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而已[重生]—— by日暮为安
日暮为安  发于:2023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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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赢了。”
祝卿梧的那番话确实起了作用,虽已弹尽粮绝,但一想到今日是最后一战,城内的所有人都拧成了一股绳。
没有热水热油便用石块,土石,木棒,甚至还有富商拿出积蓄,将金银珠宝散出去,引得城外士兵争抢,给他们造成慌乱。
就这样万众一心,竟真从早坚持到晚,直到耗尽了城内的最后一弓一箭。
夕阳落山,城外的尸体已经快堆成山。
所有的人翘首望着远处,希望能看到援军的踪影,然而援军依旧未至。
“卿梧,援军真的今日到吗?”
“我不知道。”
“你不是有密信?”齐三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压低了声音。
“那不是密信。”祝卿梧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扶着城墙向外看去。
此时夕阳西下,风景无限。
“你疯了,那你那么说,还以项上人头担保?”
但齐三说到这儿,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可是若今日援军未至,你怎么办?”
“把我的头赔给大家。”祝卿梧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死一人总比死一城要好。”
“你!”
“援军什么时候会来?”门侯也已经筋疲力尽,却还是强撑着走过来问道。
“是啊,援军什么时候会来?”
“援军呢?”
“援军怎么还不到?”城中所有人都已经到了极点,全靠这点念头才撑过今日。
但如今见援军迟迟未至,信念不禁动摇了起来。
祝卿梧又看了一眼夕阳,这才转过身对着门侯说道:“对不起。”
门侯瞬间明白了什么,眉头深深拧起。
祝卿梧歉意地向城内的所有人看了一眼,握紧了早上从齐三那里要来的剑。
正准备将剑抽出时,却听一道喜悦到破声的声音突然传来,“援军到了!”
祝卿梧闻言转过身来,然后就见不远处黄沙滚滚,无数身穿盔甲的骑兵向这边飞奔而来。
黎族与他们周旋几日本就已筋疲力尽,因此很快便溃不成军,四散而去。
城外再次围满了骑兵,只是这次全部换成了大凉士兵却穿着的铜甲。
只有正中间的人一身银甲,覆着半张同色的假面,骑着一匹红棕色的汗血宝马。
他的身侧挂着一颗人头,正是前几日逃跑的禇大人。
夕阳即将落下,最后一缕阳光落在那人脸上的银质面具上,泛出冷色的光。
修长的手指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了堂溪涧的脸。
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最前排的祝卿梧身上。
两人的目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终究还是对上。
“阿梧。”堂溪涧唤他,“开城门。”
作者有话说:
①“绿矾油”是硫酸

第35章 乾明殿 我只是……喜欢你。
祝卿梧睁开眼, 入眼处是金丝绣成的床幔,床幔上面绣着龙凤的图案,看起来贵不可言又威严无限。
整个大凉只有一人的寝殿敢用这明黄色的龙凤图案做床幔, 因此祝卿梧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这是堂溪涧的乾明殿。
“祝公公, 您醒了。”他刚睁开眼,就见旁边身穿宫装的小宫女走上前来, 恭敬地说道。
祝卿梧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由生出了几分错乱感。
有一瞬间他还以为回到了上一世堂溪涧登基以后,而这一世的种种不过是一场梦。
因此一时间竟分不清如今是梦醒,还是犹在梦中。
但很快,之前的记忆便开始浮现。
那日他们弹尽粮绝之际,堂溪涧亲率援军兵临城下。门侯很快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连忙恭敬地打开了城门。
堂溪涧率兵入城,两旁的百姓纷纷跪拜, 高呼, “陛下万岁。”
一旁的齐三震惊之余, 连忙想要拉着他一起跪拜,然而明明那时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祝卿梧却依旧硬挺着一动不动, 双腿仿佛被人钉住, 怎么也跪不下去。
齐三不明所以,却不敢和他一起放肆,最终还是先一步跪了下来。
只有他看着堂溪涧下马, 径直向他走了过来。
夕阳西下, 最后一抹余晖也落到了山下, 天色重新暗了下来。
祝卿梧抬起头来, 看见天边飞过一排归家的大雁。
“阿梧。”
堂溪涧的声音像是锁链,想将他重新困在身边,祝卿梧看着旁边的围墙,脑海中蓦然生出一个绝望到极致的想法。
是不是从这里跳下去,他就能自由了?
