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成惊讶得看了阿玛一眼,以前他在政事上没敢像他哥这样想什么就说什么,因此也没有听到过阿玛在政事上如此直接的回复。
这也不是说阿玛以前对他的教导是藏着一半的,就是没有这种敞亮感。
现在他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有次阿玛发火,他听到梁九功小声自言自语道:“如果辰亲王在,哪能这样啊。”
当时他以为梁九功的意思是他哥尤其得阿玛宠爱,现在想来应是在感慨他哥对阿玛从不藏着心思,因此在好些时候反而不容易让阿玛生气。
保成觉得学到了,但试想一下让他和他哥这样行事,却又是不可能的。
“辰儿,这是什么?”
正感慨他哥天大的事也能让他阿玛笑着轻轻放过的能力,保成便听到阿玛的一声怒喝。
吓得他立刻回神,就看见阿玛手里端着的茶杯中是清清一洼小银鱼。
苏辰惊讶的揭开自己面前的茶杯盖子瞧了瞧,哦豁,端错了,把拿给他阿玛欣赏的他抓的小鱼儿当作茶给呈上了。
“这是松花江边的小水洼里捡的,”苏辰说着拉起保成往外面跑,“阿玛,我们回去睡了,您也早点睡觉啊。”
到外面还能听见他们阿玛怒吼着“臭小子”的声音。
苏辰拍拍胸口,笑道:“我看见阿玛差点没有喝嘴里。”跟着是一串毫无顾忌的哈哈笑声。
保成:确定了,哥这么多年都长进。
差点给阿玛喝一碗银鱼茶,换别人早吓的面无人色了。
“哥,你就不怕阿玛真打你?”当年哥哥挨打的情景,他可还清清楚楚记得的呢。
苏辰伸手给保成头上敲了一下子,嘿嘿道:“你脑子里是不是正在揭我短?不过我都长这么大了,阿玛才不会再打我让我丢人。”
保成这一瞬间都有些同情阿玛了,想起他哥今天对士绅的评价,他又提醒自家哥以后不要在官员跟前表达对士绅的看法。
苏辰表示知道了,然后又说保成,叫他以后有什么事都尽量跟阿玛直说,别对自己最亲的人还要留三分。
保成沉默片刻,点点头。
不过他觉得,他可能永远都没办法理解他哥那种亲人间什么都不需要隐瞒的想法。
其实小时候他可以说是和哥一起长大的,虽然哥只负责带他玩,但他应该是和哥性格相像的,没想到差异还是这么大。
苏辰揉开保成的一脸沉思,抬手道:“睡觉去。”
之后两天他们都在乌喇地区的衙所休息,苏辰照旧精力充沛的每天出去,出去就找当地百姓的一些集市,然后提溜很多特产回来。
这边三月才能见嫩芽,最迟八月下旬就开始冰封,一年到头吃的菜除了白菜就是大萝卜,因此这边的酸菜、腌菜行业非常繁荣。
集市上不是卖皮毛的就是卖酸菜、腌萝卜条的,价格还都便宜到让人怀疑摊主能不能赚钱。
至于健康卫生问题,现在有没有商品监督管理局,这个只有靠自己判断了。
苏辰凭借自己多年淘腾特色小吃的能力,最终淘回去的是一款别具风味的酸菜和咸香满口的风味萝卜干。
吃饭的时候盛到碗里端上来,他阿玛和保成也都夹了好几筷子,对他的口味表示肯定。
休息两天之后,巴海过来请示,言说松花江上的水军和战船都已经准备好,皇上可以带着大家去登船检阅了。
康熙点头允准之后,随行人员够资格陪同的全都穿戴好,在外面排列恭迎。
秋高气爽,镶嵌着朵朵白云的蓝天清莹碧透,松花江上三十多只战船整齐排列,明黄色的龙旗在船头船尾飞扬。
康熙迈步走上甲板看着波光粼粼的松花江,心头涌起的是身为帝王的无限豪情壮志。
苏辰和保成就跟在后面,随着战舰聚合,他们也看得挺兴奋的。
巴海准备周全,依然留在吉林的这些水师的演练过后,是战舰之间的对阵,宽阔的江面上一艘艘战船冲出回环,精彩程度堪称当代的世纪大片。
苏辰一面看一面感慨,现在还有这样的水师军队,也不知道了清朝中后期是怎么消失的。
他还不忘提醒两边跟着的画师,叫他们务必把这些精彩场面画下来,这如果能报留到现代,就发大财了呀。
不过很快意识到自己活不到现代的苏辰也没有多失落,因为他又要见证一个名场面了。
