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流传出一张全炁到店里玩的近照,除了戴了眼镜,没有别的掩饰装扮,照片再模糊也能认出来是他。话题的热度上升到一个高度,什么留言都有,有说这是两人为了电影获奖炒作的,有说全炁亲身为兄弟反黑的,也有说店里其中一台机子放著全炁的应援物,全炁是去“巡视业务”的。
外界纷纷扰扰,全炁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握着手机,乖乖领骂。杨媛在电话里头训斥他添乱,原本事情要冷却下去了,他一露面又回到浪尖上。全炁保证下次不会再冒然私自行动,杨媛才喘一口气,问他:“你人在哪儿?我让小乔给你送剧本。”
“在家。”全炁顿了顿,“小余家。”
杨媛连礼貌道别都不说就挂断了通话。
全炁放下手机,双手置于膝盖上,准备迎接第二顿骂。只见余有年坐在沙发另一头,沉默地划着手机,没有要动嘴皮子的意思。
全炁说:“我错啦。”手脚并用爬向沙发另一头,却被余有年用脚踩住肩头,不能再往前。全炁侧身靠在沙发上,余有年的脚滑落下来搭在他大腿上。
在瑞士的承诺余有年做到了,《初生》结束后暂时没接别的戏,只跑两个综艺节目,代言站台的接个一天半天。全炁客串一些角色,不用长时间待在剧组里。一个月内,两人能见上三四次面。
余有年的脚掌轻轻上下摆动打节奏,全炁见对方表情松动了一些。果不其然,余有年放下手机睨了全炁一眼。
“将功补过。”
全炁歪了歪头。
余有年的脚顺着全炁的腹肌一路向上踩,到腋下故意搔痒。“被你搞这么一出,现在粉丝拼命投票了。”
全炁喜上眉梢。
古语说“多事之秋”,今年的秋天似乎提早了,不然怎么这么多事情?
网上流传高骜将出演一部作品,制作团队亮眼,最亮眼的是编剧,这剧本出自全炁之手。
全炁原本的形象就趋向完美,演艺世家,童星出身,相貌万里挑一,多年来刻苦用功敬业乐业,绯闻基本上是子虚乌有的。近年来戏路还扩展了,如今晋身当编剧,实在耀眼得无法阻挡。网上的评论十条里有九条是围绕全炁展开讨论的,微博热搜、豆瓣分析、匿名区挖料,铺天盖地的,全是他。纵使消息未经证实,但普遍反应是期待的,特别是粉丝,都知道他唸导演系,而且满分毕业。目前能在专业领域多方面发展的年轻演员不多,五指可数。
有人欢喜有人悲,传言高骜当男主角,可是议论热度像是没他这号人物存在。他的粉丝都在围圈取暖,隔壁是百人大篝火,这边是小火柴两三根,生怕别人兴奋一挥手,带起来的风把火柴给灭了。
余有年看到消息的当下就问了全炁,得到的回复是制片团队目前的确找了高骜来演男主角。全炁当编剧没参与选人环节,也是上个月才得知演自己剧本的人是谁。
“没有其他人选了吗?”余有年问。
“有几个,但定了他。”
“他是试戏试上的吗?还是他自己跟制片联系拿下的?”
“这个我没听说。怎么了?”
“没什么。”余有年沉默了一会儿,“你到时候会去看拍摄吗?”
“情况允许的话我想去看看,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写的剧本实体化,感觉很新奇,想尽量参与过程。”
余有年不再多问,草草结束了这次的交谈,全炁只当对方累了。
马芹的案件从败诉到上诉,从上诉到反被告,最终审判结果出来了,她上诉失败,高空的抄袭行为被判不成立。高空突然大发慈悲,撤销控诉,选择私下调解,不希望一个有前途的作者因一时的错失而自毁创作生涯。网上舆论一片倒,夸赞高空广阔的胸怀,又劝马芹回头是岸。
高空在微博上公开了与马芹约见的时间,希望事情能告一段落。到了那天,他没能等到马芹的出现,却等到了马芹的死讯。马芹在遗书里写下自己对作品的珍视与付出的爱,不能允许有人借各种手段沾污她的孩子。既然世间无法还她一个公道,她不惜以生命还自己一个清白。
这件事震惊了文学界,有人开始怀疑高空种种高调的行为,原本没什么人阅读的马芹澄清资料突然浏览量暴增。风一吹,人就不自控地晃动。讨论来讨论去,人们关心的始终不是本质上的东西。真相,没有真相。抄袭,仍旧难以下定义。
全炁这些天因为这事情难受得不行,天天跑余有年家,说是呆在有余有年味道的地方心里会没那么难过。
“你当我是芬多精?”余有年把全炁抱在怀里,躺在床上。
全炁耸动鼻翼,蹭著余有年的脖子,感受皮层下跳动的脉搏。“那些人没看过作品怎么会有底气去评论?”
