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笑道:“你很好,”是个能把话说清楚的人,虽然他并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误会保成,但他还是更喜欢有话说清楚的人。
因为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因为没说清楚什么话,就引起一连串后续事件的情节真的很让人窒息。
小宫女听闻这话也不由得一笑,笑起来露出颗小虎牙,一张脸都明媚起来,与现代学校里那种这个年纪的女生并无二致。
可以看得出来是个没心眼的人,保成身边就需要多几个这样心思纯净的人伺候。
苏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小宫女开心了一天,只觉有橘姑姑说的一点都不对,辰亲王是宫里最好伺候的主子才对,她以前在家的时候,她自己的哥也没有夸过她好。
城郊的庄园依山而建,周围开辟着百亩良田,收了麦子之后,田中栽种的是谷子、大豆、高粱等物。
快到地方的时候,索额图就建议苏辰下来走走,指着前面道:“那里种的都是红薯,现在能吃了,待会儿让人给你烤两个。”
另一个陪同的是格尔芬的庶长子留喜,他笑着提醒道:“玛法,前面的村子里就有人专门卖烤红薯,是隔着铁板用热气烤熟的,干净又好吃。辰亲王,我去买些给您尝尝?”
这是苏辰第一次听到烤红薯,当然不是他没有吃过,而是第一次知道清朝人自己就把烤红薯整出来了。
“那好吧,辛苦你了。”
留喜忙摆手:“给您跑腿儿是我的荣幸。”
说着留喜就跑远了,索额图看着孙儿的背影,对苏辰叹息道:“留喜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生母早早去世了,你大舅母看管他却总有照顾不到的,要不是我看顾着,这孩子还跟个小猴儿似的。”
苏辰:老狐狸,卖惨啊,那你觉得我信不信?
索额图看他无动于衷,在心里嘿了声,接下来的话也就没有说出口。
本来的打算是,辰儿这孩子一听就心软了,他再趁机提出叫留喜跟在辰儿身边学习的话,没想到这小子根本不相信。
索额图不禁怀疑,自己也没做什么让这孩子忌讳的事吧,对了,就是他小时候提醒过他两句嘛。
这孩子这么记仇的?
话题又回到田里的庄稼上,偶尔有扛着锄头的人从旁经过,这些人都很自然的跟索额图打着招呼。
这个道:“老爷又过来查看田地啊,水够呢,不旱。”
那个道:“老爷好啊,待会儿叫我家小子抓两条泥鳅给您送去。”
苏辰想笑,二姥爷这导演了一出关心农事亲厚佃农的戏给他看呢。
他们都到庄园的客厅坐下来了,还时不时有听到老爷过来的佃农过来送一篮子菜一筐鸡蛋什么的。
索额图谦虚笑道:“这些人依附着咱家的田地生活,总是这么客气。”
“是啊,”苏辰举起一颗鸡蛋,“他们还有空把鸡蛋上的鸡屎都擦干净呢。”
索额图笑脸一僵。
苏辰道:“二姥爷,你这里的佃农生活水准都很高吗?”
索额图尴尬笑笑:“高着呢。辰儿啊,一起去后院看看,二姥爷去拿个东西。”
来到后院,后院是一片很宽敞的厂地,一捆一捆打包好的青叶子在地上平放着,苏辰竟然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
难道索额图发现了什么好作物?
索额图招招手,只穿着汗衫在解捆翻晒草叶的人中就走出来一个。
“有现炒好的烟草没有?”
那人笑道:“上午才炒出来一锅,香味淳正的嘞,奴才这就给老爷装一袋子来。”
烟草啊。
怪不得闻着这里味道很是熟悉。
索额图从袖子里变出来一个金嘴的烟锅,问苏辰:“见过这个没有?”
苏辰点头:“见过,这不就是烟袋锅子吗?”
索额图笑了,那人拿着一袋颜色极正的烟草走过来,索额图从里面捏出来一撮,按在烟袋锅子里。
那人极为有眼色,手里还拿着一个火折子,抽出来给索额图点上了,看向苏辰道:“这是府里的少爷吧,您抽不抽?”
