闲的等着皇上表哥的旨意,但等来的却是他阿玛拿着棍子在他手臂上的狠狠抡下来的一棍。
手臂瞬间从肘弯处发出咔擦一声。
隆科多痛的惨叫,捂着胳膊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说话,向气喘吁吁一脸盛怒的佟国维道:“阿玛,您干什么?”
“我怎么不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佟国维提着棍子的手还在颤抖,怒道:“平日里你胡作非为也就罢了,在紫禁城门口儿打人,谁给你的底气让你觉得被你打的就是个落魄的家世不如你的。”
隆科多眼神凶狠的看着他父亲,道:“这几条街上,谁家有我家的风光?赫舍里氏?不是因为一个太子一个王爷,他们现在算个屁。”
啪一声巨响,隆科多脸上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混账,你今天动手打的就是辰亲王。”佟国维高声训斥,“等着吧,皇上叫你进宫的旨意马上就来了。胳膊包包,你就这个样子过去。”
“辰亲王?跟我打架的那个小子?他没有说他是谁,我打了也就打了,”隆科多用完好的手臂抬着挨了一棍子的那个,“阿玛用得着先大义灭亲?”
“不是你说你折了胳膊叫你姐姐做主,你现在就必须的的确确折一只胳膊?”佟国维冷声道:“进了宫,好好给辰亲王磕个头,他如果还没出气,打你几拳踢你几脚,你都给我好好的受着。”
隆科多眼睛发红,吼道:“凭什么?”
佟国维再次给他一巴掌,“就凭他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阿哥。”
什么皇子阿哥,姐姐养的那个包衣女人的儿子,哪次看见他不是老老实实的叫舅舅?
赫舍里氏生的孩子,有他们和孝康章皇太后关系更近?表哥如果不糊涂,就知道以后他的儿子也不会比他们这些表弟表妹更可靠。
然而隆科多在心里有一万个不服,跟着到府上传旨的梁九功到了皇宫之后,还是不得不遵照着他阿玛说的话,向坐在炕上的辰亲王磕头道歉。
苏辰看他真是折了一只胳膊,心里倒抽凉气,够狠,这一下子得把他彻底的给摁下去。
了解一点康熙朝历史的就都知道,在雍正继位不正的传说中最不可避免的一个人物就是隆科多。
康熙帝晚期对隆科多的信重是非常巨大的,可以说是心腹中的心腹,弥留之际把传位诏书给的就是这个人。
苏辰再次和他照面,便更清楚的意识到他的罔顾国法和嚣张自大一点不比史书中记载的少。
这样的人,坚决不让他有得势的机会,想让他永远不会得势很简单,那就是阿玛厌弃并永远都没有信任这个人的可能。
想到这里苏辰有些心动,因为他知道阿玛对他的疼爱,只要他说一句隆科多面服心不服或者偷偷瞪他的话,阿玛必会因他不给隆科多任何起势的机会。
但是这么干,他跟那些利用宠爱达到自己目的的人便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他一直只把康熙当他的父亲,从没有掺进去别的。
真要这么干吗?
苏辰转头看看他阿玛。
康熙问道:“怎么了辰儿?”
苏辰开口,却是:“他都这样了,我就不打回来了。”
隆科多搁在腿边的手握了握,非常诚恳的又磕一个头:“多谢辰亲王宽宏大量,隆科多感激不尽。”
“你起来吧,”康熙说道:“按辈分,你长,不该你跪辰儿,但论尊卑,他尊你卑,今日之事,你可有不服?”
隆科多向康熙叩头:“奴才心服口服,都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伤了辰亲王。”
康熙道:“既然如此,朕赐你十廷杖,以此为戒,惊醒你日后不要再仗势欺人,可服?”
“奴才遵旨谢恩。”
廷杖就在乾清宫外面施行,隆科多强撑着臀部的钝痛走出东华门时,眼里的恨意和狠辣一闪而过。
辰亲王,别让我有抓着你把柄的一天。
他这么想,其实苏辰对他的戒备比他预想的还多,晚上和他阿玛说话的时候就进了谗言:“阿玛,我懂一些看面相的本事,隆科多这个人的面相比较凶啊。”
不跟阿玛耍心眼,但是他可以实话实话,就说自己不喜欢隆科多,就拿隆科多的面相说事。
“这也是跟你师父学的?”康熙识的人多了,自然也看得出来隆科多的凶狠之处,今天他是和辰儿结了梁子,胆小的人可能就不敢记恨,隆科多却不是胆小的。
于是本来打算给隆科多的御前侍卫名额,如今当然作罢,以后佟国维再给他求差事的时候,随便安排一个不重要的也就是了。
苏辰点点头:“我师父会的本事可多,面相是最基本的,只不过我学艺不精,除非是特点非常明显的人我都看不出来。”
“隆科多的面相就很明显,他这种人君臣观念淡泊,若是乱世必为枭雄,和平时代他也不会甘于人下。”
康熙笑道:“那辰儿的意思是?”
