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忘了,连未榆宁愿与他同生共死,也绝不会独留彼此。
“我并非……”
傅昀离正想解释,只是刚开了口,就感觉到面前的人加重了力度,顿时叫他喘不过来气,哪里还有出声的机会。
“你可真伟大,从前就是如此,善心泛滥,不愧是仙门楷模,还真把我当成弱不禁风的女子,只知躲你身后被你保护。”
连未榆怒意甚然,眼底早已疯狂到了极致,他几次收紧了力度,看着傅昀离因此而疼痛的模样,却不曾推开过他。
然而对此时的连未榆来说,傅昀离越是如此,就让他火气到了极端,当真是恨不得把傅昀离杀死,好叫这人永远都不能这般对他。
“在你心底,我是这般没用?”连未榆说着,又骤然抬起嘴角,笑了起来,“看来我还是想错了,我不应该杀你的,反正我也下不了手。”
他说着,缓缓松开了力度,这才叫傅昀离得了喘息,却因为窒息而青筋浮现,将喉咙之处的线条赤果地勾勒而出,浑然涩味。
分明是要让人滋生暴虐心思,恨不得将这个仙人狠狠撕碎,用着沾血的手弄脏每一寸皮肤。
可连未榆却毫不所觉,他手指游动,攀上了傅昀离的肩膀,隔着衣裳暧昧勾人地拿捏着肩上骨头,他扬起嘴角,笑意越深,“我应该断你的手脚,这样,你就不会再没经过我的同意,擅自伤害这一副身子。”
傅昀离心下一动,顿时就听出了连未榆声音的异样,只是他还没开口,便察觉到肩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连未榆已然笑得十分疯狂,手上力度却没松开半点,不过片刻间,傅昀离便能感觉到肩骨被碾碎的疼痛。
傅昀离微微蹙眉,只是握住了连未榆的手腕,“未榆。”
连未榆还在笑着,他分明看出了傅昀离脸上的疼痛,手腕被那人抓着,好像一团火焰,要灼伤他的肌理。
他仍然用着狠劲,以为这般痛苦,傅昀离就会将他推开,这样,连未榆就有理由,直接砍断这人的手脚了。
可连未榆等了一会,傅昀离却始终没有推开他,只是因为疼痛才握紧了他的手腕,见他看来,傅昀离才苍白着脸色,轻笑着,“我有点疼。”
傅昀离声音带着沙哑,像是隐忍克制着疼痛,眉目却只是无比的温柔,在这一刻看着好似有些脆弱,可爱意却不曾减少半点。
“小鱼儿,我疼。”
这句话像是染上了无尽的魔咒,落在早已经彻底疯魔的连未榆耳中,几乎在一瞬击中他的心口。
连未榆瞪大了双眼,眼中血丝未退,可捏着傅昀离肩骨的手却松开了些许,他胸口起伏,还是满腔怒火,“放你娘的狗屁。”
听到这粗鲁的话,傅昀离失笑,却因着这个动作,扯疼了伤口,眉头不自觉又皱紧些许,可他却忍着疼痛,抓着连未榆的手,缓缓往下,覆盖在他的心口上。
“虽然知道我们还会再见,可我没抓住你的手,才会觉得疼痛。”
连未榆差点被气笑了,这人仗着自己记忆不全,倒是先下手为强,殊不知自己看到他浑身是血的那副模样,有多想要毁灭整个人间。
现在他还有脸说这些?
只是还没等连未榆怒骂什么,眼前却打下一片阴影,他身子一怔,就看到傅昀离已经倾身而来,低头伏在他的颈窝处。
“对不起,只是知道那并不会死亡,才会抢先一步,可我都不曾将你看成女子,觉得你需要保护。”
傅昀离轻叹一声,放柔了语气,“我初次心悦一个人,便想倾尽所有,好让你多看我一眼。”
连未榆不自觉挑起眉头,好似有些意外傅昀离所说的话,他讥笑一声,“难道我是第二次吗?”
傅昀离笑了笑,单手摩挲着他的脸,满目深情,“可你太耀眼,我总觉得,我留不住你。”
连未榆眼中的疯魔几乎全然褪去,听到他这些话,神色有些微妙,“傅昀离,你这眼睛要是不用,当真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论耀眼,世间何人能比得过傅昀离?
