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苏溪河上还有一段传说,是一个少年将军和风尘女子的故事。”颜舟意说。
少年将军打马观花,被一个青楼女子看上,那女子便将自己的丝帕朝着少年将军扔了下来,丝帕正好落在少年将军面前,少年将军抬眸,那个美艳绝世的女子便入了眼。
二人相知相爱,琴瑟和鸣。
后来少年将军上了战场,大丈夫横刀立马浴血厮杀,最后死在了战场上。那女子原也是将门虎女,只因家族没落才沦落风尘,听说了自己心上人战死的消息,她卸下红妆,扮成男子的模样上战场寻找,果然被他找到了,她心爱的人就倒在血泊,和无数将士们一起。
虽说是“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但其实战场上儿郎死生血战,拼死守护,死后还是希望魂归故乡,毕竟那里有他们要守护的家人。
所以那姑娘将少年将军的骨灰带回来撒在了苏溪河里,而她也纵身跳进了苏溪河,与她的心上人共赴黄泉。
颜舟意转过身来,“那姑娘名字就叫苏溪,这条河,这座亭子都是以此命名。”
韩卿离疑道:“公子是?”
元卜解释,“公子,这位是颜大人。”
颜舟意微微颔首,清浅笑道:“在下颜舟意,公子贵姓?”
韩卿离犹豫了许久,才略略拱手道:“楚月霄。”
颜舟意看了一眼长亭,道:“春雪煮酒,这般应景的天气,莫要辜负才是。”说完又向一旁的侍卫道:“让小二温壶酒来。”
颜舟意道:“不知道楚公子肯赏脸否?”
二人客套一番,各自落座,小二很快就端上来一壶温好的酒。
因为平时来苏溪亭游玩的人极多,就像现在这般落雪的天气,也总有文人骚客前来,醉花阴的老板又将酒楼开在了苏溪亭旁边,前来游玩的人都是一些王孙公子和文人墨客,最喜欢品茗煮酒这种风雅又浪漫的事情。
颜舟意给韩卿离和自己斟满了酒,举着玉盏道:“楚公子请。”
韩卿离亦是举杯回应,“请。”
饮下一杯,颜舟意望了一眼亭外漫天飞旋的雪絮,“听闻南朝天气暖和,可也会像这般落雪?”
本来韩卿离怕别人知道他是南朝质子,会有诸多麻烦,之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说个假身份,现在被颜舟意这般挑明了,却不提他质子的身份,只是聊一些琐碎,他反而觉得很轻松。“南朝极少落雪,但也没有很暖和,那种湿冷入骨的感觉不比北朝好多少。”
颜舟意又饮了一杯,“倒是我见识浅薄了,我没出过王都,还以为南朝四季如春。”
韩卿离亦饮一杯,“颜大人何出此言,这南朝北朝,大人想要去看看,自可放马驰骋。”
颜舟意摇头,“非也,身在庙堂,哪有那般自由。不怕楚公子笑话,我父亲身居高位,官场之上风诡云谲,只怕一不小心被人弹劾,栽了跟头。也正因如此,我这个做儿子也是如履薄冰,为人处世,就怕给他惹麻烦,处处小心。”他偏头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压抑的很,哪有什么自由可言。”
韩卿离倒是没想到颜舟意会跟他说这么多,只得回以浅笑。
颜舟意又说:“公子初来,想必还没有熟悉这里的环境,这浔阳城我很熟,若是不嫌弃,哪日我陪着公子逛逛。对了,楚公子可会骑马,城东有处马场,可以肆意驰骋,”他笑道:“那种放马狂奔的感觉,很自由。”
韩卿离举起酒杯道:“颜大人客气了,先在此谢过大人。”
二人又天南地北的扯一通,才各自回去。
踏进房间的时候,韩卿离发现沈之玄就在他房中,负手立在窗户边上。虽然此刻背对着他,他还是感觉到了那种让人不由一凛的寒意。
元卜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家殿下来者不善,有些心虚的喊了一声:“殿下。”
沈之玄转过身来,凌厉的眼神盯着韩卿离,冷声问:“是不是你?”
元卜觉得殿下那眼神能杀人,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有些害怕。“殿下。”
“出去。”沈之玄厉声道。?
韩卿离抬步上前,“殿下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沈之玄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眼神中尽是杀机,声音更是冰冷无情,“侍郎刘松堂携家小逃走,是不是你?”
