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而已[重生]—— by日暮为安
日暮为安  发于:2023年10月28日

关灯
护眼

堂溪涧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是一愣。
若是从前借他十个胆子堂溪涧也不敢这么说,可今日祝卿梧站到他面前时,堂溪涧就知道自己赌赢了。
阿梧心里也有他。
自从生辰那日后,不知为何祝卿梧总是避着他。
堂溪涧能明白他心中的纠结与逃避,但也明白不破不立,若是一直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也无法再进一步。
因此一开始堂溪涧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计划,也是想看看祝卿梧会不会为他担心。
后来祝卿梧知道他生病的消息后果然来求见,但堂溪涧犹豫许久,还是没有同意。
他想看看,阿梧会不会为他着急。
但又怕他太过忧虑,因此在书信里还是隐晦地说明自己没事。
他原本是想要等到打完仗班师回朝后再告诉他一切,但堂溪涧没想到祝卿梧会从郢都追到边关
刚才从营帐走到门口,是他这一生走过最短也最长的距离。
他走到营地门口,看到祝卿梧风尘仆仆站在营地门口,身后跟着一匹瘦马。
那一刻,堂溪涧差一点便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把他揉进身体。
堂溪涧想到这儿,手臂不由用力,将他抱紧。
然而祝卿梧却怕压到他伤口,连忙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你刚才说什么?”祝卿梧突然问道。
堂溪涧刚才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现在刻意再说,却反而说不出来了。
“没什么,只是……”
堂溪涧的话还没说完,唇上突然传来一片柔软的触感。
堂溪涧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随即眸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谁也没再说话,只是都慢慢闭上了眼睛。
堂溪涧并没有接过吻,只是凭本能轻轻舔舐着他的唇瓣,将舌头探进他的口中。
两人都是初吻,因此互相摸索着深吻,直到最后快喘不过气,这才慢慢分开。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又热又稀薄,他们一时间谁也不敢看谁,两人各自把头扭到一边,低低地喘着气。
“不避着我了?”最后还是堂溪涧先开口问道。
“谁避着你了。”祝卿梧不愿意承认。
堂溪涧也没继续,只是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祝卿梧听到后抬头问道。
堂溪涧却没答,只是抬手重重按了按胸口的伤,疼得他,“嘶”了一声。
祝卿梧见状连忙止住他的动作,“你疯了?”
“没有。”堂溪涧摇了摇头,顺势握住他的手。
“只是不疼一疼,还以为我是在做梦。”

第51章 望平安 他愿意日日祈福,只求堂溪涧平安
祝卿梧闻言只觉得他傻, 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个时候千里迢迢跑到这两军交战的地方似乎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想到这儿,祝卿梧不由笑了一下, 多日来一直紧绷着的精神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放松, 身体各处的感官也重新开始运作。
他这才感觉到了疼和饿。
“嘶。”腿侧已经被他遗忘的痛意突然袭来, 疼得祝卿梧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堂溪涧连忙一脸紧张地问道。
祝卿梧掀开衣摆,低头向大腿内侧看去, 这才发现腿侧原本纯白色的裤子已经被血浸透,变成了刺目的红色,一动便有血渗出。
堂溪涧常年行军打仗,怎么会不明白他这是骑马被磨的,一时间心疼不已,连忙将他抱到一旁的床上, 想要查看伤口。
然而刚一动作便又反应过来祝卿梧伤的地方实在敏感。
虽然他们都是男的,刚才也已经互通了心意, 但堂溪涧终究还是没好意思继续。
于是只能故作镇定地站起身道:“我去打盆热水来。”
祝卿梧也意识到了伤在这个地方有多尴尬, 因此也避开了他的眼神, 侧头望着旁边的床榻,回了句,“嗯。”
堂溪涧出去吩咐人打来热水, 又取了最好的金疮药, 这才回来。
祝卿梧依旧坐在他的床榻上,正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儿和他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营帐差不多,大概是因为堂溪涧住在这里的缘故, 布置得要更好一些。