康熙阅兵之后感触颇深,叫来笔墨,提起细长的狼毫笔落寞在雪白的宣纸上。
“松花江,江水清。”
苏辰和他弟一人一句的念着,当念叨一句“我来阅俗非官兵”的时候,他默默对阿玛竖了个大拇指。
趁写诗的时候告诉周围这些文武官员他的政治理念是和平而非战争,真是高招。
虽然阿玛的文采也一般,但苏辰却真心觉着写得好写得妙。
他还这么想呢,更别提左右的文臣武将了,哪个心里不是对他们这位文治武功都很优秀的陛下佩服非常。
就算真的没有那么佩服,表面也是交口称赞。
最后一笔落下,四周的各种彩虹屁纷至沓来。
饶是康熙知道他们的话大多言过其实,但被这么夸不开心是假的。
接下来是文官们的秀场,皇上大作一出,他们也要各逞文采来和一和,只不过这次李光地等人长记性了,再也不邀请辰亲王展示大作。
只怕他再写出一个会飞的船来。
苏辰没想写飞船,他倒是有把未来航母给详细描述一下的想法,但看好多人都是提起刷刷几秒便搁笔,他一个作文至少要写三十分钟的就算了。
保成也写了首七言绝句,笔迹稚嫩却已经显现出独属于皇太子的气势。
当然,皇太子写的不管是不是真的好,在臣子们眼中都是非常优秀的,于是又是一波彩虹屁乱飞。
听着大家的精彩称颂,苏辰总算能理解为什么日后的乾隆皇帝那么热衷于作诗了,据说他一声写了一万多首诗作,比写诗大拿陆游的诗作数量都高。
然而拙于文才还喜欢展示,乾隆那没有一篇精品的一万多首诗可是没少让人嘲笑。
想到他这点可能是看着自家阿玛作诗时候的风光养成的,苏辰想提前跟阿玛来个约法三章,以后千万不要把一个叫弘历的小孩带在身边教养。
因为那小子只学浮华,吃苦耐劳的好品质却是草草过目。
船沿着松花江一路前行,直往大乌喇而去。
大乌喇设有打牲乌喇衙门,隶属于内务府,专门给皇室采集东珠、鲟鳇鱼等东北贡品,于是这里的彩珠大船就有七只,各类小船数目在三四百。
到地方之后一点都不累的康熙兴致勃勃,立刻又让人准备打渔船,果然依照前两日所说的话,和裕亲王一组俩老兄弟要跟苏辰保成两个小兄弟比赛网鱼。
也有一些年轻力壮的官员愿意凑这个热闹,跟着要了打渔船一起下江而去。
另外的自觉年老体弱的便留在岸边,应皇上的请,待会儿给皇上和皇子阿哥判胜负。留在岸上的这部分人就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一起下去费着老胳膊腿儿去打渔呢。
张廷玉以及保成此次出行带在身边的三个哈哈珠子,都在苏辰他们这一组的船上,因着种种潜规则原因,张廷玉和一个叫德柱的在船尾划桨,另两人一个叫煜明一个叫盛亭的则凑在前面帮忙撒网。
在主子跟前表现的机会就更多,同为太子的哈哈珠子却被排挤到后面,德柱难免有些神情忿忿,划桨的力度好几次因为太大而引起张廷玉的注意。
张廷玉提醒道:“你注意,船不稳跌了太子和王爷事大,网鱼是次要的。”
德柱斜过来一眼,哼笑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张廷玉不是太子心腹,顶多是个加塞来的,辰亲王对他也没有多重视,德柱打心里看不上。
只不过他刚才说的话,有一定道理啊。
跌了太子和王爷事大。
德柱握着双桨的手有些紧了,如果太子爷差点要跌下去的时候是他扑过去捞住的,那些想排挤他的人以后还不是都要看他的脸色。
因为长相过于清秀,家世也最末,德柱在太子身边的几个哈哈珠子中从来都是最不起眼,最容易受人排挤的那个。
得到太子的青睐从而一飞冲天谁都要敬着他,是德柱被选为哈哈珠子那一天就在心底立下的目标。
前方一个浪头打来,太子爷没站稳往旁边歪了歪,德柱要放下船桨过去表忠心的时候,辰亲王伸手已经把太子爷扶好了。
兄弟俩扔着网到水里,笑的开怀恣意。
前面的盛亭回头喊道:“速度放慢,我们要在这里撒网了。”
看他得意的样子,德柱暗暗咬牙。
