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的宣传做得有趣又双关,余有年从圈里退出去后就消失了,而戏里他同样消失在现实世界中,文案隐晦地表达这是他最后的一部作品,最后一次与大家见面。
网上自然有人发表抵制宣言,但不管用,要去看的人还是会去看,例如全炁,不但看了还发了电影票票根的照片到网上,结果吸引更多人去一探究竟。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把两张票叠到一起,看上去像一张,实际上是和余有年一起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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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第三章
全炁大学的老师最近发现这名学生回校的频率有点高。
按理说这人虽尊师重道,但不至于会为了老师三天两头出现在学校里,连学生都讨论的程度。奇怪是奇怪,可也不是无迹可寻。
老彭,那位贯彻学校规章制度的老师,在经过观察后发现全炁的出现是有特定因素的,纵使不是他的每节课全炁都出现,但出现的时候必定是某个班的课,而班上有一个老彭既喜欢又头疼的学生──余有年。
全炁大学毕业后成立了工作室,余有年退出娱乐圈之前他试了不少戏路,最终和杨媛谈妥,日后走回文艺路线,一年一部主角,其余时间接一些商业片的配角来演,平衡了兴趣,片种,收入,休息时间和曝光率的需求。而工作室另一个发展方向是发掘新人,签约,和其它工作室无异。
有一天全炁问余有年:“你想唸大学吗?”
余有年在刚认识的时候,说过很多不喜欢学习不喜欢校园的气话,后来跟着全炁学拉片,接触电影语言,慢慢展露求知欲。
“那我要再考一次高考吧?以前的成绩太烂了。”余有年说。
“如果能考上,你想唸什么专业?”全炁问。
余有年想了很久说:“制片吧。”
从退圈后到《盘古》上映这接近两年的时间里,外界以为余有年不知道沉寂到哪个山旮旯去了,其实他就窝在家里学习。全炁给他找来好些退休的高中老师,周一至周五上课,下午下课和周六日休息做客服的工作。余有年以为自己的书包该还的都还给了学校,但经过老师教导后一点一点记起来。
学习还是很苦闷的,而且全炁起初为《盘古》的事情秘密奔波,家里时常只有余有年和老师,不得不令人联想到留守儿童。有时候全炁回到家,一个庞然大物飞扑到身上大喊著:“爸爸你终于回来了!”余有年闹了两分钟便回客房,好好复习老师课堂上讲过的内容。老师对他没有手软,该给的作业只有多不会少。全炁都洗好澡准备睡了,余有年还在书桌前奋笔直书。
书生半夜爬上床,全炁迷迷糊糊地问:“爷爷奶奶让我们回去吃饭,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余有年满脑子都是题目和答案,语气有些烦躁:“他们问过我我都说没空了,怎么还找上你了。”
“他们知道你上课的事情吗?”
“知道啊,我都告诉他们一千八百遍了,可他们说我烧坏脑子了,死都不信我要高考。”
没想到过几天,全炁真的接到爷爷奶奶的电话,问余有年是不是撞到脑子了,怎么胡言乱语说要高考。全炁解释了一下,像给老人签下保证书,老人才愿意相信。
如果余有年上课时全炁在家,全炁会拍下余有年上课的画面,有照片有短片。余有年要是发现了,就会朝镜头做鬼脸,让全炁别打扰他学习,这种证据发一两份给老人足够了,否则又被说作假。把人赶走后,趁课间休息,余有年到房里赖在全炁身上,嘴里咕哝“爸爸,学习好辛苦哦”。再过五分钟,学生又鲤鱼打挺跑回去学习。
七百多个日子里,小乔跟大树结婚了,杨姐也谈了场恋爱。
直到报名高考那一天,全炁才坦白这两年的心情:“我以为你会撑不过来,当初也只是试一试。”
三十几岁的男人踩在沙发上像个捣蛋小霸王,头仰得老高,叉在腰上的手像一对鸡翅膀。“哼!等我考上制片专业,你跟奶奶要做一桌子菜奖励我!”