但比起皇宫中堂溪涧所住的乾明殿自然要差的多。
不过行军打仗, 自然没办法像在宫里一样要求吃住。
不远处的桌上还放着地图, 大概是商量战事用的。
祝卿梧有些好奇, 正想去看一看,堂溪涧便已经端着热水回来了。
“先把伤口清洗一下。”堂溪涧说着将热水在他面前放下,然后递给了他一个白色的小玉瓶,“这里面是金疮药,清洗完伤口后涂上去。”
“好。”祝卿梧点了点头,却没动。
堂溪涧这才反应过来了什么,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但营帐里就这么大的地方,一览无余,哪怕他退到门口依旧可以看见祝卿梧的身影。
堂溪涧本想出去,但一方面祝卿梧伤的这么重,他放心不下,另一方面他的营帐外全是守卫和来往的士兵,他一出去就得和他们面对面,实在尴尬。
因此思来想去只是走到了门口,然后背过了身去。
“阿梧,你上药吧。”堂溪涧说道。
祝卿梧似乎纠结了许久,这才低低回了句,“嗯。”
然后他便听见了祝卿梧解衣服的声音。
堂溪涧本以为来到门口会好些,却没想到眼睛看不见,耳朵反而听得更清。
连手指擦过衣料的声音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听见祝卿梧的手指解开衣服,衣服与身体摩擦,然后一点点被褪下,落到地面。
明明只有声音,然而不知为何周围的空气却似乎突然热了起来。
刚才已经退下了盔甲,然而呼吸却反而更加艰难。
“哗……”
接着,他听见了水被撩起的声音。
想到祝卿梧正在用湿布清洗哪里,堂溪涧只觉得有什么在顺着耳朵向下蔓延,原本宽敞的大帐突然变得逼仄,祝卿梧每一个动作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虽然他们都知道只是在清洗伤口,但堂溪涧还是一秒钟都呆不下去。
“阿梧……”
堂溪涧没忍住还是开了口,话音刚落便听身后的水声一停。
“我先出去一下,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堂溪涧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走了出去。
一出去便看见门外守着的士兵。
帐内帐外就像是两个世界,原本清晰的水声立刻被士兵来往的脚步声,吃饭声,训练声,吵闹声所掩盖。
然而不知为何,堂溪涧却依旧觉得耳边还是可以听见那被撩起的水声。
“能听到什么吗?”堂溪涧看着帐外的士兵,突然问道。
士兵闻言,有些茫然地问道:“陛下,什么?”
“没什么。”堂溪涧缓了片刻,又恢复了平日里淡漠的神情,对着他们道:“你们两队去别队巡逻,今晚不必守大帐了。”
虽不知为何,但领头侍卫还是立刻回道:“是。”
然而带着两队守卫离开了。
堂溪涧在门口站了许久,可是里面始终没有传来祝卿梧出来的声音。
他正在上药,堂溪涧也不好贸然进去,于是只能就这样等在帐外。
然而一直到夕阳彻底落山,最后一丝余晖也散尽,营地亮起篝火与火把,喧闹了一天的营地渐渐开始安静,祝卿梧依旧没有叫他进来。
这时,副将端着吃的走了过来,见堂溪涧站在门口有些诧异,但还是走了过来,恭敬道:“陛下,您今日还没吃过东西。”
堂溪涧闻言这才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阿梧怎么还是没有声音?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堂溪涧便如梦初醒一般掀开营帐大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副将不知发生了什么想要跟过来,然而刚到门口便被堂溪涧喝住,“先别进来。”
副将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停下了脚步。
堂溪涧则快步向里走去,还没走几步便闻到空气中一股股浓重的血腥气。
盛水的铁盆被放在地上,盆内的水已经变成了红色,堂溪涧看得心中一疼。
“阿梧。”堂溪涧说着向床上看去,然后立刻息了声。
祝卿梧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似乎困极,身上还穿着那件沾了血的衣服,连鞋袜都没脱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似乎怕占太多的地方,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堂溪涧看着他满脸疲惫的模样,心中不由一涩。
从郢都到梁州这样远的路,祝卿梧连远门都没出过,也不知是怎么找来的,但定然吃了不少的苦。
堂溪涧心疼不已,重新命人换了一盆水,拧了帕子一边轻轻给他擦拭,一边问道:“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然而祝卿梧累极,连话也没力气说,只是在睡梦中摇了摇头。
堂溪涧见状,正想着要不要想办法给他喂点水。
