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赴风月—— by半缘修道
半缘修道  发于:2023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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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为什么心甘情愿地待在那个小院子里,还不是为了离我的阿止近一些。”玄渚看着叶悬止笑,笑容夸张到诡异,“我太想你了,我想见到你,所以情愿画地为牢。在那个小院子里,我每天都在想,我的阿止什么时候来看我呢?哪怕你对我横眉冷对,只要你来看我,我都觉得满足。可是你一次都不肯来,我等啊等啊,叶悬止,我等的心都要碎了你都不肯来!”
他形状疯魔,一双眼睛泛着血红色。苏锦害怕,悄悄拉过叶掩一块躲在叶悬止身后。
叶悬止倒是出奇的冷静,甚至没有因为玄渚的神色而露出一丝一毫的波动。
“你现在见到了,可以走了。”
“着什么急?”玄渚用一种与他谈天说地的语气道:“阿止,我还没问你呢,你之前一直教我要诚实,怎么现在当着你徒弟的面说起谎来了呢。”
叶悬止垂下眼,“我教你诚实,你也没有真的诚实。你说的谎话太多了,以至于我后来回想,都分不出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
玄渚被刺痛了,他冷冷的看着叶悬止,叶悬止也同样冷漠的看着他,如果这样冰冷的目光是利箭,不知道谁会成为那个先死掉的人。
叶掩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不知道这个时候让他们见面是否合适。听着由玄渚讲述的故事,他好像跟着玄渚一起爱了叶悬止一遍。在其中的某个时刻,他忽然意识到,除了玄渚,没有人能结束叶悬止的痛苦。
“叶悬止,”玄渚的眼睛漆黑得透不进一点光,“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那句话。”
“只是收回一句话吗?”叶悬止反问,“承诺要不要撤回,记忆要不要抹去,死去的人可不可以复活。只是收回一句话有什么用。”
玄渚气急反笑,“你倒是迫不及待想要跟我撇清关系啊,怎么了,叶长老,你是觉得我玷污了你吗?我是年少无知的错误吗,我是你光辉履历的污点吗?你对我的恨,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啪”地一声,玄渚被甩了一巴掌。叶悬止站在石桌边,一双手死死按在桌子上,整个身体因为克制而发抖。
玄渚反而笑了,笑声越来越大,令人毛骨悚然。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苏锦低声道:“有人找过来了,是来抓祸星的。”
玄渚施施然站起身,他最后看了叶悬止一眼,随后抓起叶掩,转眼间消失了。
叶悬止没有救下叶掩,也发觉出叶掩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倏地紧绷起来。
燕则带人赶到,除了叶悬止哪还有祸星的影子。
他上前责问,“祸星呢,叶悬止,你把你的旧情人放走了?”
竹叶如利箭传过来,擦着燕则的脖颈划过去,留下一道血痕。叶悬止没搭理他,推开他离开。苏锦跟在后面把狠话补全,“再敢胡言乱语我师父就让你好看!”
浓重的雾气悄无声息地弥漫了整个昆仑山,所有沾染了浓雾的人都陷入了梦境。不过半天,昆仑山安静地近乎死寂。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收到了玄渚的消息,他要昆仑交出叶悬止,不然雾气笼罩整个昆仑山,所有人都将在梦里无知无觉的死去。
此言一出,剩余的人立刻躁动起来,堆在山门口想办法逃离昆仑山。可是山门已经被浓雾笼罩,白花花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那浓雾也是奇怪,驱散不了,也分析不出雾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徐借月试图将雾气中的水化成冰,但是失败了,他自己也陷入了梦里。
各门各派的掌门长老齐聚议事厅,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一些人讨论对浓雾进行的尝试,风水火土齐上阵,但总不见效果。同时每一次尝试失败,都要搭进去一些人,慢慢的,尝试的人也变少了。
