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而已[重生]—— by日暮为安
日暮为安  发于:2023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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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死的……”祝卿梧又说了一遍。
随即缓缓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把剩下的话在心里说完,“他会平安回来,登上那最尊贵的宝座,娶门当户对的女子,享无边的富贵荣华,他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未来。”
因为提前知晓了上一世的事,所以祝卿梧早已知道了这场战争的结果。
堂溪涧会立下奇功,而袁最也会步步高升。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事,一个月后,郢都终于收到了来自边关的第一封战报。
【六殿下率八百轻骑夜袭土落部,失联于军中,再未归来。】

收到战报那日, 光帝独自在乾明殿坐了一夜。
没有人知道他那夜想了些什么?正如没有人知道他当初为何会突然同意年仅十四岁的堂溪涧领兵出关。
玉珠听到这个消息时一个人跑到御花园偷偷抹了许久眼泪。
祝卿梧找到她时,她已经被冻得手脚冰凉,却怎么也不愿意回去。
祝卿梧干脆不再劝, 只是陪着坐在了她的旁边。
“祝哥哥, 你说六殿下真的死了吗?”
祝卿梧闻言抬头看向靛蓝色的天, 近日风雪连绵,因此天空灰蒙一片。
“他不会死的。”祝卿梧这样说着, 只是语气也没了之前的坚定。
“为什么?”但玉珠对他的话从来深信不疑。
“因为……”祝卿梧其实如今也不能确定,毕竟他有的也只是上一世的经验。
他没办法告诉玉珠堂溪涧将来会称帝,他一个人的身上关系到许多人的命运,因此只是指了指浩淼得望不见尽头的天,“天上没有一颗星星。”
“什么意思?”玉珠不解地问道。
“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在天上守护地上的亲人,天上没有新的星星, 所以堂……六殿下也不会死。”祝从前只觉得这些皆是虚妄之言,可如今觉得, 若是能成为寄托, 是不是真的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玉珠毕竟年纪尚小, 很快便被他说服了,“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原来人死了以后真的会变成星星啊。”
祝卿梧闻言笑了笑, 转头看向她, 像上一世一样回道:“会的。”
玉珠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抬手抹了抹眼泪,和他一起仰起头来, “那六殿下肯定会没事的。”
祝卿梧所言没错, 没过几日, 郢都便收到了来自边关的第二封战报。
【六皇子率八百轻骑深入敌营, 夜袭吐落中军大账,杀敌数千,敌溃不成军,逃离四散,六皇子乘胜追击,追敌数百里,余寇尽数绞杀,缴获辎重无数,大捷!】①
这封捷报传入郢都那日,光帝大喜,连下三道封赏的旨意。
堂溪涧人在边关,各种赏赐先已经流水一般送到了离桧宫去。
宫中不同身份的人对于堂溪涧这次立功的事反应也不同。
太子恭贺之后便是闭门不出,日日苦读,三皇子面上做出了欣慰的样子,还送了贺礼。
但听小豆子说,最近三皇子日日都去景阳宫找五皇子骂人,只是面上装得一派平静。
“骂人?”玉珠一听,立刻问道,“骂六殿下吗?”
“如今六殿下如日中天,不骂他还能骂谁?”小豆子说着摸了摸她的头,“怎么?开始护主了?”
玉珠闻言气呼呼地拍开他的手,“他们骂六殿下什么?”
小豆子见玉珠生气了,这才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无非还是那些老话,说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跛子,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不过你们也知道,他们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何必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跛子?”祝卿梧闻言诧异道。
“你不知道吗?”小豆子闻言,声音瞬间低了下去,“之前六殿下在鸣山被那白虎伤到了筋骨,所以……”
祝卿梧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自鸣山之后,祝卿梧也只有在堂溪涧出关那日远远见过他一眼。
彼时他坐于马上,自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可是既然伤了腿,又怎么能领兵出关?