韩卿离只觉得不能呼吸一般,一张脸憋的通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就说过了今日又会被囚禁起来,这不,他还是猜错了,那么大的力道,沈之玄是要掐死他。
沈之玄大概看出他不能发声,手稍稍松开了一些。
韩卿离这才艰难的道:“殿下何出此言?”
沈之玄大概是想听他坦白的,听到他这么问,反而更怒了,手上力道一收,“楚月霄,本殿有没有告诉过你,本殿面前收起你的小聪明,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或许是下意识的求生,他没有说话,而是本能的抬手去掰扯沈之玄的手指。
沈之玄又道:“去搜查侍郎刘松堂家是你提出来的,也只有你知道,也只有你能赶在千冥前面带走他们一家。”
被窒息感包围着,韩卿离挣脱不得,承受着那人的怒火,他再次艰难开口,“就凭这个,殿下便要,便要置我于死地吗?”他又说:“殿下想,想杀我,何必还要找借口,动手便是了……”
沈之玄掐着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推向墙壁,“楚月霄,你还要狡辩吗?本殿最忌背地里耍手段,你偏偏要找死吗?”
韩卿离背一下子撞在墙上,感觉要直接撞晕了,颈上的疼痛自不必说,他哑着嗓子说:“殿下说是我做的,拿出,拿出证据来给我看……”
沈之玄审视着他,手上再次用力,他被迫仰着头,后脑勺抵着墙壁,那人冷笑道:“你想死的明白,那么本殿问你,长乐城那个通过面摊老板与你接触的人究竟是谁?”
韩卿离其实并不意外,那个时候虽然用一张护身符糊弄过去了,可他也没想过沈之玄会因此打消怀疑他的念头,只要那人找不到任何证据,怀疑又如何,就算他真的什么都不做,结果还是一样的。
沈之玄见他不说话,厉声道:“说,那个人是谁?”
韩卿离觉得他要这么闭口不言,今日必然命丧于此。脑袋好像也有些不清明了,看沈之玄那张脸的时候,也觉得有些模糊。“是,是我父王。请问殿下,父亲给,给儿子送张护身符,有,有问题吗?”
沈之玄愣了一下,随即松开了手。“既然是长乐王,何必偷偷摸摸的?”
南朝灭国后,北朝皇帝将南朝皇帝封为长乐王。
韩卿离顾不上回答,剧烈的咳嗽着,咳了一会,只觉得浑身无力,便顺着墙壁直接蹲了下去。
沈之玄要伸手扶他,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
他就那么坐在地上,仰头看向沈之玄,“我们的命握在殿下手里,殿下要杀我们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请问殿下,我们怎么敢光明正大。”
沈之玄有些不知所言,半晌才说:“你起来说话,好像本殿欺负你一样。”
韩卿离苦笑一声,“殿下,我能活着已是侥幸。”洛王殿下难道不知道,你刚才的力道是冲着要我命的吗?
沈之玄犹豫了一会,突然上前将他抱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今日去哪了?”
韩卿离抬眸,看见那人倚着窗户,眼睛望着窗外,好像只是不经意的一问。他道:“苏溪,见到了颜舟意。”
就算他不说,那人还是会问元卜,到时候又不知道要怎么对他,还不如他自己先说出来。
沈之玄“哦”了一声,又问:“你觉得颜舟意其人如何?”
韩卿离照实说:“清风霁月,儒雅端方,自是不凡。”
沈之玄这才看向他,“是吗,那你觉得本殿如何?”
韩卿离:“……”
他说:“殿下天潢贵胄,英武不凡,果决睿智,自是人中龙凤。”
沈之玄:“说实话。”
韩卿离:“殿下确定要听实话吗?”
沈之玄点头。
韩卿离:“外面都传殿下无情狠绝,性情乖张且不择手段,在我看来不仅如此,殿下你还豪横霸道,蛮不讲理,从不顾及他人感受,还……”
沈之玄打断他,“够了,本殿看你能说一整天。”说完就愤愤的走了。
韩卿离只觉得颈上异常的痛,喉咙也有些发哑,起身想去倒一杯水,夙影却出现在他面前倒了杯水给他,“公子,您没事吧?”
