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而已[重生]—— by日暮为安
日暮为安  发于:2023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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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们在船上呆了这些时日,已疲累至极,实在无心欣赏。
好在齐三的两个书童伶俐,很快便租好了一座院子供他们休息。
他们足足休息了三日才终于缓了过来。
到了第四日,祝卿梧一推开门便见齐三穿戴整齐站在院中,然而脸上的神情却满是痛苦。
“你这是?”祝卿梧问道,
齐三无精打采地道:“今日要去书院拜见先生了。”
祝卿梧闻言本想恭喜,但看他满脸痛苦的模样,终究还是收回了祝福的话。
只是转身回去拿了些吃的递给他。
齐三这才开心了些,“多谢祝兄。”
齐三去上学,祝卿梧便和玉珠四处闲逛。
江南的美食果然多,因此玉珠每日都格外快乐。
这里的日子缓慢而安逸,因此祝卿梧渐渐生出了要不要长久住在这里的念头。
然而安逸的日子还没过多久,这日祝卿梧和玉珠吃了一家酒楼的饭菜,觉得味道极好,于是打包了一份回来,正准备让齐三和书童也尝尝,却见他回来时脸上是难得的忧心忡忡。
“怎么了?”祝卿梧敏锐地问道。
齐三闻言叹了口气,道:“今日收到家书,父亲说朝中局势或将有变,他和两位兄长皆有些忧心,今日我刚到书院,便听他们说,先帝退位,新帝登基。”
祝卿梧一听,握着茶杯的手不由一抖,“新帝?”
“是。”齐三说到这儿,不由压低了声音,“之前朝中声望最高的是五殿下,但谁也没想到登基的竟是那位一直戍守边关的六殿下。”
“六殿下,堂溪……”
祝卿梧还没说完就被齐三抬手捂住了嘴巴,“直呼新帝名讳,你不要命了!”
祝卿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身份,连忙闭上了嘴。
“那五殿下呢?”祝卿梧终于想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贬为庶人,终身不得入郢都。”
祝卿梧这次松了一口气,五皇子活着,那小豆子应该也没事。
齐三说到这儿,眉头不由紧皱,“这位新陛下确实让人琢磨不透,先帝被逼退位后竟被移居观星台,而且听说第一道旨意还是一道秘旨,直接下达九州各级官员。”
“秘旨?”
“是,不知道陛下这是卖的什么关子?”
祝卿梧也不知。
但古代和现代不同,没有那么便利的交通和随处可见的监控,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因此祝卿梧并不觉得堂溪涧能找到自己。
之后的日子依旧是一日日的重复,但祝卿梧还是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同。
街上不知为何弥漫起了一股紧张之意,家家户户都在囤着东西,不时路上还能看到有人拖家带口地离开。
祝卿梧虽不知会发生什么,但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也和玉珠减少了外出。
齐三也没了之前的吊儿郎当,开始好好去书院上课。
明明看似一切平静,然而不知为何,祝卿梧却突然觉得有风雨欲来之势。
是夜,祝卿梧正准备熄灯休息,却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正准备去开门,然而齐三身边的小书童已经先一步去开了门。
祝卿梧正想着这么晚会有谁来时,便听见书童一声尖锐的惊叫。
祝卿梧一愣,连忙起身向外走去。
然后便见院门打开,院子里站满了手持官刀的官兵。
住在正屋的齐三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他应当是在做功课,手里还拿着毛笔和书,看见外面的动静,满脸惊讶地和祝卿梧对视了一眼,这才走过去问道:“各位官爷,不知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少套近乎!”为首的那个展开手中的一张纸看了一眼,随即推开了他,“谁是祝卿梧?”
祝卿梧心中一惊,但还是上前认道:“是我。”
为首那个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我们捆了你走?”