想到这儿,祝卿梧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知是不是这一世故意疏离的缘故,祝卿梧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堂溪涧。
这次的捷报只是一个开始,此后捷报不断。
原本还嚣张不已的吐落派使臣递了请和书,表示今后会约束周边部族,再也侵犯。
待边境稳定已是四月初,郢都也终于收到了宁远将军和堂溪涧班师回朝的消息。
此战着实打的漂亮,因此光帝收到消息后便着人设下大宴,并于城门口亲自迎接。
这是堂溪涧第一次出征,便立下奇功,因此自他回宫那日起,离桧宫前的人便没有一刻停过。
光帝除了赏赐,还下旨特封了他为亲王。
堂溪涧也是众皇子中第一个封亲王者,可谓圣恩极隆。
但这些都已经和他没有关系,祝卿梧依旧只是这宫里最普通不过的小太监,每日送花喂鱼,做好自己的事情。
堂溪涧回郢都那日,祝卿梧正在御花园喂鱼,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极轻的脚步声。
祝卿梧转过头,身后竟是一道许久未见的身影。
算起来祝卿梧差不多有一年没见过堂溪涧。
因此第一眼竟有些陌生。
不远处的少年长得极快,身长玉立地站在那里,像是一株正在节节生长的白杨,比离开时高了些,却也更加消瘦。
这让祝卿梧不禁想起上一世他戍边的时候也是如此,每年只能回来一两次,每次回来总是会有些不一样。
如今已是暮春,凝固了一冬的冷意逐渐消融,春风徐徐,和着花池中的锦鲤游动时发出的水声,勾勒出难得的恬淡安宁。
祝卿梧静静望着他,只觉得心中的那些疑惑正被一点点剥开外面的茧。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堂溪涧先一步走了过来。
他的左腿走路轻晃,看起来确实带着伤。
“六殿下。”祝卿梧这才放下手中的鱼食,行起了礼来。
堂溪涧点了点头,示意他起来。
这一年里祝卿梧的心里原本憋了许多问题,然而真见到了堂溪涧,一时间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又或许根本不需要再问了。
“六殿下,花房还有事,奴才先告退了。”祝卿梧说着想要离开。
然而刚一转身,却听堂溪涧叫住了他,“等等。”
祝卿梧闻言只好止住了动作,然后就见堂溪涧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向他伸了出来。
祝卿梧低头看去,是一个木制的手串。
很简单的手串,一颗颗打磨精细的木珠由金线穿了起来。
“这是?”祝卿梧不解地问道。
“胡杨木。”
堂溪涧只说了三个字,祝卿梧便瞬间反应了过来。
胡杨生于西北,并不是什么适合做手串的木材。
但眼前这一串看起来色泽深沉饱满,每一颗珠子的大小平滑匀称,一看便是倾注了制作者的心血。
“这些日子听玉珠说你很照顾她,便当作是谢礼。”
似乎是怕他不收,堂溪涧又加了一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祝卿梧没有去接,只是淡淡地说道,“奴才把玉珠当妹妹,照顾她是应该的事。”
心里积攒了这么久的疑惑终于在这一刻落了幕。
重生以来的桩桩件件交织在一起,全都指向了一直以来他最不愿意相信的那个答案。
为什么明明这一世他明明已经离开了离桧宫,堂溪涧却还对他这么照顾?为什么上一世的一切时间线全部提前?又为什么会在刚立下奇功风头正盛,人人巴结时先来他这里,想要送他精心准备的礼物?
还是以这样的借口,祝卿梧并不觉得堂溪涧会重视玉珠重视到这个地步,需要亲自替她向一个太监道谢。
“若是我一定要你收下呢?”
