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脑子没转过来,又被小乔叮嘱一番:“你可别学他,他的钱是大风吹来的,你的是捡回来的。”
大树的算盘被折了,有点沮丧。“可是余哥给我涨工资了啊……”
小乔严肃道:“那也不行,我不会收。”
大树正低落着,小乔问他外卖的甜汤送到了没,他道:“余哥没点外卖啊?”
小乔说:“小炁点的。碗上写着额外加西米露那碗是余哥的,另一碗是你的。”
余有年给自己布置了一个每日功课:直视那张裸照五分钟。
经过高频率与高密度人群接触,余有年现在面对群众的情况稳定了许多,药的剂量在逐渐减少,也换了效果比较慢但副作用比较小的药。医生说了,虽然表面症状良好,但药暂时不能停,得坚持吃上至少三个月,巩固一段时间,否则有可能会复发反弹。
余有年还是每天乖乖吃药,数药给全炁看。然后按照林医生教的系统脱敏法,缓解照片带来的焦虑。初时余有年还是会抗拒,但看多了竟然真的减少了不安,也有可能是麻木了。天天吃讨厌的食物最后会变得习惯,放了什么进嘴巴大脑也不会作出激烈的反应了。
《困兽》线下路演不少,全炁得剧组路演两边飞。二月十三号这天跑三个二线城市,大家都累得一到酒店就摊成一张饼。
晚饭没能好好吃,临近十一点余有年饿得不行,再累也要爬起来点夜宵。全炁赖在他房间里,看见他选了炸鸡,顿时盖住手机屏幕不让他下单。
“这个脂肪太高了。”
余有年翘起上嘴唇:“爸爸,你就让我吃一次吧,大树天天喂我吃草,你不觉得我脸都绿了吗?”
全炁立场很坚定,退出了手机点炸鸡的界面,点了一个芋头西米露甜汤。余有年从沙发上弹起,跨坐到全炁腿上,掐住对方的脖子把人往沙发上压。“姓全的,我告诉你,今天过了十二点我吃不到炸鸡,你就去跟大树睡!”余有年说完便起身。
全炁好奇怎么还规定时间,看一眼手机才明白过来,自己忙到日子过糊涂了。但为时太晚,余有年已经拿上换洗衣服关上了浴室的门。
当晚十二点,余有年吃上了这几个月来的第一口治愈食物,但也仅仅是一口,他把剩下的塞进全炁嘴里,然后捧起甜汤一口一口地喝。全炁出奇地看着他,他只是舀一块芋头送到全炁唇边。
“如果你不吃就拿给小乔吧,去之前问她方不方便。”
最后一盒炸鸡进了大树的肚子里。
余有年躺在被窝里进行每日课题。最近他看那照片渐渐看出些别的东西来,例如照片里的他瘦得太可怕了,有一种病态。他从小饿习惯了一直是瘦长瘦长的,但他没正视过自己的身材,居然瘦得髋骨像两段悬崖要冲破薄薄一层皮肉。
他拿着照片给全炁看,“摸起来是不是感觉在摸教学用的骷髅架子?”
全炁上手摸了一下,“现在好很多了,阿强是个胖子但你胖不起来,最瘦的时候应该是演牛壮壮和《活到死》那两次,一个是病的一个是饿的。”
两人相遇之前的情况全炁不清楚。余有年猛地睁大眼睛抓住全炁的手臂,可是什么也不说只盯着照片扫瞄──
他躺着的床自然不是自己家里的那张,更不可能是全炁家的。以纯白配色来看像是在酒店。枕头底下露出一小块布料,那是他脱掉的衣服。他脑袋旁边只拍到床头柜一角,款式看起来也像是劣质酒店里会有的。柜子上像是放著一本书,也只拍到一角,余有年把照片放大看,封面上有橙红色的污渍──那不是书,那是剧本!
余有年记起拍《倘若有一天》去医院观察完病人,他买了饭回酒店吃,筷子夹不住糖醋里脊掉到剧本上,污渍越擦越大,颜色就是橙红橙红的,还有一股糖醋味。
“琪琪,你有办法帮我查到拍姜导那戏时谁跟我同房吗?”
