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分组,他们不熟悉学生的情况,自然就会有实力不均的时候。如程寅这般自小习武的,若是被分到封珏这样的书生,自然是会主动提出换人?的,唯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借机报复的。
比如封离,便被分到了一个熟面孔对手,那是信国公?府三公?子冯英的跟班小弟雷源,一见自己撞上了封离,出手是半点不留情。
封离左支右绌,来回?闪躲,奈何身体跟不上脑子,还是被雷源这练家子击中两回?。最后一击封离被他钳制,就听雷源在?他耳边说:“听说七殿下在?北梁时,像母狗一样趴在?北梁吴王身下……”
封离本来已经要认输了,这等比试他懒得认真,听了这话,气血顿时上涌。周昭宁那样的,他都不肯去当狗,更何况那个赫连重锦!
雷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封离已巧劲挣脱了他的钳制,接着双指一并重击他胸口麻穴,痛得他弓起了身子。没等他再反应过来,封离飞起一脚正中他胯/下。
雷源当场就跪了下去,就见封离弯腰,拍了拍手慢条斯理地说:“我做过什么你是不会知道的,但是你接下来还能不能做什么,就不好说了。”
“你……你——!”
“我什么我,本殿下打你一条贱狗,还需要选日子吗?”
“武师傅……他下黑手……”雷源疼出一头?冷汗,蜷成?一团喊着,试图找回?公?道。
封离冷笑,武师傅可是摄政王府的人?,怎么可能为他主持公?道。他们秉的“公?”,自然是他封离咯。那一刻,封离感觉还挺爽快,周昭宁这人?别的不说,关键时刻是有点用的。
果?然,武智上前将他扶起,钳住他胳膊的手用了不小的劲,捏得雷源疼出了三花聚顶。
“啊……!”
“哎呀,我弟弟手劲有点大。”武明上前,忙解释,那表情却?半点不愧疚,“不过我看七殿下方才并未下什么黑手。他身子弱力气小,要反击本就不易,自然是……慌乱之下失了分寸而已。这也不能怪他,主要是你不能仗着身强体壮,就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太轻敌,太轻敌!”
封珏拉住封离问他有没有伤到,封离摇头?说没事,很想?笑,但忍住,不能拆武师傅的台。
他突然觉得,这武课也不是不可以上嘛,当个班霸,还挺不错。等冯英回?来上课,他还可以打冯英,程寅也可以打冯英,甚至还能带带封珏下黑手。
能进国子学的,无一不是出身名?门大族,雷源乃是庆国公?之孙、京兆尹之子,自小横行霸道,从未吃过这样的亏。他当场便要发怒,这时,却?被大门口的动静打断了。
国子祭酒解敬云和?鸿胪寺少?卿刘牧作陪,走在?他二人?之前的,正是刚才雷源提到的北梁吴王赫连重锦。
赫连重锦只带了一个侍卫,四?人?出现?在?演武场门口,应是在?那看了有一会。若不是学子们发现?他们,他们大概还准备就这么无声?无息继续看。
武明和?武智没有上前,只隔着距离见了个礼,毕竟国子祭酒是他们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解敬云回?应:“不必多礼,尔等继续授课便是。”
刘牧也说:“只是北梁吴王殿下路过国子监,对我大禹礼教感到好奇,便提出参观一番。”
武明和?武智闻言便继续组织学子们对打,只是这会人?心有些散了,国子学的学生们原本就爱八卦,这最近的八卦主角到了眼前,个个都好奇。
赫连重锦偏偏还不走,不仅不走,他还走近了来观看。
“解大人?,听说这国子监的学子都是未来栋梁,不为本王介绍一二?”他说着,目光扫过封离,落在?他身侧的程寅和?封珏身上。
昨日夜宴,程寅和?封珏是不够身份去的,所以他没看到,今日见到两人?伴在?封离身侧,哪里还不明白在?城外怼他的小侍卫确实就是封离。
他越发兴味,比起当年在?北梁时的窝囊样,还是这个身上带刺的有意思。
这样的要求,在?南北平和?的大势下,解敬云不好拒绝,只好一一为他介绍。介绍到最后,便是封离三人?。
“这位乃是齐王世子封珏,这是卫国公?府的程寅,这最后一位便不用我介绍了吧。”
“七殿下……”赫连重锦这回?没有再开口闭口“离儿”,他将“七殿下”三个字喊得绵长,仿佛在?描摹什么,一时暧昧难言。
“久别重逢,一直都没机会好好叙旧,七殿下何时得空?”