“不是,你们到底是谁啊?抓人也要有个理由吧。”旁边的齐三闻言,立刻恼了。
“理由?禇大人的话在这儿就是理由。”那为首的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道,“把他一起带走。”
祝卿梧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禇大人是谁,但这一路颇受齐三的照顾。
因此见牵扯到齐三,祝卿梧连忙想要上前阻止,然而那些人却听也不听,将他们全部带走。
祝卿梧一出门便被蒙眼塞进了车马,等眼上的黑布被去下去时,已经到了一间装潢富丽的屋子,看起来像是官宦人家的客堂。
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常服的中年人,衣饰上虽没有什么花纹,但布料由天蚕丝制成,可见非富即贵,身份不低。
这应该就是刚才那些官兵口中的禇大人。
“你就是祝卿梧?”那中年人说着,端起旁边天青釉的茶盏喝了一口,眼中透着审视与好奇。
“是。”祝卿梧回道,“不知禇大人找我来所为何事?”
那中年男人没有反驳,因此这也印证了祝卿梧的猜测。
那些官兵就是他派来的。
“不是我要找你。”禇大人说着放下茶盏,缓缓起身,把他扶了起来,“我手下都是兵鲁,祝公子莫怪。”
祝卿梧被他这两极反转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因此只是试探着问道:“那大人可否告知是谁在找我?”
“祝公子不知吗?”禇大人摸了摸胡须,眼中俱是打量。
“不知。”祝卿梧如实摇了摇头。
然后就听禇大人对着郢都的方向拱了拱手,“是当今陛下。”
祝卿梧闻言,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当今陛下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亲下秘旨,传于九州,寻找祝公子。”
禇大人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明黄色的宣纸递给他。
“因此在下偶然听闻祝公子竟在江南,便立刻着人将你请了过来。”
禇大人此时还摸不清他的身份,因此语气虽恭敬,却又带着试探。
“不知祝公子与陛下……”
祝卿梧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缓缓张开手中那封明黄色的敕令。
这是一道寻人的敕令,上面只有一句话。
【阿梧,回到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①观莲节资料来源于浏览器
等堂溪涧找到阿梧,就要开始追妻了~

祝卿梧和玉珠被“请”到了禇府的后院。
那晚祝卿梧看完手中的敕令后便沉默了下去, 任由禇大人如何打探也不再多言。
禇大人拿他没办法,拿不准他的身份又不敢真的得罪,干脆便让人将他带到了后院的客房, 名为“小住”, 实为圈禁。
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便是禇大人得知了齐三的身份后, 立刻好好地把他送了回去。
只把他和玉珠留在了这里。
“祝哥哥,他们为什么抓我们?”玉珠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夜没睡, 因此哪怕禇大人送来了上好的饭菜,玉珠也难得没有胃口,一口没动。
祝卿梧不知该怎么和她说这一连串的事,因此沉默许久,只说了句,“对不起, 是我连累了你。”
虽然那禇大人什么也没说,但祝卿梧也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旦确认了祝卿梧的身份, 他肯定会立刻修书送往郢都。
堂溪涧这样大费周折地找他, 定然会立刻派人把他接回去。
只是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他和堂溪涧之间的一切从他跳观星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这一世更是一避再避, 尽量不和他产生交集。
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祝卿梧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堂溪涧登基,尊纳兰氏为太后, 迎娶新后。
那为什么还要找自己?要他继续回去像从前伺候堂溪涧一般伺候他们夫妻?
