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恒手脚倒是挺快,已经发布声明了。”梁颂说。
唐蕴点入向恒集团的官微,置顶是一条由和裕律师事务所出具的公关声明,用通俗一点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李晓博的事件目前还在侦查当中,向恒集团并不知晓此事。
热评第一:(doge)总经理有没有可能是向恒临时工?
这条回复里几乎全是“哈哈哈哈”,以及“你是懂讽刺的”。
热评第二:别骂了别骂了,再骂股票都要跌停了。(doge)
热评第三:总结:这事儿我们不想背锅,要骂就骂李晓博。
梁颂被网友的阴阳怪气给逗笑,不过他最在意的不是这些。他扭脸问唐蕴:“怎么这么大的事情,匡延赫都没有来找你去做公关啊?”
“李晓博是燕州分部的总经理,离我们这儿挺远的,应该不归匡延赫管吧。”
唐蕴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很好奇地点入匡延赫微博。
于二十分钟前,匡延赫的微博发布了一条和向恒官微一模一样的声明。
他的发布时间早于官微,而且IP定位就在燕州的和裕律师事务所。
所以几乎可以得出结论:匡延赫是第一时间得知李晓博被捕的消息,亲自下场找公关的。
唐蕴的脸仿佛被扇了好几巴掌一样疼。
梁颂没有注意到这些,只顾吐槽:“这声明怎么写得一点都不高级,里边居然还有错别字。”
能让梁颂这个二百五看出错别字来,那错得真的很明显了,大概是太着急出公关文了。人紧张的时候总是容易犯错,唐蕴对此也有经验。有时候自己检查了好几遍的合同都没问题,刚发给领导就被揪出错字来,所以他后来学乖了,重要的场合会用AI检查错字。
“管它有没有错别字呢,反正丢脸的又不是我们。”唐蕴皱着眉,有些烦躁地退出微博,一时间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匡延赫有关的事情了。
在此之前,他都以为匡延赫把他当成了朋友——即便没有达到那个高度,至少专业度也是被认可的。
他为向恒处理建筑工程纠纷,拿到了整整两千八百万的赔偿金,又和匡延赫一起卧底万晟录证据,他们搭档得那么默契,匡延赫很多次在微信上夸他做得很好。
他以为匡延赫是认可他的,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匡延赫在遇到法律问题时会第一时间咨询他怎么办——就像开盘活动那天,闫楚扛着凳子砸人,匡延赫第一时间想到他那样。
可是这次却没有,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匡延赫摆着现成的律师不用,却在外市临时找了个业务能力不怎么样的律师做公关。
唐蕴起身收拾碗筷,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匡延赫之前在微信上对他的赞美都是逢场作戏吗?
其实他对他先前的诉讼结果并不满意?不相信他处理刑事案的专业度?还是……匡延赫其实还在责怪他在处理万晟案件时的自作主张?
梁颂戳了块切好的西瓜塞到唐蕴嘴里,问他甜不甜。
唐蕴苦着脸刷碗。
分明应该是很甜的,可不知怎么,舌尖泛起的竟是苦涩滋味。
梁颂之前的分析一点都不准,什么勾引不勾引的,他对于匡延赫而言,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第三十四章 出差
凌晨一点半,向恒燕州分部的办公楼内灯火通明,大家围坐在临时布置的会议长桌边,讨论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紧急公关问题。
高层涉嫌性侵,这是企业自打创立以来从未有过的丑闻,对品牌的声誉影响巨大,就连在国外忙工作的匡继冲都加入会议。
匡延赫身后的投影幕上,是面色凝重,仿佛永远没办法舒展开眉心的匡继冲。
“热搜词条有人在撤吗?”
匡延赫说:“已经下去了。”
匡继冲:“那些评论能查到地址吗?他们说的情况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的房子有漏雨现象?”
多年前,向恒设在徽州的一个项目确实因强台风和暴雨侵害出现漏雨现象,在接到业主们的反馈后,向恒第一时间派出工程队进行抢修工作。
之后向恒在初期建设时,更加注重材料的选择,再没接到过类似的反馈,至于开放商跑路这说法,纯属无稽之谈。
他们就是开放商,跑哪里去?