然而还不等他动作,多日来守城的疲惫终于在这一刻将他压垮,眼前骤然黑了下去。
再次睁眼,便已经身在乾明殿。
“祝公公,您要喝水吗?”旁边的宫女还在问道。
祝卿梧听着这个称呼,久久未言。
踏出皇宫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这个身份,然而奔忙一场,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
他又回到了皇宫,成了那个没有姓名的小太监。
“祝公公……”一旁的宫女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您昏迷了多日,陛下担心坏了,特意让御膳房做了些清淡的饭菜,说等您醒了让您赶快趁热吃了呢。”
祝卿梧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想必时间不短,腹中确实空空,然而不知为何,他却又觉得从胸口到喉咙早已被填满,什么也吃不下。
那宫女还在说着什么,然而祝卿梧已经听不进去。
只是从心底生出一股倦怠之感。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副画面。
夕阳西下,天空苍茫辽阔,一望无边,大雁振翅高飞,飞向山的另一边,祝卿梧不知道它们要飞向哪里,只知道它们可随心奔走,那是他永远也触及不到的自由。
一直到深夜,祝卿梧才见到了堂溪涧。
他比上一世即位还要早上两年,少年人身量清瘦,然而不知是身上的龙袍衬托,还是他有两世的心智,看起来竟比上一世还要威严。
旁边的宫女还捧着清粥好言相劝,见堂溪涧来了,这才无奈地放下手里的粥,行起礼来。
堂溪涧看着一口未动的白粥,瞬间明白了什么。
于是伸手端起白粥,走过来在祝卿梧的身旁坐下,舀起一勺吹凉想要喂他。
然而汤匙还没递过来,祝卿梧便直接抬手打翻了他手里的碗。
堂溪涧握着汤匙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旁边的宫女太监见状俱是大惊,“哗啦啦”立刻全部跪成了一片,凝神屏气,额头抵着地面,谁也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一时间乾明殿内的空气仿佛被冻结,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然而堂溪涧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都退下。”
这句话像是敕令,殿内的宫女太监俱是松了一口气,立刻起身鱼贯而出,还贴心地关好了殿门。
一时间乾明殿内只剩下了祝卿梧和堂溪涧。
堂溪涧的衣袍上还落着滚烫的白粥,然而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烫一般,没有忙着清理,而是起身又舀了一碗。
祝卿梧看着他的背影,这才发现他走路平稳,双腿健全。
“你的腿?”祝卿梧见状终于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然而堂溪涧没答,只是又舀了一勺白粥吹凉递给他。
祝卿梧聪颖,很快便想明白了一切。
宫内的这些勾心斗角让他只觉得厌烦,于是再一次挥手打翻了他手中的碗。
地上虽铺了地毯,然而玉器娇贵,只听“啪”得一声,终究还是碎成了两半。
祝卿梧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大胆,明明在宫中这么多年,他早已被奴性浸染,若是从前他早已跪下求饶。
可如今却只觉得厌烦,堂溪涧越是平静纵容,他就越是想激怒堂溪涧。
“我不吃。”祝卿梧望着他,一字一顿说道。
堂溪涧依旧没有生气,只是解释道:“你昏迷多日,一直未曾吃些什么,若再不吃些东西……”
“我不吃又如何?”祝卿梧说着冷笑一声,“怎么?你是不是又想用玉珠和小豆子的命逼我?”
堂溪涧闻言一愣,看着他满眼厌恶的神色,有些受伤地垂下了眼帘,向他保证道:“不会,我不会用任何人逼你。”
“那就放我出宫。”
堂溪涧闻言,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若是你想要出去游玩,我可以陪你,待朝政稳定,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祝卿梧一听便知道堂溪涧这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于是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信。”
“阿梧。”堂溪涧知道两人隔阂太深,一时间也沉默了下去。
许久,才起身说道:“你身子太弱,太医给你开了药,让你醒来后喝,我这就派人去煎药。”
祝卿梧闻言这才终于有了些反应,“堂溪涧。”
祝卿梧厌厌地说道:“你到底怎么才能放过我?”