余有年对着爷爷奶奶不敢撒谎,但对着别人鬼话连篇脸不红气不喘。全炁花了点时间给他搞到当年和他同房的那个演员的电话号码。他立刻拨过去,说当年借了对方的耳机忘了还,这两天收拾家里找到了,但坏了,买了一副新的想还给对方。说实在这么一点小事谁会记得,更何况一个目前是流量艺人,约一个几年没联系过连号码都没有的演员,这事怎么看怎么奇怪。可余有年那三寸不烂之舌,把当初两人住的那酒店有多少蜘蛛网都活灵活现地形容出来,再说下去就要为那段苦日子落泪了,着实勾起了演员的回忆。演员也述说这些年坚持打拼的困苦,一直没有起色。两人险些抱着电话痛哭。扯了半天,最后余有年约在对方所在城市见一面。
全炁坚持让大树跟着去,怕余有年情绪不稳定。余有年也怕,他对大树说:“要是到时候我忍不住打人,你记得架住我。”大树问全炁这怎么办。全炁笑着说:“你让他揍两拳再拉开吧。你要是想揍也可以意思一下。”大树一下子分不清自己在跟谁对话。
吃饭那天是个大晴天,余有年神叨叨地说今天一定会顺利。他订了个包厢,去到的时候演员已经到了,一个尖嘴猴腮,长相过于适合演反派的男人。
猴腮看见大树愣了愣,余有年赶忙解释:“我等会儿要赶个通告,不好摆脱他。”
常说“戏子无情”,不知道是在说喜欢戏子的人蠢,还是在夸戏子演技好。大树觉得是后者。坐在他身旁的余有年十分热情得跟猴腮聊天,说白一点就是胡扯,一会儿扯本土行内的现状,一会儿扯国外的同行状况,感觉下一秒会有一个秘书从门口走进来,将两人的高见记录在文档上,下一次国家制定新的行业扶持政策时能派上用场。要不是大树跟余有年私下呆过一段时间,可能会相信那个口喷沫子的人本就是一个健谈又热情的人。余有年不能说健谈,得看心情,比起热情,他更多是喜欢逗人,而且也看对象是谁。
大树默默吃着豆瓣鸭,用手机给小乔发信息:“余哥的演技是真的好,不愧是入围过最佳男主角的人,不愧我这么喜欢他。”
明明余有年没喝酒,笑起来像灌了几斤茅台,饭吃到一半硬要拉着猴腮玩一盘手机游戏,忆当年。盛情难却,猴腮又收了一副崭新昂贵的耳机,只好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和余有年玩了几盘。余有年太兴奋,一个挥臂把酱油碟打翻在猴腮的衣服上,上衣和裤子都有,他连忙找纸巾擦,又劝人快去厕所洗一洗,不然久了洗不掉。猴腮急忙出门找厕所。余有年等人走了一把摁住被人遗留在桌面上的手机,差点就黑屏自动上锁了。
他凝眉向大树抬了抬下巴,“去,厕所门口堵住他,要是太快出来就往他身上倒点可乐。”
大树一刻都不敢耽误,领了任务便出门。
其实余有年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找到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他没翻看猴腮手机里的相册,一般人拍了照不会去整理,量太大了没时间翻。他先看的是微信。那照片看起来质量不高,应该不是用专业相机拍的。如果照片是用手机拍的,看猴腮的样子怎么也不会用电脑传,最方便就是用微信。
微信里的联系人也有上百个,余有年主要找有没有熟悉的职黑号,或者标了经纪公司,公关公司头衔的。估计没有仇人会直接自己找过来。他眼珠上下颤动,极快速地扫阅聊天列表,不停划动手指头。忽然,手上的动作滞顿,把飞过的列表倒退回来,上面出现了一个很突兀的联络人,突兀的程度和余有年这顿饭不相伯仲。他点进去,找到媒体档案聊天记录,一眼就看到那张照片,孤伶伶地躺在软件的黑色背景上,还无码高清的。
“哗啦”,包厢的门被打开,余有年冷静地拒绝掉大树的来电。猴腮的身上有些精彩,除了有酱油,还有可乐和橙汁。大树的脸色比猴腮更难看,大概是第一次干这种坏事。余有年除了付了饭钱,还赔了衣服的钱给猴腮,弄得猴腮很不好意思,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一顿饭之内全做了。余有年临走前还跟猴腮说有合适的角色会引荐对方。大树相信这也是戏子的演技之一。
上了飞机,大树才平伏心情问余有年够不够时间找证据。余有年勾起一起嘴角说,“录了视频,也传了聊天记录。”
大树不打扰他翻看证据,默默又给小乔传了一条信息:“余哥太帅了!”
