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唐蕴不是故意要来贬低他的感情,可事实是,唐蕴被糟糕的回忆裹挟,总是无意识地将过去的经验用到这一段恋爱中来。
无论他做多少都换不来唐蕴的信任。
匡延赫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烟雾四散,他克制着不悦的情绪,平静说道:“除了生意上的合作,我很少跟人承诺什么,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好像没有没做到的吧?”
唐蕴望着那燃烧的烟丝,沉默不语。
“所以,不要总拿你在前任那里获得的经验来否定你的现任可以吗?这样对我是一种惩罚。”
匡延赫的声音沙哑,像冬日的西北风,刮在人脸上,和刀刃划过没什么区别。
“对不起,”唐蕴的舌尖泛起一丝苦涩,“可是过去的一切构成了现在的我,那些经历,那些思想,那些观点根植进我的身体,我不可能真的与过去割裂……况且我也没有在否定你,只是善意的提醒,有些承诺是很难做到的,我宁可你说不知道,也不想你不经思考地回答我,最后再让我失望。”
尼古丁也无法缓解焦躁的情绪。
“算了,”匡延赫抬了抬手,妥协道,“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吧。”
两个人没有激烈的吵架,也谈不上不欢而散,甚至匡延赫在上车离开前,还一如既往地吻了吻唐蕴的嘴唇,但唐蕴始终觉得很别扭,以至于这个吻尝起来没滋没味的。
唐蕴坐在车里思考良久,终于咂摸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匡延赫看似很理性地放弃了一个据理力争的机会,但心里面并没有认同唐蕴的说法,还有点排斥他的恋爱经验。
但因为两个人上一次的争执,匡延赫有了心理阴影,变得更加怯于表达了。
难道自己真的说错话了吗?可是说实话到底错在哪里?
唐蕴的脑袋磕在方向盘上,连撞好几下。
谈个恋爱怎么比分析案件还烧脑?
唐蕴一边给梁颂打电话,一边在导航栏搜索梁颂家别墅的地址,自从恋爱以后,他和梁颂见面的时间就少了,大多数时间都只是在微信上聊聊天,以至于梁颂听到唐蕴说要去他家玩时,梁颂的第一反应是:“咋的了,你又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也不算吧……说来话长。”唐蕴问,“你午饭吃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带点什么吃的?”
梁颂毫不犹豫:“带包瓜子谢谢。”
唐蕴:“……”
第七十三章 酒吧
唐蕴得有大半年没有来过梁颂家里了,上次过来吃饭还是大年初三,唐蕴和梁颂约了一起去庙里烧香祈福,回家的时候,见梁颂爸爸做好了一桌子菜,梁妈妈则给了他们一个人一个大红包。
每次唐蕴过来,这夫妻俩都会很热情地招待,简直把唐蕴当干儿子养,不过这个周末梁颂的爸妈都没在家——梁颂为了讨好爸妈,给俩人买了新加坡自由行的飞机票,让他们出去放松心情。
“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梁颂接过唐蕴带来的瓜子零食,走到后院的藤椅边坐下,零食通通摊开在茶几上。为了迎接唐蕴的感情八卦,他还提前备好了冰镇西瓜和乌龙茶。
“说说吧,怎么个情况啊。”
唐蕴把今天的情况详细地描述了一遍,他的记性还不错,连最后和匡延赫在车库里的对话也是一字不差的还原了。
“你觉得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他看着有点不高兴。”
“也不算说错话,甜言蜜语的可信度确实不高嘛!分过手的肯定都知道,承诺就只有在说出来的那一刻是认真的,但也许你把‘初恋’那部分去掉,他就不会觉得你在否定他了。”梁颂拆开一包话梅瓜子,丢进嘴里,“人嘛,都不喜欢自己被另一半拿去比较,尤其是初恋。”
“可我没有在否定啊,更没有比较。”
唐蕴在交往第二任和第三任期间,确实是会比较的,但那种比较并不是他刻意为之,而是在某个相似的瞬间,脑海忽然闪过初恋和他在一起的状态。
然而匡延赫和沈记恩,两个人无论是外形、性格、家世背景、生活习惯,差异都很巨大,况且属性也不一样,所以唐蕴根本不会在面对匡延赫时想起初恋,遑论对两者进行比较。
只有那一句一字不差的话语,把唐蕴的思绪带回了许多年前。
“就算有比较,他也样样都胜过我初恋了。”
梁颂吐了瓜子壳:“那你就把这句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啊。”
“我说不出口。”
“那你活该。”梁颂又呸掉了一半的瓜子壳,“谈恋爱的本质是什么?就是两个无聊的人凑在一起把日子过得有趣起来,说点对方爱听的话,做点对方喜欢的事。虽然我们都很清楚,动听的诺言它不一定会成真,但人不能总是那么悲观地去看待它们。另一半真诚许诺的样子肯定是美好的,你们两个一起怀揣着希望规划未来时的状态,也一定是美好的。我们要享受过程。”
唐蕴也不想这么痛苦,可是没办法。
“不是我不愿意享受,只是希望真的很渺茫,这次是他家长发话让他去相亲,他就算一时能够推脱,那以后呢?他是在向恒工作的,钱也是向恒发的,你觉得他当真会为了我去反抗他的父母,放弃一切吗?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他到时候只会先放弃掉我。”
“放弃就放弃呗。”梁颂不以为然地说,他一早就不看好这段跨越阶级的恋爱,“你本来也没打算和他过一辈子不是吗,当初是谁说,约着玩一玩,玩腻了就撤。怎么着,现在又开始焦虑未来了?”