豪言壮志归豪言壮志,现实归现实。余有年偏要考全炁的母校,出了名的难,有笔试和面试。考笔试前一天晚上余有年睡不着,考面试前一天晚上同样睡不着。
学院的面试很重要,当余有年被考官问到选制片系的理由,他笑了笑,坦然道:“我之前搞砸了一部电影,想学学怎么令作品起死回生。”
学院里的学生都很关注影视创作,因此基本上都认识余有年。在他去上学之前,全炁便给他打预防针,或许老师会对他有意见,或者同学会对他不友善,他有不高兴的可以回家说,在学校要跟人好好相处。余有年搂着全炁的脖子说:“爸爸,你这么担心不如陪我去上课?”
余有年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全炁听进去了。开学第一天全炁开车送人到学校,然后悄悄尾随到课室。
授课的地方和之前一样,没多大变化。初始大家只是偷偷瞧余有年,彼此都陌生没办法凑一起讨论。余有年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托著腮观察大家,顺便打量教室,做梦也没想到能名正言顺进来的地方。
“你是余有年吗?”一个男生站在过道上问,语气里没有对年长者的尊敬,也没有对前职黑的鄙夷。
原本就不吵杂的教室更安静了。余有年仿佛没感受到大家的目光,爽快地点了点头。男生在他身旁坐下,说:“我是范空导演的粉丝。”
直到老师进课室,男生和余有年都没停下过聊天,男生没换座位,直接成了余有年的同桌。
躲在教室外的全炁低头给余有年发信息:“好好上课,放学来接你。”
即使余有年做过坏事,但他皮相好,性格又平易近人,开学没多久,不少人抵挡不住他的魅力纷纷跟他交朋友。这比全炁预想的情况要好些。当然还是有讨厌余有年的同学,时不时用嘴巴刺一下余有年的神经,余有年都好好对待,没有不耐烦也没有迎接对方的挑战。对方自讨没趣,久而久之也就当他透明了。
全炁只要没工作就会来接余有年放学。两人对外界的反应不再像之前那样藏藏掖掖的,好几次同学碰见余有年和全炁走在一起,上车下车。全炁和大家保持距离,余有年则请大家喝饮料,调皮地眨眨眼,让同学替他保密,别放到网上去影响到全炁。有人大著胆子问他:“为什么你们还有来往啊?不是翻脸了吗?”余有年远远地望着驾驶座上的人说:“他现在是我债主啊,得盯着我不让我跑了。”同学们云里雾里地,目送余有年拿着两杯饮料上车。那个柴可夫司机接过饮料,笑得春风得意。
全炁接送余有年的事情始终没能瞒住,传到网上后大家开始挖料,去查全炁公司的资料,发现余有年在退圈的几个月后和穹炁工作室签了约,成为旗下的艺人,只是一直没有演艺活动,也不算违背了退圈的发言。比起猜测余有年日后的发展和全炁背后的目的,大家更热衷于讨论两人的关系。如今余有年唸全炁的母校,主修制片管理,和全炁学的导演莫名搭配。
只有工作室负责管理签约文件的员工才知道,余有年那份合约只有小小几个字:一切听从工作室安排。
117.
全炁有时候接受访问被问到对戏的问题,他都说会找身边的人对戏,大家以为是同剧组的演员,但其实是家里的戏精。
全炁每换一个角色,余有年就会套进新戏里的其他角色和全炁相处。在家里闹著玩,全炁以为这就是全部了,结果人在几千公里外的剧组里,接到余有年喊著各个角色名字的电话,说话腔调声音也随角色改变,全炁第一时间还以为余有年手机被偷了。
全炁得空时问余有年:“你想演戏吗?”
余有年懒洋洋地捏著新买回来的仓鼠说:“不可以吧。”
“演话剧说不定可以,跟电影电视不是同一个圈子。”
话剧圈虽然有回暖的迹象,但与主流媒体的关注度还是天南地北。
戏院里一个女生拿着表演章程,在看到某个演员的名字时顿住,拉着同伴一起确认自己没看错。她的座位离舞台远,全体演员谢幕时她拼命在人群中找一个身影,她不太确定看到的是不是那个人。
幸好她是个话剧迷,知道演员会从哪个出口离开剧院,她带着同伴守在出口。没等多久,一道高瘦的身影推开大门走了出来,女生把同伴的手抓出红一道痕白一道痕──名字没看错,人也没认错。同伴推她上前,她不敢出声,同伴替她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朝不远处的人喊道:“余有年!”
余有年被吓一个踉跄,回头看见一个眼睛红红的女生,还有一个气势汹汹的男生,正把女生拽上前。余有年不适时地想自己应该没有搞大过谁的肚子,还是他重新演戏的日子这就到头了?