苏辰亳不拐弯直来直去的表示:“阿玛以后可别用他,我怕他以后位高权重了报复我。”
这还是真是他儿子能说出来的话,康熙不仅不生气,还觉得这么多年对儿子的好没有白费,儿子跟谁藏心眼都不会跟他藏。
“阿玛自然要考虑你和保成的,”康熙说道:“没有隆科多今天与你的争执,来日也没有重用他的一天。”
在康熙的打算中,整个佟佳氏他都不会过于重用。
苏辰很快就明白了阿玛的意思,因为保成是太子,佟佳氏不可能超越赫舍里氏,可见阿玛根本没想过将来有一天他会厌弃了保成的可能。
“阿玛金口玉言,今天的话可不能忘了。”
康熙好笑道:“不忘不忘。来,阿玛再给你眼睛涂涂药。”
已经得知这件事的保成给他哥出气,傍晚的时候就让人给隆科多送了一堆药,并带话说让他好好养伤。
至于挑起此时的那个逗鸟公子,今天一共挨了顿打,首先是他爹给的一顿,其次是佟国维让管家去示意他爹又打的一顿,最后是太子御旨传到府上又赐的一顿。
一时间,在京城沉寂两年的辰亲王再次进入众人耳中,尤其是内城各大贵族府门的公子,一天之内好几家都传出来揍孩子的声音。
张府是个例外,张府这一天气氛很好。中午张二公子为辰亲王说话的行为受到了皇上的嘉奖,赞他是“义勇”,另送了一批包括书画笔墨纸砚在内的许多赏赐。
并准许张廷玉随行皇子阿哥们去东北。
六月二十九,御驾再次离京,目的地:辽宁盛京。
第104章 行路中
这是康熙登基后最大规模的一次巡行,各方面人员从初春即开始准备,几万人的出动,在头一天倒也算是井井有条。
天气太热赶路不便,本来要带的女眷们便没有随行,除了中后阶段负责运送食物的车辆,基本上全员骑马。
苏辰和保成自然跟在阿玛左右,因此他们是第一梯队的,出京老远苏辰还能感受到马蹄踩在地面的震动声。
保成头一次出远门,精神头不错,骑着他的马时不时就要走在前面行走的一队骑兵中间,然后再调转马头回来,把一张纸递给苏辰看。
铅笔涂鸦的东巡图第一页,是他扭着头骑马、阿玛骑姿端正的图画。
苏辰新奇不已,拿着翻看好一阵儿,还不知道保成是什么时候学的画,竟然挺像模像样的。
康熙看了看笑道:“保成的画技还有待提升,随行的有画院的几个人,想认真的留下来什么画面,去找他们。”
保成便喊苏辰:“哥,咱们俩一起去找人。”
画院的人在后面第三个梯队,他们本来就负责记录皇上东巡的景象,为了能够画下完整的图画,他们还有一些自行活动的自由。
现在两位皇子找来,包含好几个国家的外国人在内的画师们都很积极,愿意接受皇太子的任务,甚至还有个黄胡子的表示,下午就能把一副成品画呈上来。
苏辰跟这人扯了两句,得知他是南怀仁的同乡,名为萨利安,二十年底才来中国。
出于对海上的好奇,接下来的半天时间苏辰都和萨利安并辔同行,所聊内容从比利时到欧洲诸国,从天文到地理都有涉及。
从萨利安口中,苏辰听到很多名人,以及在现代都名声显赫的大学,有猛兽在后面追的感觉越发强烈。
萨利安才来中国,他的汉语还不大好,苏辰有之前和传教士们的接触打底,对于他的古英语连蒙带猜能听懂一些。
聊到后来,俩人都挺愉快的,苏辰更是直接把保成忘了,等到想起他来的时候,提前在前净路的骑兵和内务府官员已经在一处宽阔地带扎好了营,做好了饭。
苏辰揣着一肚子从萨利安那里打听来的欧洲名人大事,找到他正在和几个臣子围坐在桌边闲话的阿玛。
“阿玛阿玛,我们回来了。”
听到儿子欢快的声音,康熙笑道:“你这是捡了金子回来?”