唐蕴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瞬间改变想法的,也许是被匡延赫压在身下,回答“会不会一直喜欢我”的时候;也许是看到匡延赫把全部家底都掏给他的时候;又也许是看到匡延赫把卧室刷成了他喜欢的颜色……
总之,他现在已经陷入了无药可救的境地,他很想要和匡延赫保持恋爱关系,同时心里又很清楚,为此,他要付出巨大代价。
以后只有他向匡延赫妥协,而匡延赫却不会为了他妥协。
“他今天还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北京发展,他可以帮助我拓宽人脉,给我想要的资源。”
“啊?”梁颂问,“啥意思,他要回北京?什么时候?”
“也没有那么明确的说要回去,只是他妈妈提了一嘴。”唐蕴苦笑了一下,“但我能感觉到,他总有一天会回去的,他也希望我能跟着他走,所以他才会那样问我,但是北京对我来说太陌生了,那里没有我的朋友,况且我也不喜欢快节奏的生活。”
梁颂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好朋友会离开南城,手里的瓜子都不香了。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唐蕴:“我说‘为什么不是你留下来呢?’”
梁颂松一口气,还好,也没有那么恋爱脑。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唐蕴总结道,“当一个问题不好回答时,我们通常都会选择跳过。”
梁颂:“那你们就没考虑过异地恋?反正现在交通那么发达,去北京也就几个小时。”
“短时间当然是没问题了,但时间一长就不一定了。想接吻的时候却没有嘴配合,真的很让人苦恼。”
梁颂怀疑他在炫耀什么,丢给唐蕴一个很不屑的白眼。
“你呢?”唐蕴关心道,“你爸妈还愿意搭理你不?”
“比之前好多了,我刷抖音的时候,看到我妈点赞了有关同性恋的科普,我感觉她也在尝试了解这个群体,只是要推翻她固有的观念,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梁颂的心态还算平和,“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呗,早晚都要知道的,也不算坏事。”
“那就好。”
唐蕴时常会羡慕梁颂,从一个很温馨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父母不仅给予他优渥的物质条件,还给了他自由发挥的余地,允许他反复的失败。
现在遇到了颠覆认知的事,妈妈居然还会跑去主动学习,这已经打败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父母了。
唐蕴也想过出柜,他早在大学时期就实现经济独立,不花家里一分钱,即使真的和家里人闹翻,他的生活也不受影响,但他母亲和梁颂的母亲不一样,李曼珍是属于顽固不化的那类人,思想特封建,要她接受儿子是个同性恋,还不如直接告诉他儿子有性功能障碍,没法处对象。
“晚上我请你喝酒吧。”梁颂忽然拿起手机说,
“今晚蓝桉有活动,请了我很喜欢的那个歌手。”
唐蕴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宣传海报上的男人留着微卷的头发,发尾束成小球,肌肉健硕得像牛蛙,比例不是太和谐。
说是歌手,其实就是给酒吧驻场的小网红,抖音上有八十多万粉,靠拍一些擦边视频走红,梁颂经常在微信上向唐蕴分享这个男人的视频。
有一回唐蕴点开的时候,匡延赫正好躺在他旁边,瞟了眼他的手机屏幕,阴阳怪气地损他:“哟,长得很不错啊,也分享给我看看呢。”
唐蕴之后看帅哥都尽量避着匡延赫。
“我就不去了吧……”