男生推著女生碎碎念:“你那时候天天哭,现在见到人了怎么不主动一点!”
余有年大概明白了,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包印有小鸭子花纹的纸巾给女生。这是全炁买的日常小礼物,余有年觉得可爱一直没舍得用。
女生怯生生地问:“你真的是有年哥哥吗?”
余有年拉起女生的手,把纸巾放到她掌心上,又轻轻弯起她的手指包裹住纸巾。
“不哭,对不起,也谢谢你。”
女生站着抹了一会儿眼泪,问:“你还会回来吗?”
余有年菀尔:“说话算话,退了就是退了。”他竖起食指放在嘴前:“话剧的事情别告诉别人好吗?”
余有年只演小角色,出场时间短戏份少,如果不是女生多看一眼章程,鼓起勇气守人,余有年也不会曝露了。
女生难过地问:“你可以开个小号吗?什么平台都行,还是有很多人想知道你的情况,愿意等你的解释。”
余有年豁然一笑,说:“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从良了。我现在很好,想见我就来剧场吧。”
华灯初上,每个人都忙碌于过好自己的生活,余有年忙碌于构思今晚的菜式,手上握著方向盘,载着刚买好的菜回家。全炁今天杀青到家,他打算做一顿美食讨好债主。债主比他先到家,打电话来问他回到哪儿了。余有年说:“还有五分钟。”
全炁似乎在喂鱼,有抖动饲料瓶的声响。“你明天下课后没事情吧?”
余有年放慢了车速,小心驾驶。“没啊,怎么了?准备了节目?”
全炁的声音带着笑意:“是啊,不过还有两个人。”
“又带爷爷奶奶摘荔枝?上次差点把人家果园给摘秃了!”
全炁哈哈大笑,旋即收敛笑意认真道:“不是,是跟我父母吃一顿饭。”
前方红灯,余有年差点忘了松开油门送分给交通部。“祖宗!我在开车,你别吓我行吗!”
全炁的声音又有了笑意:“没吓你,是真的。”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全炁笑意渐浓:“对。”
余有年把车开成大蛇扭腰,遭后方车辆响喇叭警告。
“你告诉他们了?”
“你准备高考的时候。”
“啊?”
“但暗示是很久之前暗示过的。”
“啊──?”
“那我告诉他们日期定在明天?”
“等一下!”
余有年为了生命安全,把车停在路边才继续通话。“他们知道我造谣你的事情吗?不会扛大刀来削我吧?”
全炁隔着电话轻柔地安抚道:“他们都知道,我都解释清楚了。你准备高考的时候我给他们发你学习的样子,他们都让我鼓励你好好努力。”
余有年久久不能回神,想起车尾箱放著冰鲜食材,连忙启动车子赶回家。
“怎么会突然要吃饭?”余有年打方向盘汇入车流。
“他们前几天去看了你的演出。”全炁说:“想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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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第二章
“琪琪,我紧张……”
余有年一大早像只猴子一样攀上全炁的背。幸亏全炁之前为了拍戏操练了体能,否则此刻做不到边背着人边做早餐。
“衣服挑好了吗?”
余有年昨天挑衣服挑到半夜,客房床上全是毛衣、外套、长裤、围巾,比大卖场还乱。
余有年用额头蹭了蹭全炁的后颈,不吭声。全炁关掉炉子,让炒香的花生米呆在锅里热著,托住背后的人背到客房里,拨开床上的衣服把人放到被褥上。余有年拽过一件衣服摸著上面的钮扣,全炁顺着他的头发。
“要是真的太紧张了,我们把日子压后?”
余有年听了连忙摇头:“这样叔叔阿姨对我的印象更差了。”
全炁不说安慰的话,到主卧呆了五分钟又回到客房,穿着外出的衣服在余有年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余有年仔细打量,神态有点流氓地感叹道:“琪琪真好看。”
全炁俯身亲了他一下,问:“那我们今天穿情侣装好不好?”