造谣的人甚至连他们集团的背景都没摸清楚。
匡延赫说:“我问过各个地区的负责人了,没接到什么漏雨的反馈,就算有,也都已经抢修完毕。有的热评都是蹭热度的,我已经让人处理掉了。”
“处理掉?”匡继冲并不满意,“怎么处理?光删除就好了吗?不去查一下造谣的源头?”
分部的营销总忙不迭回道:“匡总已经叫了人在弄了,目前看到的IP地址都来自不同的地区,查起来也需要一点时间。”
一位中年员工没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会议室里的众人也纷纷被传染。
匡延赫也很困了,他昨晚上就因为工作的事情没有休息好,只睡了一个小时,下午好不容易躺下想歇一会儿,收到助理的通知,说是警方把李晓博给带走了。
他当即带上闫楚和助理,驱车赶到燕州,忙到现在,眼睛已经酸涩到快要睁不开了,刚才上洗手间照镜子时,看到整个眼球都是红的。
可是危机不解除,他是没办法休息的。
他用手遮了下脸,悄咪地打了个哈欠,眼底腾起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匡继冲在挂断视频后,又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消息:【尽快把李晓博的事情搞定,我不希望再看到这种热搜了。】
匡延赫又进洗手间,狠狠搓了把脸颊,刚起来的睡意就这么被他揉散了。
宣布会议结束,众人纷纷起身,返回各自工位,匡延赫则沿着落地窗一直走,推开尽头办公室的玻璃门。
由于他极少来分部出差,每次待不过一周,这里其实没有他的私人办公室,眼下他所待的房间是休息室,用来招待一些政府工作人员用的。
桌上摆放了整齐的茶具,瓷碗精致,茶叶是正宗西湖龙井,还剩下小半包。
助理知道他喝不惯这些,特意点了杯冰美式,可是刚才的会议开太久,冰美式已经变成热中药了,难喝到他怀疑人生。
重新点入微博,有关向恒和李晓博的所有词条已经撤下去了,然而这几个小时,还是让话题有了上亿的阅读量。
匡延赫刷新首页,还是能看到网友们对这个话题的讨论。
微信上,收到了公司员工对本案时间线的梳理。
张雨薇口中所说的强奸案发生于五月十一日,也就是上周三,在张雨薇报案后,警方花了两天时间调查取证,周六上午正式实施抓捕。
李晓博被带走的时候是上午九点,他还在家中迷迷糊糊睡大觉,家里除了他和她妻子就没别人了。
李晓博妻子董慧在看到丈夫被警方带走后,并没有声张,而是帮他向公司请假,缘由是生病住院。
公司不疑有他地准许了他的假条。
又过了几天,张雨薇忽然发布了一条长文微博控诉李晓博的种种罪状,半小时后,热搜突然爆了,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惊雷。
讨论度上来之后,评论区忽然出现许多控诉向恒工程质量问题的账号,很显然是同行在借这波热度打压品牌声誉。
有人在群里面提出想法:【会不会整件事情都有人预先策划好了?有人比我们先得知李总被捕的消息,于是花了一笔钱,联合张雨薇炒这波热度。】
据调查,张雨薇本人挺漂亮,又很年轻,毕业于艺术职业学院,有演员梦,奈何没有一丁点儿人脉资源,只在剧组接点跑龙套的活儿。
这次的热度让张雨薇在几个小时里收获了百万粉丝。
不过也有女员工发表完全不同的看法:【我想没有哪位女性会想要以这样不堪的方式出道的,就算有了粉丝又怎样啊?‘被强奸’的标签,还是会贯穿她的一生。】
【这就要看每个人的接受程度了,有的人就愿意挣这个钱,卖完惨以后直播带货,搞不好生意很兴隆。】
【对啊,在这件事情上,她看起来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大部分网友都在同情她。】
匡延赫一点儿也不了解女人,遑论去猜测她们的所思所想,于是把调查的事情交给了和裕律师事务所的庄律。
匡延赫其实并不认识庄律,之所以用他,纯粹是因为庄律曾连续三年担任向恒燕州分公司的法律顾问,对公司业务多少了解一些,沟通起来没那么麻烦。
——他原本是想联络唐蕴的,但谭副总说,南城的律师有的只是南城的人脉,到这边就起不上什么作用了,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就在刚才,闫楚告诉匡延赫,这位庄律师最擅长的是民商事的代理诉讼,对刑事案件的辩护屈指可数。
