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而已[重生]—— by日暮为安
日暮为安  发于:2023年10月28日

关灯
护眼

一时间谁也不肯退让,双方就这么僵持在了乾明殿。
文武百官在乾明殿外跪了三天,堂溪涧也三天没有从乾明殿出来。
年富力强些的还能支撑,那些上了年纪的大臣,已经晕倒了好几个。
第三日,祝卿梧起了个大早,然后在乾明殿的小厨房内做了一份牛乳糕,端到了前殿的书房。
海恩正守在外面,堂溪涧没睡他自然也不能睡,硬生生在这儿陪着熬了三天,眼睛里满是红血丝,通红一片。
“祝公公。”海恩看见他,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陛下三天未吃未睡了,您快进去劝劝吧,一直和大臣们僵着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了,您放心吧。”祝卿梧说着,推门走了进去。
堂溪涧正伏在案边批阅奏折,听见动静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冷冷地说了句,“出去。”
祝卿梧闻言停了片刻,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堂溪涧似乎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抬起头来,一看见是他,眼中的神色立刻变得温和。
“阿梧。”堂溪涧唤他。
目光落在祝卿梧手中的牛乳糕时,堂溪涧更是愣了一下,眼中透出几分追忆来,“你许久未曾给我做过牛乳糕了。”
“那吃一块吧。”祝卿梧说着,拿起一块牛乳糕递给他。
堂溪涧下意识想要伸手接过,然而刚一碰到,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重新把手收了回去。
这几日他似乎水也没怎么喝,嗓子又干又哑。
他向窗外看了一眼,乾明殿的窗户紧紧关着,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们都明白窗户外是什么。
“还不能吃。”
祝卿梧闻言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惨白的脸色问道:“为什么要立我为君后?”
“我的皇后自然要是我喜欢的人。”堂溪涧说着,似乎怕他跑了一般,伸手握住了他。
祝卿梧这次倒没有收回手,而是任由他握着,平静道:“我是男子,还是个太监,我不能给你绵延子嗣。”
“我不在乎。”
堂溪涧说着,抬头看向他,沉吟许久,终于说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话,“阿梧,上一辈子我就想娶你了。”
祝卿梧闻言只觉心中一酸,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扑面袭来,激得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控制着自己将所有的情绪压下。
“可你还没问我愿不愿意?”
堂溪涧听到这儿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眼眶瞬间红了。
但还是为了那千分之一的希望,满怀期待地问道:“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
“放我出宫吧。”
虽然早已猜到了结果,但亲耳听到祝卿梧的回答时,堂溪涧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下。
大概是痛意太过尖锐,触发了身体的保护机制,一时间反而觉得没那么疼了。
他似乎还是有些不信,于是抬头看着祝卿梧的眼睛,可是无论他怎么看,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身影。
“我猜到了……”堂溪涧声音艰涩又嘶哑,“前段时间你生病时我就猜到了。”
“你迟早会离开我。”
不知是这些日子没有吃过东西还是被冻得,堂溪涧只觉得自己的动作似乎迟缓了许多,他想握住祝卿梧,然而无论怎么用力,却始终握不住。
只能看着祝卿梧一点点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去。
就像手捧流沙,流沙终究还是会顺着手指间的缝隙落下。
“这是我最后留下你的办法。”
“我想把所有都给你,可是似乎太晚,你已经不想要了。”
“阿涧。”
堂溪涧听到这个称呼,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艰难地挤出一个笑,终究拿起了那块牛乳糕。
待他将那块牛乳糕吃完,这才仿佛有了力气一般,回了一句,“好。”
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和他商量道:“但能不能等你过完这个生辰?
“阿梧,送你的寿礼我还没准备好,所以再多留几日,好不好?”

第41章 齐解元 阿梧,心病是什么?