苏辰一抖,他对梳着一根辫子的人说抽这个字,有民族历时留下来的心里阴影。
回去得找荣广,让他查查,大清境内现在有没有出现烟土。
对了,那东西在清朝名为□□吧。
“我不喜欢抽烟。”苏辰说道。
索额图摆摆手叫人下去了,烟袋锅往前指了指,闲步中和苏辰说话:“你阿玛年轻的时候也抽烟,十一年他陪着太皇太后去汤泉养病,你在宫里得了重病,竟然没了,当时可把你阿玛痛毁了。”
说着他的声音都哽咽起来:“你额娘,哭的两天没吃饭,大病一场,而等你阿玛从汤泉回来,他便召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去乾清宫问你的病啊。”
“有个太医说,可能是你阿玛抽烟,你胎里便带着弱症才一场病就没了的,你阿玛就信了,自那时起再没摸过烟。”
苏辰没怎么听人说起过他小时候以及他没了之后那段时间的事,听得心中恻然,追问道:“我阿玛额娘,在那两年是不是非常难过。”
索额图点点头:“别说他们,咱们家的人也几年没有走出伤痛,好在你回来了。”
苏辰想起没再见一面的额娘便难受,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命运捉弄了,如果一直不恢复前世的记忆,当初他被师父救起,一睁眼肯定哭着找额娘。
师父也就不会把他带走。
索额图拍了拍辰儿的肩膀:“别难受,你好好的,咱们家都好好的,你额娘也就好好的。”
苏辰:差点就被你这个老东西的煽情牌打下来了。
“二姥爷,我都不知道我额娘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你多跟我说说我额娘的事。”他说道。
索额图能知道什么?就是他自家的宝贝女儿乌云珠,她喜爱什么自己这个阿玛都不清楚呢,更遑论是一个侄女。
索额图用力吸了两口烟,不煽情了,笑道:“你阿玛和你额娘相处的挺好的,你回去了问你阿玛。”
苏辰:“那您是不了解我额娘了?”
索额图暗骂,这个小崽子怎的软硬都不吃?
“辰儿啊,你看这一片烟草,都是从南洋运来的,一船也就万把两银子,制成烟丝,能赚一番。”
索额图看着满满一后院的烟草,展望蓝图道:“若是能在南洋就地建一个作坊,那可更有赚头。”
这是自然,现代都知道老烟枪的肺都是黑的,但一天一包烟的人还是那么多。
苏辰说道:“不过太医说得对,吸烟对后代真的不好,不仅如此,吸的时间长了,人这个肺啊,都被烟熏成黑色的了。”
正惬意吸烟的索额图手一抖,看向这个侄外孙,二姥爷到底哪儿让你不顺眼啊,这么吓唬人?
看他神情,苏辰笑笑补充:“你不相信算了,我师父你听说过吧,他是道士,专门研究过这个,黑肺都是最轻的,还有这个咽喉啊,每天过过烟,会长瘤子的。”
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的索额图连手中烟杆都拿不稳了,说道:“辰儿,二姥爷胆子小,你可别吓我啊。”
苏辰:“我吓您这个做什么?”
目光在他手指头上溜一圈,没有熏黄,对,现在没有卷烟,都是烟锅子,手指头当然不可能熏黄。
他就看索额图脸色。
索额图跟着这小子的目光,只觉自己先是手不舒服继而是脸不舒服。
索额图:“快了。”
“等您一上五十感觉就会很明显,齁喽齁喽的,根本不会有个平缓气儿,”他说着还学一学老烟枪咳嗽呼吸的声音,摆摆手:“您这个烟,尽早也戒了吧。”
留喜抱着一油纸包烤红薯回来的时候,就见他玛法坐在座位上,脸色不太好看,不是心情不好的不好看,就是有点像吓着了的那种。
“辰亲王,吃烤红薯。”留喜的步子缓了缓,把烤红薯放在两张椅子之间的小桌上。
苏辰正在这屋里看墙上挂的字画,见烤红薯来了,过去拿一个就吃,转头对索额图道:“二姥爷,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索额图调整一下心情,虽然他现在很想回去叫太医给把脉看看他的肺,但还是得忍着,站起来说道:“多着呢,你不是喜欢工匠吗?那边一个排房住的都是,他们还尽做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看看去。”