“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被教育成一个端正的人啊。”余有年亲了亲全炁的头顶。
“要是当初那些人没有相信营销号和黑子造的谣,她会不会没那么难受?不会选择死亡?”
全炁仰著脸看余有年,眼神太过清澈真挚,像高僧唸出的一道经文。余有年被经文练成的綑绳五花大绑,捋著全炁脑袋的手滞顿。转瞬,他挣脱开綑绳,顺发鬓而下刮过耳廓,揉上全炁小巧的耳垂。
“怎样才能铲除这种产业链?”
全炁的语气令余有年想起当初在树下,这个人也是这样问他为什么行骗不使用电子支付。
“铲除不了的。”余有年像当初那样老实回答。
全炁又把脸埋在余有年的肩颈处。
很多时候有无数机会在眼前闪过,但人最擅长做的还是错过。
余有年贴近全炁枕在他肩膀上的耳朵说:“你要是遇上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学她那样做,留下我一个人。”
全炁脑袋往后退,把余有年的一颦一笑收进眼底。良久,状似灵魂出窍,抬手抚上余有年的眼角:“哥哥,你有皱纹了。”
余有年笑起来细纹更明显,“是啊,你要不要找个年轻一点的?”
全炁不假思索地摇头,问:“是不是我不够留心,才会突然发现你不一样了?”
余有年的目光柔情似水,握住全炁的指尖亲了亲。“足够了,你还想怎样啊?把我塞你口袋里揣著到处走啊?”
全炁企图用指尖压平余有年的唇纹,“那我们住一起吧,这样就不会错过任何东西了。”
余有年愣了愣,笑道,“我们现在这样跟住一起有什么区别?”
全炁郑重道:“在一起生活是另一个人生阶段。”
余有年的嘴角自然地滑落,像飞机着陆在跑道上,最终停滞不动。他点了点雪娃娃的胡萝卜鼻子。“我们才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吧,你是参加了什么人生比赛吗?”
“可我们互相喜欢了很久啊。”全炁原本言之凿凿,还皱着眉有点委屈,忽然,思及什么而瞪大眼睛,“还是说你很后来才喜欢我?”
余有年用力捏住全炁软嫩的脸蛋:“你哪只眼睛不要了?我帮你挖出来。”
“那为什么不一起住啊?”
余有年松手,看着那片泛红的肉忍不住心疼,凑上前亲了亲。亲完又觉得牙痒,张嘴咬了一口。看着全炁吃惊地捂住自己那块失守的脸颊肉,余有年开怀大笑,被全炁瞪了好久。余有年拉下全炁的手又亲了亲,收敛笑容,用额头抵住全炁的,失焦对视到眼部肌肉抽痛。
他低声说:“我还没准备好啊,琪琪。我还是想要有一个人的空间。”
余有年没随意带过,没嬉笑打闹,真诚得全炁说不出逼迫的话。
“那我等你。”
“等多久?”
“等到你准备好为止。”
余有年缓缓点了点头,“好。”
夜里冷气开得足,两人裹好被子依偎在一起睡觉。
全炁听着余有年均匀的呼吸声,悄悄咧开眼缝。眼前的人睡相平静,没有好梦也没有恶梦的样子。全炁声如蚊蝇地说了一句:“哥哥,你再爱我一点好不好?”
把心声吐出来后,全炁到梦里找答复。
那双原本闭合的桃花眼在黑暗中轻启,余有年呼吸了几轮才挪开搭在腰上的手,下床走到阳台。之前虽然戒烟,但没抽完的他舍不得扔,一直留在家里。他对着夜幕深吸一口点燃的烟,然后迅速捻灭,不让瘾头深钻。对这一口烟他百般珍惜,不让一丝尼古丁从嘴边溜走,全禁锢在血液里。
等味道散去了,余有年把整个房子的烟都搜刮到一起,抱着下楼,毫不留恋地扔进巨大的垃圾收集箱里。有个人在等他的一个决定,他好歹要活得久一点。
余有年在全炁生日前一天晚上问。
“去年我们就没在一起啊。”全炁在电话里提了一下去年两人在异地的情况。“我今天跟父母吃过了,明天跟你吃。”
“正日跟我过?”