那日之后, 堂溪涧最终还是收回了册立君后的旨意,但同样也没有再提过立后的事。
大臣生怕他再像这次一样执意立一个太监为皇后,一时间也没人再敢上关于立后的折子, 宫中难得清静了几日。
自从堂溪涧答应了等过完生辰便放祝卿梧出宫, 之后便似乎把每一日都当成他在宫里的最后一日, 日日都要过来,有时连奏折都挪在这里批。
虽然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只是相对沉默, 但这小半年的时间,确实是这些年来他们之间难得平和的日子。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阴历三月二十一,祝卿梧二十一岁的生日。
今日阳光明媚,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祝卿梧的东西已经提前收拾好了,一直放在床边, 他的东西并不多,只装满了小小的一个布包而已。
小狸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从早上起就蹲到了他的行李上, 眼巴巴地望着它。
祝卿梧见状把它抱进怀里, 摸着它的脑袋道:“放心,我自然会带着你。”
玉珠知道他要出宫后,也要和他一起, 祝卿梧自然同意。
因此玉珠也早早抱了行李过来。
小五虽然舍不得他, 但也知道他真的不喜欢这里,因此还是支持他的决定。
只是到了离别这日,终究还是难受, 拉着他不肯放手。
“阿梧, 你走以后我就回花房了, 你若是想我们, 今后便回来看看。”
皇宫又不是他家,怎么可能任由他随意进出,因此他们其实都明白今日一别,下次再见面便不知何期。
但祝卿梧还是应道:“好,我会常常想你们的。”
吃完早饭祝卿梧便等着堂溪涧,然而一直等到中午也没看见他的身影。
就在祝卿梧想他是不是反悔了的时候,堂溪涧才终于姗姗来迟。
他今日没着龙袍,而是穿着一件银白色的对襟窄袖长衫,看着普通,然而袖口和领边却用金线绣着祥云的图案,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
祝卿梧向他手中看去,然而堂溪涧手中只有一把折扇,并没有任何寿礼。
堂溪涧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道:“寿礼在宫外,阿梧,我亲自送你出宫。”
祝卿梧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而他们都知道,今日一别,怕是再难相见,因此祝卿梧还是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向外走去。
出了神武门,便见一辆马车立在那里。
虽不是皇帝出行的銮驾,但肩舆却是以暗色的丝绸制成,连车轮的四周都刻着精美的花纹,处处透着说不出的贵气。
祝卿梧上了马车,马车轻轻晃晃,很快便出了皇宫。
因为马车两侧的帷裳被封着,因此祝卿梧没办法看窗外。
只能听着外面的声音,判断马车正驶往哪里。
先是经过了人声鼎沸的街市,然后外面的声音一点点小了下来,再到安静。
祝卿梧猜测可能是到了城郊,然而下一秒,却听见了朗朗的读书声和小孩子的欢笑。
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到了哪里,就见马车停了下来。
堂溪涧先一步下去,然后在车旁扶他下来。
祝卿梧下了车,抬头看去。
他不知这是哪里?然而入眼处山清水秀,树上鸟鸣啁啾,面前是一座低调古朴的院子,大门上的牌匾写着“善堂”两个大字。
这两个字仿佛一道引子,突然勾起了一段他已经掩埋许久的回忆。
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彼时还是少年的堂溪涧询问他的生辰愿望。
祝卿梧借着酒意,说着自己遥不可及的梦,“我想开个善堂,希望所有的无家可归的孩子都能有一方立足之地。”
堂溪涧闻言久久没有回答,祝卿梧随即有些赧然道:“我的愿望是不是很可笑?”
“没有。”堂溪涧立刻回道,“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实现你的愿望?”
“实现我的愿望?”
“嗯。”少年抬眸望着他保证道,“阿梧,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其实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曾有过这样一个愿望,却没想到堂溪涧会一直记在心里。
善堂的大门并没有关上,因此可以看见院子里坐着几个小孩儿,有的在读书,有的在嬉戏。
听见大门口的动静,有两个小男孩儿跑了过来,隔着大门望向他们。
祝卿梧有些无措地转头看向堂溪涧。
然后就见堂溪涧也正望着他,似乎是在看他的反应。
“这是我的生辰礼物?”
“是。”堂溪涧刚一开口,便觉得难过到指尖都在颤抖,于是立刻蜷起手指,把手背到了身后。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而挤出一个笑,对他说道:“阿梧,生辰快乐!”