苏辰跟着去了,发现好几个不错的工匠,然后转头就跟索额图要,索额图从刚才便觉得自己肺部隐隐不太舒服,但看苏辰兴致高,只得强忍着,笑道:“别说几个工匠,这个庄园你要也是一句话的事儿。以后啊,你和保成在宫里待的烦了,就来这边玩。”
“我也有庄子,不让二姥爷太破费了。”苏辰说道。
索额图没多少心情,把这小子看重的工匠身契都给他,中午随便让几个系的厨子一人做两道拿手菜,陪着吃过饭便赶忙打发苏辰回了宫去。
苏辰没有直接回宫,中途去了趟科技发展馆,他对后面跟着的工匠们道:“在科技馆干活儿,两年后自动给你们消契。”
因着朝廷之前的政令,会给某家签卖身契的工匠基本上很少了,好些还都奔着脱离匠籍供自家孩子读书科举去的。
听闻此言,本来神情平平的几个匠人一下子都提起了精神头。
科技馆从一开始只有五个人发展到现在的一百余人,雷西武已经成为馆长,剩下的四个是副馆长,分管农、工、教、纺织类方面的新工具研究。
苏辰过来的时候,已经扩出一半面积的发展馆没一个是闲着的。
雷西武主管一切对外事务,大致相当于跑业务的,但他的权力比跑业务的更广泛,苏辰找到他工作的房间,里面正有几个商人在谈事。
雷西武本想说有事待会再说,抬头却看见是王爷,已经两年多没见着王爷的他倏一下站起来,跑到门口就忍不住笑道:“爷回来了,有什么吩咐怎么派人来说一声?”
苏辰道:“我过来看看,给你送几个人。顺便问问,那打印机改进的如何了?”
说起这个雷西武就有话要说,他转头看了看,先把那几个商人送进去,才道:“咱们还是找不到如何把热能转化成其他动能的方法,您让人送来的那个能打着出字的那东西,便没有提升多少速度。前几天过来一个人,拿着您的牌子说是来科技馆做事的,一来就要那打印机,已经关在屋里到现在都没出来了,每天咱们送进去的饭,动的也不多。”
他就怕把人饿坏了,没办法跟王爷交代。
让雷西武很头疼的这个人就是水生,苏辰回皇宫的那天把他们分别安排在了粉饼厂和发展馆。
水生有点自闭的倾向,被苏辰救起来之后,除了苏辰问话,埋头忙苏辰叫他做的东西,其余都不在他心上过。
苏辰将带来的几个匠人交给雷西武安排,问了水生现在什么地方就走了过去。
不算大的一个屋子里,水生埋头在一堆木料、铁板之间忙碌,苏辰敲了敲门他跟没听见似的。
“水生。”
听见声音,水生才抬头,看见苏辰,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就要过来的时候又想起主子的身份,跪在地上磕头道:“参见王爷。”
苏辰笑着过去把人扶起来,看他后半边头发都成了鸟窝,问道:“几天没出门了?”
“他们改进了好几个地方,”水生指着放在一堆纸中间的打印机,“我大受启发,想尽快做出来给爷省了写字的辛苦。”
水生的确是有发明创造的几分天赋,但是他好像跟着苏辰后就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了这上面,对其他事情完全不关心了,以至于有点像个生活白痴。
“好,不过你慢慢做,”苏辰道:“我不着急。你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水生高兴的点头,苏辰看看他穿的衣服,还行,不用换衣服,直接走。
内城里的馆子都是上等馆子,那种简单的能来一碗面就让人吃饱的馆子根本不存在,于是苏辰带着水生进了一家豫菜馆。
一楼大堂内,大碗的炖菜上来,苏辰把筷子递给水生,水生接过来就吃。
苏辰不饿,坐对面一边看着他吃一边问道:“这些天你见过阎山他们几个没有?”
水生点头道:“他们来科技馆看过我,倚云姐姐还说,想申请去江南的口红厂坊,就是不知道怎么跟您说。”
苏辰笑道:“那我知道了,回去让人给她送个信儿。以后你想见我了,跟雷西武说一声便可以,他能进宫的。倚云他们想见我,就告诉察岱,那是我表哥。”
水生一边吃一边点头。
“吹什么牛呢。”
隔壁桌上的一个拿扇子,正逗着桌角笼子里小雀儿的公子哥儿嗤笑出声。
苏辰没搭理,那人还不甘寂寞,又道:“穿的穷不拉几的,能认识察岱那样的?叫人表哥,你配吗?”
“哥们儿,你心情不好别找旁人的不自在。”苏辰转头看过去。
“你跟谁厉害呢。”
此时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此人少年模样,长长的脸,一眼撇过来的时候带着狠厉之色。
苏辰:“你又谁啊?”