“何时得空?”封离笑问,“若是旁人?问,那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得空。但吴王问,那就是什么时候都不得空。”
“那本王等七殿下今日课业结束。”
“哎,你可千万别等。昨日我家王爷已经打了你一顿,今日若是再看到你,万一动起手来,那要伤两国和?气的。”
“七殿下多虑,摄政王忙于政事,哪里会出现?在?这国子监呢?一言为定,本王等殿下。”
第43章 再遇(2)
赫连重锦说是等?封离, 却并未在演武场停留太久。面对封离时他无耻纠缠,面对其他人倒是颇为有礼,并没有一国皇子的架子。
北梁未立太子, 他排行第二,在北梁素有才名,文治武功都不弱,并不见得不能成为储君。因此这般模样,倒令人难以指摘。
封离看着他与自?己的?同窗闲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与封珏说:“伪君子便是这般模样, 可看清了?”
封珏点?点?头,低声回应:“我已听父王说了昨夜华仪殿之事。”
“你父王怎么说的??”
封珏没想到他给自?己挖了个坑, 总不能说他齐王回府以后跟个说书人似的?, 把夜宴的?事讲得绘声绘色吧。他父王还爱点?评, 还说之前?看摄政王和七殿下这桩荒唐婚事很不顺眼,如今倒觉得至少比困于深宫好得多,瞧着七殿下身上都有鲜活气了。
封珏一撒谎就紧张, 攥紧腰间玉佩,硬着头皮答道:“父王说吴王挑衅,提出比武结果被摄政王大败, 大快人心。”
“哦, 那你爹也忒无趣了,那宴上最好玩的?乃是这比武的?前?情?。”
封珏侧耳倾听, 程寅也歪过来半边身子。
“这个赫连重锦仗着以前?认识我,当众言语调戏。”
“咳咳……”两人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这种?事,殿下倒也不必如此坦然告知, 虽然他们都有所?耳闻就是。
可封离不管两人,他看向赫连重锦消失在演武场外的?背影,神色变得认真了些许。
“所?以不太对劲,其实?以前?……我与他不是太熟。他虽然欺辱过我,但北梁权贵子弟,没几个不欺辱我的?。”
刚还轻松想笑的?封珏和程寅,一下安静了下来。
封离面上并无屈辱痛恨,可越是如此稀松平常地道来,两人反而愈加触动。
“你两干嘛,哭丧个脸?哎,些许小事,过去许久了,不必放在心上。”封离抬起手一边搭一个,“我与你们说正事,你们倒与这细枝末节纠缠上了。罢了罢了,不说了。”
“哎,殿下。”
两人后悔不迭,可封离已松开他们,径自?去了武明、武智两位武师傅面前?。他说不说了,便是真的?不说了,左右是没甚根据的?猜测。直到下课,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外走。
其他同窗都累得径直出国子监回家,封珏是个好学的?,偏偏还要回课堂取书,说下午未温书,晚间要看的?。封离和程寅陪他去,等?去了书折返,已四下无人。
封离正想着,那说要等?他的?赫连重锦,只怕没这么容易放弃,不知道是不是等?在大门口。
“咱们要不走后门出去吧。”
“啊?”程寅问?,“饭堂后头那个门?”
封珏倒是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那程寅你悄悄去牵马。”七殿下是不想和那赫连重锦打照面,免得他又作妖。
“走后门……七殿下这是要躲谁?”这时,一男子从树下阴影处走出,不是赫连重锦又是谁。
不知道他是怎么甩开国子祭酒和鸿胪寺少卿的?,竟只有他和他那个侍卫在。
“不会?是要躲本王吧?”