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因此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我放你自由。”
祝卿梧望着他,心里似乎有许多话,然而事到如今却已经不适合再说了。
因此祝卿梧沉默许久,终究还是只说了句,“多谢了。”
说完,便向里面走去。
堂溪涧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外目送着祝卿梧一点点走了进去。
他终究存了些私心,他希望这个善堂能留下祝卿梧。
说他卑鄙也好,自私也罢,比起这些,他更怕祝卿梧会离开郢都。
祝卿梧在这里的日子过得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善堂加上他和玉珠一共十个人,那八个小孩儿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因为曾经孤儿院生活的经历,祝卿梧很快便和他们相熟。
并自动承担起了教他们读书写字的任务。
玉珠也发掘了自己新的爱好,开始试着做饭,每天都给他们研制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小张公公也成了这儿的常客,每次出宫采买都要来这儿看上一眼,顺便给他们送来许多糕点,因此这儿的小孩儿都很喜欢他,每次他来的时候,都提前在门口等着。
附近的村民还会常常给他们送来新鲜的蔬菜瓜果,投桃报李,祝卿梧也常常给他们送去自己做的饭菜糕点。
附近的村民都很喜欢他,觉得他长得好又心善。
一开始以为他和玉珠是一对,后来得知玉珠只是妹妹,还有人张罗着给他说媒。
不过都被祝卿梧一一拒绝。
有时候九皇子也会来找他玩,只是每次身后都跟着一群人,几乎能挤满他的院子。
九皇子对此也一脸无奈,抱着他哭诉,“阿梧,我也不想让他们跟着,但他们要是不跟着母妃根本不会让我出来,你不知道我现在见你一次有多难。”
祝卿梧每次都是无奈地一边安慰他,一边让玉珠招呼跟着九皇子的宫人。
九皇子小小年纪也是个八卦的,每次来都会和他说不少宫里的消息。
有时也会提到堂溪涧。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他勤政爱民,整个人忙得连轴转,有时一整天都不离开乾明殿。
“对了,前几日皇兄还病了。”
祝卿梧闻言连忙问道:“什么病?”
“不知道,母妃让我提着吃的去看看皇兄,但皇兄一个人呆在寝殿里,谁也不见,海恩说会替我把吃的转交给皇兄,我问他皇兄生了什么病?海恩说是心病。”
说到这儿,九皇子有些好奇地摸了摸祝卿梧的心口,“阿梧,心病是什么?心里的病吗?我上次问母妃,母妃让我小小年纪别问这么多,我就只能问你了。”
祝卿梧闻言,不知为何,只觉得被九皇子按住的地方微微一疼。
他不愿意去细想为什么,于是转移话题道:“我也不知道,玉珠新学了几个菜式,你要不要留下用膳?”
“要!”九皇子立刻回道,“母妃最近总逼着我读书,我才不想回去。”
宫外的岁月过得极快,似乎一眨眼便到了秋日。
齐三参加了今年的秋闱,考前还特意给祝卿梧写了信,说要是中了就来看他。
祝卿梧想起从前在江南时齐三吊儿郎当的模样,并不觉得他能一举夺魁。
但科考那日还是早早起来,替他求神拜佛,连上了好几柱香。
放榜那日也特意去看了看,没想到他竟真的一次过了乡试,而且还是第一名的解元。
齐三兴高采烈,捧了一坛子好酒来找他喝。
知道善堂小孩儿多,还特意带了许多糖果。
小孩儿们高兴极了,一个个围着他喊,“哥哥”。
齐三听得极其满足,挨个问道:“哥哥帅不帅?”
小孩儿们吃人的嘴短,立刻齐声回道:“帅!”