哗啦,网撒在水面而后缓缓沉入水中,苏辰在船舷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包小零食递给保成。
“廷玉,辛苦了,这个给你。”
一个小方块的沙琪玛朝着张廷玉的方向扔来。
廷玉这个称呼还是张廷玉表示张公子三字令他惶恐之后,苏辰重新换的。
张廷玉每次听到都觉得自己依然忐忑,王爷这么喊他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太亲近了。
此时张廷玉笑着接住沙琪玛,德柱等人却没有那么开心,本以为是个加塞来凉快的,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才看出来辰亲王对他还不错。
煜明笑道:“王爷,奴才们没有赏赐啊。”
“都有,你们分吧。”苏辰拿出来两块,一块给自己一块给保成,剩下的连纸袋都递给那人。
煜明谢了恩就转头喊盛亭,同时因为主子在跟前,他们还象征性的喊了德柱一声。
船身突然一个晃荡,正和保成坐在船边吃着糕点,又分心跟不远处的阿玛打招呼的苏辰觉得身旁人一晃,及时伸手抓住才没有让保成被那阵晃荡冲下去。
“怎么回事啊?”两次了保成差点掉下去,其实这一次如果不是手本来就抓着船舷,苏辰也会掉下去。
全神贯注准备好的德柱已经扑过来,口里担忧的喊着:“太子殿下。”
因为他的动作,船身左右摇晃的幅度更大起来。
苏辰没功夫管这个人会不会掉下去,急忙就拉着保成蹲坐在船舱里,双手紧紧抓着船舷免得被晃下去。
“稳住稳住,一会儿就好了。”
了字还没落,船上的人已经掉下去两个,张廷玉在老家经常坐船,经验丰富,蹲在船身中央双手张开扶着两边,尽力稳下船只。
康熙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立刻叫侍卫靠近从外部稳住小船,紧跟着也有人下去打捞落下去的煜明和盛亭。
采珠大船在后面跟着,这边一有变故采珠大船立刻靠近,不过太子爷和辰亲王没事,所有人的紧张便都从容很多。
康熙到底不放心两个孩子在一艘船上,吩咐左右都上了大船。
两个掉下水里的哈哈珠子被捞上来,在浓浓秋意的天气里冷得发抖,本来要训斥他们的康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摆摆手让人带他们下去换了衣服再说。
最后因为盛亭和煜明不稳重,差点将太子爷辰亲王从船上带到江水中,被罚了留在房间里思过。
两天不能跟在太子爷身边本也没什么,毕竟这次差点就罪过大了,皇上仁慈才没有重罚他们,只是两天后再出来当差,便发现德柱俨然越过他们成了太子爷身边的得意人。
今天是在山中围猎,保成一箭贯穿了前方一只傻狍子的脖颈,德柱立刻骑马将猎物捡回来,笑着道:“太子爷的箭法越来越精进了。”
连小太监的活儿都抢着做,不觉得掉份儿吗?
盛亭突然说:“殿下,咱们往里面走走,进来的时候奴才听巴海将军说,这一片圈起来的猎场内还有两头虎呢。”
打虎才能彰显太子威风啊。
就打了只小兔子的苏辰和张廷玉骑着马一前一后走来,眉头狠狠皱起,前两天他就看出来保成这两个哈哈珠子不省心了。
“你们有多大的本事,还敢鼓动太子去猎虎?”
盛亭赶紧下来见礼说道:“请辰亲王安。奴才并非是鼓动太子殿下,只是因为、”
苏辰不想听他狡辩,只道:“跟在保成身边,不出意外你们以后都是他的心腹,因此做什么事之前,请你们先过脑子三遍。”
盛亭不敢反驳,跪下来表示领会。
保成这才说道:“好了,起来吧。孤知道你没有坏心,只是一向跟德柱争强好胜惯了。”
原来太子不说却什么都知道。
这下连煜明也赶紧跪下来低着头。
保成道:“都别跪着了。”
苏辰和他弟走出来老远才反应过来,往后指了指,道:“保成,这两天前后跟着你的那个哈哈珠子,叫德柱?”