明明已经身为帝王,可是听到这话的堂溪涧却还是如同犯了错的学生一般侧过身来,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没有回答祝卿梧的话,而是转移话题道:“我去宣太医再给你把把脉。”
“堂溪涧。”祝卿梧被他的态度惹恼,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恨意来,于是突然开口叫住他。
堂溪涧闻言连忙转过身,然后就见祝卿梧望着他,一字字回着他刚才的话,“我想去没有你的地方,我不想待在你身边。”
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话,却像是一只长箭直直射向堂溪涧,疼得他身形一颤。
堂溪涧明明站着,比祝卿梧高出许多,可是不知为何,两人的形势却好像逆转。
堂溪涧身上的气势骤然落了下去,再无一个帝王的威严。
在祝卿梧面前,堂溪涧似乎重新变回了离桧宫中那个需要依赖他的孩子,惶惑而又没有安全感。
“阿梧。”堂溪涧转过身来,他似乎想要挤不出一个笑来,却怎么也挤不出,“我不是想要囚着你,我只是……”
堂溪涧似乎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语气焦急得微微颤抖,然而词不达意,什么也说不出来。
许久,只是重新在他旁边坐下,明明比他高,却仰头望着他。
“我只是……喜欢你。”堂溪涧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他从来谋算于心,总觉得说出来的话显得浅薄。
可他忍了两世,终于再也忍不下去。
他希望祝卿梧能明白他的心意。
“是吗?”然而祝卿梧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抬眸望向他。
若是上一世他能听到这句话,或许还会心动,可如今却只觉得事过境迁,造化弄人,空余满目悲凉罢了。
“可是……”祝卿梧挤出一个笑,开口回道。
堂溪涧似乎猜到了什么,面色一白,却没有打断他。
而是任由他以言语为利剑扎向自己。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祝卿梧的话像是一记重鼓,话音落下,整个乾明殿内霎时一静。
只有烛台里的明烛继续燃烧,偶尔发出几声极轻微的“噼啪”声。
“我知道。”堂溪涧苦笑了一下,“我喜欢你便够了。”
“喜欢我?”祝卿梧声音满是倦怠,“你喜欢我什么呢?”
他们两世最亲密的一刻也不过是上一世堂溪涧出关前夜那个意味不明的吻而已。
想到这儿,祝卿梧似乎明白了什么。
堂溪涧如此执着于他,说不定只是没得到过他而觉得不甘心。
他坐拥天下,只有自己想要逃离,所以才会执念深重,若是得到了,说不定就厌倦了。
思及此,祝卿梧掀开身上明黄色的软被,强撑着走了下来。
“阿梧?”堂溪涧有些不明所以,伸手想要扶住他,却被他躲开。
祝卿梧站到堂溪涧身前,抬起手指,突然开始解起衣服。
“你这是做什么?”堂溪涧见状,连忙起身止住了他的动作。
然而祝卿梧并没有停下,只是抬眸看向他,“你不是喜欢我?”
“我不是……”事到如今,堂溪涧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没想到祝卿梧会如此想他,只觉得心中一痛,握着祝卿梧的手不由收紧,眼眶一点点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陛下千辛万苦地把奴才找回来是为了什么呢?”祝卿梧并不相信,但也懒得追究,只是厌倦地笑了笑,把手抽了出来,继续解着自己的衣服。
“只是奴才是太监,这您是知道的,希望陛下不要嫌弃奴才的残破之躯。”
“祝卿梧!”堂溪涧咬牙,看着他一脸无谓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心疼还是震怒。
然而祝卿梧却好似没有觉察他的愤怒,只是静静地脱下身上的外袍,这才抬头望向他。
语气中是说不出的自暴自弃,“玩腻了你是不是就肯放过我了?”

第36章 秋意浓 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开怀呢?