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祝卿梧向他说话的方向靠了靠,等头挨到他的身体,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睡了过去。
祝卿梧醒来时发现帐篷里一片漆黑。
帐篷里没有点蜡烛,因此只能透过门窗缝隙间透进来的光勉强看清屋内的情景。
屋内的空荡荡的,堂溪涧并不在帐中。
祝卿梧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腿侧的伤口一动就疼,但大概是金疮药的缘故,比之前轻了很多。
身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而向下滑去。
祝卿梧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脱了外衣和鞋袜,还盖了被子,怪不得睡得这么舒服。
两天没合眼,因此这次这一觉醒来可谓神清气爽,
只是他总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怎么如今醒过来天还是黑的?
还有堂溪涧呢?
自己睡了他的营帐,他睡哪儿了?
想到这儿,祝卿梧正准备下床去找堂溪涧。
然而刚一动作,就见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接着一个端着东西的士兵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见他醒了,连忙道:“祝公子,您醒了。”
那士兵说着放下手中的饭菜,然后点燃了蜡烛。
有了蜡烛,屋内的一切终于亮堂了起来。
祝卿梧这才看清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盔甲的小兵,手里还端着热腾腾的饭菜。
“您终于醒了,您都睡了两天了,肯定饿了,快吃点东西吧。”
祝卿梧闻言有些惊讶,“两天?”
“是啊,陛下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别叫醒您,只是每日送三餐进来,等您醒了再吃。”
“走的时候?堂……陛下去哪儿了?”祝卿梧连忙问道。
“已经出征了。”
“出征?可是他不是还受着伤吗?”祝卿梧说着想起了堂溪涧胸前的伤。
但很快便意识到这里是战场,有些事不是受了伤就能停的。
想到这儿,祝卿梧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
身上的被子又暖又软,似乎还带着堂溪涧的气息,旁边放着一套新的衣服,比他的尺寸大上许多,应该是堂溪涧的。
明明他人不在这里,然而处处却又都充斥着他的身影。
才刚分开,祝卿梧却已经有些想他了。
“那陛下什么时候回来?”祝卿梧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兵道,“但陛下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必能攻破草原十二部,很快便回来。”
祝卿梧知道他都是拣好听的说,但听完侯确实好受了些,于是道:“我知道了,多谢。”
“那您快吃饭吧,我先出去了。”小兵说着,便退了出去。
祝卿梧这才下了床,向桌子走去。
他已经忘了上次吃饭是在什么时候,肠胃本来已经麻木,可是一闻到饭菜的香味又瞬间活跃了起来,争前恐后地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祝卿梧连忙坐下,拿起筷子开始饭菜。
太久没吃东西,手都是软的,差点握不住筷子。
等他吃了一会儿,身上这才有了些力气。
吃完饭后祝卿梧去外面转了转,大军已经随堂溪涧离开,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人在这里。
身后就是太阴关,若有意外可以随时向后撤退,因此这里几乎绝对安全。
只是堂溪涧那边的情况他就不知道了。
虽然他知道堂溪涧骁勇善战,且有两世的经验。
但这里是草原,毕竟是在别人的大本营作战,更何况草原十二部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他们大凉的军队便更吃亏了。
但他知道自己就算跟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倒不如就这么呆在这里,反而不让堂溪涧再多操一份心。
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有时一场仗很快便能打完,有时却要许久。
祝卿梧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只期盼堂溪涧可以平安归来。
这里能做的事实在太少,一开始祝卿梧还会日日等在营地外,然而每日看到的都只有漫天的黄沙一望无际的草原和西下的夕阳,却始终没有看到归来的大军。
时间过得越久,祝卿梧也越担心起来。
但又不愿意表现出来影响到其他人,于是便努力想要转移注意力。