可傅昀离却毫不所觉,他微笑着,颔首轻点着连未榆的唇,后者却没有拒绝,反而懒洋洋地睥睨着他。
“说来你也不会信,每次见了你,都会担心你要走。”
初次时便是如此,哪怕到了此刻,这种感觉仍然深刻,即便傅昀离知道前世两人纠缠,却仍然无法抹灭不安。
鬼王生于天地,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可他为了前世的江闻序,落入了凡世,成了不惧苍穹世俗的连未榆。
而傅昀离不过常鳞凡介,是他存了私心,要藏住这不俗的光。
连未榆只觉得傅昀离的眼神过于炽热,连带着那滋生而出的心魔也要被融化当中。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笑了起来,狠狠按住了傅昀离的后颈,一把就咬上了那薄唇,瞬间就见了血。
“师兄这张嘴,也当真太甜了,叫我如何生气?”
傅昀离笑着替他擦去唇边的血,连未榆任他如此,还弯着眉眼,漫不经心地摩挲他的细腻,“从前我就觉得这仙门肮脏得无药可救,即便是要死,也会拉着整个仙门一同下地狱。”
傅昀离认真地听着,连未榆轻嗤一声,又望入他的眼中,“不过如今又觉得没必要了。”
他顿了顿,接下了话,“就算是我亲手杀了你,我也不会有半点愧疚,因为我会陪着你一起死的。”
第116章 落跑甜心小恶魔32
连未榆入魔的原因不过是要将整个烂到根底的仙门送入地狱,后来他遇见了傅昀离,望着这人人称赞的世家楷模弟子,连未榆便存了心思。
如若能将傅昀离搞到手,再好生玩弄抛弃,定然能叫那些伪善的仙门中人气急败坏。
后来,连未榆还是将仙门楷模搞到手,而代价却是他的心。
但连未榆向来不会做亏本买卖,即便他付出了心脏,却得到了傅昀离这个人,足以让整个仙门急着跳脚。
而如今,只要傅昀离还存在这世间,连未榆便不会轻易死去。
连未榆说完,傅昀离眸色骤然微动,好似在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连未榆的变化。
那像是风的青年朝着他弯着眉眼,从山川水远而来,荡起了涟漪,又穿过山林和花叶,停留在了他的身边。
分明是触手可及。
人如何能抓住风?但若风为他停留,就再也不会恐惧不安。
傅昀离按住了连未榆,眼中是化不开的笑意,他抵住了这人的额间,满心欢喜,“我很开心。”
连未榆自觉自己是合格的情人,看傅昀离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当然不会吝啬自己的爱,便是覆了过去,挤在傅昀离腿间,身后便是冰冷的墙壁。
“那我叫师兄更开心一些,如何?”连未榆轻笑着,不安生而动,只觉得四周热度越发浓郁。
“反正师兄双手不便,那便由我为你代劳。”他压低了声音,在傅昀离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就察觉到后者的气息顿了片刻。
傅昀离微微眯起眼,另一只完好的手早已经被连未榆抓住,而受伤的手垂在一旁,连未榆动作温柔地避开它,当真是世间难得的情人。
只是他刚碰到了温热,就听到了傅昀离的轻笑声,连未榆顿了顿,微微偏头,看向了黑暗中。
连未榆冷嗤一声,“为何每次和你调情,总有不长眼的人来坏事。”
傅昀离反手摩挲着他的手腕,倒也没当真戳破,毕竟两人调情的时间地点都不太合适,也不怪乎被人打扰。
黑暗中的人似乎也有些不耐,他走了出来,衣裳上沾的血迹已经发干,连带着血腥味也褪去不少。
“你当真以为我想看?若非你们脚下埋着我的狐皮,你们跪着求我都不会来这里。”
衍青越发觉得这一趟人间来得不值,被骗心骗身,损失惨重,这两人恬不知耻地在他埋皮之处调情,若是自己再不出现,什么活春宫都可能上演了。
他看了满地的狼藉,目光又扫了一眼紧贴的两人,当真觉得在小界碎片没将这两人得罪太彻底是他仅剩的幸运,否则他此时就不会好生站在这里了。
想到这,衍青便主动开口了,“你们破了小界碎片,按照约定,我会放过你们和那个五公主。”
连未榆没在意他用词,反而有些好奇,“所以你现在是放下了那个五公主吗?”