韩卿离又坐了回去,“无碍,我在这里的种种,你不必和月霄说。”
“是。”夙影举着水杯道:“属下去买点药吧。”
韩卿离接过水杯,“明日再说,我想休息了。”
夙影刚要离开,又问:“对了,侍郎刘松堂一家要如何处置?”
韩卿离道:“让他们去乡下过活吧,你找人先看着就是。”
夙影:“洛王在怀疑公子,留着他们终究是祸患,不如……”
韩卿离打断夙影的话,“就算刘松堂叛国,他们一家老小总是无辜的,南朝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又何必再枉添杀孽。”
至于沈之玄,只要那人觉得他还有利用价值,他就无性命之忧。
次日一早,元卜来敲韩卿离的房门。
韩卿离推开门就看见元卜手上拿着瓶膏药,“楚公子,这个是治淤伤的药,你……”
元卜一直没有抬头,说话的时候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却被韩卿离颈上的伤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韩卿离见元卜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伤,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一下,拿过手中的药瓶,“药我收下了,你去忙吧!”
元卜这才回过神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韩卿离又道:“多谢。”
元卜不好意思的说了声“楚公子客气”,转身欲离开时,沈景安横冲直撞的冲了进来。
元卜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到上次挨鞭子,他赶紧挡在韩卿离面前,“六殿下,您?”
沈景安睨了一眼韩卿离,问:“我二哥了?”
元卜:“殿下一早就和千冥去了北府军营。”
沈景安很着急,“那你赶紧把他找来,宫里出事了。”
元卜一溜烟往外跑,“六殿下您先等会,我马上去找。”
只剩下沈景安与韩卿离二人。?
第19章 又生祸端 .“骂人都能骂出花来”
沈景安又睨了韩卿离一眼,似乎是看到他颈上的伤了,又盯着看了一会,“你那伤,怎么来的?”
韩卿离对这位湘王殿下有些心有余悸,上次如果不是元卜挡着,他皮肉之痛是免不了的。就是一个完全不讲道理,霸道豪横且肆无忌惮的主,“那个,不小心弄的。”
沈景安白了他一眼,“你可真厉害,傻子里的翘楚。”
韩卿离:“……”不仅无理,还嘴毒。
他问:“那个,你说宫里出事了,可是和洛王殿下有关?”
沈景安再次睨了他一眼,“你还真傻的无药可救,没关系我来找二哥干什么。”
韩卿离:“……”
他要再说一句,定然被骂的体无完肤。于是他倚着门沿,仰头看向天空,不去理会那位。
然而沈景安说:“怎么不说话了,你不问问是什么事?”
韩卿离看向沈景安,“请问湘王殿下,发生了何事?”
沈景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二哥的事,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你想害他吗?”
韩卿离再次无语。
然而他选择闭嘴,沈景安却在那说个不停。
“你怎么还赖在我二哥府上不走,难不成真如外面所传,你想攀着我二哥的权势来满足你的荣华富贵。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你要是再不离开,我就找人把你拖出去扔河里。”
“你知道外面都怎么骂我二哥吗?父皇也总是说二哥丢了皇家脸面。都是因为你,你就是个祸害你知道吗?”
沈景安见韩卿离不吭一声,气狠狠的道:“我骂你半天了,你就那么听着吗?你怎么那么窝囊啊!”
韩卿离这才低眉看向沈景安,“湘王殿下若是骂的口渴了,进去喝一杯茶吧!对了,昨日出去遇见了颜大人,他说要带我逛逛这浔阳城,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湘王殿下你得他亲传,骂人都能骂出花来。”
沈景安气急,又没办法,指着韩卿离半响,“你……”要说这浔阳城他豪横逛了,偏偏怕他那先生怕的要命,就是他父皇他也没那么怕过。
沈景安实在气不过,又嘀咕了一句,“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卿离:“既然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要轻易的招惹我,湘王殿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这世上不是东西的人多了。”
沈景安要被气死了,愤愤的道:“你等着。”说完转身便走。
正好沈之玄进来了,后面跟着元卜。
沈之玄有不好的预感,急问:“你说宫里出事了,什么事?”
沈景安指着韩卿离道:“二哥,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赶紧让他离开。”
沈之玄回头看了韩卿离一眼,正好看到他颈上触目惊心的於痕。转而继续问沈景安,“快说,什么事,是不是我母妃?”