“难怪回个消息要半天,他不会现场查起法条来吧?”匡延赫不耐烦地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距离他问庄律“什么时候才可以把李晓博保释出来,需要哪些材料”这个问题已经过去半小时了,那边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仿佛已经睡过去了。
这不禁让匡延赫惦念起有唐律在身边,随叫随到的日子。
唐蕴总是很主动地向他汇报工作进度,匡延赫有什么问题,他几乎都是秒回,答案通俗易懂。
不像这个庄律,总是回答一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法言法语,好像把法律语言翻译成人话是要额外收费一样。
匡延赫实在等不及庄律的回复,尝试给唐蕴发了条信息,问他睡了没。
唐蕴几乎秒回:【没呢,咋了?】
匡延赫看到消息,顿时像被灌了一杯冰美式似的,恢复了精神气:【我这会儿在燕州,公司遇到了一点麻烦,热搜你有看到吗?】
唐蕴:【我看到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唐蕴聊起天来,匡延赫会比较放松,就好像面对相识了十多年的知己那样,他卸下一切防备,直截了当地问:【你有没有办法把人领出来?】
唐蕴在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喝水,被狠狠地呛了一下,差点儿吐床上。
办理刑事辩护总会遇到很多匪夷所思的提问,他曾听过嫌疑人家属问他,能不能把人捞出来,或是问他有没有相熟的狱警,通通关系把人放出来,哪怕是爬通风管道也行。
不得不说,匡延赫还算有文化的那一拨,“领”这个字,用得很有灵性。
可以解释为,把人保释出来;也可以理解为,疏通关系,把人放出来;还可以理解为,用专业知识把人辩护出来。
这就很考验一个律师的经验和悟性了,不同级别的律师各有各的办法。
唐蕴想了想说:【这个事情急不得,不过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可以试试看。】
于是第二天下午,忙完工作的唐律师踏上了开往燕州的高铁。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体验高铁商务座的服务,车票是匡延赫提前为他定好的,属实让他受宠若惊了。
毕竟他之前出差,都只敢买二等座,怕买贵了当事人不给报销。
唐蕴学着隔壁大叔的样子,把座椅放平,吃着乘务人员送给他的小零食,晃着脚丫,录下一个简短的视频发给梁颂,颇为得意地说道:【还得是匡总,多大气!直接商务座!】
梁颂比他还凡尔赛:【啊?你以前都没坐过商务座啊?二等座不能放吗?】
唐蕴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了。
中途,窗外忽然下起雨来,外面的景色都被雨水模糊,唐蕴听着雨声,仿佛穿越回了第一次去帆船大楼找匡延赫的那个傍晚。
也是个暴雨天。
掐指一算,他们竟然已经认识两个月了。
他原以为自己挺了解匡延赫的,后来发现并不是,就比如这次,他认定匡延赫不会再找他了,消息却来得猝不及防。更没想到自己的心情竟跟着这人的消息起起伏伏。
唐蕴的计划是下了高铁后打辆车,直接去向恒分公司,不过在高铁到站前的二十分钟,匡延赫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我现在出门,一会儿你要是先到的话,就在北边的出站口等我。】
唐蕴愉快地笑起来,忙回道:【嗯嗯,好!】
燕州这边唐蕴其实来过好几次,都是跟同事一起出差办案,勉强算得上熟悉。
下了高铁,他快步飞奔向北站,中途凡是看到反光的东西,都要照一下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
他很懊恼没有在车里备一瓶定型喷雾,早上夹的头发,这会儿已经完全失去造型感了,更懊恼刚才昨晚上因为懒惰,没有洗头,甚至因为走得急,连香水都忘记喷。
他一边郁闷一边兴奋,怀着矛盾的心情,望见了停在路边的,匡延赫的黑色大G。
驾驶座的车窗下降了一半,唐蕴对上了匡延赫的目光,俩人很默契地挥手示意。
唐蕴左右看了看,正准备冲过马路,没料到大G的车门打开了,一双长腿落地,溅起一点水花,匡延赫手中握着一把黑色长柄伞。
“唰——”唐蕴能听见很清脆的,雨伞撑开的声音。
