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叶悬止度过的最漫长的三天,眼睛看不见之后,耳朵变得特别敏感。玄渚在这个时候撤掉了所有的侍女,叶悬止身边所有的声音都来自玄渚一个人,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里只剩玄渚一个人。
这混沌的三天,他最常去的地方是琴台。在琴台之上,他听风声,听琴声,甚至是玄渚在他身边时的呼吸声。
红纱笼罩在他的眼睛上,他那样安静地聆听万物的声音,像一个虔诚的献祭的人。
玄渚盯着他看,忽然欺身上前,拽着他的手臂恶狠狠地与他接吻。
这个人,把爱无私地分给世间万物,怎么就不能多给我一点。
“玄渚,”叶悬止挣扎,“现在是白天吗?白天不行,不行。”
“白天为什么不行?”玄渚用链子绑着他的双手将他压在琴台上,他的长发散了满身,玄渚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在他的后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芍药花落在两个人身上,被碾成泥泞的模样。琴弦大约弄断了,发出“铮”的一声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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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一切都结束之后,玄渚给叶悬止清理身上的脏污,叶悬止纤细的腰上错杂印着一些青红指痕,手指被琴弦绷了一下,沁出一点血。玄渚将他的双手放开,叶悬止反手就甩了玄渚一巴掌。
玄渚顺势抓住他的手,舔了舔他受伤的指腹,“怎么这么生气,又没有别人看见?”
叶悬止气得浑身发抖,他推开玄渚,摸索着穿上衣服。
玄渚在一边抱怨,“以前你还愿意陪我玩些新花样,现在呢,只是在外面你就气成这个样子,越活越回去了。”
叶悬止不理他,他绝对不会跟玄渚讨论床事。
“你总是自己给自己设很多束缚,”玄渚凉凉道:“难道你的君子守则里交代你白天不能做?实际上白天和晚上没有差别,在不在床上也没差别。”
叶悬止忍无可忍,“随时随地发情的那是牲畜。”
玄渚哈哈笑起来,“人未必比牲畜高贵。”
叶悬止转过身,再不说话。
当天晚上,有人往高台上搬东西。
周围是陌生的脚步声,叶悬止看不见,只端坐在椅子上,交叠着双手。
“我在这里呢。”玄渚站在叶悬止身后,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叶悬止心里一松,但是面上毫无变化。
“他们搬了什么东西进来?”叶悬止问。
玄渚看着清晰明亮的水银镜,道:“你猜。”
叶悬止皱起眉,想要站起身去摸索。
玄渚将他按在凳子上,笑道:“你看不见,这东西对你来说就没什么用处。”
叶悬止没再多问,等他能看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玄渚双手摸着叶悬止的肩膀,摸着摸着就去扯他的衣裳。叶悬止站起来,挥开他。
“怎么?”玄渚委屈道。
“白天你弄过了。”叶悬止道。
“唔,”玄渚想了想,伸手去拽叶悬止的头发,笑道:“阿止,你说的又不算。”
叶悬止神情倏地绷紧。
天破晓之时叶悬止将将睡去,旭日东升,古朴悠扬的钟声宣告着新一天的来临。
这已经是第四天,叶悬止可以看见了。
他从困倦中睁开眼,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叶悬止如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从床上坐起来,瞬间清醒了。
这一瞬间,叶悬止脑海中飞快闪过了很多想法,从玄渚出尔反尔到他以后都会看不见了。他的面色惨白,不复从前的宁静从容。
“怎么了?”身边的玄渚醒来,亲了亲叶悬止没有血色的脸颊,“啊,我差点给忘了。”
眼前蒙上玄渚温暖湿润的手掌,等到他的手掌挪开,明亮的光线映入叶悬止的眼睛,他眨了眨眼,玄渚正含笑望着他。
“恭喜你,成功通过了第一关。”玄渚笑得很真诚,没有一点讽刺的意思。