毕竟蓝桉是同性恋酒吧,不是普通的清吧,到时候匡延赫又该多想了。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喝粥事件。
在得知理由后,梁颂很无语:“哎哟,就是过去喝一杯,听个曲儿,又不是让你过去交朋友,你可以坐在角落里不说话啊,况且还有我陪着呢,对不对?这有啥好避讳的,或者你直接问他去不去,我请他一起。”
唐蕴抓了抓脑门,为难道:“他今天在外面出差,中午被他妈妈耽误了一下,晚上要加班,肯定没时间。”
梁颂说:“我发现你谈个恋爱谈得畏首畏尾的,以前也不这样啊……”
唐蕴的前任们确实都不会干涉他的社交活动,沈医生不管他是因为工作太忙没空管,后来两个是花着唐蕴的钱,不敢管。
但匡延赫的属性和他们不一样,占有欲和性欲一样强。
“主要我对这个男的也没啥兴趣。”唐蕴说。
“呸!重点是这个男的吗,重点是和我一起约会。”梁颂不留情面地揭穿道,“你以前就从来不会拒绝我的邀请。难不成你和朋友一起出去小酌一杯,也要经过他的同意吗?他给你戴电子脚铐了?还是说他是你的监护人?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卖给他当奴隶,你怂不怂啊!”
梁颂的这套激将法还是很管用的,最后唐蕴还是陪着去了,他提前给匡延赫发信息报备了一下,说自己陪梁颂出去小酌一杯。
理由是:梁颂最近因为出柜的事情和家里人闹别扭了,心情不好,他陪着消遣一下。
匡延赫大概在忙,回了他一个“OK”的手势,就没有下文了。
进入酒吧,唐蕴才意识到,自己这两年过的日子是多么的清汤寡水,邀请网红歌手根本不算什么,到点了还有一大群穿着性感的男模在台上跳热舞,而且每个男模的风格都不一样,有走明媚日系少年风的,穿JK制服,有运动风的,只穿背心和短裤,也有身形条件特别好的男人,走擦边风,上半身脱得一丝不挂,就戴一条胸链。
坐下来的十分钟里,唐蕴拒绝掉了几个想要拼桌的对象,其中一个竟然还是他的直播间粉丝。他只能说今天来这里是查案子的。
梁颂则是主动狩猎型,遇到好看的直接请人喝酒加微信。
“你看那边那个帅哥,以你的阅人经验来分析一下,他是不是单身?”梁颂朝墙角努努嘴。
唐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男人独自坐在台下,身着纯黑色的无袖T恤,头发很短,麦色皮肤,五官线条硬朗利落,看起来二十多岁。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很漂亮,手臂皮肤有一道黑白分明的界限,看得出,他从事的是一份需要经常出外勤的工作。
通常第一次到酒吧的人基本手机不离身,眼睛四处观望,不是在录视频就是和朋友聊天以掩饰无所适从的尴尬,而这个人斜靠在沙发里,坐姿和神态都很松弛,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哪怕台上劲歌热舞,哪怕那个戴胸链的帅哥都快要舞到他的面前,他也还是无动于衷地抱着胳膊,甚至脑袋还往边上侧了一点。紧皱的眉头透出一点鄙夷。
“他是个直男吧。”唐蕴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要不然就也是个0,否则不可能对那个胸链男做出那种很嫌弃表情。”
“直男不可能来这里吧。”梁颂觉得很可惜,那人分明长了一张大猛1的脸。
蓝桉的这次活动还邀请了主持人,安排了不少互动环节。台下观众只要愿意上台跳舞的,可以抚摸到男模健硕的胸肌,而且还是免费的。比摸泰国人妖还划算。
除此之外还有游戏环节,都很有暧昧氛围,比如嘴贴嘴传扑克牌,背贴背挤气球,用嘴叼着纸杯给对方喂酒。
梁颂也不知道是不是花钱走了后门,居然连续被主持人点到三次上台玩游戏,每次都是被男模搂在怀里,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下去,整个人呈现癫狂状。