“你上次说的那一些其实我是知道的。”衍青双手负后,眉角越发妖魅,“我的确是不喜欢那个五公主,这次就当作是报复她,往后就与她毫无瓜葛了。”
连未愉似笑非笑,“那你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将她困入幻境或者结界中,整日哀嚎?”衍青嗤笑着,眼中似乎有些鄙夷,“说真的,和你们两人一对比,我越发觉得她算不得什么。”
连未愉有些玩味,“哦。”
衍青等了一下,却没有听到连未榆的下文,“你不说点什么?”
连未榆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傅昀离的手指,讥笑了一声,“你配吗?”
衍青,“……”
“要说也不是不可以。”连未愉扬起嘴角,笑得幽深,“你既然不甘心那个五公主如此待你,你倒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好让她尝试一番爱而不得的痛苦。”
衍青双眼有光,甚是稀奇地看着他,“什么办法?”
连未愉从灵袋中拿出一个小瓷瓶,缓缓道,“醉心,用你一点血混入当中,那人自会对你死心塌地,至死不渝。比你制造的幻境更为真实。她会真正爱上你的。”
衍青有些好奇,他接过了那瓷瓶,迟蹉了一会,“你用过吗?”
连未榆轻蔑道,“我用它做什么?”
衍青下意识看向傅昀离,后者目光只落在连未榆身上,只有无尽的宠溺。
衍青早在小世界之中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人魔对立,如仙门正派,又如何会对魔族动心?
而连未榆是魔族,想要傅昀离,必然要用上心计,如同他这个妖族,为了一个人类什么都能做,也想要把收了心的人强留在身边。
可看到傅昀离在小世界所做的一切,那并非醉心药物所能做到的,分明是心甘情愿,哪里会屑于用药物勾心?
衍青面色平淡地收回小瓷瓶,这一次倒是知道多说了一句,“谢了,往后你若是有难,到妖界来找我吧。”
连未榆掠过他身后,看着只剩下寥寥无几的狐尾。
衍青脸色瞬间难看了,“不要脸。”
他骂了一声,不等连未榆再说什么,没入黑暗就消失不见。
连未榆整个人都瘫在傅昀离身上,笑得浑身轻颤,他埋头窝在傅昀离的脖颈处,薄唇掠过那人的锁骨,用尖牙微微厮磨着。
“师兄……”
傅昀离低着头,声音微冷,“佛门重地,应该清心寡欲。”
连未榆勾起嘴角,“所以?”
他将吻落在连未榆的眉心,“我先帮你。”
夜色深沉,将两人对视的眼眸映照着越发阴沉。
而另一处,好不容易从结界中的五公主心有余悸,被带出来时已经耗费不少心神。
直到确定周身没有了狐妖的身影,五公主才松了一口气,望着铜镜之中的模样,分明憔悴了不少,哪里还有以前的风采。
一想到这段时间在结界之中的折磨,她对狐妖的恨意就越甚。
想她堂堂五公主,身份高贵,那些男子于她来说不过是消遣,情浓之时也会为提携对方,他们想要什么,自己便会竭力去相助。
玩腻了也该好聚好散,总有不识趣的男人非得要缠着她一生一世,也不知自己何等身份才敢肖想?
她原本最喜欢那狐妖,哪知他不识抬举,透露了身份,她也不至于一气之下便杀了她,还害得自己被囚禁这么久,失了太多的乐趣,若是让她再见到他,必定再剖一次皮,才能解心头之恨。
五公主恨恨地想着,正欲让人进来宽衣,余光却瞥见镜中有道身影而来,她连忙回身,却见一个极为俊秀的白衣青年款款而来,嘴角勾起,笑得甚是好看。
五公主并未少见那倾国倾城的美色,可如今这么一看,心下顿时不受控制跳动了起来,嘴上却仍然呵斥道,“你是什么人,没本公主的命令竟然进来。”
青年浅浅一笑,缓缓道,“我是狐妖,是来要你的心的……”
闵止鸣冷着脸走入了竹林之中。
红衣如鬼魅一般,四周无比寂寥幽暗,就像他坠入魔道这条路上一般,无论前途如何凶险,也无论要付出何等代价,他都只能一往向前。
因为他不能退,他身上背负了同门百多条性命,断了仙缘,也失了转世的机会。
这世间只剩下闵止鸣一人能记住他们是谁,也只有他知道自家门派从前风光,如若他死去,那么流岚宗才是真正的灭门。
可闵止鸣想过千种可能,却不曾想过,自家门派竟然毁在曾经掌门之手,曾经令同门引以为傲的前掌门也沦落为无灵智的阴魂,被他关入了暗无天日的魔族地牢。
这世间唯二存在的流岚宗门人最终一人入了魔,一人成了魂,被世俗和人间开始遗忘。
从见到闵长康时,闵止鸣便有片刻的迟疑,他所做的这些,到底还有何等的意义?