堂溪涧也知道自己的借口有多烂,这个举动说不定还会让祝卿梧意识到什么。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他还记得自己带兵刚行至边关,便看见了那里生着的,一排排的胡杨木。
虽然重生一世,一切都在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行走。
但因为他想要强行提前一切,中间还是有许多意外的出现,按照这一世的轨迹,领兵出关的只有袁最。
因此他并不确定自己强行加进来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意外,毕竟之前鸣山之上已经出现了他控制不住的风险。
更何况,战场上的形式千变万化,随时逆转。
若是真的死在这里也是他一意孤行的结果,只是这样……便会错过阿梧今年的生辰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只是想,若真有意外发生,至少留下一件礼物。
于是他精挑细选了一件胡杨木,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他也不是日日得闲。
因此十八颗木珠,他花了许久才打磨完。
他试图想一个完美的借口,但无论什么理由都显得如此突兀。
果然,阿梧拒绝了他的礼物。
“殿下身份贵重,我只是一个奴才,怎么配得起殿下的礼物。”祝卿梧说着,还向后退了一步,刻意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然而堂溪涧今日却不知为何,再无往日的自矜,反而向前了一步。
“身份贵重?”堂溪涧闻言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反问道:“五哥的身份不贵重吗?”
祝卿梧闻言有些不解地看向他,“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就见堂溪涧握着手串的手指一点点收紧,脸上的神色稍显落寞。
“你不要我的手串,为什么却肯收五哥的礼?”
祝卿梧闻言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竟是许久之前五皇子以白玉坠子作赔礼的那件事。
当时堂溪涧站在不远处,原来落在他的眼里竟是礼物。
“那不是礼物。”祝卿梧随口否认道,却又觉得没必要和他解释。
因此只是淡淡道:“奴才虽然卑贱,但也不需要事事都向殿下禀明,更何况我已经不是离桧宫的奴才。”
堂溪涧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太子的声音,“六弟。”
有太子在,堂溪涧自然不可能再和他纠缠。
因此祝卿梧行了礼想要告退。
然而堂溪涧却已经先一步将手串放到了他的手里,这才转身径直向太子走了过去。
“腿伤如何?”
“好了许多,多谢皇兄关心。”
祝卿梧自然不可能追上去把手串还给他,只能先收进袖子里,然后转身冲太子和堂溪涧各行了一个礼,这才离开。
堂溪涧和他的这几位兄长都不算相熟,因此客套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然而刚回到离桧宫,就见玉珠敲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堂溪涧知道祝卿梧有多疼爱玉珠,爱屋及乌,他一直都对玉珠更特别一些。
“六殿下。”玉珠走进来,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手串放到了他的面前。
正是他刚才硬塞给祝卿梧的那一串。
堂溪涧一直都知道若是祝卿梧知道了自己也重生了过来,定然会与自己疏远。
但没想到他会这样厌恶至极,一刻也不想多碰自己送的东西。
玉珠看他面色不太好,因此沉默了许久,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祝哥哥说他只是一个太监,配不上您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了西汉名将霍去病的事迹

第31章 平安符 “阿梧,哪怕要我的命都可以。”
边关平稳, 光帝心情舒畅,开始考虑起另一件大事。
如今太子已经及冠,光帝精挑细选, 为他选了一门婚事。
原本去年冬日都该完婚, 但彼时因为边关未平, 因此一直向后推迟。
这一推就推到了今日。
打定主意后,光帝便亲上了观星台, 使大巫夜观天象,推算出了一个良辰吉日。
大婚之日刚定,便赐了太子新府邸,令皇后着手准备起来。
皇后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准备得格外精心。
很快,便到了太子大婚那日。
这些日子因为布置太子新居, 需要大量的各色花束,因此花房前前后后忙了半个多月, 所以太子大婚这日花房的人谁也没去, 全都如释重负一般躺在花房休息。
因此祝卿梧他们直到傍晚时分才得知了太子府出事的消息。
祝卿梧听的都是宫人的传言, 因此只知道大概。
说是今日太子娶亲,明明上午出发时还是好好的,然而不知为何, 等到拜堂时却突然疯魔, 像是被人下了蛊。