封离笑笑,答他:“你既然知道,还不赶紧识趣些,让开路吧,吴王殿下。”
“你知道的?,北梁的?猛虎素来不懂识趣,只爱强求。”
他们五人相遇是在两座房舍之间的?甬道中,天色昏黄,甬道不宽,很是避人,对赫连重锦而言,真是天时地利。
赫连重锦的?目光越过封离三人,落在拐角露出的?一张侧脸上,是今日和封离比试时吃了亏的?雷源。那还得,加一个人和。
想到这,赫连重锦骤然出手,将封离按到了墙壁上。封离猝不及防,待要挣脱时已失了先机,本就武艺差了一大截,这会?就更没有反击余地了。
程寅出手来救,赫连重锦的?侍卫直接将其拦住,程寅下午上武课本就耗费许多体力,一时也不是对手。而封珏……他是讲义气的?,举起怀里?的?书袋就往赫连重锦头上砸。可惜,有心无力,被赫连重锦一脚踹到在地,痛得半晌才爬起来。
“离儿,敬酒不吃,吃罚酒……”赫连重锦一手扣住封离双手,另一手掐住了他的?下巴,拇指擦过他下唇,粗粝的?茧子将他的?唇瓣磨得通红。
“那日你自?谦言丑,但本王看,还是南地风水养人,你愈发细皮嫩肉了。”
雷源悄声探头看着这一幕,眼见?封离被赫连重锦压制在墙上狎昵,他只觉大仇得报,又兴奋又快意。
“赫连重锦,细皮嫩肉有什么不好你知道吗?”封离心中已然怒了,但面上却反而平静,好似不把这点?嬉弄放在眼里?,还不如旁边喊着“放开殿下”的?程寅激动。
“有何?不好?本王只知道,尝起来的?滋味……销魂。”赫连重锦倾身靠近,仿佛在嗅闻他身上的?香味。
封离下午上了武课,浑身是汗,哪来什么香味。
“你可真是不讲究,我一身汗,闻着舒爽吗?”封离岿然不动,“我告诉你哪里?不好。你说你,在暗巷之中拦截,就是不想被某些人看见?,可我这细皮嫩肉,按你现在掐着我下巴的?力道,待会?就是一个指痕。你说说,今晚让我跟王爷如何?解释?”
封离见?赫连重锦不说话了,接着说道:“我们王爷吧,疼我疼得紧,每日看我跟眼珠子似的?。你如今在大禹地界,竟也如此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赫连重锦神色霎时有些绷不住,他暂时没准备再和南禹摄政王当面对上,立时便松了手。果然,就见?封离下巴上泛起一个红痕,颇为显眼。
“如何?解释?那自?然是演武场上不小心磕碰的?了。”
封离仰头大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遮掩?我这人可没什么羞耻心。”
“为我遮掩?”赫连重锦短暂卸力,紧接着将他一推,推得他再度撞到了墙上,这一下比之前?更狠,封离不用?看都不知道,肩膀上肯定是撞青了。
“不,离儿你可不是为本王遮掩。你说,你在梁都的?丰功伟绩,要是我一样样说给你们摄政王听,他会?怎样?”说到这,赫连重锦只觉胜券在握,连控制都懒得控制,直接将他松了开来。
封离抬手按了按肿痛的?肩头,镇定自?若地答道:“什么丰功伟绩,不如你先跟我说说。”
“噢?离开了梁都便忘了?”赫连重锦霍地扣住他手腕,一用?力直接将他的?衣袖推了上去,露出一条伤痕累累的?左臂。
“这上头一道道,要本王帮你回忆?不过本王知道的?也不全,只知道小臂上这一道,是你不肯服侍我大哥,被他丢进牛棚时,被牛踩断骨头留下的?。”
“噢,手腕上这一条,乃是我大梁前?任左将军的?儿子,将你吊在房梁上伤的?,那时你才十二岁。听说自?那以后,你的?左手便不太好使?,每到寒冬疼得钻心。”
“梁狗——!住口!”程寅目眦具裂,猛地发力就要挣开吴王侍卫的?钳制。封珏爬将起来,便不要命般去推那侍卫,只可惜两人都没能挣脱。
封离心中怒意深深,属实?是梁狗,虽不是他亲身经历,但这些禽兽加诸在一个柔弱质子身上的?,也令他难抑怒气。
他冷笑一声,反问?道:“就这些?那王爷听了只会?更心疼我。”