“对。”全炁说得理所当然。“我的生日跟父母都过得很随意。”
“跟我就不能随意了吗?”余有年笑了。
全炁听见跟着笑,“所以我们明晚吃什么?你还没告诉我。”
“斋菜。”
星级餐厅,好评无数,服务一流,余有年提前两个月才订到包厢。而且食材都是新鲜配备的,得在三天前下菜单,餐厅准备妥当后在当天由大厨掌勺,客人品用。
第二天一早,余有年被全炁的微信吵醒。那人问候完早安,连续发来几条信息问余有年今天的穿着打扮。余有年还没醒没回复,全炁又发来几张对着全身镜拍的照片,一张是圆领T恤配长牛仔裤,一张是麻质中袖T恤配棉质短裤,还有一张是白衬衫配黑西装长裤。
余有年鼻音未散,发了条语音过去。“祖宗,我们晚上才吃饭。”
“我们穿情侣装吧!”全炁要不是太兴奋了,这会儿应该会叫余有年继续睡。
“你那套正装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顿饭啊,正式一点留个纪念。”
“我要是请你去吃街边烧烤你也这么穿啊?”
“但是你不会啊。”
好吧,余有年被拿捏住了,对那个亢奋了一早上的人说:“短裤那一套,凉快一点。”
杨媛知道这一天余有年要跟全炁过,特地只安排了录宣传短片的工作,在家里就可以完成,只占用他一个小时。余有年刷牙时不小心戳到牙肉,疼得他半天没缓过劲儿来,血丝混在白泡里像条寄生虫,看得他心惊。
大树给他带了包子和豆浆,豆浆上飘着根头发。大树说下楼再给他买别的,他摆摆手,把头发撩起来后闭着眼睛喝下。豆浆烫得他牙肉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大树架好脚架放好手机,在镜头后举著提词纸给余有年唸。数量有点多,余有年唸得顺畅,时间控制在一小时内。在说完最后一条最后一个字时,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把脚架吹倒了,余有年的手机应声趴在地上。他捡起来一看,玻璃膜果然裂了,横竖交叉像一朵起棱角的花,还挺有艺术感。
大树见余有年捡了手机蹲在地上没起来,凑过去查看,那开花的屏幕上一大堆字,是微博的界面。
“给杨姐打个电话。”余有年说。
在大树打电话期间余有年检查录的视频,工作没被影响。大树将电话交给余有年。
“我刚好想打电话给你。”杨媛说。
一个艳阳高照的早上,网络世界又风雨交加。一个流量颇大的全炁粉丝在微博上发表了余有年追求全炁的言论。文字证据洋洋洒洒,十几张配图。仔细一看,所有“追求”的依据出自“鱼落圈”超话,有综艺节目《最后的晚餐》上,余有年为全炁越矩乱改游戏规则的事件,有余有年为爱用同款的手表,有追人追到拍摄片场的盯人战术,还有采访中非要全炁喝水的贴心。颠三倒四,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你们搞清楚怎么回事了吗?”余有年问。
杨媛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十分困苦:“目前看来是有人买了那个粉丝号,然后发一些挑拨多方的东西。这个工作室出面没什么正面作用,得靠粉丝自己把场面扳回来。”
以前的手段只是造谣关系不合,这次有新方向了。
余有年抠着手机玻璃贴摔碎后变得坑坑洼洼的边沿。杨媛徐徐说著:“主要是想跟你说,今天能别露面就尽量别露面,估计有人蹲着你们。”
上次夹娃娃事件已经让人知道余有年有乔装出门的习惯,那个小李很清楚说出了乞丐头长门牙的面部特征,余有年不能再用了。
“他生日躲起来不是道理。”余有年阴沉着脸,“我们会尽量不被拍到的。”
全炁听余有年的,余有年听他自己的,杨媛只能长气短叹。“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
余有年应了一声,垂下握着手机的手,沉默了几分钟。大树在一旁干着急,通过小乔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你帮我买一条长裙,还有一顶长的假发。”余有年说。
全炁那边很快也知道了这场风雨,打电话来时不说话。在等大树买东西回来的余有年瞬间就坐不住了,低声喊道:“琪琪。”
石子投进山洞有了回响,全炁的声音像一张白纸被揉作一团,皱巴巴的:“我们今天是不是不能见面了?”