保成在他哥后面跟个小跟班一样,闻言哼道:“阿玛,我哥比捡了金子还高兴,他遇见一个知己。”
康熙:“那朕倒是好奇了,谁能让朕的辰王当知己?”
一圈的重臣们听见皇上这话,都说:“辰亲王的学识已经渊博非常,能让王爷赏识的必有过人之处。”
苏辰笑起来,拉着保成过去和他们阿玛挤着同坐一张长条凳子,说道:“阿玛,他叫萨利安,南怀仁的学生。他来中国之前,在剑桥上过大学,他跟我说他有个同学叫艾萨克.牛顿,此人是英国的财政官员,学术特别精深。”
是的,就是那个发现万有引力和三大运动定律的牛顿。
“还有一个叫莎士比亚的,英吉利国家现在天天搬演他的戏剧。阿玛,趁他们都还活着,咱们试试能不能请他接受中国官职?”
最好是能一直在中国定居下去,以后的学生们学习物理化学文学的时候肯定很爽。
康熙沉思说道:“如果你说的这个牛顿,还有莎士比亚,有这么厉害,那他们定然是泰西的重要人物,一般的利益可打不动他。”
苏辰只是那么想着爽一下,又说道:“人拉不过来,我们可以把他的著作都收录回来。阿玛,你不是也有意提升咱们朝廷臣子的数学计算能力吗?儿子觉得我们在专门研究数学的人才上,和他们相比是有很大欠缺的。多来几本专业书,才能培养出专业的人才。”
康熙对儿子后面的这句话不以为意,却是点头道:“你这个要求不过分,阿玛准了。”
然后笑着跟臣子们说道:“朕这个儿子在这方面像足了朕,喜欢西方的数学物理。不过西方诸国在数学、天文方面的成就,的确强过咱们大清。”
此时陪着皇上说话的一桌子大臣听到皇上对西方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评价如此之高,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是啊,”王鸿绪是个坚定的拍马屁派,“微臣听说过早年间的事,康熙三年杨光先投奔鳌拜,借助鳌拜的手定了南怀仁、李祖白杜如预等传教士的死刑。如果不是皇上您力保,死的绝不止一个李祖白。四年,那杨光先掌握钦天监大权,却直到康熙七年都没有定出一个正确有用的历法。若非皇上让南大人重入钦天监供职,咱们谁能知道杨光先是个水货。连钦天监副监吴明烜都只是个样子货,他推算的历法讹误重重,耽误了多少农时啊。没有南大人他们,咱们红夷大炮还不知道有没有影子呢?”
苏辰嫌弃的看了这人一眼,他怎么也跟着来了。
这个话说的挺好听,跟讲故事似的。
然而,虽然大炮主要是南怀仁造的,咱们国家的人就一点功劳没有吗?而且你都不想想,大炮之所以能够面世,是以咱们自家向全世界贡献的四大发明之一---火药为基础的。
其他人听了也不舒服,怎么听王大人这意思,咱们这些大臣还不如海外来的传教士有本事呢。
当年的旧事,的确是叫传教士压了一头,只能说真正有本事的人没有选到钦天监罢了。皇上重视传教士们的意见,也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派了二十个大臣亲眼验证,到底是南怀仁的算法准还是吴明烜的准,最后吴一个对的都没有,真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丢脸。
李光地自然也清楚知道这件事,但他还是不觉得南怀仁之人有什么可得意的,不过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罢了。
他摸着他的胡子轻笑着道:“王大人不要一味的鼓吹外国学术,咱们的孔孟之道,那些个传教士可是十几年都没有研究明白呢。”
为了应和康熙的爱好,现在的外国传教士自然也有研究孟子集注的,不过他们注的那个东西,贴到精髓的很少。
康熙看过他们呈上的注本也只是一笑而过,没有再提。
去年有传教士试图用他们的教义干涉朝廷政治大事,被康熙狠狠的训了一通,曾经给予的他们在北京城的很多特权也给收了回来。
传教士们眼看就不成气候了,这时候辰亲王又交好一个南怀仁的徒弟,其实大臣们心里都很担心。
因此,李光地的话得到现场绝大部分人的赞同。
苏辰看他们的神色,尤其是李光地刚才那话,也是在点他呢吧。
苏辰心里冷笑,让你们亲自去战场上感受一下红夷大炮的威力,你们就不在这儿排外了。
只不过跟有些固执己见的人,多余的话没必要说。只要跟说话管用的那个说便好,苏辰向他阿玛道:“阿玛,咱们什么时候也派大臣去西边那些国家一趟,不能他们总有人往咱们这儿跑,咱们的东西都叫他们摸透了,对他们的学术咱们却是一无所知。”
刚在心里念叨辰亲王的大臣们倒吸凉气,王爷不会这么狠要把他们踢到遥远的海外去吧?