匡延赫沿着斑马线朝他缓缓走来,伞面遮住他的身躯,一直到距离唐蕴很近的地方,他才看清楚匡延赫的脸。
很显然,他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满是疲惫,下巴泛出一点青色胡茬,头发也没有精心打理,像是流落在外好几天,没有人在乎,也没能好好吃饭的宠物。
唐蕴望着他这副憔悴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有点难受,很快他就意识到,这种陌生的情绪可能源于对匡延赫的心疼。
无论他的大脑多么抗拒承认这一点,心脏搏动的频率作不了假,从高铁下来这一路,他的心跳一直都很快。
“好久不见,唐律师。”匡延赫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
唐蕴回想了一下,距离他们上次吃饭不超过两礼拜,但确实有种如隔三秋的感觉,他走入伞下,笑了一下说:“是好久不见了。”
“饿吗?要不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匡延赫问。
唐蕴在高铁上已经吃过些水果了,并不是很饿,不过他觉得此时的匡延赫很需要一顿饭来补充能量,于是点头答应。
匡延赫就近选了家餐厅,规格不算很高档,但胜在上菜速度很快,味道也不错。
唐蕴盯着匡延赫,让他多吃一点主食,别只顾喝汤。
匡延赫回了条手机消息,抬头问:“你带衣服过来了吗?”
唐蕴点头道:“带了啊,不过我今天走得急,就带了一套,是我一直备在车里的。”
匡延赫:“感觉挺多事情需要你处理的。”
言下之意是,这两天他恐怕都回不去了。
唐蕴说:“没问题的,大不了让梁颂给我打包寄过来,反正他跟我一块儿住。”
匡延赫手里的汤匙缓慢搅动,语调平淡地提出疑惑:“他自己没有家吗?”
第三十五章 房间
唐蕴光顾着品鉴服务生刚端上来的扇贝,并没在意那双眼里的情绪波动,老实巴交地解释:“当然有啊!他家可有钱了,住的大别墅,不过他爸妈这阵子都去海南旅游了,留他一个人在家,所以我就让他先来我这边住一段时间,相互也有个照应。况且我来燕州出差,也需要他帮我照顾下法典。”
匡延赫咬了一口葱油鸡,咀嚼了两下,觉得味道不对,才发现自己光顾着看唐蕴吃东西,忘记把葱叶挑出来了。
吐出来不太合适,他勉为其难地咽了下去,问道:“你和梁颂认识多久了?”
“好多年了啊,我大一那会儿就认识他了,”唐蕴心算了一下,“天呐,已经快十年了,时间过得好快!”
匡延赫状似不经意地问:“他有交往的对象吗?”
唐蕴觉得他今天很怪,一直在关心梁颂,难不成和秦禹明一样,也对梁颂产生兴趣了?平心而论,梁颂是长得很不错,清秀白净,大双眼皮,明明三十多岁了,却还是很孩子气,骨相特别优越。
唐蕴回想起自己最近发在朋友圈里面的,很多梁颂和法典一起玩耍的照片,有搞怪的,但大部分都是帅气可爱的,莫非匡延赫也看到了?
唐蕴一下没了胃口:“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你们两个怎么能一起住这么久,像我就不太能接受和别人一起住,会有矛盾。”
唐蕴松了口气:“主要是我俩三观契合吧,他这个人性子软乎乎的,特别好哄,所以我们不会有矛盾。”
匡延赫咬了一下筷子。
回到车里,唐蕴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整件事的起因经过,但由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联络到张雨薇本人,所以这个经过,也只是匡延赫视角下的经过。
“那有联络过李晓博的妻子吗?”唐蕴问,“她有没有可能把李晓博被拘留的消息泄露出去?这样你们的竞争对手就有机会联合张雨薇来制造舆论了。”
匡延赫道:“概率不大。”
事发后,匡延赫和闫楚曾亲自登门拜访过董慧,询问她知不知道自己丈夫在外面做过什么。
董慧把小孩子安排到楼上写作业,又为闫楚和匡延赫倒了水,神色平静地说:“警方带走他的时候说过了,涉嫌强奸。”
匡延赫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谁说不意外呢,我还以为他只是在外面嫖个娼,没想到会有女朋友。”董慧垂着眼眸,语气依然很平静,仿佛在诉说别人家的事情。
闫楚讶异地拧着眉:“他还经常嫖娼?”
