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位卖电器的高总最近是真的遇到头疼的问题了,他手底下员工发现另外一家公司偷用他们的专利技术,公司的法务部曾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对方立即停止侵犯他们的商业秘密,赔偿损失,永久删除载有公司商业秘密的电子数据,并且销毁那些已经制造好的电器、模具和图纸。
但是官司最终是输掉了,高总心里的这口气咽不下去,目露期待地望着唐蕴。
“小唐你看你这个案子能处理不?你要能处理,到时候赔偿不管是几百万或者几千万,都作为你的律师费好了,我一分钱不要,主要就是为了那一口气。”
唐蕴还不了解详情,不能信口开河,只能说:“您要信我的话,我可以试试看的。”
“匡总推荐的人,那我肯定信得过啊。”
唐蕴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人脉资源带来的好处,一顿饭,一句话,就可以促成一桩庞大的生意,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也许未来还有很多个这样的瞬间。他只需要坐在匡延赫身边就可以。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匡延赫的同学,手上提着套白釉瓷杯和茶叶,识货的人眼尖,立刻发觉它价格不菲,询问它打哪来的,多少钱购入。
那人笑着坐下:“不贵,杯子也就十几万,汪老烧的,看着漂亮就拿下了,买来送给延赫玩玩。”
礼物拆开后,大家纷纷夸杯子好看,那人便说:“要不要来点茶品一品?我朋友的茶庄里新拿的茶叶,这个在外面卖的话一斤得十多万,我随便拿了点,尝尝看有什么不一样。”
匡延赫把洗干净的白瓷杯递给唐蕴,让他先尝。
高总倒着茶,戏谑道:“匡总今天可真是温柔得不得了。”
一桌人先后望向唐蕴,嘴角都浮起笑容,有个声音忽然冒出来解围:“你要有唐律那么好看人家也给你倒茶。”
高总:“是是是,我只有给你们倒茶的份。”
成年人的眼睛是锐利的,嘴巴却又是柔钝的,绝不会显山露水地去追问,话题点到即止,绝不会再有人提及。
唐蕴红着耳朵接过瓷杯,小声对匡延赫说:“我自己来就行了。”
品过一口后,匡延赫问他:“如何?”
刚泡出来的茶香确实与众不同,一丝清甜的兰香,但硬要说它有多好喝吧,也不至于,反正唐蕴觉得十几块钱的柠檬茶无可匹敌。
这一桌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坐下来吃饭也免不了聊些生意上的事,这个说今年想要实现多少个亿的营收,那个说疫情开放之后,可投资的产业又有变动,还有个对政策导向比较了解的,在分析接下来国内的经济情势。
尽管匡延赫一直在替唐蕴夹菜,关心他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但还是改变不了唐蕴没办法融入他们的话题的事实。不过他也不觉得无聊,大家讲的他能听得懂,只是在不精通的领域,他不太敢随意发表见解。
匡延赫说的话也不能算多,但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是所有话题的引导者,是中心,他侃侃而谈的样子,令唐蕴无比沉迷,可又有几个瞬间会令唐蕴感到很陌生。
这好像不是他的男朋友。
他所熟悉的那个匡延赫是很笨拙的,懒洋洋的,急色的,幼稚的,和眼前这个浑身发光的人并不沾边。
服务生进来为他们换餐具,唐蕴靠在椅子里向外看,发现荷塘里居然长着挺拔的一簇水葱,与出水的芙蓉混杂在一起,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在唐蕴的身后,是堆积如山的生日礼物,一眼扫过去,全都是奢侈品的手提袋,还有个袋子上印着著名珠宝品牌的Logo。
唐蕴低下头,越发觉得裤兜里的戒指盒硌得慌。
身旁是众星捧着的月亮,本应配得上这世上最珍贵美好的事物,而自己的爱意在此刻显得无比廉价。
