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赴风月—— by半缘修道
半缘修道  发于:2023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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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御兽宗掌门脸色不好,“胡言乱语。”
“别不相信我说的话,”玄渚心情不错,也耐心一些,“你,和你那几个徒弟,杀了那么多的妖修,对于你们正道修士来说,这算不算同类相残?你不怕他们报应吗?”
御兽宗掌门退了一步,“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杀过妖修。”
“说谎。”玄渚袖着手,感叹道:“说谎的人太多了,所以诚实才是个可贵的品质。”
不知怎么的,御兽宗掌门忽然觉得后背一阵一阵发凉。
叶悬止看到了什么,眉头倏地皱起来。一股又一股浓郁的死气从御兽宗掌门头顶冒出来,那是一条又一条的怨魂,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响彻议事厅,还不等众人出手,那些怨魂就将御兽宗掌门缠绕起来,撕扯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慈悲念了声佛,淡淡的金光随着他念出的往生咒附在怨魂身上,一点一点洗涤他们身上的怨气。几遍往生咒念完,怨魂消失无踪,地上只留下御兽宗掌门的尸体,死状与那些吊起来的弟子如出一辙。
至此,杀人凶手水落石出,不是景湖,也不是玄渚,是那些被残害的妖修回来报复。议事厅里的人被这场面吓住的也有,重新审视叶悬止的也有,对玄渚更加警惕的人也有。
众人各怀鬼胎的散去了,江白之坐在主位上,玄渚站在厅下,气氛沉默又压抑。
叶悬止无法在这种压抑的氛围里待下去,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江白之猛地站起来,紧盯着叶悬止,“你还跟他厮混在一起!叶悬止,你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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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叶悬止押着玄渚回到小院,院里空无一人,积雪上很有多杂乱的脚印,那是别人要押走玄渚时留下的。房门口屋檐下,只有小猫蹲在那里翘首以盼。
见他们回来,小猫凑上来讨好地蹭了蹭玄渚,随后便急不可待地跑到了叶悬止身边。
“江白之对你一点也不尊重。”玄渚抱怨,“我从南岳秘境里就看江白之不顺眼,这么多年了,讨厌的人还是这么讨厌。”
“想必对他来说你也是如此。”叶悬止语气淡淡。
玄渚歪着头看叶悬止,“阿止,你不高兴吗?是因为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提了你的名字,你不开心,以后我不说就是了。”
叶悬止抬眼看向他,“那些人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玄渚唔了一声,“多少有点吧。”
“可是他们该死啊,”玄渚道:“你若因为这个责怪我,就太过分了。”
“你是故意让景湖看到那些尸体的,他会去找那些人算账,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叶悬止道:“是你陷害的景湖。”
“这怎么能叫陷害,”玄渚道:“我统共都没有跟他说几句话。御兽宗的那些人不依不饶,江白之急着结案,不然你们仔细一些,未必不能证明景湖的清白。”
叶悬止直直望进他的眼中,“你的目的是什么?”
玄渚俯下身把小猫抱进怀里,“我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慈悲,屏妃,江白之,他们都有自己的打算,他们都算不得光明磊落。”
“你也有私心,你是想说这个吗?”叶悬止看着玄诸,“你不想死,所以你毁掉盘古玉璧。你没想害死我师父,我师父以身应劫是他的选择。那些人要抓你,你为了反抗才杀了他们。阿秀一生悲苦,你想帮她所以让她修鬼。现在你陷害景湖,也不过是想让我看到正道有多虚伪。”
玄渚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叶悬止仍然那样望着他,“所有人都很坏,你不是最坏的那个,所有人都在作恶,所以你可以被原谅。你是想说这些吗?”
玄渚难得地沉默了,他抱着小猫,一言不发。
叶悬止深深呼出一口气,喉中塞了铁块一样苦涩,他失望地看了玄渚一眼,转身要走。
“等等。”玄渚想留住他。
叶悬止脚步没有停下,径自走向院门口。
“我让你站住!”
庞大的灵力一下子震荡开,叶悬止周身的景象变化,瞬间出现在了绿树盎然的湖边。
“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个好人,我也从来没想做个好人。”玄渚道:“我本性如此,你能让我怎么办?”