现场乱成一团,光帝大怒,派人彻查, 最后竟在二皇子那里找到了蛊虫。
二皇子已经被下狱, 据说是因为担心太子成婚后地位更加稳固, 将来必继任大统, 一时鬼迷心窍,才寻了南疆的巫蛊之术。
光帝震怒,将其囚于宗人府,永世不得再出。
原本吉庆的事落得了个惨淡收场,皇家兄弟手足相残更是沦为天下人笑柄。
光帝面上无光,连带着对太子也开始冷落。
之后的许久都未理会过太子,连每月的十五也没去皇后宫中,而是去了颖妃的未华宫里。
三皇子从小便与太子不对付,见太子失宠,母亲得势,瞬间膨胀了起来。
不仅目无兄长,与太子说话夹枪带棒,更是连带着对刚立了功的六皇子也不放在眼里。
竟当众说他不过是个跛子。
而六皇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好言相劝,给足了三皇子面子。
光帝当晚边知晓了这件事,将三皇子叫至乾明殿训斥良久,大骂他上不尊重兄长,下不爱护手足,忘恩负义至极。
当初吐落来犯,主和派提议的和亲人选便是三皇子的亲妹妹昭月公主,也是当时唯一适龄的人选。
如今他不仅不知感激,反而恩将仇报,因此第一次罚了三皇子。
让他于乾明殿外跪了一整晚思过。
三皇子从小到大第一次丢脸丢得这么彻底,却也不敢再说什么,认认真真认了错才被放了回去。
而处于风波中心的堂溪涧却安安静静地呆在离桧宫,称病闭门不出。
后来三皇子去登门道歉,也被堂溪涧一句,“怕过了病气给三哥”而堵了回去。
三皇子连门都没进去。
祝卿梧听着最近宫里的各种消息,只觉得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那么跋扈的三皇子有一天竟然也会低三下四地上门道歉。
想到这儿,祝卿梧不禁又想起了上一世众位皇子的结局。
三皇子比五皇子的下场还要惨一些。
但他只是一个太监,管不了那么多人,他只希望这一世能远离堂溪涧,保护好玉珠和小豆子。
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如今他已经不在离桧宫,和堂溪涧的关系也疏远。
就算时间线提前,最后登基的还是堂溪涧,那也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毕竟堂溪涧还未去戍边。
等他离开郢都,自己便可以寻找机会离开皇宫,带着玉珠离开这里。
从此天高路远,无论堂溪涧到底有没有重生都再和他无关。
不过虽然他可以保证玉珠会愿意跟着自己一起离开,但小豆子一直在五皇子身边,上一世更是情根深种到愿意陪着他一起去死。
所以祝卿梧并不确定将来他会不会愿意跟自己一起离开。
因此祝卿梧决定等下次小豆子来找他时询问一番。
很快,时间便到了阴历三月二十一,祝卿梧的生辰。
最近三皇子禁足,五皇子也跟着安静了许多,整日在景阳宫闭门不出。
因此小豆子直到傍晚才抽出时间过来给他送礼物。
他来的时候玉珠已经走了,屋里小五他们都在,因此他一进来便被祝卿梧拽到了院子里。
“小豆子,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小豆子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你……”祝卿梧看着眼前萝卜头大小的小豆子,总觉得问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启齿。
他这个年纪在二十一世纪还在上学,哪懂什么情情爱爱。
但上一世也是如此,因为小豆子年岁小,所以祝卿梧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因此直到小豆子自尽才知道他对五皇子原来已情深至此。
所以哪怕活了两世,祝卿梧也没弄清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的五皇子。
因此犹豫片刻,祝卿梧还是问出了口,“你喜欢五皇子吗?”
小豆子听得满脸惊讶,“什么?”
祝卿梧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这是还没有,或许目前只是觉得五皇子是个好脾气的主子。
于是这才松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告道:“千万不要喜欢他。”
“为什么?”小豆子依旧不解,只觉得祝卿梧今日格外神秘。
祝卿梧没办法和他解释,总不能说五皇子将来会和三皇子一起败在堂溪涧的手下,不得好死,而你会跟随而去。
只是想起这个,祝卿梧便觉得一阵痛心。
因此只是满目悲凉地像上一世他劝告自己一样劝告他,“小豆子,我们终究是奴。”
小豆子闻言没有答话,只是突然向他身后看去。
祝卿梧似有所感,也跟着转过了身。
然后就见堂溪涧负手而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正静静地望着他。
小豆子见状便知道堂溪涧是来找他的,于是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塞到了祝卿梧的手里,便十分有眼色地先离开了。
只留下了祝卿梧和堂溪涧留在这里。
“六殿下?”祝卿梧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来这儿?