余有年问了一句看似不着边的话:“你有别的表哥吗?或者你表哥还有没有别的车?”
全炁那个表哥的经济条件还真的当得起金主,大方地借出另一辆车给全炁开到余有年小区门口。全炁有点紧张,停车位置颇显眼。
车门被打开,钻进来一个穿着长裙的长发女生。全炁正要提醒对方上错车了,对方扒开披了一脸还吃进嘴里的长发,是余有年。余有年拍了司机一巴掌:“开车啊,等著被拍吗?”
餐厅去不了,丰盛的晚餐让大树和小乔去吃了。余有年在导航里输入一个地址,让全炁开过去。在等红灯的时候,全炁转过头看副驾上的人。余有年说过小时候会被打扮成小女生去骗钱,成功率比当男生高,现在看来不是没有道理。
“我可以发一条微博吗?”全炁把余有年的长发别到耳后。余有年侧过脸和全炁对视:“别添乱。”全炁的手掌穿过长发搭在余有年的后脖子上:“隐晦一点表达我喜欢你,是我追的你,不行吗?”余有年要笑不笑地瞪了全炁一眼:“然后你就退圈了?去哪个村子里养鸡养鸭?”
“不会的。”全炁的手转移到余有年的膝盖上,握住余有年被空调吹得有些凉的手。“我想清楚了,演不了主要角色,可以演一些小的,哪个导演需要我我就去哪里,不会没有戏演的。”
两个人因为签约工作室的事情讨论过一次,全炁回答了余有年当时提出的那个问题,而余有年的态度依旧。“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你想都别想。”
红灯转绿,后面的车响喇叭,全炁颓然收回视线和手。余有年见不得对方郁结的样子,伸手指了指导航问:“你知道要去哪儿吗?”
地址输入后全炁只知道开车,仿佛导航到火星他也这么无条件信任余有年。
“这是我爷爷奶奶的家。”
预料到全炁会罔顾道路安全看过来,余有年的手早早挡在那人的脸颊旁。
直到进门那一刻,全炁仍然无法安顿在肚子里乱飞的那只蝴蝶,不断说:“我什么都没准备空手而来,太没礼貌了!”
余有年理了理全炁的衣服说:“今天你生日,准备好嘴巴吃饭就行了。”
趁旧楼灯火昏暗,余有年立起脚尖亲了亲寿星公:“别紧张。”又捏住对方的下巴说:“等会儿那俩老骨头打我你可得护着我。”
虽然被提醒了,但全炁完全没想到老人一见到余有年的打扮,就脱下鞋子往人身上招呼。
“奶奶!我不穿这样回不来啊!”余有年想吼但又不能惊动上下左右的邻居,老城区的房子没有隔音可言。
全炁终于抓回神智,把余有年往身后拉,反手护住。“爷爷奶奶好!”
奶奶的鞋底堪堪煞停,先是打量眼前高大清秀的小伙子,“你是这混帐玩意儿的朋友?”
全炁忙不迭点头,立姿端正态度诚恳。老人脸上每一道沟壑都是他要过的关卡。爷爷奶奶趁机抓住余有年的胳膊把人拎到灯光下。
“你又在外面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得穿成个大姑娘才能回家?”
余有年一把脱下假发,露出原本清爽的短发。“我现在是大明星,外面太多人追着我跑啦。”
听着这不要脸的实话全炁笑出声,被余有年拐了一肘子。
老人交头接耳。
“昨天好像在电视上见过。”“楼上瘸子不是说他孙女班上的人全都在迷这臭小子吗?”“是真的啊?”“怕是了。”
老人确认完情况,余有年已经拉全炁在木沙发上坐下。“奶奶,今晚吃啥?”
奶奶一只拖鞋飞过来,“吃吃吃,我俩老骨头只有力气做三个人的饭,楼下黄狗的碗里还有根骨头,你去吃吧。”
老人省电费不开空调只开风扇,余有年热得把裙子撩到大腿上。奶奶正要把另一只鞋子飞过来凑一对,就见旁边那个青年一脸严肃地把余有年的裙子拉下来,合上余有年叉开坐的腿。
“没我的饭吗?那我吃他的。”余有年没脸没皮地靠在全炁肩上,全炁顿时全身僵硬,不得动弹。
奶奶的鞋子还是落到了余有年的头上。“人家生日你跟人家抢饭吃!老余,你下楼跟黄狗要些狗粮回来!”