看看传教士都往他们这儿跑,就知道海外的日子不好过啊。
沉默静静蔓延,突然有一人开口道:“王爷是爱好西方数学吗?要说这个,江南的确有两个大家。”
不约而同的,好几人的目光都赞赏的看看这个人。
苏辰也看去,见是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人,官帽是七品的,再看补子,想来是翰林院编修。
阿玛挺喜欢诗词文学,出远门的时候连传教士都记着带,更别提翰林院这一帮子了。
不认得对方苏辰也没有询问姓名,只道:“你说说都有谁。”
这人低下头细细想了下,才道:“一个是陈厚耀,一个是梅文鼎,全是江南有名的文人才子,他们钻研那些算学都快成痴了。”
梅文鼎听过,陈厚耀没听过。
苏辰道:“有机会我去找到他们请教请教。”
主要是给他们送书,争取让咱们国家也有在世界上响当当的数学大家。
这人笑道:“王爷传召一声,他们自然就到了,哪还需要劳动您。”
保成看出来他哥不认识这人,便插话道:“徐大人,不知江南有没有声名显赫的名医,你也推荐一两个。”
“太子爷问起来,还真有几个。”徐乾学想了想说出几个人名来。
都是很陌生的名字,苏辰不知道是自己没有关注到过,还是这几人当时名盛却最终湮灭在历史尘埃里。
接下来的谈话苏辰便没有怎么参与了,说起江南,话题就落在江南的稳定上,擅于发表意见的人还是挺多的。
保成作为太子,提供了两句宝贵意见,之后也坐下来老实和他哥一边吃一边听。
“保成,那个徐大人叫什么?”苏辰总是看刚才说话的徐大人有些小人气质,便趁其他人没注意到的时候趴在桌边悄悄问保成。
保成低声道:“哥,我说一个人你肯定知道。”
“说说。”
“顾炎武,”保成说道:“此人叫徐乾学,是顾炎武的外甥。当初阿玛征召顾炎武没来,他这个外甥上京赶考但是处处打着他的名义。听说,他们徐家兄弟,如今在乡里挺横的。”
苏辰皱眉点点头,徐乾学后来举荐的名医他确实没听过,但徐乾学这个名字却是实实在在的听过。
康熙年间比较大的案子,就有徐氏兄弟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具体是谁弹劾的徐家兄弟怎么倒的,他却是没有印象了。
苏辰看着保成:“听说,你是听谁说的?”
保成虚了虚,随即道:“我准备在江南置产业,叫人打听的。”
置产业?
苏辰疑惑:“你准备置什么产业?”
粉饼厂现在的发展很好,从遮暇到粉底、眼影、口红、护肤,以及女包、女鞋,都形成了很完整的一个产业链。
虽然因为缺乏一些必要的高速搅拌设备导致遮暇和粉底的质量不是那么好,却是完胜其他的铅粉或是米粉类脂粉,如今基本上能用得起化妆、护肤品的,都只认曦光的牌子。
苏辰现在是完全不插手,都给保成管的,因此保成手里相当于有个无限省钱的银库,根本不用担心钱不够花。
对于他置产业的打算,苏辰表示很不理解。
保成道:“江南是以后治理的重要地区,总要放一些咱们自己的眼线才放心。”
苏辰:“阿玛知道吗?”
“隐约知道吧,”保成说道:“我没有跟阿玛说,但派人去的时候也没有背着阿玛。”
苏辰拍拍他的肩膀。
吃过午饭大部队继续赶路,一部分人继续快速跑前面寻找晚上的扎营地,一部分留在后面收拾中午留下来的烂摊子。
这麻烦劲,让苏辰对未来半个月的行程期待少了一半儿,下午跟在阿玛旁边行了一个时辰,他跟保成打声招呼就又到后面找萨利安聊天。
康熙是一转头的功夫便不见了大儿子,问还跟在旁边的保成:“你大哥呢。”
保成抬手往后指了指:“大哥又去找萨利安了。”
康熙让人传南怀仁到前面来,问道:“你那个学生是什么宝贝,把辰儿给忽悠成这个样子?”
南怀仁笑道:“皇上,其实是萨利安被辰亲王忽悠住了,下臣刚刚过来的时候,萨利安已经同意把他从家乡带来的书籍全部赠给辰亲王抄阅。”
康熙听得大笑,对南怀仁道:“你还怕辰亲王哄你学生的好东西?”