沈景安道:“是,有人在瑾妃娘娘的绛云宫里发现有,有男子出入,然后就有宫女说瑾妃与侍卫私通,父皇盛怒之下打了瑾妃,还把那个侍卫也抓了起来。”
韩卿离道:“如此说,绛云宫里确实有男子。”
沈景安道:“谁让你偷听我们说话了,再者,瑾妃娘娘才不是那样的人。”
韩卿离解释,“殿下,我的意思是这件事至少不是空穴来风,你可要仔细着点。”
沈之玄明白,如果是有人故意陷害,说明那人做了充足的准备。就算只是误会,皇上那里也要仔细着解释,毕竟那个男子确有其人,而皇上对于妃子私通自然是零容忍的。
“本殿现在就进宫去。”
“二哥,父皇现在正在气头上,你现在去,”沈景安看了一眼韩卿离,道:“只怕会火上浇油。”
毕竟前有洛王殿下养男子在府上,后就有洛王的母妃私通侍卫,皇上不气死才怪。韩卿离劝道:“殿下还是静下心来想想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沈之玄:“可我母妃她……”
沈景安道:“昨晚发生的事,父皇已经打过瑾妃娘娘了,这会反而没事,父皇重点审问的想来是那名侍卫。二哥你先不要急,我会照顾瑾妃娘娘的。”
韩卿离道:“湘王殿下赶紧回宫吧,先找人弄清楚此件事情的始末,还有皇上的态度以及后面的发展,叫人来告诉殿下。”
沈景安:“你凭什么命令我。”
沈之玄也知道此时只有沈景安才是最能查清始末的人,毕竟他的母亲是皇后娘娘,不管是旁敲侧击还是明目张胆的查都要方便很多。“景安,你就按他说的做,我母妃拜托你了。”
沈景安说了声“二哥放心”,这才走了。
韩卿离又向元卜道:“元大人你想办法查查那名侍卫的身世以及履历,越详细越好,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些端倪来。”
元卜赶紧走了。
韩卿离看某人低着头沉默,极懊恼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不免想起自己的处境,自从南朝国灭,他不一直都是无力又无助么。可为了背负的使命,也只能苟且偷生。他在心里笑着,沈之玄,你现在这般算不算咎由自取,你可能明白我的绝望。
身在帝王将相之家,谁不是在偷安求生,谁不是苦苦煎熬,又极力挣扎。沈之玄,我可怜你,可怜你表现的霸道无情,实则无能为力。“想来用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召你进宫,你还是先想想应对之策吧。”
韩卿离一手搭上沈之玄肩膀,又道:“依我说,殿下还是要想办法见一见瑾妃娘娘或者那名侍卫才好,知道了真相,才能有进一步的措施。”
沈之玄抬眸看他,“我在朝中无人,他们就是认准了这一点,才对我母妃下手,那些大臣平日就看我不顺眼,现在肯定会落井下石,对我母妃口诛笔伐。”
这是第一次沈之玄跟他说话没自称本殿,韩卿离不禁想,那个传闻中杀伐果决,无情狠厉的洛王殿下,这么容易破防的吗?你的母亲,便是你的软肋吗?
韩卿离说:“殿下放心,我会帮你的,瑾妃娘娘不会有事。”?