董慧说:“应该是的,我在他手机里看到过消费清单,经常捏个脚就要捏掉好几千,带着一身酒气和女士香水味回家,除了嫖娼我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可能性了。”
闫楚问:“那你有留下什么证据吗?”
“没必要,”董慧自嘲一笑,一脸无所谓地说,“只要他回家就行了。”
匡延赫简直怀疑这俩人是形婚夫妻,但到底没有把这么冒犯的问题问出口。
“那这段时间除了警方,还有其他人联络过你吗?”
董慧摇摇头:“没,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出去嫖个娼,被人仙人跳了,只要价钱谈妥,人就可以被放出来,但没想到几天过去,那个女人一直都不肯和我的律师见面,我还想着她是不是想捞一笔大的,结果就看到了热搜,我也挺莫名其妙的。”
闫楚:“那你觉得你丈夫会强奸她吗?”
董慧沉吟片刻,淡漠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和他是分房睡的,一天下来也说不到几句话,他早就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李晓博了。”
大G在红路灯口缓慢停下,匡延赫看向唐蕴说:“按照董慧的说法,她和李晓博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没有离婚纯粹是为了孩子着想,她一个全职的家庭主妇,还得仰仗丈夫每个月三万块的生活费。
她并不干涉李晓博在外面花天酒地,她之所以帮丈夫请病假是怕罪行暴露,会影响他丈夫年薪百万的工作,所以她是最不想让别人知道丈夫被捕的人。”
唐蕴皱眉,眼神里带着点鄙薄:“年薪百万,就给媳妇儿三万一个月啊?”
匡延赫说:“百万是税前收入,我们这行的税率比较高,税后其实也没剩多少了,不过干这行的,多少会有点灰色收入。他每年具体挣多少,我是不清楚的。”
唐蕴理解了,过了会儿,又问:“那你刚才说,还有事情要我解决,是什么?不会是查热搜底下的负面评论吧?”
“这么聪明?”
唐蕴说:“其实我刷到那些留言的时候就想到可能是同行趁机抹黑,所以我把证据都截图保存下来了,你要是想起诉的话,我还是可以帮你找到他们的。”
匡延赫意外地看着唐蕴:“你居然保存了?”
“啊,”唐蕴知道自己没有白费力气,有些得意地扬了下眉毛,“因为我看到有条说开发商跑路什么的,觉得很离谱,开发商不就是你们集团吗?要是真的卷铺盖走人,你也不可能还站在我面前了。”
匡延赫笑了一下:“还得是你,反应还挺快。”
唐蕴从这话语里解读到了充分的信任,内心有些膨胀,脑子一热,便把憋了一晚上的心里话给吐了出来:“那你昨天怎么没有第一时间联络我啊?”
匡延赫陷入沉默,这令唐蕴变得尴尬而紧张,迅速意识到自己的话语里充斥着对金主爸爸的不满和抱怨。
匡延赫找谁是他的自由,这世上又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匡延赫一定要找唐蕴做代理律师。
他在不知不觉中越了界。
正准备换个话题,匡延赫突然说:“我想过找你的,但……太远了。”
“也还好吧,我之前也经常来燕州这边出差的。”
甭管是不是场面话,唐蕴听到了自己想听的部分,便觉周身逐渐温暖。
“我们现在是直接去公安局吗?”他问。
“公安局庄律已经去过了,”匡延赫顿了一下,着重强调,“就是副总推荐的那个,能力挺一般的律师。”
唐蕴的嘴角没忍住翘了起来,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匡延赫:“庄律说,现在还不让保释,警方那边也不让会见当事人。”
“理由呢?”