爷爷还真出门了,奶奶赤脚走向厨房。全炁从沙发上弹起,捡起各散东西的两只拖鞋,追上去放到奶奶脚边。“别、别冻著。”
奶奶瞟了他一眼,脸上的狠劲消退一些,算是接受了他的登门。他一路跟到厨房:“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奶奶横他一眼,伸出干瘪的手指向屋内:“坐好,等吃饭。”
全炁回到客厅,看见一脸戏谑的余有年。“被骂了吧?”
全炁挠挠脖子根:“也不算是骂。”
余有年起身牵上全炁的手往房间里带,全炁抬眼张望,怕被老人发现两人亲密的举动。
余有年以前住的房间早已被塞进杂物,数量不多,木床上没有床垫只剩木板。余有年随手擦了擦让全炁坐。全炁也想替余有年擦出一个可以坐下的位置却被拦住。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薄银月光。全炁睁著适应昏暗的一双眼睛,看见余有年两手握拳抓住裙摆往上提,然后两腿一跨一跪,在他腿上安了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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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2
全炁扶住余有年的腰不让人乱动,喉咙有些发紧地问:“你跟爷爷奶奶说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余有年点头,连带身体动了动,“他们给我过生日,虽然不记得日子,吃的也跟平时一样,但他们不会让我进厨房。”
老人住的楼层不高。房间里床侧是一堵墙,带玻璃窗。余有年指著窗对全炁说:“以前有人用石头绑上情书,从这里扔进来给我。”
全炁背对着窗户,转过头去看,“你收了吗?”
余有年蓦然笑开,“我‘哎哟’叫了一声,把人吓跑了。”
一个小故事,能令全炁想像余有年年少时是怎样在这老房子生活。可能转头就把情书给扔了,或者折成一个方块垫在长短腿的桌脚下。天气热了就打开窗,睡觉时还露肚皮,可能那奇怪的睡眠习惯就是这么来的。早上天没亮,蹑手蹑脚出门去送牛奶送报纸,骑着旧自行车咣当咣当响。放学回来脱下校服乱放,被奶奶在赤裸的背上拍下几个鞋底印子。每一个画面都鲜活地在全炁脑子里组成。
爷爷回家开门的声响提醒房里的两人,是时候分开不知不觉贴到一起的嘴唇。
爷爷没去拿狗粮,而是去买了酒。余有年带全炁布置饭桌。爷爷哼著小调从小木柜里取出三个小酒杯,再从装着酒的塑料袋里再掏出一个小酒杯。饭桌上整齐摆放好四套碗筷。奶奶做了松鼠鱼,起骨的鱼肉炸至外脆内软湿润,再淋上红橙酸甜的酱汁。余有年忍不住偷吃,被奶奶用筷子在手指上敲了一记。
“你生日啊?”
余有年迅速认错,然后夹起一块鱼送到全炁嘴边。全炁没敢吃,忙抬手手心朝老人扬了扬:“爷爷奶奶先吃。”
爷爷喝起了酒,明明全炁的酒杯已经满了,又被续上两滴,一端起便溢出来。
“他开车不能喝酒。”余有年代为喝下。
奶奶捧著碗意思意思地吃进一口饭,瞪向孙子:“你看看人家多懂规矩。”
余有年没有一丝被训了的觉悟,扬起下巴沾沾自喜:“那是,不然我能往家里带?”
奶奶哼了一声。老人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余有年还举著夹鱼肉的手,小声跟寿星公嗔道:“琪琪我手酸啦,快吃吧。”
全炁捂著嘴吃下后,看见余有年把筷子含进嘴里吮得啧啧响,耳朵腾地红了。
桌面上除了鱼还有不少菜,大多是素的,有一道梅菜扣肉余有年特别喜欢,夹了几次后又被奶奶敲手指。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吃饭?”
“我错我错。”
余有年挑一处没有人碰过的给全炁夹了一块偏瘦的扣肉。全炁用手肘碰了碰余有年,轻声说:“你给爷爷奶奶也夹点啊。”
余有年不知怎的,有点埋怨地瞥了全炁一眼,但乖乖照做。菜夹到爷爷碗里,爷爷只顾著喝酒,夹到奶奶碗里,奶奶回一句:“我有手。”
余有年撅起嘴光吃饭,忽然碗里多了一块扣肉,他抬头对上全炁带着歉意的眼神,咧开嘴边笑边吃下肥美的嫩肉。席间很安静,爷爷喝到脸滚烫才捧起碗吃饭,奶奶除了抽空骂余有年一两句,自顾自地吃饭。余有年忘却了刚刚的不愉快,不停给全炁夹菜。
“你尝尝这个苦瓜炒鸡蛋,我奶奶做得特别好吃!只有一点点苦,很清甜又香,外面吃不到这个味道。”
全炁吃下去后眼睛发亮。余有年可高兴了,一时得意忘形:“你回去做给我吃。”
全炁刚要点头,奶奶的筷子就杀到了。“他是你丫环?”