可叶悬止心里没有一点喜悦,他冰凉的双手泛着粘腻的冷汗。
这其实是玄渚一些讨巧的手段,就算他真的不给叶悬止恢复,在度过最初的惊慌后,叶悬止一样能冷静下来。但是人嘛,总喜欢在骤喜骤悲之间领悟一点道理。玄渚真希望叶悬止能悟出玄渚希望他悟出的道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叶悬止才发现床后面,红纱掩映着的银镜。
玄渚扬手扯开红纱,从身后抱住叶悬止,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向银镜。
明亮的镜子真实地映照出他们的模样,叶悬止赤着身子,泼墨般的长发倾泻在身上,连日的欢爱在他身上留下了很多新旧交叠的痕迹,雪白细腻的皮肤上,唯有那墨色的刺青格外显眼。
“你多美啊。”玄渚咬了咬叶悬止的耳朵,被子堆叠在他们腿边,他们依偎着,耳鬓厮磨,像同一个水洼里两条濒死的游鱼。
高台之上传来巨大的东西破碎的声音,侍从被允许进来收拾,那面巨大的刚搬进来的镜子不知道为什么被打碎了,碎的满地都是明晃晃的镜片。
叶悬止站在窗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玄渚坐在摇椅里,随手翻着闲书。
侍从小心地走到玄渚身边,毕恭毕敬道:“陛下设宴款待贵客,如国师大人感兴趣,可过去一观。”
玄渚接过帖子打开,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侍从们退下了,窗边的叶悬止大约也平复了心情,玄渚这个时候走过去,道:“陛下设宴,我带你去看看吧。”
叶悬止不吭声,他为人鱼肉,并没有说不的权利。
玄渚去给他找衣服了,他不喜欢叶悬止穿太素的衣服,那显得太冷了,而叶悬止大部分的冷漠都是对着他的。
他为叶悬止找来一套绛红色的长袍,金色的细链子成了恰到好处的装饰。叶悬止的脸不如玄渚那样艳色太盛,但是他有独特的气质,浓妆淡抹总相宜,就是他这个样子了。
“走吧。”玄渚满意地看着叶悬止,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叶悬止任由他牵着,忽然问道:“第二关是什么。”
“不着急,”玄渚道:“我们先去料理一些小事。”
皇帝在太掖池宴客,满湖的莲叶,点缀着恰到好处的含苞待放的莲花,岸边灯火辉煌,殿里酒暖香浓,鼓乐声传得很远。
叶悬止走进殿中,满殿的灯火好像都照耀着他一个人,照得他如玉人一般。
皇帝坐在上首,左边下方坐着四个人,正是叶掩四人。
叶悬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他脚步一顿,立刻就像离开。
玄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温柔又有力地扶着他的肩,“阿止,入座吧。”
叶掩紧紧盯着叶悬止,盯着他身上的锁链,也盯着他脖子上未曾掩饰的痕迹。
叶悬止跟着玄渚入座,玄渚殷勤地为他倒酒布菜,叶悬止只低着头,几乎变成一座石像。
“你看,”玄渚感叹,“他们一出现,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带给你痛苦的,分明不是我。”
叶掩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皇帝在上头看着底下的暗流涌动,像是才想起来一样为他们介绍彼此。
“这是朕偶然遇到的几位修士,俱是少年英才。”皇帝道:“他们是为了寻找他们的师父才来到这里的。”
“他们的师父?”玄渚笑道:“不就是在我身边?我们是认识的,他们都是我的小辈。”
皇帝不说话了,审视地目光落在叶掩等人身上。
“可是,”皇帝道:“他们说,他们的师父是被祸星抓走的。”
“那就是我啊。”玄渚很利索的承认了。
皇帝眯了眯眼,他打量着玄渚和叶掩几个人,终于衡量出叶掩等人抵不过玄渚,于是他笑了,道:“国师大人怎么会是祸星?旁人不知道,朕还不知道吗,国师于朕有再造之恩,对社稷更有不世之功。”
玄渚看向叶悬止,“看到没有,我教出来的人就是比你徒弟要识趣。”
叶悬止瞥玄渚一眼,“真诚一点不是坏事。”
玄渚立刻看向叶掩等人,“你师父也觉得你们不识趣。”
叶悬止咬牙,道:“你别说话了!”