“剩下的?,你想让我在他两面前?说?”赫连重锦凑近他耳边,用?仅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说你当初是如何?被亵玩,也不知失没失清白。毕竟混乱之中谁下了什么手,又有谁说得清呢?本王说有,那自?然是有,还可以有许多个。”
赫连重锦一字一句,都能对应上封离的?记忆。当年小质子在北梁的?境遇,比他所?言并未好上半点?。南禹战败,送他为质换取和平,他既是北梁胜利的?战利品,更提醒着北梁人,他们死在战场上的?将士,都与眼前?这个质子有关。
南禹派给封离的?那点?人手护不住他,他到梁都时才八岁,更没有自?保能力,那些年,便是这么忍辱负重、任人欺凌过来的?。直到南禹恢复元气,逐渐震慑北梁,他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封离几乎要当场爆发,就在这时,他瞥见?了出现在巷口的?武明和武智,两人眼看正准备出手救他。他瞬间冷静了下来,朝两人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赫连重锦不过言语羞辱,不敢对他怎么样,为了这点?事彻底暴露周昭宁给他安排的?人,不合算。
他低笑:“那我便会?与王爷说,当年第一个对我下手的?人,就是你赫连重锦。到时候你先死还是我先死,可不好说。我跟你说,他疯起来连我也无法猜度。哦,他箭术还好,十五岁一箭射杀你们左将军,如今二十六,说不定一箭射杀了你。”
封离一改平日从容,他看向赫连重锦的?目光称得上森然。
说完,他侧身一步离开赫连重锦的?控制,走到那侍卫面前?,领走了程寅和封珏。这次也无需走什么后门了,三人直往正门而去。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封珏一句“殿下”几次到了嘴边,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程寅已是憋红了眼,双拳攥得死紧。
三人出了国子监大门,封离一直隐藏的?情?绪才彻底暴露。双眉紧蹙,戾气横生,他的?手发着颤,那寒冬才疼的?左手似乎已经疼了起来,让他想拔刀回去把那赫连重锦砍了。
忽然间,他看到了国子监外停着的?马车。同样悬挂着摄政王府的?徽记,却不是平日接送他的?那辆,而是周昭宁的?。
那马车车窗的?帘子打着,透过窗框能看到周昭宁的?半张脸,他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不知将他方?才的?神情?看进去了多少。
等?在马车旁的周济迎上前来:“殿下, 王爷来接您回府。”
不知?何时起,身边人都唤他“殿下”了,再不是那声失了体统和尊重的“七哥儿”。他想起来了, 是从秋狩时,周昭宁在满朝文武面前称他“七殿下”开?始。
封离与周昭宁隔空相望,片刻转身朝程寅和封珏挥了下手,语调故作?轻松:“明日见?。”
说着, 不待两人反应,他快步上了周昭宁的马车。
一上马车,刚才伪装的那点不在意霎时褪去, 他径自坐下,冷着脸不发一言。
周昭宁没有询问, 只是在马车平稳地行驶起来后, 将手里?刚倒好的热茶递给了他。
封离接过, 喝下去半杯,周身冷凝的气势陡然缓和下来。他脸上顶着一个红色指痕,周昭宁却半点不问, 他是信任体贴,还是浑不在意。可不管如何,他的态度, 让封离松懈许多, 他并不想再提刚才之事。
“怎么来了?”忽而,他问。
封离半字不提赫连重锦, 周昭宁便?也?随口扯谎:“顺路,省些车马钱。”
“你莫不是要遭难了, 要拿钱去消灾?大禹摄政王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既是摄政王,当?体恤黎民, 简朴为要。”