身为主子,又是并不缺伺候人的主子,德柱前后跟着两天了,苏辰今天还是头一次听见他弟称呼其人大名。
“是德柱,怎么了哥?”保成不知道他哥如何这么惊讶,不就一个当初他随意选到身边的勋贵子弟吗?
其实德柱的家世是那几个哈哈珠子中最低的,但他眼皮子活会办事,出门自己也就愿意捎着他。
苏辰扶着额头,心道你叫我缓缓。
前世他看清史,很多人都分析说之所以在康熙后期有九龙夺嫡的混乱,源出于康熙早年便已因为某些事对太子胤礽生了不喜之心。
关于缘由,有的说是康熙二十九年的时候亲征准噶尔的康熙在途中生病,胤礽和大阿哥去营帐探病时已因为表现得不够关切在康熙心中埋下不喜。
也有的说是太子私生活不检点。
三十六年的时候,康熙又下令处死胤礽身边的几个人,似乎更坐实了这个猜测。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这个德柱,可能是因为康熙说这几个被他处死的人“伊等私在皇太子处行走,甚属悖乱”,便因此生出很多不堪猜测。
最有名也最典型的一个就是,保成和一个叫德柱的长相不错的哈哈珠子有私情。
搞什么?
看着他虽然抽条却还萌萌的弟弟,苏辰表示很乱,怎么三十六年被处罚的人现在就出现了?
除了这个德柱,另外三个人分别是叫花喇、雅头和额英吧?好像他们还不都是哈哈珠子,有两个是保成那边的下人。
后来王鸿绪那家伙出卖保成,告刁状给他们阿玛,说的也是保成在江南如何采买娈童的事。
因着阿尔吉善早年的操作,苏辰一直就防着保成往这个方向长歪,但万万没想到德柱这个名字在二十一年的时候就能听到。
要把他们都辞退?
苏辰摇摇头,他不能这么办事,不是找借口辞退这几个人难,而是想要杜绝保成身边以后再不出现这样的“坏分子”难。
因为身份,保成从小就是个香饽饽,这注定围绕他在周围的人不可能只有筛选下来的正直人物。
去了这四个,还会有另外想要为了能在皇太子心中“突出一截”的人,用各种容易讨好人的方法来讨好他。
其实最重要的是保成能做到心中有坚持,不轻易被人左右。
虽然想明白了,这么几个人还是让苏辰膈应的不行。
保成就看他哥脸色奇怪的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呆想一阵,好笑问道:“哥,你有什么话不能跟弟弟直说?”
“不是,”苏辰想了想说道:“保成啊,你管人是不是太宽松了,我看你的哈哈珠子都不怎么听话。”
保成笑道:“全然听话的人少着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私心,只要他们不敢太放肆就好。哥,你看你身边的人觉得他们都挺好吗?”
苏辰点头,“应该是。”
“看来哥也不自信,”前面草丛里窜出来一只兔子,保成搭箭射出一箭,“就我知道的,哥给他们安排那么好的前程,好些个私下里一个个也斗得乌眼鸡似的。”
苏辰:他这些年在外面,的确没太关注宫里的身边人了。
保成说道:“所以不怕他们有私心,只要好好给咱们办事就行。能管住别人心的,除非是圣人。”
苏辰叹口气,他身边还是比保成好点,毕竟跟着他的都是追求不那么高的。
跟着保成这个明晃晃太子的,只想为朝廷效忠没有二心的人真的很少。
张廷玉不敢再听这俩同龄人说话了,跑过去捡太子爷刚打到的一只兔子。
苏辰便说道:“你身边有些人的言行我不大看得惯,等回了京城,从你那儿挑几个过去我给你管管。”
保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灿烂无比:“哥,你确定?”