正好堂溪涧的大帐里有笔有纸,于是他便开始练字静心。
一开始还是写写古诗古文,但很快纸上便全都变成了“平安”两个字。
虽然经历过重生这么离奇的事,但祝卿梧其实心里依旧并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
然而这一刻他却格外希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
他愿意日日祈福,只求堂溪涧平安。

第52章 我相信 “若真有那一天……”
这日祝卿梧依旧在大帐内练字, 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自从大军出征,营地便安静了许久,这么多日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动静, 因此祝卿梧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什么。
于是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出了营帐, 然后就见外面的士兵来往奔忙, 沉寂多日的大营突然忙碌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祝卿梧对着外面守着营帐的士兵问道。
虽不知道祝卿梧的身份,但他住在堂溪涧的营帐, 又有堂溪涧的吩咐,因此营地所有的人对他都格外恭敬。
因此祝卿梧的话还没说完,士兵便连忙回道:“刚才前线传来回来的消息,胜了!大军马上回营。”
祝卿梧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便向外跑去。
此时夕阳正在西下,余晖铺满黄沙。
祝卿梧还没跑几步, 便见不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排又一排的人马。
而堂溪涧骑着一匹红棕色的汗血宝马走在最前。
他似乎也看到了祝卿梧,立刻扬起马鞭, 策马向他行来, 将身后的军队落下一截。
“吁——”
马匹还未停稳, 堂溪涧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到他面前。
“阿梧。”
堂溪涧刚一开口,祝卿梧便冲过去抱住了他。
祝卿梧的力气太大, 刚好撞到了他的伤口, 但堂溪涧并不想破坏这样的氛围,于是硬生生将差点脱口而出的闷哼咽了回去,伸手回抱住了他。
盔甲又冰又冷, 然而这个拥抱确是热的。
“你回来了。”多日以来提着的心在抱住他这一刻才终于放下。
“嗯。”堂溪涧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回来了。”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 毕竟堂溪涧身后还有那么多的人马。
因此祝卿梧很快便放开了他。
本来有很多的话, 但祝卿梧知道他刚凯旋,定然还有很多善后的工作要忙,本想先回营帐,然而没想到堂溪涧却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你不用交代些什么吗?”祝卿梧问道。
堂溪涧的目光一刻也不离他,“等会儿再和他们交代也不迟。”
说着,两人回了营帐。
然而刚一进去,祝卿梧就看见了自己桌上散了一堆的纸,他刚才出去得太急,忘了收拾。
祝卿梧见状连忙想去收起来,然而堂溪涧也看见了,快他一步捡起了几张。
每一张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两个字。
“平安,平安,平安……”
堂溪涧看着纸上的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他,“这些都是我为我写的吗?”
祝卿梧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否认道:“不是。”
“不是我,那是给谁的?”
“……将士,每个将士一张。”祝卿梧知道这个借口有多拙劣,却也不知道没什么更好的理由,因此干脆闭了嘴,将他手里的纸抽了回去,又将桌上的纸全部收在一起。
刚准备放起来,就感觉到堂溪涧从身后抱住了他。
祝卿梧瞬间一僵,手中刚整理好的纸又全部散了下去,就这么落了一地。
满地的平安。
“我也是将士。”堂溪涧的下巴抵在他肩上,缓缓道。
虽然没有刻意对着他说,但颈侧还是能够感觉到堂溪涧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
祝卿梧的脸瞬间红了,最终还是妥协一般地把手中最后一张纸递了过去,“那就勉强算你一份。”
“好。”堂溪涧立刻从善如流地接过来收好,笑得像个狐狸。
反正都被发现了,祝卿梧干脆也不再遮掩,转过身来仔细将他上下看了看,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有。”堂溪涧立刻回道。
“真的假的?”祝卿梧并不信,“那你之前的伤呢?”