祝卿梧听得受不了,让他收一收,别祸害小朋友。
齐三笑吟吟地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本来还以为你过得会很惨,结果来了才发现你过得居然还不错。”
祝卿梧笑了笑,端起酒杯道:“齐解元,祝贺你过了乡试,只要再过了会试和殿试,你便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为国效力了。”
齐三闻言也端起酒杯,“也祝你实现梦想,终于从皇宫里逃出来了,以前你说你是宦官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自从那日一别,两人还是第一次见。
因此许多事祝卿梧还没来的及和他细说,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祝卿梧便简化了一下全部告诉了他。
齐三听完点评了一下,“还挺跌宕起伏的。”
祝卿梧笑了笑,喝完了杯中的酒。
齐三见状,也跟着一饮而尽。
“那你今后便只守着这善堂吗?”齐三问道。
祝卿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但沉吟片刻后又接着说道:“不过现在这样……似乎也不错。”
齐三闻言端起酒杯。
此时明月高悬,地上铺满月光的清辉,院中种着许多结香树,枝有小鸟在唱歌,院中小孩儿三三两两,有的在玩耍,有的在复习白日的功课。
一切都显得那么悠闲而惬意,这似乎也是不错的生活。
于是齐三和他碰了一杯酒,笑道:“确实很不错。”
祝卿梧以为自己的酒量不好,然而没想到齐三的酒量竟比他还差,三杯就倒。
祝卿梧的脸也有些红,但也还算清醒,看着已经趴在石桌子上的齐三,无奈道:“就你这酒量还来找我喝酒。”
毕竟已经入了秋,祝卿梧也不可能一直让他趴在这儿,恰好齐府派了车来接,于是祝卿梧便把他扶到了门外。
齐三喝的迷迷糊糊,还不愿意走,抱着他的脖子要继续喝。
祝卿梧心里想着再也不跟你喝酒了,嘴上却还是敷衍道:“下次再喝。”
把他交到齐府的人手里时,齐三这才突然清醒了一瞬似地说了句,“等等”。
“怎么了?”祝卿梧问道。
然后就见齐三强撑着站稳身体,从袖子里掏出剩下的糖果递给他,“这是给你的。”
祝卿梧见状,哭笑不得,但还是收下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齐三,祝卿梧怕小孩儿好奇偷喝了酒,于是把剩下的酒抱回了房间。
他的酒量虽然比齐三好一些,但也没好多少。
一进屋便觉得头晕,于是连鞋袜也没脱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觉得口渴,祝卿梧起身倒了杯茶。
壶里的茶早就凉了,一杯下去反而清醒了许多。
屋内有些闷热,于是他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然而刚打开一半便见院中竟然站着一个人。
他还以为是自己酒没醒,出现了幻觉,因此愣了片刻,抬手揉了揉眼睛,可是窗外的人影一直没有散去。
祝卿梧这才意识到似乎不是幻觉,院中的人竟真的是堂溪涧。
“你怎么来了?”祝卿梧惊讶道。
“来看看你。”堂溪涧说着走过来,目光瞥见他桌上的那坛酒,语气有些酸涩,“你的日子过得倒很快活。”
祝卿梧的大脑依旧有些迟钝,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问道:“那你怎么不进来?”
“怕你不想见我,所以便在门外等着。”
“那我要是一直没出来呢?”大抵是因为酒意未散的缘故,祝卿梧比平日里大胆了许多,有些好奇地问道。
然后就见堂溪涧望着他回道:“那我就一直等着。”

第42章 赴灯节 陛下,你这是吃醋了?
缺了一角的弯月悬在空中, 地上的一切因月色而变得朦朦胧胧,秋日的风透着泠泠的清冷,明明不是结香花开的季节, 祝卿梧却仿佛闻到了浅浅的花香, 淡得像是傍晚时分铺满余晖的湖景。
晚上喝的那点酒意突然上了头, 祝卿梧只觉得轻轻晃晃,整个人有些发晕。
大概是此时气氛过于美好,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怕打破这份静谧。
然而一阵冷风吹来,堂溪涧没忍住低头咳嗽了两声。
祝卿梧这才想起他如今受不得冷,上次便是因为在外面站了太久而生病,于是连忙开门让他进来。
“最近过得还好吗?”堂溪涧进来后走到了桌旁,看着桌上的酒和糖, 突然问道。
“很好。”
祝卿梧说完,突然想起上次九皇子来时说过的堂溪涧病了, 于是也追问道:“你呢?你还好吗?”