叶悬止愣住,神情一片空白。
“你想把我教成一个圣人吗?”玄渚一步步逼近叶悬止,“你知不知道,一个圣人是活不下去的。靠着你教我的那些东西,我是活不下去的。”
玄渚伸出手用力拉扯叶悬止,逼他转过身正视自己。
“你难道没有说过谎,你说过你会爱我的!”玄渚质问他,“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的。”
叶悬止张了张嘴,双眼通红地对上玄渚的目光。
爱是怎样厉害的武器,它在这一刻几乎让叶悬止痛不欲生。
玄渚步步逼近叶悬止,声声诘问他的心。叶悬止一动不动,几乎站成一尊石像。
他的沉默让玄渚愤怒,玄渚抓着叶悬止,一同跌进湖水中。
澄明静谧的湖水中,两个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玄渚的手攀上叶悬止的脖颈,在他手下,叶悬止雪白的肌肤上又显露出黑色的繁复的刺青。
叶悬止被迫仰起头,好看的眉头皱起。玄渚的手紧紧掐着他的脖颈,窒息感让他挣扎着去掰玄渚的手指。
“我不明白,”玄渚掐着他的脖颈,亲吻他的耳朵,“你能原谅所有人,唯独不原谅我。是不是你爱所有人,唯独不爱我?”
叶悬止仰起头,看着湖面上方的光晕,神情痛苦。
一百年带给叶悬止很多东西,在他再次露出这样痛苦的神情时,他身上有一种巨大的悲悯,像是神怜世人,愿以身相渡。
玄渚拨开叶悬止的长发,将他拥入怀中,在冰凉的湖水中亲吻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是暖的,玄渚贪恋这种温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深夜时分,叶悬止带着一身寒意回到小楼,小楼前的台阶上坐着景湖和苏锦。景湖在等叶悬止,苏锦在陪他,他困得眼都睁不开了,睡得东倒西歪。
一看见叶悬止,景湖便站起身,一边的苏锦被惊醒,跟着也站起来。
叶悬止一步一步走上前,他很累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就在小楼前的台阶上坐下。
“什么事?”叶悬止问道。
苏锦看了看沉默的景湖,凑到叶悬止身边,“师兄是想来给师父道歉。”
叶悬止让苏锦坐下来,招手让景湖也过来。
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叶悬止身侧,依偎着他。
“对不起,师父,”景湖低声道:“我太冲动了,我不该去动那些人,为白云峰招祸。”
叶悬止想了想,道:“看到同伴那样惨烈的情景,想必很难控制心中的愤怒与仇恨。所以,你对那些人出手,师父不怪你。”
苏锦眼睛一亮,道:“看吧,我就知道师父很通情达理的。”
叶悬止曲起手指敲了敲苏锦的脑袋,“这不是鼓励你去打架的意思。”
苏锦捧着脑袋,不说话了。
叶悬止又看向景湖,“但是去把那些人揍一顿并不能解决问题,御兽宗的所有妖兽仍然活在水深火热的境地。”
景湖眉头皱起,他沉吟片刻,道:“趁着御兽宗大乱,我去把他们都救出来可以吗?”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叶悬止道:“人修与妖修的互不侵犯,是建立在妖修退步隐居在各自的聚集地中的。那些散落人间的妖修,往往会被人修轻视欺凌,御兽宗便是如此。”
“与其带着妖修东躲西藏,不如重新建立一个御兽宗,可以庇护所有孤身在外的妖修。”叶悬止道:“你觉得呢。”
景湖眉头舒展开,“我听师父的。”
叶悬止就继续道:“御兽宗掌门身死,他们从前做的那些腌臜事也都暴露出来了。你可以趁机拿下御兽宗,扶持一个适合的人做掌门。”
苏锦道:“御兽宗有日月宫撑腰,这事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叶悬止笑了笑,道:“御兽宗掌门一死,与日月宫的姻亲就断了。况且如今大家都在昆仑,完全可以借昆仑之势。掌门不会拒绝一个可以为他所用的宗门。”
顿了顿,叶悬止又道:“日月宫的屏妃宫主有一个极看重的弟子叫夏月,与妖族渊源匪浅,你们可以去试探一下这个人的态度,看看能不能为你所用。如果她愿意帮你,燕则也就不足为惧了。”
景湖听得认真,苏锦却瞪大眼睛看着叶悬止。
叶悬止问道:“怎么?”