第七十七章 礼物
下午的时间是要留给男朋友的,所以匡延赫没做其他安排,饭局结束之后,他直接叫司机把喝多了的朋友送回去。
“一会儿我们去哪?”挥手送别朋友后,匡延赫问身边的人。
“有三个选择,一个是游乐园,第二是海洋馆,或者是去老街的古着店逛逛,然后看部电影回家,看你比较想去哪。”
匡延赫的选择理由很实际:“海洋馆吧,凉快点。”
八月的室外确实让人焦灼,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唐蕴就感觉身上黏糊糊的,迎面而来的风都快赶上吹风机的热度了。
代驾司机很快就到了,俩人钻进后座,习惯性手牵手,匡延赫歪头枕在唐蕴的肩膀,玩弄那几根细长的手指,正想说你手指甲该剪一剪了,就听头顶响起了快门声。
匡延赫一抬眼,对上镜头里咧着嘴巴的唐蕴,也跟着笑起来,在唐蕴再次按下快门的那一瞬,他又迅速偏过头,在唐蕴脸上亲了一下。
俩人都有点意外,因为刚才那一下属实亲得有点猛,离开时带响,好在代驾司机见多识广,十分专业地当他们不存在。
唐蕴点开刚才那张live图,来来回回欣赏好几遍。
“也发给我一个。”匡延赫说。
无聊的时候,唐蕴很喜欢翻看手机相册,早期的照片反映着他杂乱无序的生活状态,工作、酒吧、夜宵、旅行、音乐节、还有凌晨场次的电影首映。
自从法典来到家里之后,就开始记录猫咪的成长史,中间穿插着几张偷拍的匡延赫。
“怎么还有我啊。”匡延赫夺过他手机,“这么早就开始侵犯我肖像权了啊。”
唐蕴:“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吧,趁我不注意偷拍我果照。”
匡延赫死鸭子嘴硬:“你都发现了但没有制止,已经不算偷拍了,是一种默许。”
唐蕴:“要不然你也考个律师资格证吧,这小嘴,真能叭叭。”
再之后是交往阶段,相册内存全都被匡延赫占据,无论是清晰的还是曝光过度的,仰拍的还是俯拍的,慵懒睡觉的还是狼吞虎咽的,匡延赫的脸都找不出死角。
然而匡延赫对此的评价是:“丑死了。”
“这不是挺可爱的吗?”
“给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可爱。”匡延赫翻出一张在视频中截下来的图片。
俯视的视角,里面的唐蕴戴着猫耳趴在床上,脊背裸露,后腰微微塌陷,匡延赫的手正在把玩他屁股后面的毛绒尾巴。
唐蕴赶紧捂住他的屏幕:“好好好,够了。”
匡延赫发出“嘿”地一声笑,表情很不正经,收起手机问:“对了,我的生日礼物呢?”
唐蕴愣了一下说:“放在家里了,晚点再给你。”
匡延赫大概是想到什么猥琐的地方去了,眯着眼笑起来:“好的~”
半小时后,他们勾肩搭背地检票入园,匡延赫以往看这种人造景观都是走马观花,脚下生风,遇到唐蕴就慢了下来,因为唐律师太爱拍照录视频了,恨不得和所有的海洋动物打招呼。
自己手机内存不够用,就借匡延赫的拍。
大半个小时过去,他们才逛了第一个展览馆和一片商品区。
匡延赫正想买瓶水,身后有人拍了拍他们,一个手拿拍立得的小姑娘说:“我刚拍了张你们的合影,还挺好看的,你们需要的话就直接送给你们。”
她的年纪很小,大概才上高中,说话时脸蛋红红的,很紧张,看来是第一次帮路人拍照。
唐蕴惊喜道:“太感谢了。”
小姑娘愉快地将那张LOGO卡递给他,嘴边的酒窝很深:“现在还是黑的,你可以用手捂一下,等一会儿颜色就显现出来了。”
“好的,谢谢你。”匡延赫说。
卡片很小,只有三寸,他们走了一段,颜色从漆黑慢慢变得具体,拍立得将背景的商品货柜自动虚化,画面里是两个人面对面的侧影,唐蕴把一个搞怪的鲨鱼玩偶套在脑袋上,匡延赫边笑边给他拍照。
胶片在替他们诉说着爱意。
唐蕴把卡片塞进透明的手机壳里,匡延赫问:“那我怎么办?”
“你也要啊?”
匡延赫的声音哀哀怨怨的,“就你的手机壳装了,我的手机壳不得羡慕哭啊?”
唐蕴笑得不行,但不舍得把照片给他:“回头我再印一张给你。”
“别回头了,回头你又忘了。”匡延赫立即上网加购一台拍立得相机。
唐蕴说:“现在做胶片的厂家很多都倒闭了,胶片好贵的。”
“能有多贵?”