另一些人则群情激奋,斥责玄渚狠毒卑鄙。还有一些沉默不语的人,他们在心里盘算玄渚的要求。
江白之,屏妃都在沉默。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开口道:“不如,把叶峰主交出去吧。”
“除了这个,咱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况且叶悬止跟祸星是老相好,就是把他交出去,也未必会出什么事。”
江白之面色铁青,连一贯不太爱说话的姜问月都忍不住开口了,“悬止与祸星早已分道扬镳,此次昆仑看守祸星,是悬止亲自下的禁制,若非外人插手,祸星不可能逃得脱。祸星要我们交出悬止,摆明了是报复。”
“可是,眼下这情况,若是不交出叶峰主,怕是大家都逃不脱啊。”
一些人悄悄地看屏妃,屏妃神色冷淡,“交出叶悬止只是权宜之计,我们可以在玄渚现身之时设伏,这样,既保下了叶峰主,也能救人。”
不考虑成功与否的话,这实在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江白之看向屏妃,她这么些年的宫主还真是没白当。
高山之上,玄渚俯瞰昆仑。叶掩站在他身边,神色警惕。
“你为什么把我也带出来?”叶掩问他。
玄渚看向他,笑道:“如果有人会帮我的话,我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你。”
“我不是在帮你,”叶掩皱眉,“我是在帮我师父。”
“一样的,”玄渚道:“除了我,没人能救他。”
叶掩沉默了好一会儿,“多荒谬啊,你带给我师父那么多痛苦,现在又成了能救他的人。”
玄渚瞥了叶掩一眼,道:“带给他痛苦的不止我一个,看看昆仑山上那些人吧,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伪君子。”
“别人我不知道,”叶掩道:“掌门肯定不会同意的。他痛恨你跟我师父的事情,又想要用你打开神遗之地,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放你离开。”
玄渚的笑容变得很有深意,“他会放我走的,他其实更想杀我,可他杀不了我,只能巴不得我离开。”
叶掩眼中渐渐满上忧虑。“为什么?”
“因为我告诉了江白之神遗之地的秘密。”玄渚笑道:“那秘密就是,神遗之地没有宝藏,或者说,神遗之地的宝藏就是我。”
叶掩震惊地看着玄诸。
玄渚笑道:“这很难猜吗?我不像神族吗?我会入梦,我能安魂,我修炼的速度快得不像话。”
他摇摇头,很失望的样子,“你们都好笨呐,阿止就猜到了,不然,他也不会劝江白之放弃神遗之地。”
叶掩还未回过神,昆仑又送来了消息,表明他们愿意送出叶悬止。
叶掩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玄渚摇摇头,随手烧掉了那张纸,“你看,所有人都是卑劣的,他们都不值得你师父的爱。”
“你也一样,”叶掩狠狠道:“你也是一样的卑劣。”
玄渚看着叶掩,“我其实有时候会嫉妒你。”
“什么?”叶掩皱眉。
“看见你,我才知道,原来正直善良这些品质是真的能讨人喜欢的。”玄渚道:“而这些东西都是我没有的。”
他说着,叹了口气。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等阿止了。阿止被这些人放弃,他肯定很伤心——虽然我觉得无关紧要。”
叶掩看向玄渚,“你是为了报复他,就因为他说他不爱你。”
玄渚的面色瞬间变得阴沉,“我告诉过你了,是他在说谎而已。”
山下,雾气还以缓慢的速度蔓延。
叶悬止走在人群最前面,浓雾在他面前止步,他成了一道防线,庇护着他身后的人。为了表示诚实,那些人在他手上加了一道禁制,细白的手腕被绑在一起,掩在轻薄的衣衫下面。
玄渚站在雾中里,一身红衣光彩夺目。他抚了抚眉边的红痣,心情很好的看着叶悬止。
叶悬止面无表情,好像这些荒诞的事情不值得他耗费心力。这让他背后的那些人觉得尴尬,因为他的这幅姿态,将他们衬托的格外畏缩。
屏妃不在这些畏缩的人之中,她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毫不掩饰地打量叶悬止和玄渚,试图从其中得到机会,将利益最大化。
叶悬止偶尔触碰到屏妃的目光,不知怎么的,觉得她和玄渚很像,脾性和手段,某些时刻都让人胆寒。
或许日月宫的神裔不是燕则,是屏妃才对。
“来吧,”玄渚道:“我终于等到你走向我的这一天了。”
叶悬止抬了抬手腕,“以这种方式?”