但这里毕竟是在宫里,他还是认真行了个礼。
“起来吧。”堂溪涧说着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了小豆子给他送的礼物上。
小豆子不知送的什么,很是神秘,还特意用红布包了起来,握在手里很是扎眼。
祝卿梧见状,连忙把礼物收进了袖子里。
“今日是你生辰。”自从上次两人在御花园心照不宣后,他似乎也不再掩饰自己也是重生的事。
祝卿梧不明白他的目的,但还是按规矩回道:“多谢六殿下还记得奴才的生辰。”
话音刚落,便见堂溪涧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意。
祝卿梧不知道堂溪涧在难受什么。
他倒也不是故意自轻自贱,只是在这里呆了太久,活了两世,已经越来越习惯了这里的规矩。
“阿梧。”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两人俱是一愣,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映着晚霞,周围安静得只余风声。
祝卿梧不想再回忆上一世的种种,这一世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于是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殿下若没有什么事……”
“我是来送贺礼的。”堂溪涧立刻说道。
祝卿梧还以为又是之前的手串,于是立刻拒绝道:“多谢陛下,但奴才福薄,担不起殿下的好意。”
“阿梧,要不要听听我的贺礼是什么?”堂溪涧继续说道。
祝卿梧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听他继续说。
“一个承诺。”堂溪涧道。
“承诺?”祝卿梧有些不解地问道。
“是,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照做。”堂溪涧保证道。
祝卿梧闻言,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就这么被重新咽了回去。
他对堂溪涧确实有所求。
如果将来他登上了皇位,祝卿梧希望他能放过五皇子和小豆子。
可是上一世他提过同样的要求,但堂溪涧并没有照做,这让他怎么还敢再信一次。
“什么都可以吗?那若是我……”
“什么都可以。”堂溪涧望着他,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
一字一顿道:“阿梧,哪怕要我的命都可以。”
祝卿梧看着眼前的人,却怎么也看不透,毕竟从很久以前起,他就再也看不透堂溪涧了。
但这个要求简直立刻便解决了他的心头大患,因此祝卿梧终究还是舍不得回拒。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下定决心再信他一次,便听堂溪涧继续说道:“我要出关了。”
祝卿梧闻言抬头看向他。
“估计会在边关呆上几年,今年的生辰不能在离桧宫过了。”
祝卿梧没有言声,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这一世的堂溪涧还不满十五,比上一世还要小上一些。
祝卿梧知道这是他登上帝位的最后一关,下次再见面,或许他便已经是这郢都新的主人。
于是提前恭贺道:“那就提前祝殿下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堂溪涧咀嚼着着几个字,突然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目光向下,伸手拽走了祝卿梧腰侧的穗子。
“六殿下?”祝卿梧不解地道,这只是每个宫人身上都挂着的最普通不过的的穗子,因此祝卿梧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拽这个?
“就当你提前送我的平安符和寿礼。”
“可是……”
祝卿梧的话还没说完,堂溪涧便已经转身离开了。
祝卿梧也不好为了一条不值钱的穗子追上前讨要,只能随了他。
很快祝卿梧便听说了堂溪涧自请戍边的消息。
光帝召堂溪涧于乾明殿内秘谈许久,终究同意。
之后的一切如同上一世的一样,堂溪涧离开郢都。
只偶尔才能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祝卿梧没有再像上一世一样时常登上屋顶遥望边关。
只是每日都想着怎么才能在堂溪涧登基之前离开这里。
时间流水一般逝去,转眼又是新的一年。
新年将至,皇宫内挂满了灯笼和鲜红的彩挂,映着漫天的大雪,总是让人不禁生出虚假的暖意,却消解不了片刻冬日的寒冷。
不知是旧疾一直未能痊愈还是身体太过虚弱,刚一进入冬日,祝卿梧整个人便倦怠了起来,每日太阳一落山便感到困倦,因此总是早早睡去。
这日也不例外,他给景阳宫送完花后累得晚饭也没吃便回去睡下。
睡得正熟时,脸上突然传来一阵极浅的凉意,像是房门没有关紧,吹进了冷风一缕。
祝卿梧迷迷糊糊中似乎看见了堂溪涧,但只当是幻觉,因此并未在意,而是下意识缩了缩身体,几乎把整个人蜷进被子里。
第二日醒来时小五他们已经洗漱完。
见他还坐在床上,连忙催促他赶快起来。
祝卿梧点了点头正准备穿衣服,却想起了昨晚朦朦胧胧的那一瞥。
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只当自己是在做梦。
堂溪涧此时正在边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床边?