唐蕴坐在台下录下了梁颂猥琐的笑容,终于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来蓝桉活动了。
快十二点的时候,唐蕴收到匡延赫的消息,说是下班回家了——回的是唐蕴的家,而且连法典也一起带过来了。
唐蕴猜测道:【你妈妈住在你那儿啊?】
匡延赫:【嗯,你要回来了吗?都这么晚了。】
唐蕴:【马上,我等梁颂玩完这趴。】
匡延赫白天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开会,没注意唐蕴去哪里小酌,默认是清吧一类的地方,眼下他打开APP查询了定位,才发现唐蕴去的是家同性恋酒吧。
居然跟他玩文字游戏。
匡延赫按照定位给的地址,帮唐蕴叫了个代驾。
【我现在要去洗澡了,你自己选择,是回来和我做爱呢,还是继续看帅哥跳舞。】
酒吧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恨不得把方圆十里的老鼠都吓出洞,梁颂把耳朵凑到唐蕴嘴边,听了好几遍才确认,唐蕴说要先回家了。
“为什么啊?这才刚开始呢!”梁颂边说边跟着音乐节奏摇晃身体,“待会儿还有更劲爆的!保证你喜欢。”
唐蕴这一晚上吼得嗓子都有点哑了,他堵住一边的耳朵说:“我要再不回去,我就要被爆了!”
梁颂:“人家都是妻管严,你怎么是夫管严?”
唐蕴这会儿也顾不上面子了,拉了拉梁颂说:“走吧,我们一起回去了,下次再过来玩嘛,反正这种活动肯定不会只举办一次。”
“这才哪到哪儿啊。”梁颂说,“你要回去就先回去呗,我待会儿自己叫车回去。”
唐蕴看到代驾已经来电话了,交代梁颂别玩太晚。
互动环节结束以后,主持人再次邀请歌手登台,梁颂回到沙发里坐着。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梁颂回过头,那人凑在他耳边说:“我们老板想请你喝一杯,方便移步到二楼吗?”
蓝桉的二楼是VIP会员专享,说白了,就是消费满万元以上的可以坐在上面,视野会比楼下开阔许多。
梁颂问:“你们老板哪位?”
那人指指二楼靠在玻璃围栏上的男人,他身着白衬衣和黑西裤,身材不错,抬手朝梁颂挥了挥,但是上面的光线昏暗,再加上男人的上半张脸戴着面具,梁颂看不太清他长什么样。
应该挺丑的,要不然也没必要遮脸了。
梁颂没什么兴致,敷衍道:“要真有诚意就不会让我上去喝了。”
那小弟没说话,默默上楼与男人耳语两句,戴面具的男人便走下来了,一屁股坐在梁颂身侧。
“好久不见。”
他一开口,梁颂的大脑就拉响警报,恨不得从座椅上弹起来。
秦禹明!
蓝桉是秦禹明家开的!
第七十四章 真臭
唐蕴回到家,匡延赫正半卧在沙发上撸猫,他已经洗过澡了,浴袍的领口直开到小腹,法典长长一条趴在他胸口,两只前爪向内勾,这是很有安全感的揣手手坐姿。
匡延赫的手每摸一下,法典的尾巴尖都要晃一晃,表达自己很享受,看到唐蕴进屋,法典低低地叫了一声,算是打招呼了。
茶几上铺着好几个外卖盒,米饭只吃了三分之一,菜也还剩好多。
“你今天胃口不好啊?”唐蕴坐在地毯上,戳了块西瓜吃,一只手很娴熟地顺着敞开的浴袍,伸进去,环住匡延赫的腰。像法典一样埋在他胸口。
匡延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鼻子在唐蕴的脖子里嗅了嗅,又躺了回去,眼里流露出一丝嫌弃。
“真臭。”
“有吗?”唐蕴拎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就只有香水的味道,应该是在酒吧里沾上的,“你少来啊,我就喝了一杯酒,还是低度的,哪里臭了。”
匡延赫的一条长腿微微蜷起,用膝盖顶了顶唐蕴的屁股,催促道:“快去洗澡。”
“知道啦……”
唐蕴又吃了点东西才慢慢吞吞地站起身,感觉有只手摸了一下他的屁股,转过头,发现匡延赫把他手机从口袋里抽走了。
“我要检查一下,有没有新加的好友。”他说得理直气壮。
唐蕴也很坦然:“没有的话,有奖励吗?”