玄渚想了想,笑道:“未尝不可。”
叶悬止抬脚走向玄渚,随着他的动作,雾气慢慢后退,直到露出雾气中的玄渚。那一刻,杀机四起。
四面埋伏的好手同时跃起,长剑直冲着玄渚。与此同时,叶悬止手上的禁制解开,他飞快的滑动手指,青色的光芒送他指尖散出,却不是对着玄渚,而是飞向那些埋伏的修士,形成了一个保护罩。
保护罩被玄渚的灵力击碎,如果不是叶悬止救人,这几个埋伏的人全都不能活。
叶悬止抬头,面前的玄渚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同时他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叶悬止眼前一黑,倒在了玄渚怀里。
作者有话说:
最近这几天有点忙啊,更新可能会不稳定

第38章
叶悬止的意识一直混混沌沌的,偶尔他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玄渚的一缕头发垂了下来,叶悬止恍惚地伸出手,在碰到那缕头发之前,手腕又被玄渚压下。
他下意识就要挣扎,但实际上的反应却很微弱,整个人像是困在了玄渚手中,任他摆布。
玄渚从床头拿出几根绸带,慢条斯理地将叶悬止的手脚绑在床柱上。他的动作很温柔,闻言软语地哄着他。叶悬止听着,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其实已经不太听得懂玄渚的话。
“阿止,”玄渚兴致很高,整个人透着不正常的激动,“你怎么不说话啊,阿止,你是不是被我弄傻了。”
叶悬止总觉得这里太狭窄,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刚想说话,但很快被撞的语声破碎。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傍晚,叶悬止躺在床上,雪白的中衣规整地穿在身上,脖颈上的黑色刺青上布满了齿痕和吻痕,与细腻的皮肤交错着,很能满足玄渚的癖好。
“这是哪儿?”叶悬止脑袋还不清明,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这是人间。”玄渚侧着身子撑着头,指尖流连在叶悬止身上,把玩着叶悬止的衣带。
“昆仑苦寒,人间正是四月芳菲,我一直想带你来看看。”玄渚凑近了些,亲了亲叶悬止的脸颊。
叶悬止偏过头,但很快被玄渚捏着下巴扭回脸。
叶悬止抬眼看着他,目光是玄渚熟悉的平静无波。玄渚忍下了心中的暴虐,咬着牙笑道:“阿止,这还没下床呢,你就不乖巧了。”
“那你想怎么样呢?”叶悬止声音沙哑,昏暗的帐子登时多了几分旖旎。
“我想......”玄渚揉了揉叶悬止的嘴唇,目光渐深。
叶悬止皱起眉,挥开玄渚,走下了床。
这是个十分宽阔的房间,正中间一张雕花木床,红帐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帐中情形影影绰绰。
叶悬止赤着脚走下床,细伶伶的脚踝上有个沁着血痕的牙印。他走到窗前,往下看时才发现这是个高台,高台之下花团锦簇,高台之上月朗星稀。
玄渚从身后环住叶悬止,亲吻他脖颈上的刺青。
“我在凡间的帝都做过国师,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啊。”玄渚亲昵道。
“你说过你去过凡间的帝都。”叶悬止道。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玄渚在叶悬止唇上轻啄一下,“我真高兴。”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小皇帝的时候,他还是个小不点,连饭都吃不饱。”玄渚道:“我多乐于助人啊,我就问他,你有什么想要的。他说他想当皇帝,我就帮他当了皇帝。”
叶悬止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不过他后来长大了,有点忌讳我,我就走了。现在他老了,又在祈求长生,求我回来,人心真是复杂。”玄渚感叹,话锋一转问起叶悬止,“江白之把你交出来,你有没有很生气啊。”
叶悬止顿了顿,道:“他有他的理由。”
玄渚忽然低头咬住叶悬止的肩膀,叶悬止疼的是“嘶”了一声。
“你对他,还真是宽容。”玄渚要笑不笑的样子。
“如果不是我,昆仑不会落到如此境地,掌门本不必如此艰难的。”叶悬止道。
“江白之不是逼不得已了才交出你的,”玄渚道:“对他来说——对很多人来说,交出你是代价最低的解决办法。阿止,你心里都明白的,是不是?”
叶悬止深深呼出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玄渚凑到叶悬止跟前,“他们都很坏。”
叶悬止道:“那你呢,你难道不是罪魁祸首吗?”