“我之前看到一张五块多吧,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涨价。”
匡延赫轻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界面显示付款成功。
“胶片它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万一拍不好很浪费。”唐蕴觉得有了数码相机就没必要再买一台拍立得了,现在网上印刷LOMO卡既方便又便宜。
匡延赫此时又像个小朋友:“可是我想玩这个,你想想看,我拍了你的裸照,然后放在手心里,你的身体会因为我掌心的热度一点点显现出来,多有意思。”
“……”唐蕴说,“我有时候真的蛮想拆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着多少废料。”
匡延赫很有自知之明地说:“不用看了,全部都是。”
唐蕴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你从小就这样的吗?”
“当然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如果没办法和唐律师上床的话,我的人生简直失去了意义。”
唐蕴长这么大,听过的情话很多种,暧昧的,痴情的,愚蠢的,也有土味的,但这么直白露骨的只有匡延赫会时常挂在嘴边,关键对方脸不红心不跳,就跟医学生聊人体组织那样坦然。
俩人逛到白鲸馆的时候,匡延赫的助理忽然打来电话,说是Victor提前回国了,想来和匡延赫聊一下项目投资的相关事宜。
匡延赫啧了一声,皱眉道:“怎么这么突然,明天不行吗?”
助理说:“明天他有其他的约了,就只有今天有空,所以才让我通知你。”
匡延赫说:“我也有约了,我这正在外面玩呢,你问问看他后天有没有空,我后天过去找他。”
助理:“我已经问过了,他说等您一个小时,错过的话就不会再考虑了,因为他看好的项目不止咱们这一个。”
Victor是海外一家投资机构的VP,匡延赫目前有求于他,唐蕴很快就从男友的脸上读到了为难,忙说:“你要是有急事的话就先去忙,我没关系的。”
“那不行,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我一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了,还能走丢不成?”唐蕴说,“你忙完公司里的事情再陪我呗,早的话我们就一起再逛逛,要是结束晚的话你通知我一声,我回家等你。”
匡延赫狐疑:“你不生气?”
“我分得清哪个更重要。”唐蕴催促道,“你快点去,忙完快点回,我等着你。”
匡延赫抱了抱他:“我家小猫好乖。”
“这么多人呢……”唐蕴小声埋怨,推了一下,没能推开,也就不挣扎了,顺了顺那宽厚的脊背。
自古都是事业和家庭难以兼顾,和有野心的人在一起,就必须要接受被冷落的时刻。
比起那些摸不到见不着的异地恋,他们这样已经够好的了。唐蕴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匡延赫很快赶到公司,见到了Victor,为了赶时间,匡延赫甚至都没有与他多寒暄,把人领到会议室里面商讨合作细节。
然而Victor并不是省油的灯,况且这是个规模庞大的投资计划,匡延赫磨破嘴皮子也没能从Victor口中得到明确的投资意向。
他只能不断地试探,利诱,察言观色。
窗外的天在不知不觉间变暗了。
另一边的唐蕴早早地到了家,因为没有人结伴逛展馆是件很无趣的事。
他把今天拍到的照片全部倒入电脑,挑选喜欢的留下,慢慢调色,剩下的视频则拖到软件里剪辑成日常vlog。
到晚饭时间,收到匡延赫发来的信息,说要陪投资人吃饭,于是唐蕴点了个外卖自己吃。
但是他今年点到的这家味道不及以前了,他没有吃完,合上一次性餐盒时,忽然想到了午餐时的那个蛋糕。
由于当时大家都吃得挺撑的,每人只象征性地吃了点,还有一半完全没有动。
蛋糕的口感很惊艳,唐蕴非常喜欢,假如当时只有他和匡延赫两个人的话,他一定会无所顾忌地把蛋糕打包,可是当时很人多,作为主角的匡延赫一点儿也没有要把它打包带走的意思,唐蕴自然也不好提出来,于是就眼睁睁地看着服务生将剩余的蛋糕和餐盘一起收走了。
此刻吃完咸的,就特别想要来一口甜的。
唐蕴摸着法典光滑的脑瓜子,无比懊恼当时没有厚着脸皮说一句:我想吃那个蛋糕。
他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浪费可耻,尤其是浪费食物,而中午的那一群人,满脑子都是国际局势和股市行情,没有人会在意那半只可怜兮兮的蛋糕。
“我和他是不是真的很不般配啊?”他问法典。
法典听不懂人类的烦恼,张嘴就想吃猫条,吃不到就垮起个脸,抗拒拥抱和亲亲,身体力行地表达着对唐蕴的不耐烦。
唐蕴一直在客厅等到十一点,匡延赫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Victor吃完中国菜,夸赞一番,然后非说要体验中国文化,一会儿说要搓澡,一会儿要按摩的。
匡延赫:【我觉得他不是想要体验中国文化,是想让我带他找几个陪酒的玩一玩。】
唐蕴大开眼界:【不是吧……那这你也要陪着吗?】
匡延赫:【我当然不可能陪着,但我肯定得先想办法满足他的需求,也不知道这老东西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口味重不重。】
唐蕴知道名利场里面的一些潜规则,今晚匡延赫如果能为这个男人找到人,那投资的事宜多半就没问题了,只是不知道在那样的情形下,匡延赫该怎么全身而退。
该不会也叫两个男的陪着喝酒摸大腿吧?假如男模长得很好看,身材又好,匡延赫会乐在其中吗?