第20章 前朝往事 .“他来找你干什么”
傍晚的时候,元卜回来了,“殿下,我查到了,那名侍卫叫顾邵,数年前他曾在北府军营,后来他主动申请调去守宫门,又一步步成了皇城卫,属左右御卫,在皇宫当值巡防。”
韩卿离道:“如此,他从一开始就是有意接近瑾妃娘娘的,如果不是寻仇,那便是故人。”
母妃的故人,必然是和前朝有关系,而前朝是父皇的禁忌,尤其是那年前朝宁远将军之乱后,父皇一直对母妃耿耿于怀。
沈之玄道:“今晚我去见母妃一面,问清缘由。”
韩卿离觉得现在这般毫无头绪也不是办法,故而认同沈之玄的做法。元卜却有些担心,“殿下……”
沈之玄道:“放心吧,皇宫那道墙,本殿不知道走了多少回,还不至于栽跟头。”
他在宫门关闭之前进去,又躲过巡夜的侍卫来到绛云宫前。绛云宫是冷宫,以往都是把大门上锁,根本就不会有看守的宫人,然而今日门口站了好几个侍从。
沈之玄踩着旁边的一棵枯树,借力一跃进入院中。房间的油灯亮着,昏黄的光晕里依稀看见母妃的身影。门开着,他抬步跨进去,叫了一声:“母妃。”
桌案前的妇人正在抄写经书,闻言愣了一瞬,抬头看见来人的瞬间,手上的笔掉了。瑾妃站起身,似乎有些激动,半响也没挪动身子,颤巍的声音道:“之玄。”
数年不见,母妃虽然有些憔悴消瘦,依旧难掩她绝色面容,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美丽。沈之玄大步上前,跪倒在瑾妃面前,“儿子见过母妃。”
瑾妃赶紧扶起沈之玄,“你怎么来了,皇上正在气头上,你……”
沈之玄打断她,“母妃,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儿子很想见您。”
瑾妃抬手拭去一滴泪,是啊,自从上次一别,隔着一道宫墙,他们生生几年不曾见过一次。“是母妃对不起你,当年若不是你舅舅……你也不至于受人排挤至此。”
沈之玄扶着瑾妃坐下,“母妃哪里话,舅舅的事又如何能怪罪的母妃头上,是这宫墙里容不下良善无争之人,是儿子无能,这些年苦苦挣扎,还是不能让母妃走出这绛云宫,如今又让母妃身陷囹圄,是儿子的错。”
瑾妃已然知道自己儿子冒险前来所谓何事,这件事上,是自己又一次连累了他,这二十年来,她从来都没有带给他一点好处,反而因为她的身份,让儿子处处受辱,是她亏欠他太多。“之玄,母妃绝非他们口中所传。”
沈之玄又跪了下来,“儿子知道是他们诬陷母妃,求母妃告诉我,那个男子是谁,又何故会出现在母妃宫里?”
忆及往事,瑾妃唯有一声叹息,“他是前朝皇帝身边的侍卫,也是你舅舅的部下。”
对于沈之玄来说,前朝真的就是噩梦,虽然前朝亡国已过二十年,可依旧像个阴影一样笼罩着他,将他圈禁在黑暗里,这些年他所承受的,无一不和前朝有关。
母妃是前朝的皇妃,被他那父皇抢来的,也正因如此,母妃在这皇宫里受父皇所有女人的排挤,她们骂母妃是狐狸精,是祸水,断送了前朝的江山,还要来祸害北朝。母妃一贯不屑争宠,反而让那些女人更加的肆无忌惮。
父皇有了新人便忘了旧爱,何况母妃一贯对父皇极其冷淡,是以父皇对他们也是不闻不问。而他这个前朝皇妃生的儿子,更是受尽了别的皇子的欺辱。
八岁的时候,他的舅舅,前朝的大将军集结数万兵马叛乱。或许他那舅舅压根就不会想到北朝的皇宫里还有个亲妹妹,更别说自己这个白捡来的外甥。又或者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母妃看尽了宫里每个人的脸色。虽然叛乱最后被平息了,可母妃还是住进了冷宫。
一开始,他跟着嬷嬷住在偏殿,而那些皇子们也总是大老远跑来找他晦气,骂他,打他。他委屈了,跑到冷宫来找母妃,却总能碰上父皇的那些女人跑到冷宫里来冷嘲热讽,甚至对母妃动手,有一次他气不过,就把那个女人推进了水里,自那以后,父皇就再也没认过他,而他也跟着母妃被锁进了绛云宫。
他觉得挺好,很清闲,至少再没有人来辱骂或者打他们,也不用看那些宫人的脸色。可是母妃每日以泪洗面,他是后来才知道,那些个势利的宫人给他们的都是一些剩菜残汤,只是他不懂罢了。
母妃总说,是她欠了前朝,所以这一切不过是报应罢了。现在,被人诬陷说与母妃私通的侍卫,竟然又是前朝皇帝身边的人,还是他那所谓舅舅的部下。果然啊,这世上的债是还不完的。
沈之玄道:“母妃,他来找你干什么?”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一声厉喝,“朕也想知道,云暖,那个男人找你,究竟是要干什么?”
皇帝已经走了进来,“沈之玄,你和你母妃非要把朕这皇宫弄的乌烟瘴气吗?”