堂溪涧似乎真的被气到, 再没说一句话,只是捡起地上的外袍替他披上,便大步向外走去。
然而走到门口时不知想到了什么, 终究还是停下, 背对着他说道:“李公公在司苑局, 玉珠在离桧宫,九皇子依旧住慧太妃的宫里, 除了堂溪靖和小豆子不在宫内,其他的你想见谁都可以。”
堂溪涧说着抬手准备推门,然而刚碰到门框,却又缓缓蜷起手指,收回了手。
“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说完, 这才推门离去。
随着大门的开合,刚才在堂溪涧面前强撑着的那口气似乎随着他的离开一并散去。
祝卿梧抱着衣服缓缓坐下, 只觉得整个人空空荡荡, 似乎风一吹便也会跟着散去。
这些日子睡了太久, 因此祝卿梧并不困,于是就这么在床边望着不远处的烛台枯坐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天亮,他才起身穿好衣服, 向外走去。
乾明殿是一个小型的四合院, 书房在最前面,便于处理政务,接见大臣, 后面是皇帝的寝殿, 两旁还有偏殿。
昨晚自己占了堂溪涧的寝殿, 也不知他睡在了哪里?
本来还担心出去时会碰到堂溪涧, 然而刚一出去,旁边的小太监便说道:“陛下一早就上朝去了,临走时吩咐您可以随时出去转转,想去哪里都可以,但要注意身体,别太累着自己。”
祝卿梧闻言敷衍地点了点头,抬步向外走去。
刚走出乾明殿,便吹来一阵冷风。
祝卿梧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两边的树叶已经开始枯黄,明明感觉自己走了没多久,原来竟已入秋。
宫中的御道空旷而悠长,时不时便会瞧见一两片枯黄的落叶。
两旁地宫人拿着扫帚慢悠悠地扫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将宫中的岁月拉得缓慢而悠长。
祝卿梧走在去司苑局的路上,突然想起上一世自己最后一次去看望李公公时的场景。
那时自己手里捧着他最爱喝的酒,以朋友的身份去送别。
而今他还活着,然而与自己却已经不相熟。
因此祝卿梧并没有进去,只是现在司苑局的门口远远向里看去。
李公公虽已年迈,但依旧精神矍铄,正指挥着司苑局的小太监去给各宫分东西。
祝卿梧看了许久,正准备离开,然而这时李公公却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他时愣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陌生,但还是冲他笑了笑。
然后便转身继续忙自己活。
祝卿梧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想不管不顾说些什么,然而想起水家的事,只觉得心情复杂,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人性本就复杂,当年李公公为了名利散布谣言害了堂溪涧的母亲,可大抵也时时感到愧疚,所以后来才会在漫长的岁月里对离桧宫良多关照。
祝卿梧没资格替堂溪涧原谅什么,因此只是转过身来继续向离桧宫走去。
不知是不是身体变差了的缘故,祝卿梧走了许久才走到离桧宫。
刚一走到门口,就听见了玉珠的笑声。
离桧宫的大门没关,因此祝卿梧站在门外便能看见里面的情形。
玉珠坐在院子里的那个石凳上,旁边坐着许久未见的小张公公。
桌上摆满了各色糕点,小张公公不知说了什么,玉珠笑得前俯后仰。
“祝哥哥。”玉珠看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迎道。
祝卿梧看见她,连忙挤出一个笑,问道:“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小张公公在给我讲这些日子御膳房的趣事。”玉珠说着,拉着他也在石凳上坐下,把面前的糕点推给他,“他还带了好多糕点,祝哥哥,你也吃。”
祝卿梧吃不下,却也不愿扫兴,于是拿起一块桂花糕慢慢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看向旁边的小张公公。
此时的他和上一世离桧宫中的潦倒完全不同,年轻俊美,双腿也没有落下残疾,虽然喜欢玉珠却依旧不敢表明,只是偶尔才敢悄悄看她一眼。
而玉珠大大咧咧,只顾着给他吃糕点,什么也没发现。