这人笑着看向大堂内的几个人:“问我谁?他竟然问我是谁?”
大堂小二站在几步外,陪着笑脸劝道:“爷,您别气,这定然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土包子才不识您老人家大驾。”
又向苏辰道:“这位爷,您低低头,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嘛。”
“现在的京城,是什么阿狗阿猫都能进来了?”这位爷说着大马金刀的在椅子上一坐,上下打量苏辰和他对面的水生,“他们这样子,伤了爷的眼睛,给我赶出去。”
掌柜不得不出面,走到苏辰身边道:“这位爷,您的饭钱免了,你们二位快走吧。”
苏辰没害怕,倒还有点激动,这是要上演电视剧里常演的打脸情节了啊,反问:“我不走能怎么样?”
怎么样,找打呗。
逗小雀儿那人把鸟笼子放到爷坐的那桌子上,在对面坐下来看着苏辰笑道:“现在不走,那就只能学学狗叫再爬出啊。”
他的手指在做出两条腿滑动的动作,引起周围几人的哄笑声。
一群整日无所事事的子弟,好容易碰见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得了起哄。
苏辰很是谦虚问道:“难道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被问到的逗鸟公子笑道:“你吹牛影响爷心情了,哎哥,这小子是胆子大呢还是脑子有问题。”
水生一下子摔了手里的筷子:“不许侮辱我家爷。”
此举在那些人看来就是十足的挑衅,逗鸟公子直接把手里的鸟笼子砸过来,口里骂道:“满京城敢跟爷呛声的还没有几个呢。”
苏辰快速起身抓住水生,把他往后面一拉。
说话间逗鸟公子的脚踹来,苏辰抓一把筷子直戳他肚子,力道足够让这人疼了便松手,免得给人家肚子戳出来一个窟窿。
其实苏辰和他们动起手心里是怀着愧疚的,因为他如果先表明身份,这些人肯定就不敢打他了。
但他实在看这些人不顺眼,尤其是后来这个人嚣张的模样,应该没少这么欺负人,今天便也该让他们尝尝踢到铁板的滋味了。
苏辰不能动右手,对两个人还是有些吃力的,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位被称为爷的被他打到两下竟然就抽出腰间的刀砍来。
这也太猖狂了吧。
其他起哄的人脸色都变了。
楼上响起一道呵斥声:“隆科多,光天化日在内城动刀砍人,你不怕被治罪吗?”
隆科多动作暂缓,看了眼从楼上匆忙下来的年轻人,笑道:“原来是张二公子,管我的事你就不怕你自己也倒霉啊。”
原来这就是隆科多,未来佟半朝的儿子。
小时候就如此是法律为无物,怪不得以后能那么猖狂。
张二公子,应该是张英说起过他最聪慧二儿子的张廷玉了。
张廷玉站在中间,示意苏辰他先带着人出去,同时跟隆科多道:“这是天子脚下,你无缘无故伤人的事,只怕明天就能传到皇上耳中。”
隆科多笑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啊。老子今天不爽,谁敢管老子教训人,谁就是跟我佟佳氏作对。”
他姐姐,可是皇贵妃。
一语既出,张廷玉都有些犹豫,因为他不想因为别人的事给父亲惹麻烦。
“你给他道歉。”他转头说苏辰。
苏辰:“不可能。”
张廷玉:不适时的硬骨头就是愚蠢。
隆科多冷笑:“爷是这么好打发的?道歉?刀给你,拿着刀给你腿上剌一刀再说。”
说完了他才意识到对方刚才说的是不可能个字。
隆科多很惊讶,他很久很久没在京城碰见这么硬的人了,同时心头火气也更加旺盛,一脚踢开张廷玉又和苏辰打起来。
逗鸟公子在旁吵嚷着,叫其他人:“你们都上,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多硬气。”
苏辰踢了隆科多手里的刀,隆科多脸色一青,牙齿都要咬碎了,骂了一句就又要上前。
逗鸟公子鼓动了两个人给他们帮忙,眼看打不过,苏辰拽住抱着凳子乱打的水生就跑了出去。
隆科多要追被张廷玉拦住。
“不想被御史弹劾,你今天最好就此作罢。”
隆科多冷笑:“作罢,作罢了我佟佳氏的脸扔在地上叫人踩了。”
让他吃这么大一个亏,面子全无,那么便是把这个京城翻个底朝天,刚才那小子也得给找出来。
康熙在懋勤殿,陪侍大臣有明珠、图海之子诺敏、高士奇、托合齐等人。
二十年末图海逝世后,他的嫡子诺敏就承袭了其父等公的爵位,如今在家守孝,此次应召入宫是听皇上对离京后的安排。
康熙在去年就有了东北之行的想法,本该在春季出发,到了盛京恰是夏季,入冬之前就能回。
但五月的时候不是去山西接他家辰儿了吗。
因着当时对耿氏后人看管的倏忽,托合齐战战兢兢了一个多月,现在见皇上安排京城还带他,心里才算放下。
他应该还能在九门提督这个位置上再稳几年。
舒书却是倒霉的,好不容易把他阿玛死后的艰难的日子过去了,他那愚蠢的姐姐又给整这么一出子事,前几天还听人说舒书病的快不行了。
怎么病的,还不是这一个月又吓又担心的引起的?