苏锦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嘀咕道:“你教出来的人都想对付你,可见你的人品有多糟糕。”
玄渚听见这话,道:“这倒有几分道理。”
被点破了心思的皇帝面色却还坦然,“朕何时要对付国师?朕一直对国师以礼相待。”
苏锦对身边的景湖低声道:“外面的人都是这样的吗?有点可怕。”
景湖没说话,摸着怀里的小白猫,跟着点了点头。
一场宴会不尴不尬地进行,叶悬止从头到尾都很少说话,那黑暗又安静的三天消散地特别快,在见到叶掩的那一刻,叶悬止又回到了熟悉的,被拉扯着的状态。
宴后玄渚把叶掩等人带走了,皇帝也没有阻拦。他并不是放弃了叶掩他们,毕竟他们跟玄渚身边那一位的关系匪浅,如果他们能从玄渚手下活着出来,那么皇帝不介意给他们提供一点帮助。
花园里,玄渚与叶悬止走到前面,叶掩四个人跟在后面,夜晚的花园很静谧。偶尔风出来发出一些沙沙的声响。
叶掩几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抽出剑,直冲着玄渚的后背。
一道金光闪过,四个人均被震倒,强大的几乎能压倒人的灵力让叶掩等人站起身都变得困难。
玄渚转过身,看了他们四个一会儿,忽然“啧”了一声。
叶悬止面色一变,还没来得及思考便下意识的去挣脱禁制救叶掩几个。
他救下了叶掩等人,但随即,一股尖锐的,巨大的疼痛从叶悬止四肢百骸蔓延上来。叶悬止疼的站不住,那股疼痛让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手指不住地颤抖。
叶掩几个人想去扶叶悬止,但却被玄渚挥开。
玄渚走到叶悬止身边,将他打横抱起来。叶悬止的身体在颤抖,鬓发都被冷汗濡湿。
“这是第二关,”玄渚有些爱恋地亲了亲他的额头,“疼痛。”
第41章
叶悬止站在一个莲花台上,他穿着宽松的红色长衫,手脚仍然带着金环。莲花台四周全是水,头顶有一束月光打在莲花台上。
叶悬止认出这里是清净台,他同时也察觉,这应该是在梦里。
清净台和无垠水都在昆仑,玄渚不可能带他回昆仑。
玄渚从一边走上来,负着手,像欣赏一幅画一样欣赏叶悬止。
叶悬止与玄渚的第二关在梦里,因为梦里的疼痛是真实的,但不会真的伤害到现实中的叶悬止。
叶悬止披着满身月光,望向玄渚。他只看了一眼,一股钻心般的疼痛袭来,脖颈上的刺青仿佛一个项圈,不断地收缩,令人窒息。
“只要你一有抗拒我的心思,你就会疼。”玄渚很不高兴地摸了摸自己眉边的红痣,叶悬止看自己一眼,想的却都是怎么逃开。
叶悬止疼地弯了腰,撑不住跪坐在莲花台上,他闭了闭眼,很快平复了心境,剧痛慢慢消失。
“这不合理,”叶悬止道:“我从没见过能看透人心的人和法器,这或许只是你的私刑。”
“是不是我的私刑,你自己清楚。”玄渚道。他把他自己和昆仑放在天平两端,任何一点轻微的往昆仑那边的偏差都会使叶悬止感到疼痛。总有一天,一想起昆仑,一想起那些大义,那些责任,叶悬止就会控制不住的感到厌恶。
叶悬止对此不置可否,仅凭一些皮肉之苦就想让他屈服简直是痴人说梦
“最后一个问题,”叶悬止低头看向平静的水面,“这真是无垠水吗?”
“你可以试试,”玄渚笑道:“如果你认为爱我是一种罪孽的话。”
花园里,叶掩望向琴台,不知道在想什么。苏锦和景湖站在一起,但目光总是忍不住看向闻人萦。
闻人萦换掉了玄渚送的剑,也没有用叶悬止送的那一把。他是第一次看到玄渚和叶悬止的亲密,传言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闻人萦看得明白,他们分明有情。
这让闻人萦有些受不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叶悬止当初会喜欢上祸星,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现在还在藕断丝连。
此刻不止闻人萦想见叶悬止,可是玄渚无时无刻不跟在叶悬止身边,他根本不给叶掩等人和叶悬止交流的机会。
玄渚缓步从高台上下来,身边没有叶悬止。
在叶掩等人的目光中,玄渚坐在琴台边,动作随意地修补断掉的琴弦。
“昆仑就派你们几个人来救他?”玄渚闲闲道:“不对,昆仑是打算让叶悬止看到你们几个人心软,然后自己想办法从我身边离开吧。”
叶掩没有回答,只道:“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你觉得呢?”玄渚笑道:“谁让你们贸贸然对我出手,你们的师父当然要为你们向我道歉了。”
叶掩面色铁青。
玄渚试了试琴音,道:“你们何必非要带他回去呢,昆仑他待得不开心。”
闻人萦道:“在你身边他也不开心。”
“瞎了你的眼。”玄渚睨了闻人萦一眼,“他哪里不开心了,他很享受这难得的平静。他不用再左右为难了,因为他是被迫留在我身边的,他没有别的选择。”
叶掩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但他心里是认同玄渚的。
苏锦不赞成,“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师父!”