玄渚很委屈的样子,“我做了什么?我一个人都没有杀,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些选择。”
叶悬止无法反驳,他只好攻击玄渚本身,“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挣扎。你鄙夷他们在两难之际的选择,怎么就不想想,是谁给他们设置的苦难。”
玄渚看了叶悬止一会儿,忽然笑了,亲昵地埋怨道:“阿止,你一点儿也不公平。”
叶掩回到昆仑山,白云峰上石阶无人扫,落了满地的竹叶。景湖不知所踪,闻人萦沉默不语,只有苏锦急得团团转。
一见叶掩,苏锦好像有了主心骨,道:“大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叶掩看过几个师弟,问道:“师父被他们带走了?”
苏锦点点头,又赶紧说,“掌门说他们是借此伏击祸星,但是师父一去就没有回来。”
“假的,”叶掩道:“师父被玄渚带走了。”
苏锦心里早就有所察觉,这会儿真的被证实,只能愣愣道:“被带走了。”
闻人萦忽然站起来,“欺人太甚!”
“小师弟,你做什么?”苏锦回过神,赶紧喊住他。
“我去见掌门,”闻人萦道:“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师父,这么对我们白云峰!”
闻人萦还没走远,白云峰的石阶尽头就走来一个人影,来人穿着庄重的掌门服饰,眉间有深深的沟壑,正是江白之。
“你要找我?”江白之冷淡地看了眼闻人萦。
闻人萦止住脚,“我师父呢!”
“被祸星抓走了。”江白之语气淡淡,继续往上走。
闻人萦追上他,“你们,你们都没有真的反抗就拱手献上我师父,还有脸称名门正道!”
“他与祸星纠缠不清,现在这样未必不是他的报应。”
闻人萦怒不可遏,叶掩却拦下他,冷冷地看着江白之,“如果我师父有一天原谅玄渚,那么玄渚一定要感谢你们。跟你们比起来,祸星都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江白之神面色倏地沉了起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看着叶悬止的小楼沉默不语。
一只白猫从楼下跳下来,落到地上化成景湖的模样。
“我找到师父的踪迹了。”他道。
苏锦大喜过望,“那我们赶紧去找师父。”
几人看向叶掩,叶掩看着江白之,“我们要下山,去找师父。”
“就凭你们几个怎么赢得了祸星?”江白之语气淡淡。
“那也要试一试,”叶掩道:“那是我们的师父,如果我们对师父见死不救,那跟禽兽有什么两样?”
江白之沉默片刻,忽然道:“玄渚不会杀他的。”
人人都知道祸星和叶悬止有私情,他们大多数人都笃定叶悬止能留一条性命。
叶掩瞬间被激怒了,他冲到江白之面前,质问他,“玄渚不会杀我师父,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放弃我师父的吗?他是不会杀我师父,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对我师父做什么!我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他每次见到玄渚都很痛苦吗?你让他以什么方式去面对玄渚。江白之,你真虚伪!”
叶掩说罢,转身就走。他要去找叶悬止,他不想让叶悬止觉得,他被所有人都抛弃了。
苏锦景湖等人都跟在叶掩身后。
江白之深深叹了一口气,身形都变得萧索。
“你觉得,你的师父还会回来吗?”他问叶掩,语气是茫然的。
叶悬止爱玄渚,爱到即使玄渚害死了师父,他仍然没法放下。现在好了,昆仑放弃了叶悬止,那么叶悬止会不会就此跟玄渚离开。他不必再困在昆仑,不必再进退两难了。
叶掩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江白之一眼。
“如果他就此跟玄渚走了,”江白之想必很艰难才说出这句话,“那也好。”
叶掩没有说话,径自下山了。
凡间的高台之上,天气好的时候,四面的窗户都会打开,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穿堂的风带来花朵的清香。
“我想出去看看。”叶悬止有一天这样说。
“好啊。”玄渚欣然同意,“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在囚禁你。”
他下了床,拿出一整套衣服,从里到外一件一件的给叶悬止穿上。在叶悬止的腰间有一条细金链,连接着他的手腕和脚踝。手脚的金环镶嵌着璀璨的宝石,之间同样以细细的金链子连接,每走一步,锁链碰撞,声音清脆悦耳。
“当初,我刚上昆仑山的时候,你也送了我一对。”玄渚道:“现在我还给你,比你当时送我的要漂亮。当然了,也厉害些。如果你强行破坏禁制,会很疼很疼的。”
叶悬止抿紧了嘴。
玄渚推他到镜子前,红衣墨发,金色的锁链穿插其中,整个人华美非凡。
玄渚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抱着他道:“其实可以不带这个的,但是我觉得很好看。你知道的,我最喜欢这种了。”
叶悬止忍了又忍,还是低低骂了一句。
玄渚笑起来,抚上叶悬止的脖颈,“我还看到过很适合你的颈环,可惜会挡到刺青,只好作罢了。”
叶悬止随着玄渚的动作微微扬起脖颈,玄渚握着那截颈子,真是爱不释手。
“好了,”玄渚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的脖颈,转而牵上他的手,“现在可以出门了。”
作者有话说:
玄渚:你的小可爱正缓缓变态
叶悬止:......