托合齐真同情他,真的,往往很多官员坏事都不是坏在自己身上,家人拖后腿,谁能预料到?
总不能为了给皇上办好差事,连家人都不要吧。
托合齐正想着,上方皇上点到了他:“托合齐。”
“奴才在。”他赶紧上前。
康熙说道:“你是九门提督步军统领,皇城安危大半系在你身上,五月时的疏忽,朕不想再看到了。此后你任事,切不可轻信于亲信之人。”
换句话说,你要事事亲为谨慎,这个位置是容不得和任何人亲近的,否则便有人会利用这个亲近之人的空档搞事、坏事。
托合齐脸色微变,难道刚才自己的想法被皇上看出来了?
“奴才谨记。”
“我要见皇上,你快去通报。”
外面声音嘈杂,有梁九功那奴才阻拦的,还有女人带着哽咽着急的声音。
康熙皱眉,梁九功急匆匆的跑进来,看看几个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大臣,他还是走到皇上身边小声道:“皇贵妃娘娘的弟弟被人打了,说是断了一只胳膊。”
康熙惊讶不已,谁这么大胆,敢打皇贵妃的弟弟。
“你先让她回去,这件事朕会让人处置,问明缘由,必定给她弟弟一个公道。”康熙如此说道。
梁九功又赶紧带着话出去了,将皇贵妃给安抚着先去西暖阁旁边的茶室歇息。
康熙继续和臣子们交代京城的安排,因为这次东北之行需时较长,明珠要带,刚被斥责的索额图也必须跟着。
所以京城之事便交给高士奇等人,当然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康熙也是有所迟疑的。
但就像儿子说的那句话,这天底下汉人占了大多数,既然要促进满汉一体,就要试着多放信任出去。
越是信任他们,越是能避免各种诡谲之事的发生。
儿子跟他说这些,主要还是与绿营兵在平藩之中出力甚巨,到最后关头他却把总进攻的大全交给满将军有关。
儿子的话总是带着一些天真的愚蠢,但康熙时常在心里默想,却又觉得其实是大智若愚。
因此他尝试着放更多信任给汉臣,只不过叫他把军权给汉将军主控还是不可能的。
藩之乱殷鉴不远,他可不想再由于军权的放任培养出另一个“藩”出来。
康熙此举已经是谨慎考虑过的决定,但他把离京期间的一部分事务决策权交到高士奇手里,还是让现场这些臣子惊讶到差点失态。
虽然高士奇的权力还有各方面的限制,这却是相当于把监国权交给了他。
这小子,怎么如此受皇上宠信?
一直是跟在自己后面混的啊,明珠担心这一次后高士奇可能不会像先前那样坚定的站在他身后了。
高士奇两眼泪花,噗通一声跪下来,强忍着声音里的哽咽:“微臣,定不负皇上期望。”
康熙没眼看,这个高士奇行事很滑溜,什么矛盾到他那儿都有叫所有人相对满意的解决办法,也是这次把权力放给他的原因。
但是感动到两眼泪汪汪,不至于吧。
康熙摆摆手叫他赶紧起来,接着又对其他人交托事务,最后总结道:“若有紧急大事不能及时送到盛京,你们便到宫里请示太皇太后。”
“奴才(微臣)谨遵圣谕。”
大臣们一同跪下领了旨便都识趣的快步离开了,皇上还要处置家事呢。
“提督大人。”
托合齐刚到门外,后面就响起梁九功的声音。
“梁公公,皇上还有事要吩咐?”