玄渚看了苏锦一眼,那一眼有点冷。
昆仑和玄渚都对不起叶悬止,可是叶悬止的徒弟们没有过错,在玄渚与徒弟们之间,叶悬止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的徒弟们。
“你还是小孩子吗,没断奶吗,整天缠着你师父。”
“是又怎么样!”苏锦大声道:“我就要见师父。”
叶掩和闻人萦都看向苏锦,神色有些意外。
玄渚挑着眉笑,“我就不让你见,你能把我怎么样?”
苏锦抽出剑,“那我就死给你看!”
玄渚失笑,“拿这个威胁我?你找错了人吧。”
“我要是死在了这里,你看我师父会把账算在谁头上。”苏锦实在受不了了,既然他们打不过玄渚,那就发疯吧。
叶掩皱起眉,想去拦。闻人萦站在他身边,道:“苏锦说的有道理。”
苏锦长剑横在脖子上,“快点,我现在就要见我师父,不然我就不活了,我就死在这里,你等着我师父恨你一辈子吧。”
玄渚眉眼有些阴沉,笑得人后背发凉,“小苏锦,你好样的。”
玄渚甩袖走了,留下苏锦叶掩几个人面面相觑,景湖站在苏锦身边,把他脖子上的剑拿了下来。
玄渚心情不太好,他一走进清净台叶悬止就察觉到了。
银色的月光落在玄渚身上,投下的影子笼罩着叶悬止,叶悬止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退什么?”玄渚拽着他,“再退你就掉下去了。”
叶悬止挣开他的手,反被他拽着锁链按倒在莲花台上。
“你还说你没有私心。”叶悬止宽松的袖衫被玄渚撕扯开,露出赤裸的雪白的腰背。
玄渚指尖划过,不过几下就形成一种类似鞭伤的痕迹,交错着分布在叶悬止的背上,透着情色的意味。
“这能怪我吗?”玄渚道:“还不是你的徒弟太气人了。”
叶悬止费劲地回头看他,“你把他们怎么了?”
玄渚抓着叶悬止的头发,“我敢把他们怎么样?一个个比我还凶呢。”
“他们......”
玄渚狠狠撞了叶悬止一下,叶悬止说不出话了,双手撑着地面,低低地喘息。
玄渚将他翻过来,掐着他的下巴看他躲闪的脸。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瞬,叶悬止因为剧痛而颤抖。
“疼痛带给你的就只有疼痛吗?”玄渚掐着他的脖子,“你是不是觉得,疼过了,就无愧于心了。”
傍晚时分叶悬止出了梦境,那种疯狂的令人颤抖的状态他缓了好一会儿,玄渚连碰他一下都不行。
叶悬止穿上了玄渚为他准备的衣服,临行前,他问玄渚要了根丝带,遮掩脖子上的刺青和吻痕。
玄渚给他了,一条长长的丝带在叶悬止脖子上围了几圈,垂在身前。
“你知不知道在他们的幻想里,更下流的事我也对你做过。”玄渚站在一边,凉凉道。
叶悬止抿了抿嘴,看都不想不看他。
师徒几个在水榭见面,玄渚就坐在一边,手里拿着瓷碗,随手抓了一把鱼食洒向湖面。
“你们怎么找来的?”叶悬止问道。
“二师兄能闻得到,”苏锦道:“他还有很多动物朋友,一路带着我们找过来的。”
叶悬止点点头,“昆仑......”