祝卿梧说着恨不得扒开他身上的盔甲看一看。
然而堂溪涧却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反问道:“你的伤呢?好些了吗?”
祝卿梧瞬间想起自己腿侧的伤。
堂溪涧给他的是上好的金疮药,抹上去几天便已经结痂,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好多了。”祝卿梧回道。
“那就好。”
堂溪涧说着对他道:“时候不早了,我让人送些饭菜,吃完早些休息。”
“那你呢?”祝卿梧问道。
“还有些事要处理,若是回来晚了不必等我,早些休息。”
祝卿梧知道他这是有正事要处理,因此也没再追问些什么,乖乖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见堂溪涧连盔甲也没卸便走了出去。
很快便有人送进来了饭菜,但祝卿梧没什么胃口,因此只吃了几口便心不在焉地坐在床边等着堂溪涧回来。
只是堂溪涧似乎极忙,一直等到深夜都未曾回来。
祝卿梧最后没熬住,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还是黑的,祝卿梧不知何时睡到了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旁边空空的,入手处一片凉意。
祝卿梧还以为昨晚堂溪涧并没有回来,然而一坐起来才发现堂溪涧靠在不远处的软塌上睡着了。
他已经卸下了身上的盔甲,换上了一身常服,身上什么也没盖,就这么半靠在那里睡着。
也不知道他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哪怕睡着了眉头也蹙着,眼下一片青黑。
祝卿梧见状抱着被子下了床,本想给他盖上,然而刚一碰到他便醒了过来。
“谁?”堂溪涧下意识向后退了一下,厉声道。
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谁,眼中的厉色立刻潮水一般退去,换成了一片温柔之色,“阿梧。”
祝卿梧被他刚才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意识到战场上局势复杂,他身上又肩负了那么多士兵的生命,压力肯定极大,所以睡觉都要如此警惕,一时间直觉得更加心疼。
关外苦寒,昼夜温差极大,虽才入秋,但晚上也很冷,而他昨晚睡觉连被子也没盖,祝卿梧伸手碰了碰他,果然极冷,于是连忙把被子递给他。
“怎么不盖点东西,生病了怎么办?”
堂溪涧闻言没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怎么了?”祝卿梧坐在他旁边问道。
“没什么。”堂溪涧摇了摇头,将被子往他身上也盖了盖,然后伸手握住了他,“只是觉得像在做梦。”
“说什么傻话。”
“从前戍边时总想着你若也在就好了,你在的话,日子就没那么难熬了。”
祝卿梧在这里几日都有些受不了,但堂溪涧两世加起来却在守了七年。
虽说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另一个人,但只是想想,祝卿梧也能感觉到那些日子该有多难。
他本想说些什么,然而却听堂溪涧继续说道:“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这里这么苦,我舍不得。”
祝卿梧闻言一愣,然后便感觉到堂溪涧握着他的手一点点用力,握得那么紧,像是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然后我就会想到,我从前怎么会舍得呢?”
“什么?”祝卿梧有些不解地问道。
堂溪涧没答,而是抬起手来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脸,眼中满是痛意,“我从前怎么舍得那样伤害你。”
祝卿梧闻言便知他说的是上一世的事。
从前的事揭开便是伤痛,因此他下意识想要回避,“都过去了。”
“过不去。”堂溪涧道,“我几乎夜夜都会想起,想起上一世你求我放你出宫,想起上一世我让你跪在雪里,我明明想的是要待你好,可做的全是伤害你的事,对不起,我一直都在以自以为是的方式爱你。”
祝卿梧摇了摇头,“也不能全怪你,毕竟……”
“什么?”