思及此, 祝卿梧只觉得一阵绝望,玉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走过来抱了抱他, “祝哥哥, 没事的, 无论发生什么, 我都不会怪你。”
祝卿梧闻言只觉得眼眶一酸,回抱住了她。
“你想回宫吗?”祝卿梧缓了片刻,抬头问道,“如果你不想……”
“祝哥哥,你会回去吗?”玉珠反问道。
祝卿梧闻言沉默了下去,他不想,但他身不由己。
玉珠见状在他旁边坐下,“从前在家中时哥哥对我最好,后来入宫后你对我最好,我已经忘了哥哥长什么样了,但我不想忘记你,所以祝哥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是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祝卿梧听完只觉得一阵阵酸涩自心底涌起,于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回道:“好,永远在一起。”
在这里住了几日,祝卿梧也摸清楚了这禇大人的身份,竟是这一方州府,怪不得那天的官兵说:“禇大人的话就是理由。”
他确实相当于这儿的地头蛇,怪不得那么豪横。
祝卿梧不知道堂溪涧何时会来,也懒得去想,反正门外一排官兵把守,他也逃不出去。
是夜,祝卿梧像往常一样靠着墙发呆直到深夜,就在他准备熄灯睡觉时,却突然看见外面亮如白昼,像是燃起了冲天的火光,接着便听外面似乎出了什么事,远远传来嘈杂的声响。
门口守夜的官兵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将门锁上,然后出去查看。
祝卿梧有些好奇地用茶水将窗纸捅开,然而因为后院离外面太远,只能看到远处亮如白昼,火光冲天。
“祝哥哥?”玉珠也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爬起来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祝卿梧直觉有些不对,于是对她说道:“似乎是,先别睡,静观其变。”
“好。”玉珠听完去喝了一口冷了的茶水,逼着自己清醒过来,然后跑过来和他一起观察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慌乱不知持续了多久,祝卿梧突然听见门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祝卿梧听见动静正准备去窗户那儿查看情况,却见房门上突然映出几道人影。
接着,最中间那人不知拿起什么,竟重重地砸在了门上。
祝卿梧见状连忙起身将玉珠护在身后,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然而什么也没有,只能摔碎桌上的茶壶,然后捡了一块较大的碎瓷片藏进衣袖。
门口处的动静越来越响,如果这里不是州府的府邸,祝卿梧还以为是进了强盗。
门外还在“咚咚咚”响个不停,祝卿梧一颗心不由提起,目光一瞬不瞬地望向门口。
终于,只听“砰”的一声,随着最后一声巨响,门上的锁被人砸开,接着有人闯了进来。
“祝兄!”外面的人大声叫道。
祝卿梧一看来人是齐三,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祝卿梧惊喜地上前问道。
“来不及解释,先走。”
“走?”祝卿梧有些惊讶,虽然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但齐三既然敢夜闯州府的府邸,说明外面的情况肯定很不好。
果然一出去便见禇府所有门户大开,丫鬟侍卫乱成一团,四处奔逃。
出了禇府的大门,外面更乱,处处都是火光冲天,人人抱着行李到处乱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祝卿梧看着眼前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惊讶地问道。
明明前半夜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后半夜便成了如此场景?
“别提了。”齐三一脸愤慨道,“那个禇大人简直就是个怂货。”
“禇大人?”
“今上刚登基,朝政未稳,吐落在西北称臣,然而贼心不死,指使南边的黎族来犯试探,前方刚探得消息黎族距此还有百里,那禇大人得知消息竟然直接收拾东西逃了,还趁机把消息放了出去,引起城内百姓混乱,趁机抢了几家富户的资产这才离开,把这里搅得一片混乱。”
祝卿梧闻言也是一阵愤慨,看着眼前绝望奔逃的百姓,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先出城,那禇贼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把消息递出去,就算递出去,也不知援军何时会来?我们只能先顾好自己了。”
祝卿梧闻言,看着眼前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只觉得一口气卡在了胸前,但他也明白齐三说的是对的,面对如今的情景,只凭他们几个确实无能为力。
因此只能向城门口跑去。
这一路上有许多人和他们是一样的方向,毕竟普通百姓骤然面对这一切,唯一的想法也只能是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到了城门口才发现那里已经堵了一堆人,城门紧闭,一排身穿盔甲的士兵挡在城门口,最中间的那个似乎正在说些什么。
然而此时群情激愤,大家哄闹一片,什么也听不清。
祝卿梧和齐三一直挤到前面才听见那人正在劝说想要逃跑的百姓回去。
“大家不要乱,敌人很快便到,若此时大开城门,岂不是开门迎敌,直接将这里拱手让出去!我城内数万男子,难道还抵御不了外族的数千骑兵?只要我们同仇敌忾,团结一心,定能守好这里!”