“我也很好。”堂溪涧说着拿起桌上的糖, 拆了一颗放进了嘴里。
“不好吃。”堂溪涧点评道。
祝卿梧闻言愣了一下, 笑道:“那是朋友送的,只是普通的糖果,自然比不上宫里的好。”
“哪个朋友?”堂溪涧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你不认得。”祝卿梧回道。
堂溪涧没答, 只是伸手将桌上的糖全部拿走, “改日我让人给你送些好吃的。”
“不必了。”祝卿梧知道这些糖果对堂溪涧来说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他觉得不好吃出门肯定就扔了。
可这毕竟是齐三送来的,哪能就这么任由他浪费了。
“你觉得不好吃, 我吃就好了。”祝卿梧说着想要把那些糖果要回去。
堂溪涧见状抢先一步收回了手, “你就这么在意这个朋友?”
祝卿梧闻言一愣, “我在乎每个朋友。”
说完这才反应过来了什么, 有些好笑地看向他,“陛下,你这是吃醋了?”
“吃。”堂溪涧倒是坦荡,又剥开一颗糖果放进嘴里,“我心眼很小。”
祝卿梧闻言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我已经出宫了。”
言外之意便是你如今管不到我。
可是堂溪涧却反问道:“阿梧,你难道没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①
祝卿梧的话就这么堵住。
他想反驳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毕竟堂溪涧说的对的,这里是大凉,整个大凉都是堂溪涧的。
因此只能认输,“你想要就拿走吧,但不许扔掉。”
“好。”堂溪涧立刻回道。
刚才喝了杯凉茶祝卿梧清醒了会,这会儿又困了,于是委婉地说道:“你明天不上朝吗?”
“你困了吗?”
祝卿梧点了点头。
“那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好。”
祝卿梧说完便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因此并不知道堂溪涧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直到第二日被一群小萝卜头围在床边叫醒,他睁开眼,这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
“祝哥哥,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晚啊?”善堂的小孩儿都和玉珠一样喊他祝哥哥,祝卿梧也听习惯了。
于是祝卿梧揉了揉眼睛,起身道:“确实晚了,还要给你们上早课。”
祝卿梧说着向外走去,经过桌子时,突然发现昨晚桌上放的糖和酒不知何时已经没了。
昨晚的记忆瞬间上涌,祝卿梧这才回想起来堂溪涧昨晚来过。
因为喝了酒,意识并没有那么清醒,因此他还以为是做梦,可是桌上的东西没了,由此看来竟然是真的。
所以昨晚他真的问了堂溪涧,“陛下,你这是吃醋了?”
想到这儿,祝卿梧直想捂脸。
然而还没等他缓过来,就听玉珠把他叫了过去。
祝卿梧走到正厅,然后就见桌上摆满了各色描金的盒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糖果。
小孩儿看见这些糖眼睛都直了,连忙围了过来,但谁也没有动。
祝卿梧问道:“这是?”
玉珠也是满脸疑惑,“陛下一早派人送过来的,他说咱们这儿的糖不好吃,送些好吃的。”
“可是……”玉珠百思不得其解,“咱们这儿平时也没买糖,不是只有齐公子昨日送了些来吗?陛下怎么知道的不好吃?”
祝卿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玉珠的问题,只能装傻道:“我也不知道。”
堂溪涧送来的糖实在太多,祝卿梧怕他们太小吃坏牙齿。
因此只留下了一盒,每人每天发一颗,其余的都收进了柜子里。
每年的秋日都过得极快,眼看马上就要入冬,祝卿梧正打算给每个小孩儿扯一块布料做冬衣,齐三却又来了。
他这次倒没带酒,而是说道:“上次喝的太多,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祝卿梧闻言好心提醒道:“你上次只喝了三杯酒。”
齐三难得赧然道:“别拆台,阿梧。”
祝卿梧笑了笑,回道:“好,那你继续说,是什么正事?”
“我父亲还有大哥二哥说我读书辛苦,所以特意给我发了一大笔银子,让我去游山玩水,我带着你和玉珠同去,怎么样?”