“师父,你以前从不搞这些东西的。”
阴谋阳谋都是谋,他们的师父霁月清风,好像天生就跟这些东西不沾边。
叶悬止一下子沉默下来,沉默中很很多烦乱的情绪。他其实有很多疑问,玄渚说的是对的吗,他一直以来坚持的是对的吗?
景湖和苏锦尚有师父可以答疑解惑,可是叶悬止没有了,叶悬止的师父无法再回答他的这些疑惑了。
“怕你们年纪轻,太极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叶悬止道:“我总觉得,年轻人,天真一点,赤诚一点,不是坏事。”
苏锦蹭了蹭叶悬止,“师父,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们懂的。”
叶悬止没再说话,只是摸了摸苏锦的脑袋。
挑了一个天晴的日子,景湖去了玄渚所在的小院。小院如今有重兵把守,巡逻的弟子把整个院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江白之怕玄渚蛊惑人心,所以保留了叶悬止的禁制,这样一来,外面的人看不到小院里面,彻底隔绝了与玄渚交流的可能。
景湖拿着叶悬止的令牌,那些弟子检查过后放他进去了。
小院子别有一方天地,屋檐下摆放着一张小几和一只火炉,热水中起起伏伏的是新烫的酒。玄渚躺在一边的摇椅上,自斟自酌。
他的神情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漠,好像所有的东西都不在他的眼中。
“我来拿那些陶像,”景湖道:“还有接我妹妹。”
屋里跑出一个七八岁大的女童,穿着大红织金的袄子,头上绑了两个毛绒球。
“哥哥!”景溪跑到景湖面前,蹦蹦跳跳给他看,“哥哥,我能变人啦!”
景湖仔细查看景溪,猜想应该是玄渚帮景溪变得人。这让他心里有些疑惑,师父的禁制真的让他失去了所有修为吗?
玄渚捏着酒杯,投过来淡淡一眼,“要走就走吧,我不拦着。”
景溪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对景湖道:“哥哥,我不走了。大人帮我救活了同伴,我要留下报恩。”
景湖皱眉,“他很危险。”
景溪摇头,态度坚持。
景湖只好带着那些陶像离开了。
人走之后,景溪变成原形,跳进玄渚怀里。
她能察觉到玄渚心情不好,于是变成猫咪给玄渚摸,甜甜地叫着讨好他。
玄渚放下酒杯,摸着小猫的猫头,哼笑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闻人萦抱着剑,“二师兄怎么在这里。”
叶掩默了默,“他能自由进出,应该是拿了师父的令牌。”
闻人萦好奇地问道:“有师父的令牌,难道是师父授意?”
叶掩没说话,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这段时间总是忍不住徘徊在小院四周。
自玄渚被关押后,叶悬止和玄渚的一些传言甚嚣尘上,偏僻如白云峰都听到了好些版本的流言蜚语,外面传成什么样子更不必说。
对于这些传言,闻人萦一直嗤之以鼻。
“祸星视人命如草芥,一张嘴鬼话连篇,又偏爱挑拨生事。师父最讨厌这样的人,他怎么会和师父有关系。”
“或许他们年轻的时候真的认识,”叶掩道:“所有的传言都没有否认这一点。”
闻人萦想了想,“一定是他骗了师父,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他才不会和魔头纠缠在一起。”
叶掩有些欲言又止,他想起那天小院里,景湖说过的话。
“你是祸星,是我师父年轻时的恋人。你背叛了他,害死了我师祖。”
叶掩想不出叶悬止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就像他想不出叶悬止的恋人会是什么样。
“你说得对,”叶掩努力说服自己,“师父就是有恋人,也不会是玄渚那样的人。”
“为什么?”一道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传过来,叶掩和闻人萦汗毛耸立,迅速转过身。
在他们转身的一刹那,身边的景象迅速模糊掉。叶掩和闻人萦眼前恍惚了一瞬,视线再度清晰的时候,他们已经置身小院里面,屋檐下有火炉和热酒,玄渚怀里抱着只小白猫。
叶掩率先反应过来,“他把我们拉进了梦境里。h,u,a,n,g,杜家问
闻人萦与叶掩对视一眼,拼命回忆如梦令。
玄渚窝在摇椅里,闲散地抱着小猫,眉边的红痣神秘又美丽。
“别费劲了,你们有你师父厉害吗?”玄渚闲闲道:“我可是比他还要略胜一筹呢。”
叶掩深深呼出一口气,手压在剑鞘上,全神戒备。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师父的恋人不能是我这个样子。”玄渚看向叶掩,他雪青色的衣衫垂地,沾了些碎雪,“我不好看吗?我不厉害吗?当初我跟你师父站在一起,大家都说我们般配呢。”
闻人萦瞪大双眼,“你,你们......”