余有年立刻来劲儿了,从“大卖场”里按照全炁的穿衣风格和颜色搭配,给自己收拾了一身。全炁的衣服定了不会换,余有年变相也被定了下来,每每准备折腾就会想起全炁,不得不消停。
全炁把人送到学校,余有年也不怕被同学看见了笑话他或者嚼他舌根,一头扎进驾驶座上全炁的怀里。“爸爸,我不想上学……”
全炁憋了一会儿没憋住笑,扬起手往孩子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好好听课,回家我会抽问。”
上次抽问余有年有一题回答不上来,全炁二话不说把人带到书城买了一本相关的工具书,限余有年一周内看完。余有年苦不堪言,抱着背包跳下车跑了。
余有年今天下课早,全炁原本打算接人回家休息两小时再出发去吃饭,但耐不住余有年的哀求,两人一起到商场挑礼物。
“送茶叶适合吗?还是送酒?送丝巾会不会太土了?要不送按摩椅?”余有年绕着商场走了起码两圈,忽然停住脚怒瞪跟在身后的人。“你给点意见啊!再逛下去就要被认出来了,还吃不吃饭了!”
全炁拍了拍余有年放著钱包的背包问:“你这个月还我钱后还剩多少生活费?”
余有年迅速蔫了,被霜压低头的豆芽似地伸出手指计算余款。全炁包住他的手说:“我爸喜欢看书,我妈喜欢练书法。”
最后余有年守住钱包,在商场里的大书店挑了一本书和一刀宣纸。
晚饭约在商业街上的一家中式菜馆。余有年坐在开了暖气的包厢里等全炁父母,被全炁摸到他两手冰冷。
“把暖气开大一点?”全炁问。
余有年结巴道:“别别别,等会儿叔叔阿姨会热。”
话刚说完,门口走来两位保养得宜的长辈。全仲焉伸出右手和迎上前的余有年相握,十分西式的作风,可他脸上的笑容在触上余有年的手时煞停。
“怎么这么冰?”
王奇上前碰了碰余有年的手背,问全炁:“怎么不让服务员把空调打高?”
余有年磕磕巴巴地解释:“没、没事,是我太、太紧张了。”他请长辈坐下,又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一一送上,末了说:“下一次我再送好一点的宣纸,还有茶叶。”
全仲焉和王奇看了全炁一眼。全炁拉下还站着的人,说:“他的钱都在我手上。”
这话说得没错,但听在耳朵里就像余有年被全炁拿捏住了。
在全炁点菜的期间,全仲焉和王奇向余有年了解话剧。余有年讲著讲著没那么紧张了,笑容多了起来。
“那跟你之前在节目上现场演绎剧本差不多。”王奇说。
余有年啄米似地点头:“所以全炁提议时我才敢试,不然现场不能出错的压力还挺大的。”
整个谈话余有年坐得端正,声音适当,用词得当,这引起全仲焉的好奇。“你在电视上活泼很多,别太紧张。”
余有年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绷紧了。全炁一边用公筷给人夹菜,一边道:“哥哥,你以前带我拿鞭炮做的坏事我都说了。”
一切努力成了徒劳。余有年不敢看向长辈,只能跟全炁瞪眼。全炁倏然皱眉头责问他:“你怎么踩我?”
余有年在椅子上弹起,顾不上为以前的事感到不好意思,急忙转头向全炁父母否认道:“我没踩他!”
全仲焉和王奇却不说话,用眼神示意余有年回头看全炁。只见全炁捂著嘴巴哧哧地偷笑,眉眼间作弄人的神色跟余有年有几分像。余有年这次是真忍不住踩了全炁一脚:“你杀青了还没出戏是吧?多踩你两脚帮你出戏?”全炁吃痛地皱起脸,但又想笑,整个状态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余有年对着全炁摸过来的手张嘴就咬一口:“还弄不弄我?”全炁偏向虎山行地摸上余有年的脸颊说:“不弄了,快吃饭吧。”
可余有年还怎么吃得下饭?脸丢了,脚踩了,手也咬了。刚刚勉强能和长辈聊上两句,现在郁郁不欢地一粒米一粒米挑进嘴里,也不夹菜。
全仲焉和王奇看出了两个年轻人的相处模式,并不多说什么,反而问起了余有年的爷爷奶奶。知道老人住得有点远,王奇说:“那边有家餐馆挺不错,下次邀上有年的爷爷奶奶一起吃顿饭吧。”
余有年急急忙忙咽下嘴里不多的食物,说:“他们可能会紧张到餐厅门口都进不了,腿抖到能打桩。”
俩长辈被这话逗笑了。全仲焉解释:“我们两家怎么也得见个面,什么方式比较合适呢?”