沈之玄转向皇帝,“父皇,母妃她……”
瑾妃突然跪在沈之玄旁边,拉住了他的衣袖,“皇上,与之玄无关,你不要牵连他。”
皇帝冷哼一声,“云暖,你觉得有你这样的母妃,他又能好到哪里去,这些年你在冷宫耳目闭塞,是不知道你那好儿子究竟如何的臭名昭著吧!”
“什么喜短袖,好龙阳,还把南朝的质子养在府上,他是把皇家的脸面,把朕的脸面都丢尽了。”皇帝一把捏住瑾妃的下巴,审视着她,“云暖,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和你一样不知廉耻。”
瑾妃回头看向他,眼神里面有忐忑和不安,“之玄,是真的吗?”
沈之玄:“母妃,我……”
皇帝说完一把甩开手,“云暖,你还不肯说那个男人的来历,和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瑾妃道:“臣妾无话可说,皇上处置便是。”
皇帝突然一把掐住瑾妃的脖子,迫使她站起来,“韩云暖,你不要挑战朕的底线,真当朕舍不得杀你吗?这些多年了,你这清高的姿态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看了一眼沈之玄,“难道他的生死你也不在乎吗?”
沈之玄一直磕头,“求父皇手下留情。”
皇帝并不理会,向一旁的侍从道:“把洛王殿下带下去,什么时候瑾妃交代了,什么时候放洛王回府。”
“父皇,求您,不要这样对母妃……”
沈之玄被几个侍从拖拽走了。皇帝依旧捏着瑾妃的下颌,“云暖,二十年了,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朕,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男人吗?”
瑾妃直视着皇帝,“你杀了我吧!”
皇帝怒道:“你一日不肯说,朕便关着洛王一日,他什么时候能出去,云暖,看你。”?
第21章 擅自做主 .“你应该落井下石才...
沈景安推门进来的时候,元卜以为是沈之玄回来了,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在看到沈景安的一瞬间又蔫吧了,“六殿下,您?”
“二哥被父皇关起来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沈景安急道:“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母后让他不要插手瑾妃娘娘和二哥的事,他去找先生,偏偏这几日先生也见不到人。他可以在外面横行霸道,说到底那是父皇和母后给的权利,所以在这瑾妃娘娘件事上,他的所有权利被收回了。
千冥不在府上,此刻能让元卜想到的只有楚月霄。“六殿下,我想,还是找楚公子帮忙……”
沈景安道:“你说找南朝那个质子,他能有什么办法。”
元卜说:“多一个人想办法总归好一些。”
沈景安不情不愿的来到西院。元卜敲了敲门,“楚公子。”
韩卿离推开门走出来问:“元大人,六殿下,何事?”
沈景安不肯放下面子,仰头望着夜空不说话。
元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韩卿离看着那位傲娇的六殿下,故作思索之状,半晌没有说话。
沈景安见许久没听到声音,低头偷偷瞄了一眼,随即又仰着头望着夜空。
韩卿离不禁失笑,他和一个孩子较劲做什么,上前一步,“殿下可能带我见一见那侍卫?”
沈景安这才看向韩卿离,“你,你见侍卫做什么,要是没有能力就趁早说,别耽误时间,我都办不到的事,也不指望你一个质子能做点什么。”
韩卿离清浅一笑,“殿下就说能不能见,若是没那个能力,也请早说。”
沈景安气急,“你……”
元卜忙道:“六殿下,救我们殿下要紧。”
沈景安这才道:“见自然是没问题,不过,你得扮成小太监才成。”
韩卿离:“权听六殿下安排。”
皇宫天牢里,韩卿离终于见到了那个侍卫。
那侍卫双手被束,铁索勒住他的脖子绑于柱石之上,看起来是用了很重的刑,但他是个硬骨头,从两个看守焦头烂额的神色就可以知道他什么都没有说。
沈景安和元卜等在外面,那两个看守也退了出去。
侍卫抬起头看着韩卿离,“你是谁,来做什么?”
韩卿离道:“洛王殿下的人,来给你指一条明路。”
侍卫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明路,我如何信你?”
“这么耗下去并不是一个好办法,”瑾妃娘娘不仅把自己搭进去了,还把洛王也搭进去了。如此情况下瑾妃还是不肯说出真相出卖侍卫,说明瑾妃与侍卫之间有一定的情分,而所谓的真相,是瑾妃和侍卫二人心照不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