苏辰务必坚定的点头。
保成道:“好吧。我要看看哥能有什么管人秘诀。”
别到最后还需要他出面弹压。
在保成看来,哥哥太善,很容易让身边人反过来管住。
主子只有一个人,奴才却是一大堆,反过来被奴才辖制着的主子真不少见。
苏辰看他弟挺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你就等着瞧瞧,哥还是你传说中的哥。”
兄弟俩说说笑笑,一路上打着小兔子小野鸡之类的野物跟不远处的他们阿玛汇合。
康熙君臣这边比较热闹,他们偶遇了一头熊,还激怒了对方,一群侍卫正手持长枪绳索在围杀这两米多高的黑熊。
第112章 自己人
苏辰和保成跑到他们阿玛身边,大黑熊已经受伤了多处,震动感的怒吼声一圈一圈在空气中荡开,十几名侍卫眼看不能擒住,最后又增添几个才把黑熊撂倒。
中午膳房做的一道菜里就是用最朴素方法做出来的红烧熊掌,苏辰吃了一大碗,上午看到黑熊被侍卫们围攻时候的混杂着不忍和震撼的复杂心情也就没有了。
下午又去山上参与围猎,苏辰和保成都没有再打猎物,俩人一人一个小篮子,做了一下午采集工,两篮子收获满满。
运气很不错的苏辰还在一堆枯叶的遮掩下,扒拉出来很大的一块黑松露,东北黑松露全国闻名,全是发了个大财。
保成采的最多的却是猴头菇,这种在现代称得上珍贵的菌菇,在此时东北的山林里到处都是,给他发现很多丛。
“差不多了,我们回吧。”苏辰摁了摁他那已经装不进去东西的篮子,转头对保成说。
保成把又一块猴头菇装在篮子里,抬头看看天色,点点头道:“回了。”
后面跟着的平澜等人这才上前,将他们手里的篮子接了过去。
几人一路下山,就在快要到山口的时候,碰见了一件事,有两个巴海手下的将士,正把一个普通穿戴的人连踢带踹的往一边的小路上赶。
一人骂道:“贼头贼手,给谁借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上山?”
挨打的人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意:“一位爷,一位爷,家里老娘生病了,实在是揭不开锅,这才想到山上寻觅一些东西。”
“山是朝廷的,你寻我也寻,山还不给你们薅秃了,快滚滚滚。”那人继续喝骂。
又被连踹两脚的人不敢全躲过去,笑道:“官爷,行行好,若是找到好东西,分、”
没有说完便被踹的仰倒在地。
“叫你滚就滚,”那人正在发火,就看到旁边的同伙猛的跪在地上道:“奴才参见太子爷王爷。”
保成道:“怎么回事?”
转头一看这人也白着脸色跪下。
被打的人听见说王爷太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什么都没想只顾抓住这个机会,叩头道:“草民拉锡,求太子爷王爷救命。”
苏辰看看保成,道:“带他回去给阿玛回话。”
保成同意了。
巴海得知在山里采摘蘑菇的太子和王爷带了一个偷偷进山的旗人回去之后,脸色有些难看,将过来回报的两人一脚一个踹开,喊道:“来人。”
一声之后进来一串人,巴海吩咐道:“快去把这周围的百姓都打点好,再出一个拉锡,咱们都去宁古塔给披甲人做奴隶算了。”
付师爷转头道:“还不快去,”紧跟着补充道:“恩威并施,不要以为恐吓。”
领了命令的一群人急匆匆的走了,巴海依然急得心头拱火,背着手来回踱步:“不是说看管的挺好吗?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一个人溜了进去?”
付师爷低着头也没敢说话,一会儿,巴海冷静下来,说道:“上个月才收上来的最大的东珠,装两匣子,我去找索相、明相先通个气儿。”
付师爷小声道:“将军,梁公公那里?”
巴海不耐烦,点头道:“那就多备一匣子。”
梁九功捧着一个朱红匣子,小心的到跟前放到桌子上。
正指导儿子练字的康熙看一眼,笑着问道:“给你的?打开来朕瞧瞧,和明珠索额图比起来是多是少。”
梁九功都被万岁爷吓习惯了,也懒得想他收到的这礼比那俩相爷多了好还是少了好,欠身将盒子打开来。
“呦,这东珠的个头不小。”康熙倒像是真心实意称赞似的。
梁九功暗暗骂了巴海一句,你是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官当的脑子都糊涂了吧,给咱家一个跟在皇上身边的老奴才送这比贡品也不差的东珠。
就算不给皇上看见,如此好的东珠老奴除了偷偷的拿出来把玩一下,还有什么用处?
苏辰也放下笔伸手抓了一颗圆溜溜的东珠,色泽温润光芒柔和,质感比上好的羊脂玉都好,他把玩一会儿忍不住感慨:“阿玛,东北的将军们可真是富裕啊。”
看得他都想来做宁古塔将军了,不止有东珠可拿,还有各种山珍、皮毛,在这儿做官几年还不富得流油!