“说是还在调查当中,不让会见。”
“啧。”果然不出所料。
根据法律规定,在犯罪嫌疑人被侦查机关第一次讯问后或采取强制措施之日起,受委托的律师就可以会见在押的犯罪嫌疑人,为嫌疑人提供法律帮助,且会见次数没有上限,会见期间警方不得随意监听谈话内容。
不过理论归理论,在实践过程中,办案机关滥用批准权,对律师会见随意进行限制和监控,律师时常会面临三难问题:会见难、阅卷难、调查取证难。
没点人脉资源,是真没办法进行下一步。
唐蕴直接打电话给师父江峋——全律所上下,凡是遇到碰钉子的事情,都是默认丢给江峋的,他这人整天神神秘秘,很少出现在律所,但是神通广大,人脉甚广,广到什么程度呢?没有人能够讲得清他家究竟什么成分什么来头,但又都知道他家很有背景。
唐蕴亲自见识过江峋用一通电话,把日理万机的副市长叫到了饭桌上,两个人一边吃东西,一边探讨高铁工程建设和拆迁规划的问题。
副市长对待江峋的态度,和唐蕴对待江峋的态度相差无几,卑微中又透着一点可怜兮兮的期待——就像过年时候大家拜见财神爷。
因为江峋的无所不能,大家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如来佛”,假设有什么问题是江峋都解决不了的,那就真的没辙了。
江峋在五分钟后回了他一条消息:【13934511789,陆局的。】
“应该是没问题了。”唐蕴说,“我拿到燕州公安局局长的电话了。”
匡延赫短暂的讶异了一下,竖起大拇指:“漂亮。”
有了这个电话,就仿佛拿到了游乐园里面的快速通门票,所有的关卡都变得顺利起来,唐蕴只需出示证件材料,全部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笑脸相迎。
甚至刑警队队长亲自为唐蕴和匡延赫沏了一壶茶,不过从他皮笑肉不笑的脸上,还是能看到明目张胆的不爽。
“打扰了。”唐蕴有礼貌地接过茶水杯,“麻烦带一下路吧。”
“欸,好的。”队长喊了个明显是实习期的小警员说,“小陈,你带他去一下看守所,他要见李晓博。”
小陈靠近队长时,队长压着嗓子交代了一句:“注意一下会见时间。”
匡延赫不是律师,无权和嫌疑人碰面,于是被安排在了调解室休息,大概等了五十多分钟,唐蕴才回来,磨砂的文件袋里装有几页复印好的材料。
匡延赫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里面是唐蕴与李晓博的会见笔录,全是由唐蕴提问,李晓博回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个年代了,会见笔录的回答部分,竟然还是用手写的。
唐蕴的字和医生开的处方简直如出一辙,匡延赫的眼睛都快要看瞎了,只认出五个字:李晓博,已婚。
“这……这都什么啊?”
“李晓博自己交代的事发经过啊。”唐蕴问,“你看不懂吗?”
匡延赫给出锐评:“你的字也太丑了……还是说,你们律师也要单独学一门语言速记?”
唐蕴夺回自己辛辛苦苦手写的笔录,放回文件袋:“简而言之,他说他是被冤枉的,他从来没有强奸张雨薇,更没有录什么视频。”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匡延赫皱了皱眉,发动车子:“你还是展开说说吧。”
据李晓博自己交代,他是在两年前的一场酒会上认识张雨薇的,的确如张雨薇所说的那样,李晓博主动追求了两周,但他坦白地交代过自己有家庭,只是和妻子感情不和,过着分居生活,没离婚是因为有两个孩子要抚养。
张雨薇是在明知他有妻儿的情况下,自愿做他的情人的,作为交换,李晓博每个月会给张雨薇两万块作为生活费,逢年过节的红包礼物等另算。
这两年下来,他在张雨薇身上至少花掉了两百万。
李晓博十一号那天确实是接到了张雨薇的电话,约他在租住的房子里碰面,但张雨薇并没有和他提分手,而是问他什么时候才肯和董慧离婚。
李晓博从来就没考虑过离婚,毕竟他妻子很善解人意,并不干涉他的自由,而且他们孕育了两个小孩儿,这样的状态他自己很满意,于是敷衍地说再等等。
张雨薇看起来很失落,李晓博便允诺年底发了奖金给她买一套别墅,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张雨薇笑起来,表现得很满意,主动和他亲吻,先是替他口了几分钟,李晓博有反应后,便和张雨薇做爱了,全程一共射了两次,并没有录像。
“他第一次是射在张雨薇的阴\道,第二次是肛\门,全程没有戴套,大约进行了四十五分钟。”唐蕴面色平静,凭记忆复述着自己和李晓博的谈话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