想想就烦躁。
手机随手扔到一边,唐蕴瘫在沙发里幽怨地叹息。
客厅餐桌的正中央摆好了唐蕴为匡延赫重新准备的生日礼物,在吃午饭的时候,大家都在探讨国际局势,唐蕴偷偷叫跑腿去店里帮他买了这两样东西送回家。
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支限量版钢笔,加起来六万多,对唐蕴来说有点贵,但想到匡延赫每天都会用到,付完款以后,唐蕴就没有再心疼了。
而且比起恋爱期间匡延赫花在他身上的钱,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很期待匡延赫收到它们时的表情,但他这一天实在太累了,熬到一点钟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卧室的灯也没有关,手机还在播放视频。
匡延赫进屋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弯腰吻了吻他的额头,抽走他手里的手机,唐蕴感知到了,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匡延赫上床将人揽在怀里:“快睡吧,很晚了。”
“礼物看到了吗?”唐蕴还没清醒,哑着嗓子问,“你喜不喜欢?”
“你送的我当然喜欢。”
唐蕴揉了下眼睛,一条胳膊将身体撑起来,看着匡延赫问道:“拆开了吗?”
“还没呢。”
“还没拆你怎么就知道喜欢,”唐蕴说,“你敷衍我。”
匡延赫笑着说:“你送我厕纸都喜欢。”
唐蕴也笑了,催促道:“快去拆开用用看嘛!”
匡延赫把礼物带进卧室,当着唐蕴的面,一样一样拆开,露出夸张的,惊喜的表情:“哇!——我果然很喜欢。”
而唐蕴总感觉他应该没那么惊喜,只是像成年人配合小朋友那样,在很努力地配合他,为了不让他失望。
钢笔和平板都拆出来了,匡延赫还在礼品袋里面捣鼓着什么。
唐蕴问:“你在找什么?”
匡延赫反问:“就这两样吗?”
“嗯……”唐蕴扁了扁嘴,“那明年我多给你买几样?让你慢慢拆?”
匡延赫没说什么,将那支钢笔握在手中端详,紧接着摘了笔帽凑在台灯下往里面看,也不知道在探究些什么。
唐蕴趴在他肩上说:“里面是藏毒了吗,看那么仔细?”