封离兀然弯了唇,今日怎么回事,他竟觉得周昭宁说瞎话像在哄他。可被他一打岔,刚才那点愤懑消散,再转头,他又是那个冷淡敷衍,万事不伤心的封离了。
“你说得对。”封离把剩下半杯茶喝了,杯子?往小几上一放,摸着肚子?问道,“你车上不会只有茶吧?我饿了,来点吃的。”
“你如今使唤本王,倒是顺手得很。”周昭宁一边说,一边从食盒里?给他端出一碟子?点心,是最应季的桂花糕。
“怎么能叫使唤,我两都这般熟了,相互帮点小忙而已。喏,你先吃。”封离说着,将手里?拿起的第一块桂花糕转而塞到了周昭宁嘴里?。
他的动作?太猝不及防,周昭宁几乎是下意识张了唇咬住,那第一口只咬下来一小角。
“忒斯文,还要我一口口喂?王爷,美人执糕,好风月。”
封离正要收回手,将那缺了一角的桂花糕放回碟子?里?,就被周昭宁擒住了手腕。他略一施力,便?牵引着那只素手再次靠近,周昭宁倾身,启唇将那剩下的桂花糕吃了下去。
本是一个寻常动作?,偏偏他要慢条斯理,吞吃那半块桂花糕时,最后一合唇,更是擦过封离的指尖。
温软微凉。
封离惊得立刻抽回了手,在衣摆上擦了几下,耳根微红。
“这才是风月。”
“什么?”封离尴尬着,一时没听?清。
“我说,这才算是风月。”
“哦。”封离应声干笑?,换了只手抓起一块桂花糕,便?整个丢进了嘴里?。
桂花糕本只是清甜,他平素喜爱,可这会只吃了一块,就觉得甜得有些腻了。唇舌发烫,一抿便?能将桂花糕化掉,明明换了只手拿,却还是像尝到了什么另外的东西。
“你这人,一时冷若冰霜生?人勿近,一时又有些风流博浪的做派。”
周昭宁低声哼笑?:“比不得你,掇乖弄俏。”
“嘿,你……”封离又给自己塞了一块桂花糕,腮帮子?鼓鼓囊囊地说,“行,你真是让人好感不过一息,多一息都是对铁血摄政王的玷污。”
“或许吧。”周昭宁观他神色,已是恢复寻常,有心气儿怼他了,说明是好了。
封离懒得继续搭理这糟心玩意,啃完了桂花糕便?自顾自倒茶,一到王府就回内院,连招呼都没再打。
他一走,周昭宁的面色便?沉下来,吩咐周济道:“传武明来回话。”
“王爷,武明已在书房外等?候,说有事要禀。”
“好。”
周昭宁大步入府,径直回书房见?武明。今日是武明派人传话,他才知?晓下午赫连重锦在国子?监所说,特?意绕路去接的封离。
武明见?礼,并不啰嗦,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禀报。课后赫连重锦围堵封离之时,他们兄弟两虽是后到,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禀报得详尽。
周昭宁听?完,半晌未语,心绪难平。
难怪封离出国子?监时是那等?神色,若是早知?道,他不该只是等?在门外。他被这样揭开?伤疤,愤懑、无奈、耻辱,那一刻定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可他却阻止武明兄弟两出手,仅凭一张嘴在赫连重锦手中走脱。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他心性?坚韧、善谋果敢,还懂得留后手……
周昭宁的理智想的是这些,可心里?冒上来,压都压不住的,全是疼惜。
他的左手,不知?道能不能治?一到寒冬便?疼,是怎样的疼法?
武明一走,他便?吩咐周廉清点库房中的珍稀药材,凡是温养疏通血脉的,通通找出来备用。
接着,他便?叫来了长史徐清安。
“拜见?王爷,夜间传召,可是出了什么事?”徐清安来得急,来了便?问。
“赫连重锦入京后,几次三番对封离故作?亲昵暧昧,本王今日得知?,他与封离在梁都时来往不多。此事蹊跷,恐他另有目的。”
徐清安机敏,当?即明白了他们王爷的意思,答道:“若是有意为之,这倒是一招不错的棋。既显得他莽撞自大,降低我们的警惕,又以?风流韵事为遮掩,方便?他暗度陈仓。”
周昭宁蹙眉:“风流韵事?”