他提到昆仑,不自觉摸了摸脖颈,不过现在不是在梦里,并没有那种剧烈的疼痛。
玄渚把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勾起。
景湖怀里的景溪从她哥哥身上跳下来,小心地跑到玄渚身边,蹭了蹭他的衣摆。
玄渚把猫抱进怀里,“你都自由了,还找来干什么,自讨苦吃不是。”
旁边的叶悬止听到,抿了抿嘴,道:“掩儿经常在外行走,可景湖他们不常下山,你们几个人若有事便结伴而行,不要走散了。”
玄渚嗤笑一声,“原来真的都是些没断奶的小孩儿。”
苏锦羞愧地低下了头。
叶悬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显然无条件偏袒自己的徒弟。叶悬止摸了摸苏锦的头,“小心些总是好的。”
“师父,”苏锦看了看坐在一边的玄渚,尽力压低声音,“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救你啊。”
“我听得到。”玄渚皮笑肉不笑,“少给你师父添麻烦,就是帮他了。”
苏锦悻悻的,叶悬止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目前还不能走。”
“也走不了啊,”玄渚看向几人,笑道:“毕竟我还在这儿呢。”
“你们几个也不能走。”玄渚扫视过众人,叶悬止的这几个徒弟虽然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但总不能让他们回昆仑。
叶悬止皱眉,“不行。”二传群主速死
如果玄渚要对自己的徒弟下手,那么之前的赌约就只能到此为止了,他不能让叶掩他们陷入危险。
“会昆仑也没什么好,”玄渚漫不经心道:“你都不在昆仑,谁护着他们?不如在帝京学学人情世故,我保证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叶悬止有些犹豫。
“我们不回昆仑,”闻人萦看着叶悬止,忽然开口,“如果你不想回去也可以不回去,我们出来时掌门亲口说的,昆仑对不起你,如果你就此跟玄渚离开了,那也好。”
叶悬止愣住,难以想象他的师弟会说出这样的话,叶悬止和玄渚,哪怕只是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一起,江白之都深恶痛绝。可就是这样的江白之,居然会说出,那也好。
他终于决定要放过他苦难的师兄了,他允许他的师兄自私,也允许他的师兄快乐了。
叶悬止愣在原地,许久都没有说话。
“砰”的一声,瓷碗落在地上,碎成几瓣。玄渚阴沉着脸,“江白之,真虚伪。”
他低声咕哝着骂江白之,目光却死死盯着叶悬止,叶悬止心里的天平已经重重地倒向昆仑了。
作者有话说:
玄渚:江白之是个死绿茶,玩以退为进这一招,以为谁看不出来吗?脏话.jpg
江白之:论绿茶谁比得过你。对骂.jpg
玄渚生气了,他把手里的鱼食全都撒掉,起身把叶掩他们都赶出水榭。
叶悬止也站起身,“等等,我们还没说完......”
玄渚一下将叶悬止拉到身边,将他按在自己身前的凳子上。叶悬止不停地挣动,但都被玄渚无情地镇压了。
叶掩等人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水榭。
回廊尽头,几个人站在那里回望叶悬止,像可怜的孩子望着高楼上被囚禁的母亲。
“我们好可怜哦,”苏锦嘀咕,“被他赶出来了。”
闻人萦回头看了眼水榭中还在纠缠的叶悬止和玄渚,转身走了。
叶掩看着闻人萦的背影皱起眉,究竟也没有说什么。
“让他们走吧。”水榭中,叶悬止对玄渚道,“他们对你造不成什么威胁,总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不行,”就在刚才,玄渚已经改变了注意,“我留他们陪你好吗?”
“你那么喜欢你的徒弟,真叫他们走了,你肯定很想念他们。”玄渚将手搭在叶悬止肩头,微微低着头看他的神色,“我把他们留下陪你。”
说罢,他还很肯定自己的想法,“把他们留在你身边,你会高兴些,你一高兴,说不定就把江白之给忘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他们的。”玄渚把地上的小猫放进叶悬止怀里,笑得有些虚伪,“就算他们总想着昆仑,我也会对他们好的。”
皓月当空,苏锦伏在长榻上睡得正香,桌子边,叶掩和景湖讨论着什么。
闻人萦走进来,听了一会儿,道:“你还在修炼如梦令?”
叶掩点头,道:“你们也都修炼起来吧,我们要对上玄渚,就不能不制衡他入梦的本领。”
“可是,”闻人萦道:“我们跟他的修为差得太多了。”
叶掩道:“修为低有修为低的法子,景湖同日月宫的夏月认识,那位夏月姑娘对于强化神魂很有心得,我觉得她的修炼方式与如梦令有些殊途同归之处。”
闻人萦不置可否,神色总是淡淡的。
叶掩觉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对,“你为什么对师父说那些话?”