“哦,”玄渚像是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很抱歉的样子,“你的小师弟,还不知道啊。”
叶掩咬了咬牙,“你心思不正,和我师父不是一路人。”
玄渚摇摇头,笑道:“你师父把你教得太死板了,每个人都是特别的,如果我跟你师父一模一样,那岂不是很奇怪。”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叶掩冷着脸,“正邪不两立,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与我师父永远也走不到一块。”
玄渚有些被冒犯到了,他淡淡地睨了叶掩一眼,“你知道上一个说我们正邪不两立的人怎么样了吗?”
“无非一死,”叶掩道:“尽管来吧。”
玄渚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上位者的气质让一边旁观的闻人萦后背一阵阵的出冷汗。
“说的什么话,”玄渚忽然笑了,周身的气息为之一松,“别说杀了你,就是伤了你一星半点,你师父都要找我算账呢?”
玄渚调笑着,语气尽力彰显他与叶悬止的亲密。
“说得好听,”叶掩冷笑,“你要是真的在乎我师父,又怎么会陷害我师弟!”
玄渚点了点下巴,“当然是有必要的。”
叶掩哼了一声,“看来你不仅心坏,你还自私。”
“人都是自私的,”玄渚道,“你们非要把叶悬止从我身边带走,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叶掩咬牙切齿,闻人萦拉着他,“跟这种人说不通的。”
玄渚的目光从叶掩转到闻人萦身边,他对闻人萦还是很有兴趣的。
“你的剑法进步得很快啊,”玄渚道:“去找徐借月了?”
闻人萦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玄渚笑道:“既然这样,你要不要听从我的另一条建议,转去修魔呢?”
叶掩看了闻人萦一眼,“师弟!”
闻人萦只道:“别听他瞎说。”
“说起来,你的剑术虽然进步飞快,但是修为还是赶不上叶掩。”
闻人萦抿了抿嘴,“师兄比我先入门,修为比我高不是很正常。”
玄渚撑着下巴笑,“你真是这样想的?”
闻人萦实在是很讨厌玄渚,他仿佛能看透人心中所以的不甘心与不体面。
“我可以想办法帮帮你。”玄渚道。
在叶掩的目光下,闻人萦飞快道:“我不会去修魔的。”
“不修就不修吧,”玄渚换了个方法,“我可以把你带到梦里,梦境里你有更多的时间修炼和感悟,也不耽误你平常的生活。作为交换,你只要陪我说说话就行了。”
闻人萦不说话,玄渚摸着怀里的猫,笑道:“体谅一个身陷囹圄的孤寡老人吧。”
叶掩抓紧了闻人萦的手臂,还不等闻人萦说什么,两人眼前的景象倏地模糊了。再次睁开眼,他们又回到了小院外面。
叶掩和闻人萦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叶掩不想让师父知道他见过玄渚,闻人萦心里对玄渚的提议有些心动,也不肯让叶悬止知道,因此今日的事情谁也没有告诉叶悬止。
这或许也在玄渚的意料之中,在人间的一百年,他实在是学会了很多东西。
傍晚时分掌门派人告知叶悬止,要在立冬日祭祖,祭奠昆仑的先辈英灵,尤其是先掌门宗让月。
看得出江白之真的很生气,就差押着叶悬止到先掌门面前,问他对不对得起师父。
景湖和叶掩都看向叶悬止,他们是弟子中唯二知道叶悬止过往的人。
叶悬止神色却很平静,安静地接受江白之的安排,送走传信的弟子。
在叶悬止要回小楼的时候,叶掩忍不住站出来,“师父,这次祭典我替你去啊,我是师父的亲传大弟子,我替你出面,礼节上没有问题。”
叶悬止看向叶掩,叶掩的眼里是温和而担忧的光,并不因叶悬止的过往而觉得他不堪。
只这样的一份目光,对于叶悬止来说,就已经胜过许多了。
“还是我自己来吧。”叶悬止温声道,有些事情是无法让人替代的。
叶掩和闻人萦还是常常同进同出,叶掩怕闻人萦真的接受祸星的蛊惑,因此寸步不离地盯着他。闻人萦不喜欢这种监视,但监视的人是他一直尊敬向往的大师兄,便也没说过什么。
朝夕相处中,闻人萦发现了他与叶掩修炼功法上的不同。
“这没什么,”叶掩道:“师父一直因材施教,我们几个人的修炼功法各自不同。”
“师兄,我能看看你的吗?”闻人萦坚持,他总觉得叶掩一日千里的修炼速度和这本功法脱不了干系。
叶掩无法,只好将自己的修炼功法给他看,他们都是一脉相承的修炼路子,倒不必担心闻人萦走火入魔。
两人走着,转过弯刚好看见苏锦坐在一块山石上,翻着一本小册子。
“锦儿。”叶掩叫他。
听见叶掩的声音,苏锦慌忙把册子收起来,站起身走过来,“大师兄,小师弟。”
叶掩走过去,“看什么呢?”