祝卿梧觉得这人说得也有道理,但毕竟是生死关头,大家的第一反应还是逃跑保命,因此人群之中依旧纷闹不已,想要让他开城门。
这时,一名身穿金色盔甲的中年男子直接过来,抽出腰侧的配剑,站到了城门口。
剑身泛着冷色的寒光,成功让人群一静。
禇大人自然不可能一个人跑,说不定带走了不少官兵,眼前的人看打扮似乎只是这里的门侯,但应该已经是目前城里职位最高的官兵。
身后的那群士兵对他都是一副信服的模样。
“都回去!谁若再要出城,先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这人身上的煞气极重,一看便是从刀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而来。
一时间在场的人倒真的被他镇住,纷纷向后退去。
“妇孺一队,跟着他走,充作后勤,去做饭,残弱者集中于一处,自己寻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年轻力壮者分为三队,一队跟着士兵去拿兵器,一队搜集城内的所有粮食,归置一处,一队在这里守城门,若有不从者,我现在便砍了你们的头,这样也不必再担心黎族来了该怎么办了!”
这人虽凶神恶煞,但说出的话确实有分量,刚才还乱成一团的人群被他吓住,一时间没人敢再乱,真的按照他所说的分成几个部分,开始各司其职起来。
祝卿梧让玉珠跟着妇孺那一队去帮忙做饭,自己和齐三则留在了原地,固守城门。
祝卿梧还分到了一身护心的软甲,走到城楼上巡视城外。
此时正是夜半,天色深沉,目光所及之处不过数十里,其余皆隐没于不见尽头的黑暗。
祝卿梧看着不远处浓黑的夜色,不知何时里面便会冲出一群又一群持枪执剑的铁骑。
而这里的州府带头逃跑,人心先散了一半,守城的官兵也不多,大部分还都是刚征集过来的,没有任何经验的百姓。
是否真的能够抵挡黎族,祝卿梧也不确定,毕竟他们面对的敌人是终日骑在马背上的蛮夷。
但好在刚才那人虽只是门侯,却心有成算,已经派人准备好了铁钉,又派人架锅烧热水和热油,皆是守城之计。
虽然已经尽力准备,但目前毕竟不知道黎族所来究竟有多少人。
他们不能出城,以防守为主,这几轮下来便只能以弓箭为主防御。
但城内弓箭并不多,也不知能撑几轮。
所以只能出其不意,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救援。
只是祝卿梧从前生在和平年代,根本没有经历过战争,对战场上的事极为陌生,他能想到的门侯都已经想到,还能有什么出其不意的防御?
祝卿梧一边巡逻一边疯狂在头脑中思索,终于他想起了什么,思考了一下可行性,终究还是大着胆子走到了门侯那里。
“门侯大人。”祝卿梧走过去说道。
门侯正在城楼上观察不远处的情况,闻言转过身来,问道:“何事?”
“如今人心涣散,守城的人质量也参差不齐,若是能赢得一仗,或许能鼓舞士气,守住城池,若一会儿真的面对黎族,我们只是死守未必有用,不如趁他们人马未至,提前做些准备。”
“什么准备?”
“不知门侯可否听过绿矾?”
刚过卯时,城外突然扬尘阵阵,马声长鸣,浓黑的夜色中冲出一排又一排的骑兵。
声势浩大,引得地面微微颤动。
“黎族来了……”瞭望哨的小兵连忙害怕地转身叫道。
门侯神色凝重,喝道:“闭嘴!”
话音刚落,便见排排骑兵从黑暗中涌出,像是一团团黑云,很快便逼近了城门口。
来人比想象中的多了不少。
门侯一边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他们,一边缓缓抬起手。
“撒!”