猴腮如果是反派,一定是那种一出场就在混乱中被打死的坏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换没换手机不清楚,但竟然还留着那张照片。照片留着不放出去就算了,最后竟然是被有心人下圈套给套走照片的。猴腮如果是正派,一定是那种一出场就被误以为是反派而被干掉的好人。有心人找猴腮聊天,谈到跟余有年一起拍戏时有没有什么趣事,猴腮提到余有年的睡觉习惯,有心人不信,逼得猴腮发照片证明自己没撒谎。
裸照上了热搜后猴腮紧张找有心人质问,有心人称手机拿去修了可能照片泄露了,还说会找自己的团队帮助余有年解决这次的危机。当然,那人没伸出过半只援手。这么一看,猴腮的衣服被潑得挺惨的。
“要交给警方处理吗?”大树问。
余有年摇了摇头。
交给警方立案,一旦被传出去了,之前“AI换脸”的公关文案和律师函就都白做了。比起睡觉习惯,大众更愿意相信一些无中生有的传言。有心人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这么挖的坑。余有年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证据藏好,暂时当作没见过猴腮,继续赚该赚的钱,吃该吃的药。
大树万分憋屈地问:“不能把人抓起来吗?”
余有年眼睛探出幽幽的光,用笑容隐藏起利齿:“不抓,咱们钓鱼。”
本土的电影在投资商砸巨款和国家扶持下,慢慢发展出一条路,虽然暂时未能像好莱坞那样横扫全球,但也朝着正向文化输出的路走着。
高骜这两年拍的片子就不错,参与了国外影展的放映,只是他似乎差了点什么,每每入围了个人奖项都空手而回。以往醉心于拍摄作品,他的人气不上不下的,近年来因为参加综艺节目,认识和喜欢他的人多了。但高骜仍是欠缺了那么一点运气,去年的作品被一个流量小生压了一头,今年又被余有年和全炁占上风。
余有年叙旧叙上瘾,趁路演结束和拍节目之间的空档约高骜吃饭。两人许久没见面,余有年一见到高骜先道个歉:“高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啊,之前那事儿搞得我头昏脑胀的,你发微信关心我我都没回,之后工作就忙起来了,今天这顿饭我是来请罪的。”
高骜连忙摆手:“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千万别这么说。”
余有年边吃边吐苦水,他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在圈子里独自奋战,实在是说腹背受敌也不为过。签公司又麻烦,钱还要被挖走一大块。说著说著让人以为他快要退圈不干了。
高骜劝道:“要是太累了就休息一段时间吧,回来再拼过,而且我也可以给你引荐啊。”
余有年拍打高骜的肩膀称对方真够朋友,“不过我最近找到新门路。”他在只有两人的包厢里压低声音,借擦嘴的动作掩住嘴巴:“你知道‘养粉’吗?”
高骜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没明白,往余有年的方向靠近。
“就是养几个人,必要时给自己办点事。”余有年没说明白,在微信里给高骜推荐了一个号:“最近我接触过一些人,正好碰上一个是你的死忠,有必要的时候可以跟她联系。”
这一段歪道交流十分短,短到高骜没反应过来余有年又继续湖吃海喝。
查证据的事情全炁知道得比大树还少,不过余有年人没事就好。他问余有年打算怎么处理,余有年只说要吃烤肥肠。全炁纯熟地拒绝了余有年的要求。原以为对方又要闹脾气,不料那人在另一部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后,笑得比吃上烤肥肠还高兴。
“上钩了。”
之前因为一系列事情,《困兽》在上映前担心票房不如预期中好。后来主演不合的谣言在双人粉丝间被破了,双人粉丝在首映当天纷纷展示自己看了两、三场的电影票票根。个人粉丝当然不愿意被比下去,结果变成一场渔人之利的竞争。
全炁没演过疯癫的角色,在《困兽》里神经质的演技与平日大相径庭,原本不看好电影的人都被吸引住,在这个童星身上看出了和以往不一样的成长。特别是那场和狗对话的戏,阿龙一路抽著烟找狗,一路试图让狗明白他内心的痛苦,还要找办法让狗排便把U盘排出来,既怪异又充满喜感。再配上阿龙不修边幅的造型,真让人认不出全炁来。
杨媛告诉两位主演,上映首日的票房破亿,全炁担心的问题不复存在。百花奖是由专业人员挑选符合条件的片子,不用电影方主动申请,现在只需要等待。全炁同时鼓励电影方报名参选别的电影奖,反正不亏,能拿奖更好。
电影上映前后有许多采访要参加,大树和小乔凑一起的机会又多了起来,两人虽然高兴,但需要维持表面上的工作距离,两人没被提醒也明白个中原由。
镜头前两个主演和导演在回答问题。
大树问小乔全炁什么时候杀青,小乔说还有一周时间左右。“怎么?余哥要有动作?”