第39章
叶悬止走下高台,走到花园里,红衣委地,粘上一些泥土草屑。叶悬止没有在意,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花园里的花并不是应季的,很不少是玄渚用灵石养开的。还有些根本就不是凡间的花,不知道玄渚是怎么把它们从秘境搬到这里的。
这满院的花团锦簇,都是玄渚刻意营造出来的。
花园里有许多年轻的侍女,穿着胭脂红的裙子,点着梅花妆,神情天真平和。
她们好奇地打量着从高台上走下来的人,看他漂亮的脸,看他脖颈上的刺青,也看他身上的锁链。
叶悬止是个囚徒,但现在他现在的姿态并不像囚徒,甚至比阴晴不定的玄渚更像一位怜悯众生的神仙。
这些侍女是皇帝为了迎合玄渚特意挑选出的人,这些干净美好的女孩子没有一切自私凶恶卑怯的陋习,任谁见了都会喜欢她们。
不知道皇帝的安排有没有讨好到玄渚,但是叶悬止的的确确很喜欢这些女孩子。他看着她们,连目光都是温柔的。
有胆子大些的侍女送上新折下来的花,叶悬止挑选了其中的一朵,轻声道谢。
侍女得以仰起头,更近地观察叶悬止。
玄渚站在叶悬止身后,看向那侍女,道:“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女孩子被吓到了,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叶悬止看了玄渚一眼。
玄渚笑道:“说笑罢了。”
他是这样说,却把所有的侍女都挥退了。
花园中有做石头堆砌起来的琴台,石头下种着一丛一丛的芍药花,石头上有棵古老的银杏树,叶子金黄。树下就是平整的石面,放有石桌石凳和古琴。
叶悬止走上琴台,每走一步,锁链哗啦啦响个不停。他在石凳上坐下休息,失去修为的滋味就是这样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觉得累。
“从昆仑山出来,到现在已经多久了?”叶悬止问道。
“近一个月。”玄渚道:“我可还没见到一个来找你的人。”
叶悬止抿了抿嘴,“我不是在意这个。”
“不指望别人救你,那你是要想办法自救了?”玄渚笑着走向他身后,“还是你决定不走了。”
叶悬止看了玄渚一眼,像是在说他的想法痴人说梦。
玄渚捏着叶悬止的下巴,笑着威胁,“阿止,你最好不要试着逃走,我真的会让你很疼很疼的。”
叶悬止袖中双手紧握,没有说话。
恰在此时,一个侍女回禀,说陛下来访。
皇帝听说高台上走下了除玄渚之外的另一位神明,立刻前来拜访了。
玄渚漫不经心道:“请吧。”
皇帝乘着撵轿,到近前时从撵轿上下来,亲自走到两人面前。叶悬止坐在琴台上,玄渚站在他身后摆弄他的头发,他们谁也没有迎接皇帝的意思,甚至也不曾换了正式的场合。他们的淡然倒显得皇帝的盛装有些不合时宜。
不过好在侍从们比较聪明,很快搬来了檀木椅和锦绣屏风,以使皇帝的威仪不堕。
“国师大人许久未见了,”皇帝感叹道:“朕再次见到你,简直犹如梦中。”
玄渚看向皇帝,笑道:“若非你这个样子,我还记不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当时他走的时候,皇帝还正值壮年,大权在握,昂扬的生命力让玄渚都忍不住侧目。如今他老了,白发隐藏着发冠之中,皮肤褶皱,眼珠浑浊,连声音都不似以往有力。
皇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笑道:“朕老了。”
叶悬止忍不住看过来,皇帝的姿态很坦然,面对衰老这样坦然的一个人,会求取长生吗?