南怀仁说道:“并非,下臣担心再过两天,萨利安都不知道他老师在哪里了。”
马儿走的中速,不影响谈话,康熙和南怀仁聊了一阵,召来曹寅:“你到后面听听,辰亲王和萨利安聊的都是什么。”
夏末暑气将过,路两边树木郁郁葱葱,时不时就有小风吹来,骑在马上还不算太难受。
不到一刻钟,曹寅脸色古怪的打马回来。
康熙忍不住笑道:“怎么,说的什么将你脸色都吓白了。”
曹寅看那些比较喜欢纠正王爷错误的大臣靠后面,才小声道:“萨利安说他有一本解剖的书,王爷听了很是感兴趣,他们便就着解剖聊起来,”肚子、肠子、心肺乱飘,如果他是个没见过血的普通人,早吓哭了。
康熙一听这个话题就不健康,担心萨利安把他儿子影响成残暴之徒,吩咐道:“你去把辰儿叫到前面来。”
曹寅来通知苏辰皇上召见的时候,他正在和萨利安介绍中国的解剖书《洗冤录》。
萨利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全是感兴趣的迫不及待,“红伞验骨?这简直像是神话传说,王爷,您带着那本洗、洗清冤屈集录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阅读了。”
苏辰不好意思道:“没有。不过你还得先学学汉语,要想看懂洗冤录需要很好的汉语造诣。目前我们国家没有《洗冤录》的英文版本,以后说不定能有哦。”
萨利安的失落依然肉眼可见。
曹寅就是在这时候骑马过来的,苏辰听到阿玛叫他过去,虽然还有很多话没有跟萨利安聊到,他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曹寅往前面去了。
康熙看见儿子回来,没有问他同萨利安的谈话,只是指了指前方掩映在葱绿树叶中的小路,说道:“这条路能并排四骑,辰儿,保成,可敢跟阿玛赛一赛马?”
苏辰点点头,因为看得出来他阿玛兴致不错。
保成也没有意见。
于是康熙居中,苏辰左边保成右边,荣广鸣枪为号,三匹马瞬间如离弦之箭往前冲去。
后面一个梯队的索额图才注意到这一幕,立刻着急的喊着前面的侍卫:“跟上,快跟上,皇上太子王爷,人一个出了事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荣广等人自然要跟着的,对如此着急的索额图很是莫名其妙。
最后,索额图着急了个寂寞,一腔关怀也没有被该看到的人看到。
赛马能加快速度一点儿都不假,一刻钟之后,康熙身子几乎贴在马背上最先追上前面负责各种安排的先遣队。
保成第二,苏辰这个菜鸡第三,等保成也到了他们阿玛停下的地方歇着,他才喘着气追上。
而先遣队已经在前面一二里处停下来扎营。
“喝点水,”康熙把挂在马肚子旁边的一壶水摘下来递给儿子,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好笑道:“辰儿,你这马术得加紧练习,以后有机会还要带你们去草原上看看你们太奶奶曾经生长过的地方,大草原最适合赛马,若是跟我们比试,你这一落下去就看不见人了啊。”
苏辰捧着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这是加了长白山上等紫参片和一些些盐的超级能量水,流汗之后喝一大杯特别舒服。
“阿玛,我一开始也是紧追着你们的,”对于他阿玛的说法苏辰不认同,“到最后一段我才勉强跟不上。”
怎么也不会赛马的时候能把自己弄丢了的程度。
他们走到这里就不走了,后面的队伍还很长,按照现在的时间他们倒是还能走几十里,但后面的人要追上大部队是需要赶路到后半夜的。
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康熙看路边是一片林子,问俩儿子:“想不想去打猎。”
保成立刻响应:“想。”
他要打一只兔子,叫他哥做红焖兔头吃。
等到后面的第二梯队跟上来时,康熙已经带着两个儿子在营地附近的水泉边宰兔子,那血呼啦的场景看得好些文臣不适。
索额图素来以武标榜他自己,宰兔子对他来说是小场面,目光找到皇上父子三人就跑过来表示自己对于他们赛马的担心。
最后索额图得到一个差事,给焖在罐里的兔头烧柴。
夕阳橘红色的光芒照射在大地上,马蹄哒哒走过的是从初春开始就修的向吉林的直道,长长一条队伍几乎望不见来处。
水泥路面平整结实,但却是马蹄声无数,等最后面装着吃穿用度之物的车子走过去,有些仓促修起来的路段都把路面碾塌了。
陈挺骑着马跟在最后面的一部分,眼看着天要黑了,前队还没有停下来扎营,后面的一车活鸭需要喂水,否则就都给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