匡延赫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追究道:“你跟我说去小酌,可没跟我说去蓝桉看男人跳舞,和我玩儿文字游戏呢?”
唐蕴赶忙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这不是立刻就回来了吗?况且我要真揣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我还会主动告诉你我去喝酒吗?我是不是傻?相册里的视频可以证明我过去就是纯凑数的。”
匡延赫虽然握着手机,但等唐蕴离开后,也没有真的点进去看,一个人撒没撒谎全在眼神和态度里了,要是唐蕴支支吾吾不让看,那就是心里有鬼,坦然交底的,就没必要真的浪费时间检查了。
唐蕴很快洗完澡,吹完头发,又喷了点匡延赫最喜欢的那款香水。
这下总不能再说他身上臭了吧?
他站在门口说:“我洗好了,你要进来睡觉吗?”
匡延赫却朝他勾勾手指。
客厅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干净了,唐蕴的手机边上是一瓶用过几次的润滑液和一盒避孕套,自从梁颂搬回自己家以后,这些东西都很随意地放置在家里的各个抽屉,就像插座一样,随处可见,十分便利。
匡延赫把法典推到地上去,拍拍大腿,示意唐蕴坐到他身上。
这是要在客厅里做的意思,唐蕴领会精神后,很识趣地走到墙边,想先把客厅的吊灯关了。
“别关了。”匡延赫制止道,“先过来。”
唐蕴吞咽了一下,有点犹豫。
之前他们在客厅做的时候,都是会关灯的,因为客厅不像卧室那样,可以换小夜灯,客厅的吊灯能把人身上的毛孔照亮,一丝一毫的瑕疵都遮不住。
他总觉得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做,少了点暧昧的氛围。
匡延赫卧在沙发里,再次拍拍身下的薄毯:“快点。”
唐蕴走过去,一条腿跨过匡延赫的身体,跪在沙发上,手掌撑在腹肌上,那是他最喜欢抚摸的地方。
匡延赫比了个转身的手势。
“啊……”唐蕴秒懂那是个什么姿势,感到十分羞耻,“我没玩过这个。”他也很怕自己做不好。
“那就试试看。”匡延赫目光狡黠地勾引,“人总要有不一样的尝试,万一你很喜欢呢。”
客厅里的空调是二十五度,可唐蕴还是觉得很热,身体像是被架在炭火上,烤得汗液直流,双膝泛红,止不住地发抖。
一束目光毫不收敛地审视着他,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提醒他做事情要专注。
唐蕴闭上眼,快乐又痛苦地呼吸,吞咽。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段纪录片,旁白字正腔圆地解释一种名叫瓶子草的植物。它不仅美丽,且具有香甜的气味,一旦受骗的昆虫靠近,就会被吞入瓶子草的内壁,之后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唐蕴想要挣开,也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按了回去,臀部和腿根被掐得生疼,直到最后,他像那昆虫似的,无能地投降,任由那黏液布满全身。
这一晚匡延赫比平时更加疯狂,唐蕴趴在沙发上,匡延赫不仅压制住他身体,小臂还勒住他脖子,很像是影视剧里的罪犯在走投无路时,抓了个人质。
人质耳畔是焦躁难耐的呼吸,罪犯一口咬住他的侧颈,像吸血鬼那般贪婪。匡延赫手臂肌群不断收紧,唐蕴拧着眉,吐出一些有违理智的昏话。
他很痛,可是又希望匡延赫能够抱他抱得更紧一些。
中间匡延赫的手机不停在响,是匡妈妈打来的,唐蕴眼睁睁地看着匡延赫一键静音,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
等到后来,唐蕴实在没力气动了,瘫在沙发里喝水,匡延赫抽了好几张湿巾,一边替他擦嘴擦身子,另一只手滑开屏幕。
“你在哪里?”项凌问,“怎么还不回家?”
匡延赫接过唐蕴喝过的饮料,灌了两口说:“今天有事,不回去了。”
“你住在哪里?”
还不等匡延赫回答,项凌就又追问:“你是不是已经在恋爱了?”
这个问题,让唐蕴心脏一紧,他看向匡延赫,既期待他的回答,又害怕他的回答。
“嗯。”匡延赫揉了一下唐蕴的脑袋,“我今晚和他一起住,不回去了。”
“你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我又不是不支持你自由恋爱。”项凌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对方家里是做什么的?这总可以告诉我吧?”