匡延赫感到很纳闷,明明最近一阵他常常能在APP上看到唐蕴的汽车停在一家首饰加工厂里面,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
他寻思唐蕴大概是在为他准备生日礼物,所以这阵即便他很早下班,也会故意等到唐蕴忙完了再回家,更不敢在微信上查岗,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
检查笔帽和笔身,是想看看里面是不是偷偷刻了什么字,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那段时间唐蕴真的只是在忙工作。
过完生日是下旬,唐蕴这天下了班,又带着法典搬去匡延赫那边住。
匡妈妈在这边待过几个晚上,三楼卧房还留有一点她的痕迹,因为一直等不到儿子,就只好又飞回北京去了。
唐蕴问过匡延赫,妈妈有没有再让他去相亲,匡延赫说有,但他不想去,所以干脆连妈妈也避而不见。
懒得开火做饭,匡延赫叫了份外卖,和唐蕴一起带到二楼的露台上面吃。
夜晚无风,但有小雨,水珠落在树叶,落在窗台,落在伞面,打出悦耳的,淅淅沥沥的白噪音。
唐蕴靠在沙发里撸串,法典跳到他腿上,粉色小鼻子一缩一缩地闻味道,唐蕴将手抬得更高逗它,另外一只手举着手机给法典拍照。
以前匡延赫不屑捕捉这样的瞬间,在利益至上的环境里,每一分钟都可以换算成金钱,无论是吃饭还是运动,都可以用来谈生意,慢节奏生活于他是种折磨,他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然后唐蕴出现了。
唐蕴在生活中是个慢节奏的人,他有很多爱好,他的眼睛很擅于捕捉细微的美好。
看到路边积水的路面,会蹲下去拍一张天空的倒影;看到雨后的彩虹,被太阳染红的晚霞也会感慨着拍照;他喜欢把菜肴摆成好看的形状;收到鲜花会因为舍不得丢掉而把它们做成干花封存;匡延赫随手吸在冰箱上的便利贴都被唐蕴收集起来,制作成独一无二的摆台。
他仍像个烂漫孩童,在认真享受生活赋予他的一切。
待在唐蕴身边,匡延赫会感到无比的平静和安逸,好像这世界本该这样,人所追寻的美好就在眼前。
即使这一刻没有在赚钱也没关系,即使一个大项目失败了也没关系,太阳每天都会升起,院里的鲜花也会如约绽开。
“唐律师的生日打算怎么过?”匡延赫问道。
唐蕴是处女座的,两个人的生日就隔了二十多天。
“我想出去旅游,你有时间吗?”
匡延赫看了眼自己的行程:“稍微晚几天可以吗?等开盘活动结束以后就可以了,要不然我有点不放心。”
“好呀。”唐蕴欢天喜地地打开app打算查攻略,“咱们去哪儿玩。”
“听你的,想去哪去哪。”
“那万一是你去过的地方怎么办?”
匡延赫嘴角微微勾起,变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和你再去一次不是也很有意思吗?”
连带着唐蕴脸上也爬上一个心猿意马的笑,小梨涡甜得很。
唐蕴起身和匡延赫挤到同一个沙发里,由于还不确定要去哪个地方,刷到感兴趣的统一收藏起来。
见唐蕴空不出手,匡延赫用生菜裹上肉和酱,塞到他嘴巴里。
俩人聊得起劲,匡延赫的手机响了,是项凌打来的。
匡延赫擦擦手,接起来,喊了声妈。
“你这会儿在哪呢?”
项凌的话音里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匡延赫没有撒谎:“在家,怎么了?”
“你是不是又和唐蕴在一起了?”
她叫他唐蕴,而不是小唐,再加上项凌一开口语气就很冲,匡延赫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是。”他环顾四周,严重怀疑项凌临走前在家里面偷偷装了摄像头,“我们在吃饭,有什么事吗?”
唐蕴察觉到匡延赫的脸色不是很好,咀嚼的动静也变小了。
“你下来一趟。”项凌说。
“啊?”匡延赫愣住了,身体越过露台的围栏往下看,除了波光粼粼的泳池,没有其他。
“我在楼下客厅。”项凌的声音很冷,像是在极力地克制着不悦。
“我妈来了,”匡延赫挂掉电话对唐蕴说,“我先下去一趟,你和典典在楼上待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怎么又这么突然?”
匡延赫甚至连这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就急匆匆地奔下楼。
跑起来的那几秒钟里,他已经把今晚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爸妈都知道他和唐蕴在恋爱,用气急败坏地态度辱骂他们一番,最后再威胁他们分手。
那样剑拔弩张的场面,匡延赫并不是第一次联想,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对,然而当想象成为现实,他的心跳还是很快,大脑更是空白一片。
客厅里只有项凌一个人在,她没有行李,桌上是她的限量版爱马仕手提包,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您什么时候来的?”匡延赫问。
项凌望着他,原本漂亮的眼睛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别人跟我说你在跟男人谈恋爱我还不相信,结果还真是啊!你怎么就——”
她随手就抄起了她的爱马仕,打在匡延赫胳膊上,匡延赫没有躲开,任由她连砸好几下出气。
从小到大,这还是项凌第一次出手打他,胳膊很快就疼到麻木。
拉链不知怎么开了,里面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以及她的手机掉了出来,匡延赫伸手去捡,正巧看到微信上弹出来的新消息。
殷华:【谢谢夫人,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再帮您打听看看,离总部不远的律所就那么几家。】
殷华是一直在匡延赫家打扫的保洁阿姨,她的出卖在匡延赫的意料之外,但也合乎情理,毕竟是出来赚钱的,谁给的钱多就听谁的,规则如此。
匡延赫把东西一样样捡起来,放回桌上,俩人都没有说话,客厅里很安静,静到能听到项凌起伏的呼吸,那情绪如跳跃的火苗,一路烧进匡延赫的心里。
项凌的问题接二连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你以前不是还把女朋友带回家过吗?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你还喜欢女孩子吗?”