大树明明有双眼皮,但看上去比单眼皮还要呆愣,“你怎么──他俩一直都这样吗?”
男朋友笨得尾巴整条漏出来,小乔想笑可又要维持工作中的状态。大树衷心感叹一句:“他们好好哦。”
小乔平静地问他:“不觉得奇怪吗?”
大树看见余有年喝完水放下瓶子,转手把全炁那瓶水拿了起来,全炁看也没看顺着余有年手的方向接过瓶子。
“没见过之前会觉得奇怪,见过之后,我想跟他们比赛谁更幸福。”
小乔脸上一热,笑得比那打光灯还灿烂。
三月天毛毛雨下个不停,全炁杀青那个下午天边像坐着个小女孩,时不时啜泣掉两滴泪到凡间。
全炁两只手接不过来大家送的花,导演一束,剧组一束,不同粉丝组织的也陆续送到。小乔替他把花放到车里。
“请问哪位是‘全炁’先生?”又一束花送到。
全炁应了一声,定睛一看,那不是一“束”花,是一只用玫瑰做成的立体小鸭子,叫“小”鸭子也不对,体积有半个人那么大。通体是用黄玫瑰做的,鸭嘴是橙玫瑰,眼睛是紫玫瑰,特别俏皮可爱。连周围的人都过来围观鸭子。卡片陷在翅膀里,上面只写了一句“杀青快乐”,落名“你的忠实影迷”。
唯独这只花鸭子小乔没帮忙搬,任全炁抱着。大家想给花鸭子拍照,全炁当了一回展示物品的模特儿。没耽误多久,他便被放行上车回酒店。小夏从人群中走出来,看见全炁目光流连在花鸭子身上一刻也离不开,护花上车的动作更是谨慎小心。
“哥哥,鸭子我收到了,好可爱!”全炁迫不及待地给余有年拨去电话。
“没坏吧?”
“没有,我等会儿给你拍照。”
余有年声音突然转了个调,分明要逗人:“怎么样啊,这次能好好出戏吗?”
“哥哥──”全炁拖长尾音,比熟透的软柿子还软烂。“我有出戏的办法啊,很有效的。”
“嗯?也教教我呗?”余有年的声音听上去根本不感兴趣,全炁不可能听不出来。
“我把你送给我的奖杯带在身边。看着它我就清醒了。”
余有年轻笑:“神经病,别人看到还以为你想拿奖想疯了。”
全炁弯着眼睛又叫了一声“哥哥”,“你也要坚持拍戏。”
余有年轻柔地回道:“知道。”
小乔开车的技术不错,全炁没想到她刚踩油门就猛地煞车,吓得忘了要跟余有年说什么。小乔回头提醒道:“好像有人追着我们车子跑。”
等人跑近了,原来是小夏。全炁赶紧开门。
“全老师。”小夏呼吸急促,不知道跑了多久。她从背后捧出一束包装好的狗尾巴草送到全炁眼前:“杀青快乐。”
其它花都大艳大丽的,这束狗尾巴草显得清新脱俗。小夏跑得额发凌乱,像交缠在一起的柳条。全炁接过“花”低头仔细看了一圈。“谢谢。你还有戏份要拍,我先在这里也祝你杀青快乐。”
小夏的脑袋像被风吹动的狗尾巴草,轻轻地点了点。“谢谢老师一直给我讲戏,帮助我。”
“一起工作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希望电影能顺利上映。”
小夏垂头看脚下的路,喘了一会儿还没把气喘顺。她不说话不走,全炁也不催。她不矮,有一米七,但总给人一种小巧的感觉,但和小乔的小巧不一样。毛毛雨没有因为小夏没带伞而停下,在她头上种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全炁正要回头去拿伞,听见车外的人喊了他一声“老师”。
小夏眨动挂著雨珠的睫毛问全炁:“杀青了感觉像失恋了一样,老师有情歌可以介绍给我听吗?”