苏锦摇头,一脸心虚,“没什么。”
闻人萦站在叶掩身边,苏锦眼睛一亮,想跟闻人萦说话。
闻人萦刚拿到叶掩的功法,不想在苏锦身上浪费时间,跟叶掩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苏锦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叶掩摸了摸苏锦的头。虽然景湖才是白云峰的猫咪,不过大家还是更喜欢摸苏锦的脑袋。
“小师弟不爱跟你说话,”叶掩道:“偏偏你喜欢往小师弟身边凑,也不知道这世上的事都是怎么回事。”
苏锦低着头道:“小师弟更喜欢你。”
“他不是喜欢我,他是喜欢厉害的,”叶掩道:“符箓一道十分精妙,你勤加练习,一定能让小师弟刮目相看。”
苏锦叹了一声,他们总说天道酬勤,勤能补拙,难道修真界缺努力的人吗?天资是一道鸿沟,苏锦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这点。
叶掩也走了,苏锦蹲在石头上,继续翻看自己的小册子。忽然他周身一轻,一下子从石头上栽下去,栽到了一个他从没到过的小院子。
扇形窗里,玄渚正站在桌前写字,几缕不听话的头发滑落肩头,垂在脸颊边。他的仪态总是很松弛,显出一种别样的从容。
苏锦抱着小册子,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看了看册子,又看了看玄渚,惊呼,“难道你就是祸星?”
玄渚还没写完,因此就没说话。
苏锦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这就是关押你的院子?不对呀!我师父不是给你下禁制了吗!”
“啊,猫猫!这只猫好像我师兄的猫啊!”
“门推不开吗?出不去吗?”
玄渚放下笔,皱着眉道:“聒噪。”
苏锦一下子说不出话,被一股力道带到窗前,与玄渚隔着一扇窗户。
玄渚看他一眼,眉头皱起,“怪不得闻人萦看不上你。”
苏锦小脸一皱,祸星果然狠毒,一招就能要人性命。
“我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你有什么特别之处,阿止怎么会愿意收你做徒弟。”玄渚打量过后,说了这样的话。
苏锦撇撇嘴,道:“我师父连你都看得上,怎么就不愿意收我做徒弟了。”
玄渚一顿,很稀奇地打量他,“你的几位师兄弟对我的态度与你截然不同。”
苏锦讪讪,毕竟他是个废柴,自来做小伏低,不似师兄弟们刚强。
“看在你这么有趣的份上,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玄渚饶有兴味地看着苏锦,说出的话每个字都带着诱惑的意思,“你不是很喜欢你的小师弟吗?我可以帮你。”
苏锦想了想,“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的答案,你能回答我吗?”
玄渚袖着手笑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锦抓紧了那本册子,“传言说,我大师兄叶掩,是你和我师父的私生子,这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说:
玄渚:有趣。
叶掩:污蔑!
修真界的同人:我会造谣,我真的会造谣

苏锦说完那句话,死死抱着怀里的册子,低着头不敢看他。
小院子一片寂静,吹过面颊的风一点也不冷,这与昆仑山上不同,证明苏锦确实是在梦里。
玄渚眼含兴味地看了苏锦良久,“以我对人的了解,两个男人应该是不能生孩子的。”
苏锦抬头瞟他一眼,飞快道:“哦,好的,我知道了,我没有别的事了,你能不能......”