“我不知道。”
“不知道?”项凌问,“才谈没多久吗?”
“嗯。”
“你们怎么认识的?”
“就这么认识的。”
在听到匡妈妈好奇儿子恋爱对象的家庭状况时,唐蕴有种说不上来的窘迫感,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包装得很好看的礼物,看到他的人,都会以为这么华丽的包装下,一定是精致的藏品,然而他只是一颗很普通的巧克力。
“我父母离过一次婚,后来又复婚了。”唐蕴坐在沙发里,第一次向匡延赫提起自己的家庭,“我妈年轻的时候,长得挺漂亮的,很受媒人欢迎,原本家里是希望他嫁给一个开饭馆的男人,但她觉得那男人太丑了,就自己谈了个对象,那人后来成了我爸。我妈跟我爸结婚第一年就怀孕了,也是在生下我以后,她才意识到,长得好看,是我爸浑身上下唯一的可取之处。”
在唐蕴上六年级的时候,李曼珍给他报名了书法兴趣班,每周三节课,有天老师身体很不舒服,提前下课,唐蕴回到家推开门,发现主卧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传出陌生女人求饶声和哭泣声。
他急忙推开门,看到的是两具赤裸的,抱在一起的身体,他父亲慌乱地用被子卷住身子,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在那之后没多久,唐蕴的父母就协议离婚了,唐蕴跟随母亲生活,但父亲还是时常出现在家里面,祈求李曼珍的原谅。
在那个年代的乡镇,一个女人即使离了婚,也还是要重新组建家庭的,否则连找工作都不会顺利,还要承受嘲笑和孤立的目光。
家里面不断地给李曼珍介绍新的对象,有秃头啤酒肚的,有离异带两个小孩儿的,有家里入不敷出的,也有快五十岁的。
李曼珍最后选择了复婚。
“你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匡延赫问。
“最早是跑出租的,出狱以后我不清楚,我很少和他碰面,他一年也就回家一次。”
“出狱?”
像被一点一点剥去外衣,唐蕴感到一阵羞耻,他以前在学校倒是不会自卑,因为身边的同学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踏入社会之后也不会因为原生家庭自卑,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完全不需要依靠家庭。
然而,在匡延赫脸上看到很不理解的神色时,他觉得自己很倒霉,为什么会摊上一个叫人难以启齿的父亲。
“酒驾逃逸,被判了七年,出来以后很难找工作……我知道的情况是,他在厂里面当仓管,需要搬搬货的那种,至于现在还是不是,我就不清楚了。”
唐蕴的声音越来越小。
匡延赫并不关心唐蕴父亲现在有没有工作。
“那他被判刑的时候,你几岁?”
“十七。”
匡延赫没说什么,只是抱了抱唐蕴,像当初唐蕴拥抱他那样。
这个动作维持了好一会儿,唐蕴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十七岁的唐蕴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唐蕴一愣,笑起来:“要是十七岁的唐蕴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和匡延赫这么好看的男人谈恋爱,肯定每一天都是在期待中度过,不会觉得辛苦的。”
“除了好看呢?”匡延赫问。
唐蕴不假思索:“活好。”
匡延赫哭笑不得:“我就没有什么其他优点吗?”
“有点难度,我得好好想一想。”
匡延赫挠他痒痒,直到把人逼到角落里,崩溃求饶。
唐蕴的手机忽然响了,是梁颂打来的。
“喂,怎么了?”
匡延赫做了每对情侣几乎都会做的事——在唐蕴没有余力反抗的时候,挑逗唐蕴的耳朵,脖子,以及身体的其他部位。
电话里传来的却是陌生的男声,听起来年纪轻轻:“你是这个机主的朋友吗?”
“嗯对,”电话那端声音嘈杂,听起来还在酒吧,唐蕴估摸梁颂喝多了又闯了什么祸,一巴掌糊在匡延赫脸上,把人推开,“我朋友怎么了吗?”
那人说:“他应该是被人下药了,现在神智很不清醒,你要不要过来把他接回去?”
“哈?”
第七十五章 打赌
唐蕴耳朵嗡的一声,脑袋有片刻的空白,等到电话那端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他才猛然回过神来,交代那人帮忙照看下梁颂,然后和匡延赫回屋套上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关门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