余有年没想到约的下顿饭有这个意思,愣了半天。全炁轻轻在他耳边出主意:“要不在爷爷奶奶家吃?我跟你做饭?”
余有年果断接纳了这个提议,问全仲焉和王奇的喜好。似乎双方家长都惊奇年轻一代会自己做饭。
全炁难得得意地说:“我学会做饭都是哥哥教的,第一次教的是杀鱼。每次杀青他都做一桌子菜替我庆祝。而且哥哥包饺子特别厉害!什么样的饺子都会包,哦那第一次教的应该──”一块三杯鸡成功堵住了全炁的嘴巴。
全仲焉和王奇第一次见儿子在谈论电影以外的话题这么能说,不,之前在家跟他们解释余有年的事情时也很能说。
余有年有些羞赧道:“叔叔阿姨你们点菜吧,我都可以做给你们吃。”
这顿饭真是嘴里吃着,嘴上还说著吃的。全炁除了插那几次话,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地吃饭,成为桌上第一个填饱肚子搁下筷子的。话题渐渐偏到四人的共同领域上去。
全仲焉说:“全炁有做商业电影的想法,商业和艺术的做法不太一样,我和王奇不太接触商业电影,”他温和地对余有年说:“你学制片的,可以的话两人多多互相帮忙。”
王奇也搁下筷子,露出见面后第一个严肃的表情:“尽可能走正规渠道。你在旁门左道上吃的亏已经够多了。”她的声线平直,有批评的意思但没有过多的责怪,令人听了信服而不抵触。“成长为今天的你,一半靠外界另一半靠你自己,所以你手上拥有的力量很强大,不要低估了它。人总要经历一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别只记得过错,要适当地夸奖做得对的自己。”
余有年每听到一个句号点一下头,认真诚恳虚心受教。吃饭前,他怕全仲焉和王奇会不满意他,也怕对方顾及全炁的关系刻意对他好。现在什么都不怕了,被关爱了也被批评了。那是正常父母应该给予孩子的关注,余有年错过了三十几年,如今满满当当的,两手捧也捧不过来。
“谢谢你们今天愿意见我。”余有年湿润了眼眶。
“这是互相的,”全仲焉笑起来特别有民初时期的文雅气息。“我们也要谢谢你,当初帮助全炁出戏。他直到跟我们坦白你们的关系才跟我们提前那件事,否则我们也不会知道那时候以及后来你们经历了什么困难。他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让我们接受你。你们走到今天不容易。”
余有年不想在长辈面前哭,拼命眨眼睛把泪光逼退。包厢里宁静了片刻。放下心理负担后,余有年脑子开始灵活过来,想起全炁给他看过王奇的字。他在等买单的时候和王奇说:“阿姨,您可以教我练书法吗?”
全炁无奈地笑道:“我之前说要教你怎么不愿意学?”
“阿姨写的字比你的好看。”余有年扬起下巴用鼻孔看全炁。
“我的也是她教的。”
“那是不同风格,我喜欢阿姨那种的。”
余有年趁斗嘴把王奇夸了一遍。全仲焉握住笑不拢嘴的王奇的手说:“行,到时候给你俩办个书法大赛,谁赢了有大奖。”
余有年眼睛一亮,悄悄跟全炁说要对方让着他。全炁瞇了瞇眼睛颔首。
四人在餐馆门口分别,余有年把全炁推向父母,“你进组有段时间没见爸妈了,今晚陪陪爸妈吧。”
全仲焉反问道:“这么说你不也有段时间没见他了吗?”
王奇拉着全仲焉走:“我们不是那种黏在一起的亲子关系,你们该怎么过怎么过。”
果然,全炁的父母很特别。余有年目送全仲焉和王奇离开的背影,靠近全炁轻声细语道:“哎呀好想哭啊,怎么办啊全琪琪。”
全炁握住他的肩头转了个方向说:“回家哭。”
小区门口原本有一片花丛,这两天被铲干净应该是要种新的花。昨天下了一场大雪,泥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没有痕迹的雪。余有年让全炁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不进地下停车场。全炁以为他要跑去玩雪,却见人下车后往小区路边上同样刚熄火的几辆车走过去。
“叩叩”,余有年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来露出两张有些局促的脸。
“你们要吃甜汤吗?”余有年问。
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比较经验老道,探头过来和余有年搭话:“叙旧?”老鸟意有所指地瞟一眼站在余有年身后在刷手机的全炁。
余有年侧靠在车窗上,问副驾上抱着相机的菜鸟:“你们从早上跟到现在,怎么会不知道是叙旧还是别的?”