匡延赫并不是那种对女人没办法产生生理反应的纯gay,只是比起和异性相处,他觉得和同性在一起更加轻松自在,上床的时候也能够完全释放天性。和男人谈过以后,就没再考虑女的了。
不过为了避免老妈对他的婚事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他还是狠狠心说:“我不喜欢女的,产生不了生理反应。”
项凌“啧”了一声,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唉声叹气地朝窗外望去,显然,这是件令她绝望而又悲哀的事,而悲哀的点不在于他无法从女人身上获得快感,而是他没办法与女人结合,生育,产生新的价值。
看她一言不发,匡延赫心想,也许此刻她现在正在懊恼,当年为什么没有多生一个。
“您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如果这能让您好受一点的话。”
项凌转过头来,眼里带着恼火:“你现在告诉我你在跟我开玩笑,我才能好受一点。”
匡延赫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说话却又绵里藏针:“我看是您在跟我开玩笑。”
项凌气呼呼地说:“你爸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事情,你让我怎么跟他交代?”
听起来,她好像很担心匡继冲怪罪她。
“为什么要说交代,教育我是你们夫妻俩共同完成的事,您又不是他的下属,如果他很想知道的话,您就陈述事实好了。”匡延赫居高临下,漠然地注视着她,“当然如果您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可以选择不说。”
“……”项凌觉得儿子正在不动神色地用一套逻辑说服她替他隐瞒恋爱的事。
“我真搞不懂你,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有什么乐趣可言?该有的你自己不是也有吗?”
匡延赫犹豫了一下,表情很一本正经:“您确定要我跟您描述乐趣所在?”
项凌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她对同性恋这个群体也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实在难以想象,自己高大英俊,人人赞不绝口的儿子性取向会那么与众不同。在她看来同性恋都是偏女性化的男人,是娘炮。匡延赫平时根本不那样。
她无法接受的同时,又怀揣着一丝好奇:“那你们两个平时……”她斟酌用词,“是谁照顾谁啊?”
匡延赫一时间没听明白,直接说:“当然是相互照顾。”
“哎哟——”
项凌皱了下眉,仿佛遭受莫大的刺激,流露出鄙薄又崩溃的神色来,匡延赫这才意识到她所提到的“照顾”是谁在上面的意思。
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匡延赫也懒得再解释,而且从某种层面来说,他和唐蕴确实是一直在“相互照顾”,没毛病。
唐蕴在露台等了半天也不见匡延赫上来,内心很是焦灼,脑海闪过许多种可能性,一个比一个狗血。
比如匡妈妈上来就是一巴掌,把他打得眼冒金星,头脑发蒙,大声威胁道:“再纠缠我儿子我就叫人打断你的狗腿!”
或者是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像看一堆垃圾一样看着他说:“开个价,离开我儿子。”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要洒到他头上来了吗?如果真是那样,他得报个什么价钱才合适?要不干脆让她转让一点向恒集团的股份好了,然后和匡延赫谈一段紧张刺激的地下情。
不过万一匡妈妈是问儿子选感情还是选股份呢?
唐蕴想到这,忽然没了信心。
只有偶像剧和童话故事里的大少爷才会为了一段感情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
自己并不值得匡延赫这么做。
梁颂在微信上得知这个坏消息,低情商地安慰道:【要是给你钱你就大大方方地收下!感情是死的,钱是活的,有了钱什么样男人找不到啊?实在不行我去给你找个一米九的,整成匡延赫那样,还能对你唯命是从,不发脾气不惹你生气,多好呀,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