全炁捧著毛绒绒的草喃喃道:“失恋吗?”他笑得有丝丝愁怅,患得患失。“你知道王霏吗?可以听听她唱的《暧昧》。”
小夏的眼睛湿漉漉的,全炁看着禁不住把歌唱了出来。小夏听不懂粤语,但不妨碍她感受全炁的情绪。她低头掉了两滴眼泪慌忙擦掉,声音随她跑走飘了一路:“谢谢老师!老师你要一直幸福!”
全炁能不能一直幸福小乔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有人惹了麻烦上身。她伸手在全炁面前挥了挥,然后指了指一直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全炁一个激灵翻过手机看,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中断了。他打过去,那边语音提示机主已关机。
“你这次不如买金条送给他吧,实在。”小乔提议道。
余有年之后发微信来说手机没电了,可不管全炁怎么打电话,就是不接。
小乔这几天总是问大树余有年的情绪如何,大树着急老板是不是又被什么事情缠住。小乔说应该没有。大树动了动脑筋,用粗得像木棍的手指打字:“是不是他俩吵架了?”
小乔回复得很快:“应该也不是,他俩还是会发信息,但余哥一直不接小炁的电话,小炁急得快不行了。”
“啊?可是余哥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啊,是不是我没看出来……”
“谁知道呢,小炁休息这么多天了,余哥也不是一直都有通告,都不见上一面。”
大树想了想:“余哥还是挺忙的,有时候只是一个上午或者下午有空。”
再过两天就踏入四月份了,烦人的事情和天气一样如影随行。小乔发来一串让大树发笑的文字:“感觉我们是各自带娃的单亲家长。”
小乔将一枚钥匙交给全炁。全炁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你的礼物在夹娃娃机里,被上锁的那一部。旧店。人少时去。”
全炁握著钥匙问小乔:“你见到他了?”
“没有,是大树前天拿给我的。”
全炁说不上高兴不高兴。今天是余有年生日,从杀青那天起全炁就磨著让余有年今天休息。余有年不但不休息,还把生日前后都安排好了异地的工作。全炁说要飞过去,不给;全炁说提前庆祝,不给;全炁说要准备礼物,也不给。全炁不高兴吗?不是,手里的钥匙告诉他今天会有一份礼物。全炁高兴了吗?也不是,就连钥匙都是前天交接好的,瞒到今天才给。他发现他打的算盘只要余有年一个“不”字,说崩就崩,但余有年打的算盘根本没给人拒绝的机会,只能乖乖跟着走。
不管余有年怎么使办法不碰面,全炁还是早早把今天空了出来。在家闷到商场快打烊才去店里取礼物。余有年的店现在请了全职员工看店,打理得还不错。全炁一部部机子看过去,找到那一部被锁著的,里面是清一色的猴子玩偶。猴子设计得很可爱,脑袋大大的身子小小的,身上背着个装满香蕉的斜挎包。
全炁左看右看没瞧见玩偶堆里有藏着什么东西。余有年预料到他的想法,下午工作前给他发信息让他好好找。这像在玩立体版的“找不同”,全炁绕着机子看了半天,终于在中心那只猴子身上找到了礼物,放在猴子的斜挎包里。可他看不出来是什么,比手指还小的一个东西。
“锵哴”,代币掉进投币口。天车随着全炁的指挥摇摇晃晃靠近中心的猴子,夹了三次才夹起。全炁从那只三指宽的斜挎包里掏出一只U盘。他只是出门取一份礼物,没有带上电脑。
全炁打了一辆出租车,很少有这么急着回家的时候。司机安全驾驶,全炁不好催促,只能盯着手表看时间,离十二点还有一小时左右。
电脑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全炁在玄关踢掉鞋子扑到茶几前,一边开电脑一边把U盘插进接口。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没有别的。全炁平日会把电脑调成静音,这时他一手调音量,一手点击视频。
一首无比熟悉的歌曲从喇叭里传出,画面上是全炁似哭非哭的一双眼。歌词他倒背如流,屏幕上闪现的每一个片段都切合歌词,有他在《困兽》里学着抽烟被呛到的窘态,有他冬天里喝热饮瞇起眼睛懒洋洋的样子,有他穿着小熊外套一蹦一跳的背影,有他听见叫唤回眸深情的凝视。这些是从影视作品里截出来的,工作花絮录下来的,平时余有年偷拍到的。
一首歌的时间还不够喝一杯热可可。
画面暗下去,视频却还没结束。余有年的声音倏然出现,认真严肃,又带点小脾气。