然而就在他穿好衣服收拾床铺时,却碰到了一串冰凉的硬物。
祝卿梧低头看去,竟是一串胡杨木的手串。
祝卿梧看着手串愣了片刻,连忙转过身来叫道:“小五。”
“怎么了?”小五怕他动作太慢一会儿挨训,已经替他打好了洗脸水,正在替他拧毛巾。
“堂……六殿下昨晚来过了吗?”
小五并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区别,只是如实回道:“回来了,听说昨晚才到,为了给陛下祝寿。”
“那他人呢?”
“已经走了,据说边关不平,他好不容易才抽出了这点时间。”

宫中岁月流转极快, 一眨眼便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里堂溪涧固守边关,始终没有再回来过,太子一直不得圣心, 如今更是被冷落, 三皇子在光帝的再三打压下也没了以往的嚣张跋扈, 沉稳了许多。
众皇子和后妃安分守己,因此宫中难得度过了几年安稳的岁月。
又是一年冬, 今年光帝突然格外偏爱起栗子糕,因此御膳房备了许多栗子。
小五和御膳房的太监交好,常常会去弄来一些分给祝卿梧吃。
芋头和板栗都是极适合冬日的食物,因此祝卿梧常常用炭火煨熟,然后带去和小豆子玉珠他们一起吃。
这日他们正在御花园分吃刚煨好的板栗和芋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在吃什么?”
祝卿梧闻言转过头,发现竟是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孩儿站在身后。
小孩儿年纪虽小, 穿得却尊贵, 身上的衣饰看着便是极好的料子, 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宫女太监,一看身份便不低。
因此祝卿梧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光帝最小的那位九皇子。
于是连忙起身行礼道:“奴才参见九皇子。”
一旁的玉珠和小豆子也赶忙起身行起了礼来。
九皇子年纪还小, 尚且没有太强的尊卑观念, 于是好奇地凑过来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又一次问道:“你们还没回答我,你们在吃什么?”
“板栗和芋头。”祝卿梧说着, 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九皇子见状, 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手里的芋头, “板栗我吃过, 可是芋头却没有。”
“这些都是普通民家的食物,您是殿下,自然不会吃这些寻常的食物。”祝卿梧解释道。
“我可以尝尝吗?”九皇子一听更加好奇,于是开口问道。
祝卿梧还没答,就见九皇子身后的大宫女已经跑了过来,连忙阻止道:“殿下不可,娘娘吩咐过您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九皇子听完只能焉焉地收回了手,闷闷不乐道:“知道了。”
祝卿梧知道九皇子的生母慧妃出身大族,对九皇子格外疼爱,总是怕他出什么意外,因此平日里总是拘在宫里,并不怎么出来。
今日能在这里见到他,祝卿梧也很意外。
“殿下,陛下还等着呢,您不能再耽误了。”那宫女接着说道。
祝卿梧这才明白,原来是光帝要见九皇子,怪不得今日会出来。
光帝老年得子,对最小的这个也很是疼爱,因此隔三差五就会召见。
“知道了。”九皇子撇了撇嘴,明显已经不快。
祝卿梧倒是有些心疼小小的孩子被管成这样,但旁边这么多慧妃宫里的人,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若是惹得慧妃生气,他也确实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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