玄渚见叶悬止始终看着皇帝,便叫了他一声,“阿止?”
叶悬止回过神,道:“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是啊,”皇帝道:“病痛缠身。”
“所有才想祈求长生?”叶悬止问。
皇帝不着痕迹地打量叶悬止,他是玄渚的囚徒,或许也是位仙人,只是不知道什么性情。
“谁不想长生?”皇帝在他面前没有说假话。
“没有人能长生,”叶悬止道:“就是修士也有生命结束的一天。”
皇帝沉默了很久,道:“那我希望死亡来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叶悬止看着皇帝,问玄渚,“或许有丹药能够解决他的病痛。”
“我知道,”玄渚点头,“可我就是不想给他。”
皇帝的手松开了又握紧,最后沙哑着嗓子笑道:“您真是一位恶劣的神明。”
皇帝走了,叶悬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问道:“他做了什么?让你这样对待他。”
“我对他怎么了,”玄渚笑道:“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小时候没有吃的,是我鼓励他去御膳房偷,他被人欺负,是我跟着他一块去找人打架,我对他不好吗?”
叶悬止看了玄渚一眼,“怪不得。”
玄渚笑起来,道:“我对他真的不错,他想要什么,我从来不说一个不字,他做什么,我都是赞成的。这不就是你们常说的鼓励教育吗?可以他长大了之后,什么都不缺了,还总觉得我多余,于是想法设法驱逐我,这是令人寒心。”
玄渚按着叶悬止的肩膀,“你也不要觉得他很可怜,其实他手下有很多修士供他驱使,他还与一些门派有来往。一个能平衡凡人和修士的皇帝,是不可以小看的。”
叶悬止眉头皱起来,若有所思。
玄渚捏着叶悬止清瘦的肩膀,摸着他皮肉下匀称的骨头,“阿止,我们回去吧,外面没什么好看的。”
叶悬止回过神,“这满院的春光不是你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是这样,但若是这些花朵抢夺你看向我的目光,那它们也就不必存在了。”
叶悬止一时间分不清他说的是人还是花,他沉默一会儿,道:“我不明白,我无论如何不会跟你站在一起,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
玄渚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冷,但他随即笑道:“怎么不会跟我在一起,你现在不就待在我身边吗,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对你做什么,这还不够吗?”
叶悬止摇摇头,不说话了。
玄渚手掌裹着叶悬止的脖子,不住地摸索那鲜活跳动的血管,道:“阿止,我们来打个赌吧,赌我能不能驯服你。”
“驯服?”叶悬止对这个词嗤之以鼻。
“我当然相信你的意志不可战胜,毕竟你是那样一个狠心的人。”玄渚顺着叶悬止的脖颈,大胆又肆意地将手伸进他的衣襟之中,“但是身体不一样,身体会背叛你的意志。如果我现在还无法动摇你的话,那就先从身体下手吧。”
叶悬止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想躲开玄渚,却在动作的一瞬间眼前全部黑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眼前重又出现了光明,玄渚含笑看着他。
“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是第一关。”玄渚把手掌盖在叶悬止眼睛上,“阿止,做好准备了吗?”
叶悬止的心骤然收紧,在玄渚的手掌放下后,他的眼前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阿止,你害怕吗?”黑暗里传来玄渚的声音。
叶悬止立刻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极力压制的茫然和不安都正对着玄渚。玄渚怜爱地摸了摸叶悬止的脸颊。
叶悬止别开脸,尽力保持冷静,“你要弄瞎我?”
“只有三天,”玄渚承诺,“三天后,你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阿止,”玄渚亲吻叶悬止的眼睛,“如果我成功了,那么你就自由了。不要再回昆仑了,遵从自己的心,抛弃那些困着你的东西吧。如果我失败了,那么就证明我是错的,我会如你所愿,向我的过错忏悔赎罪。”
他轻声的,在叶悬止耳边呢喃,“能不能拯救一个罪人,就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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