其实托合齐心里明白,肯定是要让他去找那个和皇贵妃弟弟打架的人,不过敢跟国舅爷打起来的,若非是初进进京城的愣头青就是有更大的后台。
康熙也是这么想的,到了西暖阁,看到皇贵妃眼睛都红肿了,问道:“挨打的是隆科多?他没有自报家门?”
皇贵妃站在前面,闻言又忍不住拿帕子擦眼睛,道:“正是这样才可恶,那人明知道隆科多是臣妾的弟弟,四阿哥的舅舅啊,说一句往臣妾脸上贴金的话,隆科多他是您小舅子,但我家的人说,那人竟然跟没听见似的,上来就打。”
佟佳氏继续道:“如果是打青了脸也就罢了,还把隆科多的一只手臂给打折了。皇上,您一定把这人抓起来从重处置,否则咱们佟佳家没脸在京城待了。”
康熙听得有些头疼,正要说话,外面又传来喊声。
“阿玛,老爹!儿子被人打了啊。”
叽哩哇啦的声音叫康熙脸色一变,马上起身,满脸怒气来到外面。
京城这是涌进了什么歹人,连他的儿子都敢打。
佟佳氏就看着刚才还淡淡听着的皇上一下子走了出去,辰亲王就是哪哪都比他们重要。
不过这皇上捧在手心里的王爷也有人敢打,不知道谁家养出来纨绔子弟动的手。
她擦了擦脸也紧随着跟出去。
苏辰扑到他阿玛跟前,康熙看着眼角青了一块的儿子,脸色已经阴沉到不能看,马上吩咐梁九功:“把托合齐叫来,京城的治安他是怎么管的?这个步军统领是不是不想干了他。”
还算悠闲的在一旁侧殿里喝茶的托合齐竖起耳朵,确定外面是皇上发怒了,他手一抖放下杯子,提着衣角便快步往外走。
梁九功叫小太监去找药传太医,转身就去通知托合齐,中间看到王爷脸上的伤,倒吸几口凉气,这还真是叫人给王爷打了。
不会是反清复明的人,反清复明的那些人没这么大胆子跑来京城只为打王爷一顿,妥妥的是叫什么二无赖给打的。
托合齐统领这次少不了比上次还严重的一顿训斥了。
康熙带着儿子到殿内让他坐了,此时小太监捧药上来,他打开瓶塞闻闻味道才给涂抹上去,才问道:“怎么回事?跟谁起争执了?”
刚出去又跟着进来的皇贵妃说道:“是啊,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打辰亲王!”
康熙看她一眼,面露不喜。
皇贵妃才察觉自己刚才一时没忍住,语气里透露出来的有几分幸灾乐祸,忙用哽咽的声音描补:“京城里是不是进了贼人了,一天内隆科多和辰亲王都被人打了。”
说到这,她的话语微顿。
苏辰也没想到佟佳氏这么快就跟他阿玛告着状呢,他只把水生送回到发展馆耽误了那么一会儿而已。
康熙给儿子眼角揉开活血化瘀药膏,担心问道:“右手臂动到没有?”
苏辰摇摇头,道:“还好吧,我还打了那人两板凳呢。”
一听就是少年人之间的打架斗殴,康熙问:“是哪家的孩子?”
苏辰看了看皇贵妃:“跟我动手的时候,那人说他是佟佳氏的爷。”
隆科多!
佟佳氏一下子白了脸色。
康熙脸色古怪,如果儿子晚回来一会儿,托合齐说不定就带人去满京城抓辰儿去了这是。
佟佳氏说道:“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隆科多一向想跟王爷交好,怎会打您呢。”
苏辰道:“反正我没说谎,阿玛,我给您说说事情的原委,你听听怨我不?”
正在这时顾沿己提着药箱来了,康熙指了指他儿子,叫顾沿己给他看手臂。
苏辰就开始说和水生到那饭馆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打架的缘由仅仅是因为一个纨绔子弟心情不好嘲笑他他不愿意被嘲笑引起的。
康熙看向佟佳氏:“隆科多真折了一只手臂?”
佟佳氏脸色苍白,匆忙道:“臣妾不知道,家里人送来的信儿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