祝卿梧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堂溪涧,他们之间其实隔了上百年的距离。
思想不同,位置不同,所以做出的选择也会不同,这也是他们落得那样结局的主要原因。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堂溪涧会不会信?
“怎么了?”堂溪涧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指,透着几分好奇。
祝卿梧抬眸望了他许久,这才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如果我说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你会不会相信?”
堂溪涧闻言也回望着他。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质疑,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的眼睛,许久才笑了笑,道:“我相信。”
祝卿梧没想到他会信的这样轻易,“你不想问些什么吗?”
“你想说吗?”堂溪涧反问道,“如果你想告诉我,那我就听。”
祝卿梧原本还担心他难以接受,或者觉得自己发了疯。
然而堂溪涧这样的态度却反而让他放心下来,一时间倒也没了刚才的紧张,而是向他那边坐了些,靠在他的怀里,拉家常一般讲了起来,“我其实原来不是太监……”
祝卿梧讲了很久,久到可以听见外面士兵起身,吃饭,集合训练的声音。
帐篷内也由暗转明。
天亮了,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窗的缝隙照了进来。
堂溪涧抱着他依旧听得认真,没有半分不耐心。
“原来是这样。”在他讲完后,堂溪涧道。
“什么?”祝卿梧反问。
“难怪总觉得阿梧如此特别,原来你确实与我们都不同。”
祝卿梧没想到他会接受得如此轻易,问道:“你不觉得荒谬吗?”
堂溪涧摇了摇头,“很合理。”
“什么很合理?”
“你们的世界一夫一妻,阿梧,我也只想娶你。”
祝卿梧:“……你只听进去了这个吗?”
“难怪你上一世会如此生气,但我真的不喜欢纳兰小姐,如果知道你这么介意,我绝不会娶她。”
祝卿梧:“……”
祝卿梧想过许多堂溪涧的反应,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关注点也如此清奇。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祝卿梧问道。
“还真有。”堂溪涧回道。
“什么?”
堂溪涧闻言收起刚才的态度,瞬间认真了起来,认真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那你还会不会再回去?”
祝卿梧被堂溪涧问得一愣。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他在大凉已经这么多年了,更何况上一世死了之后也是又重生成了小太监,应该不会再回去了吧,但他终究也不确定。
因此祝卿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堂溪涧闻言立刻握紧了他的手,似乎是怕他下一秒就会随时离去。
祝卿梧察觉到了他的不安,连忙道:“死了一次都没回去,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然而堂溪涧听完面色却更差,许久,他才强撑着笑了一下,“若真有那一天……”
说到这儿,堂溪涧向来挺拔的背一点点塌了下去,从来高贵的帝王低下头颅,像是在求他,“带上我好吗?”
作者有话说:快完结啦,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嘛,可以留评,能写的都会写,为了满足堂溪涧同学,暂定了一个古穿今的番外~

“傻话。”祝卿梧回他。
他没想到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会让堂溪涧这么当真, 于是反握住他的手保证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堂溪涧似乎也觉得自己多虑,随他一起笑了笑,像是在应和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嗯,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白日里堂溪涧依旧很忙, 直到傍晚才抽出时间来陪他。
祝卿梧知道马上就要班师回朝,因此并没有呆在大帐, 而是走了出来。
来大凉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
他想趁回郢都之前再把这里的风景看一看。
太阴关外是草原,再往外草木稀疏,便剩下了大漠。
如今已经入秋,草木枯黄一片,因此在夕阳的映衬下, 满目都是金色。
虽然来时因为骑马而磨破了双腿内侧,但此时看着眼前的美景, 祝卿梧想要骑马的心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只是他连上马都不会, 一时间只能站在马前干瞪眼。
“想骑马吗?”身后突然传来堂溪涧的声音。
祝卿梧闻声转过头来, 看见是他,连忙应道:“想。”
“伤好了吗?”堂溪涧问道。
“好了,已经不疼了。”祝卿梧连忙回道, 如果不是伤的地方敏感, 他真想当即解开衣服给堂溪涧看。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