闻人萦道:“我只是如实转述掌门的话。”
叶掩看了他一会儿,“你想利用他。”
闻人萦神色冷淡,并不否认,“谁不是。”
叶掩面色一沉,目光变得审视而警惕。闻人萦看了眼叶掩,叶掩完全站在叶悬止那边,就算叶悬止要背叛昆仑跟随玄渚厮混,只要他自己开心,叶掩也绝不会反对。可是闻人萦不同,他心里对叶悬止有些失望。
两个人没再说话,景湖或许能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但是他不在乎。苏锦还在睡着,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梦境中,清净台太安静了些,连昆仑独特的呼啸不休的风声都消失了。
叶悬止躺在清净台上,枕着手臂,蜷缩着身子。月光落在他身上,红色的衣摆下伸出一双雪白赤裸的脚。
玄渚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抱住叶悬止,温热的身躯覆盖在他身上。叶悬止没有挣扎,只是阖着眼,像睡着了一样。
“我不冷。”叶悬止忽然开口。
“我知道,”玄渚还是那样抱着他,脑袋在他脖子里蹭了蹭,“我觉得你冷。”
“你觉得。”叶悬止笑了出来。
“你疼吗?”玄渚的手掌覆盖在叶悬止心口。
“很疼。”叶悬止闭着眼,锥心般的疼痛连绵不绝,他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说话的声音都很轻。
“那你不要想他们了好不好。”玄渚哄他,“你想想开心的事,想想我好吗?”
叶悬止笑了笑,“你人就在我身边,还要我想着你,太霸道了吧。”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想我吗?”玄渚问道。
叶悬止没有回答,只是蹭了蹭衣服,蹭掉了眼睛里的湿润。
深夜里,侍从忽然闯进来,说陛下病危,想见玄渚。
如果这是皇帝最后一面,那玄渚还是要去见见他。
红纱掩映着的床上,叶悬止还在昏睡,他的意识此时还在梦境里的。
玄渚将纱帐仔细放下来,起身跟着侍从去见皇帝。
玄渚一走,梦境中的叶悬止立刻有所察觉,他盘坐在莲花台上,运转起如梦令的心法。周围忽然摇晃起来,无垠水无风起浪,拍打莲花台的边缘。
叶悬止眉头紧皱,眼前光芒大盛,又很快暗了下去。他再次睁开眼,已经回到了光线昏暗的床上。
那一瞬间,叶悬止手脚上的金环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灼烧着他的身体。
叶悬止紧咬着牙,运转起心法,在梦境里锻炼出来的对疼痛的耐受让他很快挣脱了禁制。“哗啦”一声,金环金链都落在叶悬止脚边,他的耳朵里流出了一点鲜血。
叶悬止抹掉耳朵边的血,起身从衣架上随手抓了一件玄渚的斗篷,披在身上,推门走了出去。
月亮被乌云遮盖,光线已经有些暗淡。叶悬止很快找到了叶掩等人。
叶掩看到叶悬止,神色很惊讶,“师父,你......”
叶悬止摆手,“闲话少叙,叫上他们,现在就走。”
叶掩不知道叶悬止是怎么从玄渚那边跑出来的,但此时也来不及说什么,只是立刻跟上叶悬止。
刚刚走出房门,整个院落忽然被亮光笼罩了起来,繁复的禁制拦住了几人的脚步。
夜色浓重,玄渚从浓稠的透不出气的夜色里缓步走出来,脸上带着山雨欲来的平静,“阿止,你醒了。”
叶悬止低低的咳嗽了两声,喉咙口涌上一股甜腥。
“不疼吗?”玄渚问道。
叶悬止道:“疼习惯了。”
玄渚轻叹,“看来,只凭疼痛很难驯服你。”
叶悬止抬眼,黑夜里他的眼睛仍然清澈明亮,“没有人能驯服我。”
“怎么没有人,”玄渚笑道:“江白之不就驯服你了?他用责任,用愧疚把你绑在昆仑,让你无论如何都不肯跟我在一起。”
“跟他无关,”叶悬止道:“你总是把错都推给别人。”
玄渚嗤笑两声,目光扫视过叶悬止身边的几个人。
“你们这几个小白眼狼,我对你们不好吗,我之前还送过东西给你们。”
苏锦撇撇嘴,“这就要求回报了?你也太想当然了。”
“不过是仗着我不想惹阿止生气,所以不对你们动手而已。”玄渚摇摇头。
叶悬止眉头紧皱,挡在几个徒弟身前。
玄渚面上的笑意一下子冷了下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