小张公公这一世并不认识祝卿梧,因此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和他们告辞。
玉珠起身去送他,祝卿梧不想当电灯泡,因此并没有起身,只是坐在原地静静望着他们。
两人一起并肩向外走去,男子沉稳,女子娇俏,构成一副好景。
送走了小张公公,玉珠欢欢喜喜地跑了回来,在他面前坐下问道:“祝哥哥,你好些了吗?你昏迷了好久,我一直想去看你,但陛下让你住在乾明殿,我也不好过去。”
“好多了。”祝卿梧回道,只是他面色苍白,唇上没有一点血色,这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你肯定没有好好吃饭。”玉珠说着,给他倒了杯茶,又递给他一块牛乳糕,“再吃一块吧。”
祝卿梧看着她手中地牛乳糕怔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只接过她手里的茶喝了几口,试探着问道:“刚才那个……”
“是御膳房的小张公公,他从前总给偷偷给我糕点,我们便认识了。”
“那这……”
祝卿梧扫了一眼桌上铺得满满登登的糕点问道。
“他听说我回来了,在外面饿了很久,特意送过来的。”
“他都快把御膳房搬来了。”祝卿梧意有所指道。
玉珠看着桌上的糕点点了点头,“应该能吃很久。”
祝卿梧闻言差点被茶呛住,随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有些事还得自己悟,他在这儿着急有什么用?
祝卿梧在离桧宫陪着玉珠聊了会天便离开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但他不想回乾明殿,因此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宫中游走。
这一走就走到了御花园。
他不过离开数月,御花园中的一切依旧,然而不知为何,祝卿梧望着眼前的景象竟产生了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走到花池旁,静静地望着里面的一尾尾锦鲤。
这些日子花池里的锦鲤不知道换成了谁来照料,依旧白白胖胖,一看便是过得很好。
祝卿梧正愣神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有些惊讶的童声,“阿梧?”
祝卿梧回过头,竟是许久不见的九皇子。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回宫,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才向他跑了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真的是你。”九皇子的脸上满是惊喜。
大概是他上次落水吓到了慧妃娘娘,因此他出行时随侍的人比从前多了一倍,乌泱泱地跟在他的身后。
“是我。”祝卿梧感念九皇子之前为了让他离开这里所做的一切,因此哪怕身体不适,依旧冲他挤出了一个笑。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出宫了吗?”惊喜过后便疑惑,九皇子不知发生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祝卿梧也不知该怎么诉说这其中的种种,他想说:“我出不去了。”
可又怕九皇子难过,于是只是笑着回道:“我想你,就回来了。”
祝卿梧和九皇子一直在御花园坐到了傍晚,最后还是慧太妃担心派人来找,九皇子这才回去。
祝卿梧又在御花园坐了一会儿,这才回了乾明殿。
经过书房时里面灯火通明,海恩正守在门口。
因此祝卿梧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堂溪涧正在里面。
但祝卿梧自然没有进去的打算,因此只是绕了过去,进了后面的寝殿。
堂溪涧知道他不喜欢太多人,因此外面的宫人全撤了。
祝卿梧在外面走了一天,整个人累极,正准备回去休息,然而推开门,却见许久未见的小五正站在里面。
“阿梧!”小五一看见他,立刻扑过来抱住了他。
祝卿梧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惊喜道:“你怎么过来了?”
“陛下派我来的,他说你从前在花房和我交好,便让我来伺候你。”
祝卿梧闻言虽然高兴,可也觉得可笑。
太监伺候太监,何其荒谬?