在最前排的骑兵离城门口只有不到百米远的时候,门侯突然说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墙前突然涌出一排抬着竹筐的士兵,接着漫天的钢钉从二楼撒下。
最前排的士兵见势不妙,想要赶紧勒马,但终究还是晚了,踩中铁钉的马瞬间倒下,或高高扬起前蹄,或痛的四处乱跑,将身上的骑兵重重摔下。
无数士兵被摔在铁钉上,尖锐的铁钉扎进身体,一时间惨叫遍地。
后面的骑兵见状纷纷勒马,一时间不敢靠近。
城门口布满了各种铁钉,若是想要前进,必然需要清理。
但他们这一次扔的铁钉,下一次谁知扔的什么东西。
因此一时间两方僵持,黎族并没有急着攻城掠地。
天色渐明,祝卿梧他们也终于看清了今日来犯的黎族的数量,一眼看去约有七到八千左右。
对比之下,他们人虽多,但一半皆为妇孺,士兵中一大半也是城中百姓,因此胜算并不大,如今唯一之计就是尽量拖延。
多拖一分钟就多一些可能等到援军。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大家都没怎么休息,但因为精神紧绷,因此也不觉得疲累,所有人都一瞬不瞬地看着城外的敌军,看他们下一步会是什么反应。
终于,一直到天亮,黎族才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一队人突然上前,然后纷纷下马举起盾牌,连成一道人墙,一边扫除面前的铁钉,一边向前慢慢逼近。
祝卿梧看着他们很快便将地上的铁钉清除大半,虽然极力控制,但面上还是不由紧张了起来。
不过他也明白战场上一步错便会落入无可挽回的境地,因此只能逼着自己沉住气。
终于,那一排士兵快走到城门下时,门侯一声令下,一锅又一锅的热水热油从城楼上浇下。
下面瞬间传来尖锐而又凄厉的哀嚎惨叫,仿若人间炼狱,祝卿梧站在二楼,似乎都闻见了皮肉被烫熟的腥臭。
这样惨烈的景象让不远处的黎族首领也是一惊,抬手止住了身后的大军,许久都没有动作。
然而门侯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转头对祝卿梧说道:“准备好了吗?”
“嗯。”祝卿梧点了点头,转身跑下城楼,指挥他们抬起琉璃盆里绿色的液体。
城楼下铁钉除了大半,堆满了黎族士兵的尸体。
黎族首领悲愤不已,也料定他们黔驴技穷,很快便下令准备冲锋。
第一排士兵扛起一块巨大的木头准备撞开城门。
然而就在这时,一大盆绿色的液体从天而降,城楼下瞬间传来比刚才淋了热水热油还要凄厉千万倍的惨叫。
那些士兵只是沾上一点那绿色的液体便疼到恨不得生生把身上的肉剜掉。
被淋得最多的那个,连惨叫都没来得及,整个人直接消失了一半,只剩下半截身体倒在原地。
黎族首领大惊,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城门口突然架起一排排弓箭,而每一个箭头上都沾着刚才那种神秘的绿色液体。
门侯一声令下,漫天的弓箭向他们袭来,一时间黎族大军全是凄厉的惨叫声。
“退后!退后!”黎族首领大声喊道,立刻勒令全军后退百余米,退出了弓箭的射程。
原本他们听闻城内已乱,州府逃跑,本以为攻下这里轻而易举,谁知竟一再受挫,黎族首领这才正色起面前这座看似不堪一击的城池,一时间不敢再冒进。
城门的士兵百姓看到他们后退,这才终于被鼓舞起了一丝信心,更加卖力。
只有门侯和祝卿梧他们依旧忧心。
毕竟他们刚才这一连套下来几乎已经交尽了所有家底,弓箭和“绿矾油”也已经耗尽,如今只剩下了些热水,但若黎族不管不顾,一意推进,烧再多的热水也无济于事①。
而他们刚才将所有东西全部抛出,也只是为了让他们一时害怕,暂时不敢进攻,拖延时间而已。
至于能拖多久,谁也不清楚。
果然,到了晚上他们已经便重新开始试探了起来。
祝卿梧他们已经弹尽粮绝,但还是想办法与他们周旋。
只是底子是否空虚根本瞒不住,黎族很快便发现他们已经没了什么反抗的东西。
于是第二日天一亮便整装待发,重新发起了进攻。
大概是昨日的胜利激起了城中百姓的士气。
所有人团结一心,有人烧热水一锅锅向城楼上递去,有人自发堵在城门口,用身体护住城门,城楼上的士兵提着刀剑,一批又一批地向下拦着那些想要用云梯上来的敌人。
刀剑卷了刃,便用菜刀,用铁锹,用木棍。
不知是昨日给黎族留下的阴影太深还是今日所有城中百姓万众一心的缘故,一直到晚上,城门口堆满了尸体。
有黎族亦有城中百姓,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