余有年捂著被敲红的脑门说:“不是啊。”
“你别天天净想着鬼主意骗人使唤人。”
“我可没有,他自愿的。”
全炁刚又要点头,奶奶迅速准确地用筷子夹住余有年的手指。“他一个懂礼有规矩的好青年要不是被欺负了会跟你这混帐东西交朋友?”
全炁惊吓过后顾不上洁癖,急忙从老人的筷子下救出余有年被夹到泛白的手指。
“你也觉得他好吗?”余有年死猪不怕开水烫。
“跟你一个天一个地。”
余有年握住全炁在给他揉手指的手:“那我把他拐回家给你们当孙媳妇好不好啊?”
别说两位老人,全炁都愣住了。余有年一头短发一袭长裙,说这话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但本人毫不自知。
爷爷酒喝不下去了,仍有些懵然地指了指全炁:“他是个女的?”
余有年笑嘻嘻说:“男的啊,你有啥他有啥。”
“那你说什么鬼话?”爷爷以为玩笑话过了,一口酒倒嘴里。
余有年放下碗筷道:“今天就是带给你们瞧瞧,反正你们也不想抱曾孙,我以后就跟他过日子啦。”
“啪!”一双木筷被奶奶拍到桌上。老人起身在屋子里团团转,嘴里像在施法一样碎碎念。忽然她冲出去又冲回来,手里多了一把扫帚,竹柄高举过头,避开全炁往余有年身上挥动。全炁不得不回过神来拦住奶奶,嘴里叫唤著,不敢使劲怕伤到老人。
“你这狗东西真是坏到骨子里了!小偷小骗完了还害起人来了?”奶奶见打不著孙子便嘴上不停地骂,中间拉开全炁说:“你快走,别被这玩意儿给害了!”
全炁不得不提高声音解释道:“奶奶!他没害我,我愿意跟他在一起!”
酒精瘫痪了大半神经的爷爷猛地举起椅子,要往两个年轻人身上砸。余有年见状急忙拉全炁往大门奔去,慌乱中不忘抓起扔在沙发上的假发。出了大门两人急步跑下楼,余有年抓着假发往头上就是一套,长发乱甩他看不见路,差点摔下楼,幸好全炁牢牢抓住他胳膊。
“砰”,“砰”,关上车门,两人躺在狭小的空间里喘得不能说话。余有年从倒后镜看见自己的鬼样子,笑得直流眼泪。忽然一只手捞过他脖子,眼前一花,嘴上被狠狠堵住。余有年喝了酒,酒香四溢。晚饭没吃饱,又在鸡飞狗跳的情况下结束,余有年却高兴得不得了。
“这么气他们没关系吗?”全炁问。
余有年对着镜子调整假发:“没事,帮助他们锻炼心脏肌肉。”他转过脸向全炁挑起一边眉毛:“反正要气这么一顿,还不如挑个好日子让他们知道。”
全炁说不出话来,默默给余有年梳理假发。放在以往,这样荒唐又慌乱的经历全炁是不敢想像的,只能在戏里体会。在现实中经历一遭有些不真实。他摸著余有年的颈侧,动脉在一波波地输送著温热的血液。
“这是你表哥的车,可别乱来。”
余有年拉下全炁的手,暂时没有目的地,便在车里刷起手机来。
网上的风雨似乎过去了,原本在吵架的三方暂时休战。热门微博下的前排评论都在说CP超话原本就是自娱自乐的东西,谁会当真,谁当真谁傻。那个被卖掉的号也装模作样发了一条道歉微博。反正目的达到了,道不道歉只是走个形式。杨媛一直没联系两个当事人,证明事情并不严重。余有年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双人粉丝到处留言说全炁生日,余有年连条祝福微博都不发,这不摆明了只是普通同事关系,看戏的赶紧散了。但在双人超话里这群粉丝口风又不一样了,不发只是在忙着庆祝,没空做表面功夫。说不定全炁在安慰余有年,网上的人骂得越狠,全炁就越哄得掏心挖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