“后悔吗?”
恍惚之中,闵止鸣听到有人开口问道,声音清冷空灵,遥远而不可及。
闵止鸣收紧了照骨鞭,神色阴沉和落寞,“何曾后悔,只是……”
“只是不值得。”那人替他回了话,轻笑一声,“可人间万事难能两全,唯有问心无愧。”
闵止鸣眼神微动,眼尾处越发妖冶,他抿嘴自嘲一声,刚想说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闵止鸣身子下意识一顿,眼中却掠过了意外,还有一抹被狠狠压制在深处的惊愕。
身后的脚步声停下,和闵止鸣只差几米。
谁也没有先开口,四周一如既往寂静,却又莫名有种压抑的气氛而在。
闵止鸣藏在袖口的手掌狠狠握紧,魔纹涌动,几乎缠了他半边脸,无比的狰狞和恐怖,他似乎很不满这种氛围,正想冷声说什么,身后的人却先开了口。
“止鸣。”
周幸川轻声说着,若非四周十分静谧,闵止鸣也未必能听得清楚。
他顿了一下,又出了声,这一次声音明朗,无比清晰,“止鸣,我有话和你说。”
闵止鸣太阳穴跳动得剧烈,青筋浮起,狠戾道,“你能有什么话可以说?”
从他入了魔,他们两人之间便全无可能,更不用说闵止鸣与周岩还有恩怨,从那之后,他们便彻底站在了反面,唯独刀尖相向,生死对立。
而之后他们无数次相见,都将彼此的关系推入更绝境之处,都结局都只以闵止鸣转身离去,即便身后目光再灼热,都会消散在他的感知之中。
他本以为这一次无例外,也已然习惯了身后的孤寂,可不曾想,那个站在原处多年的人竟然朝着他走来了。
闵止鸣甚至没有回身,他态度强硬,好似早已无心无情。
周幸川抿嘴,看着闵止鸣的背影,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我在九尾狐的幻境之中看到了你。”
闵止鸣眼睛瞥向一旁,一脸淡漠,“那又如何?”
周幸川弯了弯嘴角,“幻境之中,你我还是敌手,世间动荡,连幻境里也未能逃过这样的命运。
周幸川不知为何只有自己落入另一个幻境里,那幻境中仍然是现世一切,他还是玉泽的二弟子,立在傅昀离的光彩之后。
唯独在知道闵止鸣只是幻想,就再也抑制不住心思,在那一刻,周幸川才知,从前憎恨逃避,不过是知道闵止鸣活在自己所知的地方,他才能那般理所当然,一次次伤害那人,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而在幻境之中,哪怕闵止鸣站在他面前,周幸川也藏不住心疼和不安,那一瞬他尝到了被藏起的痛苦,才知失去那人,就真正的一无所有。
以往他能克制爱意放了手,这一刻,就连那人转身离开,也足以叫他无法忍受。
后来,周幸川也知道自己成了破阵的核心,唯独死亡才能离开,但也意味着,如果选错了结果,他会真正死在了幻境里。
但周幸川毫无犹豫,如果只能活在没有闵止鸣的幻境中,倒不如死在有他的世界里,只是哪怕只有一口气,他也要撑着再见这人一面。
所幸他成功了,即便破阵带来无尽的疼痛,对他来说却是天道的馈赠。
幸好,他还能见到闵止鸣。
也幸好,在多年的迟疑和怯弱之中,他终于鼓起了勇气,追随这人的脚步。
在他踏出脚步的那一瞬,周幸川才知道,原来从前阻拦他们的,不是仙门恩怨,也不能正邪对立,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对不起。”周幸川放轻了语气,眼中染上了眷念和深情,“以前是我的错,明知你成魔有多艰难,却还对你冷言相对。”
闵止鸣不为所动,嘲讽道,“你们仙门不是一直都是这样虚伪?怎么,以为死了一次就能大度,还是觉得没能跟我这个魔族纠缠不清?