可他们依旧没有破开城门。
饶是黎族此次前来全是精锐的骑兵,也禁不起这样的消耗,到了傍晚终于停了下来,开始吃饭休息。
城内的百姓也终于松了口气。
“卿梧,你要不要去休息?”齐三眼里也满是红血丝,却还是问道。
“没事。”祝卿梧已经整整两日未曾阖眼,但这两日的每一瞬间都在生死边缘,他确实无法安心睡去。
齐三递给他了一个饼,“那吃点东西。”
城内物资不算充裕,因此门侯将粮食全部统一归置,派人守着,每人每日只分得基础饮食。
祝卿梧接过饼却没有胃口,但为了补充体力,却还是食不下咽地吃着。
齐三原本身上总是干净的衣袍此时又黑又皱,也未曾好好漱洗,头发散乱,看起来无比落魄,然而他看起来却依旧很是开心。
“卿梧,我决定了,要是这次能活下来,我就回郢都好好读书。”
祝卿梧闻言笑了一下,“这会儿想起读书的好了。”
“不是想起读书的好了,而是觉得保家卫国的感觉真不错,但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抗,这会儿想练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读书科举走仕途。”
“若你将来真有建树,百姓会感激你。”
“我不要感激。”齐三说着转头看向城内为了御敌而忙碌的所有人,“大家都能好好活着,就足够了。”
因为城中所有人的团结,他们硬又熬过了两日。
但他们处在弱势,抵御的东西又全是消耗品,很快便什么也没有了。
黎族一连几日都没有进攻成功,伤亡惨重也十分惨重,一时间也显露出了疲态。
但还是能看出他们已经弹尽粮绝,因此一早便纠集了兵力,准备发起最后一击。
城内的东西已经耗尽,尤其是粮食,昨日城内百姓便自发放弃自己的那份,先供给守城的士兵,但还是不够。
弓箭没有了,兵器经过这几日的搏杀也不再锋利,油和水也已经耗尽,因此大家都明白,若是援军再不来,怕不是顶不过今日。
大家的情绪也不免低落了下来。
“卿梧。”齐三看着外面依旧黑压压一片的黎族士兵,有些感慨道,“我们怕是要死在这儿了,虽然没想和你拜兄弟,但没想到倒是生不同日死同期了。”
“唉。”齐三转头看了一眼城内,“悲哉,大凉将要失去一个万古流芳的英才。”
祝卿梧觉得有些方面齐三确实是个人才。
比如这种时刻,还能把他逗得笑起来。
“不会死的。”祝卿梧说道。
“什么?”
“我们不会死的。”祝卿梧说着转头冲他笑了一下,突然接过齐三手中的长剑,对着所有人喊道,“刚接到密信,援军今日就到,只要我们熬过今日,我们便赢了!”
众人闻言瞬间哗然,门侯闻言也惊讶地转头看向他。
祝卿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明黄色的敕令,继续道:“我以项上人头担保,援军今日必到,我们已经抗过了这么多日,决不能在最后一日放弃,看看城楼下我们同胞的尸体,他们用命换得我们活着,所以我们更不能放弃,一旦今日失守,黎族这么多日的怒气必然会以我们父母、子女、妻儿的鲜血来浇灭,为了身边的亲人,抗过最后一日!”
原本已经有些颓败的百姓和士兵听到这儿,终于慢慢振作了起来,更何况他手中明黄色的敕令确实只有皇家才能签发。
一时间群情振奋,无论是战士还是百姓,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重新严阵以待起来。
“把密信给我看看。”一旁的门侯闻言走过来说道。
“门侯不信我?”
第一日的“绿矾油”确实让门侯见识到了他的厉害,总觉得他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因此他手中有“密信”倒也不算特别稀奇。
只是……
一声号角声起,黎族再次进攻,门侯也来不及再问那么多,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指挥了起来。
只有齐三坚持不懈地问道:“昨日我们一直在一处,你怎么收的密信?根本没见有人给你送啊?”
祝卿梧来不及和他解释那么长的来龙去脉,因此只随口敷衍了一句,“骗他们的,家书。”
齐三听得直乐,“你是皇子吗?用明黄色的家书?”
“我是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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