保成也在,苏辰是练字,他就是在阿玛的指点下看折子,是早年的一份关于东北参务分析的比较全面的折子。
这时候保成也分心了,看到梁九功拿来的这个盒子底下有两根人参,拿出来一看竟然都是老参。
“我哥说得对,东北的将军实在是富裕。”保成直接说出了他哥的心里话,“阿玛,我都想做东北将军了。”
苏辰举手:“我也是。”
康熙一抬手把两个儿子赶到一边,将东珠放回去道:“都是实惠的好东西,你收起来吧。”
梁九功忙说不敢,要交公。
康熙摆摆手:“朕让你拿着,就拿着。”
梁九功这才跪下来道:“奴才谢万岁爷恩典。”
说实话现在的笑容是褶子都出来的那种。
看起来别提多开心了。
苏辰把手里的东珠给放回去,梁九功忙道:“王爷,您拿着,当做奴才孝敬您的。”
苏辰闻言,忍不住想笑。
保成晃了晃自己手里那根老参,梁九功又跟着道:“太子爷,这个老奴也孝敬给您了。”
保成笑笑给他放回去:“孤还缺你这么一根参?”
梁九功笑的老脸菊花盛开,很是不好意思。
苏辰倒是不客气,抛了抛手里的东珠:“我缺,这个孝敬我收了啊。”
梁九功真心实意的放松下来,道:“王爷您拿着。”
说着把匣子里两外几颗东珠也抓出来给辰亲王,有辰亲王跟他分,这东西才拿得稳啊。
苏辰好笑:“你把我当黑吃黑吃的?见面分一半啊。”
梁九功笑起来:“奴才哪敢。”
倒也不敢一直捧着给王爷了。
康熙道:“下去吧。巴海再找你的话,给他吃颗定心丸。”
“嗻,”梁九功抱着匣子下去了。
苏辰拿东珠在桌子上滚来滚去,“阿玛,巴海都把当地百姓欺压得没法活了,您还不处置他?”
傍晚他们在山上遇见的拉锡说得很清楚,巴海不仅严禁山林附近百姓进山觅活,同时三俩月就要征一次劳役。
东北的劳役主要就是让民夫进山采集捕猎,最重的一项便是打鳇鱼,连正常的农事劳作都给人耽误了。
巴海的操作搞得百姓们苦不堪言,活不下去的时候偷偷进山,被抓到是一顿痛打,不被抓到还可能死于大型猛兽之口。
在苏辰看来,巴海对待本地百姓们的行为就和他挖参似的,都是奔着刨根去的,完全不想着可持续发展。
康熙笑着揉了揉儿子的脑瓜,“东北不稳,不急着处置他。”
“阿玛,等撸了他,能不能让我来做这个宁古塔将军?”苏辰问道,眼睛里闪烁的全是期待光芒。
康熙给了他这个宝贝儿子一个慈父之笑,十分肯定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苏辰叹气,就知道不能给他这么潇洒的生活。
保成长长的睫毛垂下,又是因为他是太子吗?因为他做了这个太子之位,他哥没有参与阿哥们的序齿中还被处处这样限制,真是若不知道哥回来当日就成为大阿哥,又有多少人会把他哥当作野心勃勃之辈防备着。
若有一天等他---,他哥想当宁古塔将军就当宁古塔将军。
“梁公公。”
巴海在梁九功的房间外等着,看见人回来赶紧上前笑着道:“梁公公,我听说有人跑到皇上告了本将军一状?”
梁九功一脸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一手抱着匣子拍了拍,笑眯眯道:“怪不得给咱家这么好的的礼物呢。您说的是傍晚来的那个拉锡?”
巴海笑着说没有没有。
但是听到梁九功提起拉锡那小子语气挺亲近,巴海心里就有些没底了,又迟疑点头道:“是、是啊是他。皇上不会听信那小子的话了吧?”
梁九功一脸懵的样子:“拉锡什么也没说啊,不就是个打猎的虞人吗他?皇上倒是听他说了不少上山下河的话,又让人试了试他的功夫,便编入禁军做了侍卫了。”
啊???
巴海怎么也没猜到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他担心坏了,跟个蜜蜂似的前后左右酿蜜打点,结果拉锡那小子什么都没说!
虽然确定自己不会有事了,巴海挺想去揍拉锡一顿怎么回事儿?
几株松树下,小小的一个木屋里点着明亮的松明子,拉锡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药到床边,将床上的老妇人扶起来到:“娘,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