菜鸟慌忙辩解道:“我们是下午才出动的──”老鸟一巴掌拍菜鸟头上。
余有年不恼,反而替狗仔心疼起来,“大半天都坐车里挺辛苦的,今晚还要守在这儿吗?通宵?”
菜鸟回头看一眼老鸟,后者已经放弃了拯救搭档。菜鸟一脸为难地点头。全炁把手机递过来问:“莲子百合羹可以吗?适合熬夜吃。”
老鸟不说话,菜鸟更不敢吭声。余有年拍板说要四碗。
全炁问:“我们也吃?”余有年眨眨眼问:“你今晚不熬夜?”
全炁明白过来红著耳根失笑摇头。
余有年许久没笑得如此魅惑人心,他像下咒一样盯着菜鸟问:“是公司派你们来,还是接了什么私单?”
菜鸟猛咽口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老鸟受不了了,从菜鸟身后探出手覆上菜鸟的双眼,把那蠢脑袋往自己身上压。
老鸟说:“公司。他最近有电影上,常规挖料。”
余有年满意地收回视线,带全炁把其余两辆车里蹲守着的人都关怀了一遍,然后到小区门口玩雪。
一棵枯树下,全炁预留一片空白的雪地,用脚画了一个圈,朝正在堆雪娃娃的余有年说:“跳进来。”余有年困惑,并拢双脚跳进圈里后听见全炁说:“‘鱼落圈’。”
余有年抱着一掌高的雪娃娃猛地抬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以前。”全炁接过雪娃娃,拿出暖包塞到余有年手里:“你不给我看的小文章也看了,很多。”
余有年一阵错愕,随后压低眉眼神秘兮兮道:“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在你之前是什么意思吗?”
全炁冻得胡萝卜鼻子冒出来了:“和现实相反的意思?”
余有年气笑了,抬脚把地上的雪扫到全炁身上。全炁实在忍不住抱了余有年一下,很快放开。
“要不今晚‘鱼落圈’?”
余有年终于被逗得也红了耳廓,又朝全炁扫了一脚的雪。
两人逗来逗去,甜汤送到了。余有年小跑到那几辆车边,逐一分甜汤,又小跑着离开,跳上全炁的车,缓缓驶进小区。
菜鸟抱着甜汤问老鸟,“他俩不是不和吗?”
老鸟边吃甜汤边反问:“你看他俩像不合吗?”
“那他俩是炒作?”
“你试试把自己炒退圈放弃金钱名利看看?”
“那他俩──”
“你甜羹吃不吃?不吃给我吃。”
菜鸟奉上甜汤,憋屈问:“那今天拍的照片……”
老鸟吃了好几口莲子百合羹才说:“删了吧。”
不到十点,停靠在路边的三辆车前后陆续离开。
半夜,天上下起小雪。细小的雪花飘落在泥地上,捣乱的痕迹渐渐淡去,大地再次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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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啦,明天有一个番外。
谢谢每一个留过言,点过赞,打过赏,收藏过,喜欢这篇文滴旁油。
这篇文曾经写到我怀疑自己写不下去,幸好还是好好完成了。写的时候有很多东西想跟大家分享,但发出来之后反而想不到要说什么。如果这篇文能在你们某个时候突然回想起某个情节或某个句子,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们下一个作品见吧。
第87章 番外1
其实余有年不怎么喜欢吃莲子,也不怎么喜欢吃百合,但他喜欢和全炁一起吃甜汤。
电视上播著电影台,恰巧在放两三年前的《狗尾巴草》。余有年把甜羹里的莲子和百合全挑出来,一个个青蛙跳塘一样投进全炁的碗里,他捧著胶稠的糖水一口一口地喝。全炁见他对电影没有太大的反应也就没转台,时而舀一颗莲子喂到旁人嘴里。
电视画面上小夏坐在一海滨长廊的栏杆上,全炁双手撑在人左右两侧把人圈住,小夏低下头和他亲密地接吻。电影的取景非常美,蓝天白云碧海,看得余有年也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