“呢首歌以后唔准唱俾第二个人听。(这首歌以后不许唱给别人听)”
全炁的眼帘微微撑开。
“我有车有楼,但系冇男朋友,你做我男朋友好唔好啊?(我有车有房子,但是没有男朋友,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啊)”
全炁重复播放视频。其实他很喜欢听余有年说粤语,温柔中不经意透著痞气,是赛车掠过的阵风,抓不住,但又实实在在让人感受到它的存在。用粤语说这两句话像是暗语,让旁人不能懂,不能窥探。
全炁抬头看一眼时间,临近午夜十二点。他赶忙把猴子放到床上准备拍照。一只猴子太孤单了,他又把之前夹回来堆在客房里的玩偶全放到床上,猴子在中间。
当晚全炁更新了一则微博,一张玩偶成堆的照片,一个“猴”字,隔空回复了余有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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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咳
早在去年余有年闭门休息的时候就有剧本找上门,当时他的状态不好,交给了杨媛处理。杨媛最终替他选了一个。制片方颇有诚意找他谈了几次,杨媛和全炁都认为这个剧本是一个挑战,不单单是对他,对整个本土电影业来说同样重要。
剧本暂定名为《初生》,是科幻题材。近几年国内一直发展科幻片种,特效跟上去了,但科幻思路还是有些欠缺,人物塑造也没有真正亮睛的,改编科幻小说也有难度。《初生》整体上过关,特别是结尾挺有意思。
故事讲的是瑞士发生了科学实验意外,实验基地似乎产生了一个黑洞,但没有将周遭的事物吸附进去,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平静状态。世界各地顶尖的科学家前往研究,女一和男二是一对兄妹,男一是女一的追求者,三人都是科研人员。大家对这团无法定义的产物束手无策,仪器和科研只能初步且简陋地分析出内部是混沌的状态。总要有人尝试进入内部一探究竟。一开始投入实验动物,老鼠、猴子在进入时都发出痛苦的呜咽。于是大家认为不应该再尝试进入混沌。
对混沌著了迷的女一和男二不是墨守成规的一对兄妹,私下尝试接近,却毫发无伤。两人将试验告诉大家,提议直接做人体实验,但遭到上层领导的反对。不可能所有科研人员都进去,选哪个国家的人执行这个任务,带有了别样的意味,无法保证进去的人能完整公开获得的最新科研成就。再者,进去的人能不能出来也是一个问题。上层只能决定让所有科研人员先跟随军队和航空人员学习相关知识,以备进入混沌后增加生存机率。同时,上层也需要决定人选。
一名患有绝症,生命只剩下两个月的科学家自愿进入混沌,免去了上层的人道选择难处。这回众人终于按捺不住,进行了人体实验。可惜那名科学家在进入时同样遭受了强烈的痛苦。女一和男二认为混沌在“挑选”人。其他国家的高层怕女一和男二抢了研究成果,一直不让这两人进入混沌。男一为了不让女一冒险,在下一次的人体实验中提议由自己和一名胆子大的邻国女科研人员尝试进入混沌。结果没有任何偏差。
正当大家决定停止所有活体实验,认为这混沌暂时不会对人类构成威胁时,世界各地开始发生怪事,许多孕妇怀上了双胞胎,而且是异卵双生,一男一女。女一男二心下明白了,他俩正好是双子。所有研究人员心照不宣,不顾上层的命令,帮助女一男二进入边界。两人被温柔却怪异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微光包裹在内,很快,所谓的“黑洞”消失了。
一个月后那些孕妇被告知误诊,一时间全球有无数的胎儿“消失”了。科学家明白过来,那不是黑洞,是质子束撞击出来的新宇宙,挑选完“母亲”便脱离了“胎盘”,没有人知道它会如何成长。
这个结局带有中国神话色彩,像给电影打上了一个中国制造的标记。
余有年接演的是男二的角色。有好些英语对白,他想让全炁教,全炁怕教不好,建议他请一个英语口语老师,短期内特训。杨媛给他请了一个懂中文的外籍老师,挺漂亮的一个女生。
余有年先学音标,从简单的单词开始练习。女生每次来都会给余有年带亲手做的小点心,有时候是甜派,有时候是蛋糕。这感觉学费跑回了余有年的肚子里。说到钱,这种私人教师实在是太贵了,余有年为了省钱拼命学,能早一堂结束就省一堂的钱。他下课时会缠着老师多教他五分钟,老师也乐意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