周幸川摇头,又觉得闵止鸣没看到,他才又说道,“我并不没有这般想,我只是……”
“只是什么?”
闵止鸣没忍住,回过头冷眼望着周幸川,好似想要透过黑暗,看穿面前这个男人。
“你只是不甘如此,你觉得傅昀离能不惧世俗,跟同样是魔族的连未榆在一起,却因你父亲无法与我有所关系,你嫉妒和无能,才会假借幻境来给你寻找开脱的理由。”
周幸川还想说什么,闵止鸣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你今日来找我,可曾想过后果?我要杀周岩是事实,以前修为不如他,无法下手,可往后未必,难道你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杀死,亦或者,我死在他手中。”
周幸川皱着眉,“我不会让他杀了你。”
“就凭你?”闵止鸣压下心头的翻腾,神色十分阴鸷,“你修为不如他,连他心底只在意傅昀离,而从未将你这个儿子放在心上,又有何等本事阻拦他杀我?”
周幸川微微收紧手心,只是看着闵止鸣,没有开口。
明知道自己咄咄逼人,也是自己亲手将这个问题推到明面,答应他心知肚明,可真见到周幸川这般的反应,他又觉得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阻住,叫他满腹的怒意不满。
第118章 九十九次的出逃小娇妻2
“如果你不能,就不该走来。”闵止鸣深深叹了一口气,“还是从前那样,在我杀了周岩时,只管找我报仇,如果他杀了我,那就当做没看到……”
“我无法当做没看到。”周幸川打断了闵止鸣的话,看着他的目光十分深邃和坚定,“或许我异想天开,但往后我会倾尽所有,也会阻止这些,如果不能……”
他笑了笑,目光温柔,“那一定是在我死后。”
闵止鸣那颗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他狠狠咬牙,逼着自己别开头,不去看那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目光,好似嘲讽,“空话谁不会说?”
周幸川没在意他话中的讽刺,“我知你不信,如果我的确没资格与你承诺什么,只是我会努力朝着你走去。”无论会付出何等代价,也无论会多艰难。
“你可以跟从前一样,如果可以,能不能回过头,看我一眼?”周幸川伸出手,好似想要抚摸闵止鸣,却只触及虚无。
可他还是笑着,“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还在,就胜过一切。”
闵止鸣余光不经意瞥见了周幸川的模样,只觉得黑暗中那人笑意如月一般温柔璀璨,只是一眼,就让他移不开视线。
闵止鸣冷声道,“花言巧语。”
周幸川只是望着他,好似无论世间如何变化,他的目光都不会改变。
他们不知在林间站了多久,直到天际露出明光,金色覆盖在林中,驱散了孤寂和阴冷,好似让死去的竹林在一瞬染上了生气。
而后有脚步声传来,踩在了枯叶之上,人未到,反而笑意传来,“哟,稀奇,你们不会一整晚都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吧?民间杂技团没有你们,可真是天大的损失。”
闵止鸣眉头一挑,眼神莫名有些漂浮,他循着声音看去,就看到连未榆那张扬得欠揍的笑意,他正想怼上几句,而后目光顿了顿,骤然察觉出面前这人身上散发的餍足感。
闵止鸣蹙眉,掠过他看向了身后的傅昀离,这仙门楷模亦步亦趋,身姿挺拔,眼中笑意不变,唯独右手不自然垂着,可见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可除此之外,就没了其他的异样,但连未榆分明是一副满足的得意,哪怕不用过问,都能猜出两人之间定然发生了什么事。
闵止鸣还没细想,却见傅昀离朝他看来,目光别有深意,随后才看向了周幸川,后者拱手行礼,目光且还落在闵止鸣身上。
闵止鸣只当看不见,偏开头,但也因为这两人的到来驱散他心底的沉重,“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
连未榆顿时乐了,还装模作样地按住了嘴,“那不行,少了舌头,可就少了很多乐趣,对吧师兄。”
他后面那句是对傅昀离所说,目光幽幽玩味,还漫不经心地轻舔着唇上的手指,勾人心魂,“毕竟师兄的,的确叫我得见成仙的快乐。”
傅昀离失笑,好似听不懂连未榆话中的意味。
闵止鸣紧闭着双眼,再一次后悔方才自己乱搭话,好一会,他才睁开眼,冷飕飕地盯着连未榆,“滚过来。”
说着,又莫名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周幸川,不偏不倚撞上他看来的视线,闵止鸣冷然收回了眼神,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可身上那股阴翳却好似少了些许。
连未榆朝着傅昀离耸了耸肩,看了一眼他的肩膀,这才满足地笑了笑,“师兄可别忘了方才答应我的话。”
傅昀离目光柔和,“自然不会骗你。”
连未榆这才心情大好地收回目光,掠过周幸川时,还故意停了脚步,上下打量着他,语气说不上不满还是什么,“果然,好好的大白菜还是被猪拱了。”
周幸川怔了一下,回过神时,连未榆已经走了。
他看向傅昀离,就看到自家大师兄满目温柔地看着连未榆离开的方向,旁若无人一般。
但傅昀离已然察觉到他的目光,这才收回视线,浅笑着,“如何了?”