“不过叶掩确实符合我对叶悬止孩子的认知,”玄渚自顾自道:“如果阿止有孩子,应该就是叶掩那样的。”
所以玄渚最喜欢叶掩,对他总报以欣赏的态度。
苏锦有些一言难尽,他师父怎么有孩子,一百年来他形单影只,提一句爱像上一次刑——这都是因为玄诸。
玄渚目光看过来,苏锦一个激灵,手中的册子还没来得及藏,就唰的一下飞到了玄渚手里。
玄渚在苏锦胆战心惊的目光中慢慢翻完了册子,还给了评价,“写得很一般,不过可以给阿止看看。”
“这就不用了吧。”苏锦想要回书,但是玄渚慢条斯理地把书放到了自己手边。
“如果我和阿止有孩子,或许他就不会对我那么抗拒了。”玄渚敲了敲书封,有些感叹。
“为什么?”苏锦没拿回书,有些疑惑的看着玄渚。
“凡人不是常说孩子是纽带吗?”玄渚道:“一个母亲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孩子,而孩子对父亲天然有一种向往。”
“那做你们的小孩也太惨了吧。”苏锦嘀咕。
“怎么会?”玄渚问苏锦,“阿止看起来很会养孩子。”
苏锦心说,那好吧,是做你的小孩特别惨。
玄渚看了苏锦一会儿,忽然有了个很神奇的念头,“你们是阿止的徒弟,对他来说是不是就像他的孩子?”
苏锦毛骨悚然,“我们对你可没有天然的向往。”
玄渚笑眯眯的,“可以培养啊,我很厉害的,我可以给你很多东西。”
他对父亲的定义真是虚伪又浅薄,苏锦愤愤,“你可是祸星,跟你扯上关系,哪怕是我师父都要被千夫所指。”
“那是他们的错,”玄渚坦然道,“如果不是江白之非逼着阿止和我分开,我们之间岂会有那样多的困难。”
他仿佛觉得他和叶悬止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江白之和那些正道,就是他们爱情里的大反派。
苏锦在这一刻体会到了叶悬止无法和他交流的心情。
“你没有叶掩聪明,也没有叶掩有天分,但是胜在乖巧可爱。”玄渚点评了叶悬止的几个徒弟,看来看去苏锦都不错,把他排在仅次于叶掩的第二位。
好一个偏心的父亲。苏锦心想,跟着他,师兄弟几个早晚反目成仇。
“你可以回去了,”玄渚心情不错,“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想玩的法器,或是有人欺负你,都可以来找我。”
他以一个长辈的姿态恩赐苏锦,“你也要上进些,多去讨好阿止,他喜欢你了,你就什么都有。”
苏锦再一睁眼,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栽在了地上。他爬起来,飞快跑回了白云峰,再不敢在外面瞎晃悠了。
立冬日天有大雪,江白之领着一众昆仑弟子在洞天镜前祭祀先掌门宗让月。
所有的弟子穿着雪白的长衣,腰系黑色腰带,在漫天大雪里,端庄肃穆又寂静无声。
叶悬止到的稍晚些,一身雪色的长衫,外披黑色纱衣,他从风雪中走来,天地间仿佛就只有他身上的黑白两色。
徐借月等人相继点过香,最后是江白之和叶悬止两个人。
叶悬止拿起香,却没有动,只是凝神看着平静的洞天镜。
“磨蹭什么?”江白之催促道。
叶悬止低头点燃了香,与江白之一起插进香炉里。
风雪越发大了,众人都很沉默,徐借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他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先离开了。
“我试探过玄渚,他入梦的本领还在。”叶悬止站在一边,低声对江白之道:“那些禁制没有完全压住他的修为,留他在昆仑太危险了。”
“至少他现在走不出那个院子,”江白之淡声道:“他是开启神遗之地最重要的线索,落到别人手里会增加别人的砝码。就是他现在跑了,对我们来说也是极大的损失。”
“神遗之地,”叶悬止抿了抿嘴,“你真的要把所有的希望压在神遗之地上?”
江白之仰头看着平静的水镜,道:“昆仑不能没落在我手里,我要对得起师父。”
叶悬止垂下眼,“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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