“三月就要会试了,你不考了?”祝卿梧问道。
“当然得考,所以只是去近处转转,很快便回来,听说岫州中秋会有灯节,极其热闹,我们不如一同去看。”
祝卿梧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玩耍的小孩儿,“我走不开,孩子们怎么办?”
“你放心,可以暂时送到我们家照顾。”
“可是……”
“阿梧,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就当陪我一起庆祝我中了解元,更何况如今天气不冷不热,最适合出游,等入了冬天气寒冷,去哪儿都不方便了。”
齐三说到这个地步,祝卿梧也不好再拒绝,于是便应了下来,“好,玩几日便回来。”
因为要出远门,所以祝卿梧肯定要先将善堂的一切安排妥当。
等所有的事都安排完,祝卿梧这才放心和齐三离开。
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齐三包了一艘船。
与此同时,堂溪涧刚一下朝便收到了祝卿梧和齐三一起前往渡口的消息。
“渡口?”堂溪涧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心底一沉。
“他们去渡口做什么?”
“奴才不知。”海恩摇了摇头,“只是听说这些日子祝公子一直在收拾东西,连善堂的孩子也送到齐府了,或许……”
海恩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堂溪涧突然抬步向外走去。
“陛下,您要去哪儿?”海恩连忙追了上去。
然而堂溪涧走的太快,很快便没了踪影。
堂溪涧策马来到渡口,然而渡口每日人来人往,一时间他也不知道祝卿梧在哪里?
堂溪涧找了许久,才终于在渡口边的一艘客船上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下意识想要向前,然而没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诚然他今日可以凭借权势让船停下,将祝卿梧带回去,然后呢?再重复一遍过去的事情?
思及此,堂溪涧踟蹰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过去,而是立在原地,静静地望着祝卿梧乘坐的那艘船逐渐远去。
他不知道祝卿梧要去哪里?不知道他要去多久?更不知他还会不会回来?
堂溪涧又想起那晚和祝卿梧说过的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②
可他坐拥天下,却始终无法绑住一个人的心。
岫州的灯节果然十分有趣,他们在那里一连逛了四五日才离开。
到郢都时已经是傍晚,祝卿梧和玉珠想着先回去将善堂打扫一下,明日再去齐府把孩子们接回来。
然而回到善堂,却发现大门竟没有锁,一推即开。
祝卿梧见状愣了一下,他不可能没有锁门,那便只剩下了一种情况。
于是和玉珠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他们先是查看了厅堂厨房,玉珠和孩子们的房间,然而都没有发现有人。
最后便是祝卿梧的房间。
祝卿梧走过去,轻轻推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酒气,祝卿梧愣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然后就见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他和玉珠对视一眼,轻轻走了过去。
然而等他走近,才发现床上躺着的人竟是堂溪涧。
他似乎怕弄脏祝卿梧的被褥,那样高的人却半蜷着身体,只占了小小的一块地。
旁边还放着几个已经空了的白玉酒瓶。
祝卿梧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睡在这儿?又为什么喝了这么多的酒?
如今已经快入冬,他连被子也没盖,再睡下去肯定会生病。
于是祝卿梧连忙俯身轻轻推了推他,果不其然,堂溪涧的身上一片冰冷。
“醒醒……”
祝卿梧刚一开口,手腕便被人反手握住,他低头看去,然后就见堂溪涧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酒还未醒,眼神中还带着几分醉意,直直地望着他,就这么看了许久。
久到祝卿梧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睁着眼睛睡着了的时候,堂溪涧却笑了,随即将他的手拉进怀里,这才满意地重新闭上眼睛。
“你……”祝卿梧想要叫他。
然而刚一开口,却听他含混道:“我又梦见你了,真好。”
作者有话说:
①②出自出处:《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北山》

祝卿梧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 身上还盖着被子。
他愣了一下坐起身来,却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早已经没了堂溪涧的踪影。
他还记得自己昨晚听到那句呓语时终究放弃了叫醒堂溪涧的念头, 而是给他盖好被子, 自己则在旁边的躺椅上睡下, 想要将就一宿,然而醒来后却在床上。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