周幸川轻叹着,有些无奈,“虽然知道急不来,但还是有些难。”
“他对你并非全然无心,你若是多在意些许,或许能叫他看你一眼。”傅昀离并非喜欢谈论别人之事,但周幸川是自家师弟,自然多关心一些。
“若是他要多说,便耐心听着,愿意与你说,是心底还有你。”傅昀离顿了一下,意味不明,“说不过也是常事。”
周幸川眼神骤然一亮,想到方才被闵止鸣说得毫无回话的空隙,觉得自己当真没用,但听到傅昀离这般开口,他好似极其有经验一般。
“难道师兄你……”
周幸川停住了话头,后知后觉才想起,比起闵止鸣,连未榆才当真让人招架不住,从前就能怼得自己哑口无言,想必跟着傅昀离一起,也不会叫他好过。
一想到这,周幸川就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看向傅昀离的目光越发亲近,“辛苦师兄了。”
傅昀离静默着,难得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你之后有何打算?”
周幸川正色起来,“我爹与止鸣的事还无法解决,如今我只能尽量避免他们撞见,止鸣想要知道流岚宗灭门的真相,我能做的,便是帮他继续调查。”
傅昀离想到与元长赢交手的闵止鸣,分明那时他便察觉出些许不同,十有八九,出手的并非真正的闵止鸣,而另有其人。
至于是谁,傅昀离也有了猜测,如若是他所想这般,或许当年流岚宗会被灭门,也是与这人有所关系。
傅昀离看着周幸川,并没有说出所想,只是将他们遇见元长赢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次,叫他往后调查时,要多加注意此人。
“这般厉害的人物,为何各大仙门从未说过?”周幸川一下子便抓到了重点,“不该连史书记载都没有。”
傅昀离应了一声,随后又说道,“的确,这次我便会继续调查他的下落,师尊那边,就劳烦师弟帮忙汇报此次一事。”
“师兄,这本该是我分内之事。”周幸川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了出口,“所以,你还是会跟连未榆一起去?”
傅昀离笑了笑,算是应答了周幸川的话。
周幸川只是觉得心底有些复杂,但转念一想,从傅昀离遇见连未榆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会相互纠缠。
而傅昀离更与自己不同,从最初他便做出了选择,并且自始至终都坚持着心意,不曾退缩半步。
周幸川心想,他终其一生也可能无法做到如此,但若是傅昀离能与连未榆能抵住世俗和磨难,或许也能给他足够的勇气。
周幸川释然一笑,“如今觉得,我早该习惯师兄的决定了,所以对此也不出意外。”
他随后又顿了一下,正色道,“不过师兄所说的那些事总让我觉得仙门水深,不仅是流岚宗,过往还有不少失了势力的门派,或许与那个人有所关系。”
虽说仙门向来都爱拿傅昀离和周幸川作为比对,也时常觉得周幸川远不如傅昀离,可珠玉在前,反而让人忘记了周幸川的才能。
他本该也是仙门的天之骄子,只是人们目光总放在傅昀离身上,才没能去注意到他的聪慧。
不过是傅昀离才将元长赢和江闻序的事说了一遍,周幸川就大致抓住了重点,并且还猜出了这两人与仙门有所关联,可见他的反应也是极为厉害的。
傅昀离赞赏地看着他,“你说的倒是不错,那人能活到如今,恐怕不止是自身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