“阿梧,你怎么了?”小五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连忙问道。
“没事。”祝卿梧摇了摇头。
然而小五和他相伴多年,自然不信,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硬拉着他坐下,给他盛饭道:“你怎么瘦成这样?这些日子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先喝些汤吧。”
祝卿梧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在堂溪涧的算计之中,但他能拒绝堂溪涧,却拒绝不了朋友。
因此还是接过他手中的碗,慢慢喝了起来。
“其他人呢?”祝卿梧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
“都在花房呢。”小五看着他,满脸心疼道,“别管其他人了,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你看看你瘦的,若是你想他们,我明日陪着你回花房看看。”
明明两世加起来祝卿梧也不算老,但不知为何,却有了一种老者的心态。
他已没那么多所求,只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平平安安,健康到老。
于是他点了点头,回了句,“好。”
与此同时,乾明殿书房。
海恩推门走了进来,对着伏案批阅奏折的少年帝王说道:“陛下,祝公公回来了。”
“嗯。”堂溪涧闻言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海恩见状,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堂溪涧接过展开,慢慢看了起来。
上面记了今日祝卿梧一天的行程,精细到每一刻钟。
海恩则在旁边补充道:“小五去了之后,祝公公果然开怀了许多,晚上吃了不少东西。”
“好。”堂溪涧应道。
“那陛下您要去看看吗?”海恩揣摩着他的心意,试探道。
堂溪涧闻言愣了片刻,手指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纸张,似在挣扎,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他见着我怕是会厌烦吧。”
海恩闻言,立刻闭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退下吧。”堂溪涧说着挥了挥手,继续低头看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
海恩闻言立刻向外走去,然而刚走到门口,却又被人叫住。
“海恩。”
“奴才在。”海恩说着,连忙停下脚步抬头看去。
烛火憧憧,这么多年孤身在刀山火海走遍的少年帝王枯坐在那里,面上第一次显露出如此无助的神情。
堂溪涧放下手中的纸张,转头看向窗外浩淼的天空,天空高远辽阔,无拘无束,像是自由。
其实他何尝不知祝卿梧想要什么?可说他自私也好,虚伪也好,堂溪涧实在无法放手。
他可以给阿梧一切,除了自由。
可他的阿梧偏偏想要的只有自由。
他也知此事无解,但实在困顿良久,因此叹了口气,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道:“你说……”
“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开怀呢?”

第37章 狸花猫 你怎么哭了?
祝卿梧正在睡觉, 手上突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他睁开眼,这才发现床榻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小小的狸花猫。
那小猫看起来刚出生不久, 只有巴掌大小, 身上毛绒绒的, 正靠着他的手睡觉。
祝卿梧看着手旁缩成一团的小猫,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毕竟皇宫里不能擅自养宠物, 这是哪里来的猫?
祝卿梧想着坐起身来,正准备伸手去碰一碰,却看见不远处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坐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祝卿梧瞬间明白了这只猫是从哪儿来的,立刻收回了手。
堂溪涧见状,走过来说道:“这只猫是海恩昨日在宫中捡到的,看起来刚出生不久, 若是无人抚养怕是会死在外面,我想起从前在离桧宫时你说过想养猫, 便给你送过来了。”
祝卿梧闻言, 脸上流露出几分恍如隔世的神情, 不知为何,听到堂溪涧口中的“从前在离桧宫时”,总觉得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从前的事祝卿梧大都已经忘了, 因此想了许久, 才想起那似乎是上一世堂溪涧去边关戍边,只有他和玉珠呆在离桧宫时的事。
宫中岁月悠长,虽有玉珠相伴, 但有时也会觉得无聊。
所以那时的祝卿梧常常会给远在边关的堂溪涧写信, 只是从来都不寄出去, 而是全部收在一个小小的匣子里。
他不知道堂溪涧何时看了那些信。
只记得有一封信里确实写过他想养一只猫。
【宫中的日子又慢又静, 常常觉得时间走着走着便开始倦怠,于是趁机偷懒,走走停停,有时觉得宫里安静得像一幅挂在墙上的画,需要什么来闹一闹,思来想去,养一只猫最好……】
上一世从堂溪涧登基后他便再没有片刻的心安,执笔写些什么东西,因此那一匣子的信也被他忘到了角落里。
后来他更是连自己都顾不上,又哪里还能顾上那些信,因此也不知道那些信最后怎么处理?
没想到后来竟到了堂溪涧的手里。
祝卿梧从没想过把那些信寄出去,也没想过有人会看到,因此在里面毫无顾忌,直抒胸臆。
一想到堂溪涧已经全部看过了,祝卿梧只觉得又羞又恼,脸上难得有了几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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