“臣失言。”
周昭宁面色不见?缓和,但他不是与下属计较小节的人,只板着脸往下说:“你亲自去一趟于阁老和薛宗光府上,请于阁老明日不必出席会谈,让薛宗光传话使团,之后正使不在,就都不必再谈扩大南北榷场之事。”
内阁大臣兼礼部尚书于鸿总揽此次两国会谈,鸿胪寺卿薛宗光辅之。今日是会谈第一日,北梁使团便?只见?副使谢钰山,不见?正使赫连重锦,是该立立规矩了。
“赫连重锦到场以?后,北梁怎么提,我们都行缓兵之计,假痴不癫、以?逸待劳。他们主动提出扩大榷场,急的是他们,我们稳坐高台,一切以?摸清他们的真实目的为要。”
“是,臣这便?去传话。”
徐清安转身告辞,周昭宁又将他叫住,专程叮嘱:“有关封离的事,无需提及。”
徐清安刚说错了话,此时哪敢再不识趣,忙说:“臣知?晓,王爷放心。”
周昭宁挥手让他下去,思忖片刻,又叫来了周泉。
“赫连重锦这些时日的去处都派人跟好了,一处也?不能落下。他每日去何处,做什么,要事无巨细你亲自弄清楚。若他再敢冒犯封离,无需担心暴露我们的人手,也?要将他当?场教训了。”
“是,卑职领命。”
安排好这些,周昭宁才进书房内室,第二次打开?内室柜阁,将太医院院正严岭留下的那罐伤药拿了出来。
他揣在袖袋中装好,又特?意摘了发冠,换了松散的常服,这才往正院去。
他到时,封离刚沐浴完,周昭宁在门外听?到明福喋喋不休。
“殿下这青痕到底怎么回事,莫不是王爷下的手?”
周昭宁挑眉,在封离这忠仆眼中,自己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封离什么但凡多了什么伤,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
他倒要听?听?,封离会不会让他就此背下这个罪名。
“不是,明福你瞎说什么。”
周昭宁闻言,面色刚缓和,就听?那小太监又道:“殿下不用为王爷遮掩,这里?只有殿下与我,不怕人听?。”
“真不是他,总之你别管了,过两日便?好了。”
“殿下您如今为了怕我担心,连真话都不与我说了。当?初在梁都,多少苦楚,都是我陪着殿下一起扛。”
“好了好了,明福你怎么一副受气小媳妇样儿?我没骗你,真不是他。你下去吧,也?早点歇息,听?话。”
周昭宁听?门内封离温言软语地哄,面色已是不虞。等?小太监明福拉开?门见?到他,下意识板着脸阴阳怪气行礼,他就更不舒爽了。
合着这罪名他还非背不可了?
他不与小太监计较,这一切还得找主子?算账。
周昭宁来了,明福本想留下来,他怕摄政王又对殿下做些什么。他于是站那不动,改作?迎接的样子?。可封离不想他待这,免得周昭宁口没遮拦说出什么来,便?让明福退下。
今日之事武明和武智在场,在车上时周昭宁未问他,但事情仍会传到他耳中。他这个接收了原身记忆的还好,北梁旧事于明福这个亲历者,才是真正的伤疤。
封离也?本应起身迎两步,但回府时便?闹了不愉快,他懒得假殷勤,坐床边敷衍地喊了声:“王爷好。”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周昭宁走到床边也?坐了下来,封离立刻警惕地问:“你来作?甚?”
“来负责。”
“负什么责?”
“你的小太监都把这伤算本王头上了,本王不来负责,岂不是更加声名扫地?”
说着,周昭宁从袖袋里?拿出了那罐伤药。
“本来也?准备歇息了,正好看到这伤药,想着你需要。”
不说还好,这一说,封离立刻对上了号。这伤药,这瓶子?,可不就是上次在周昭宁的书房,给他用过的那瓶。
封离一下炸毛,叱问:“给我擦过臀的,你现在要我擦脸?!周昭宁,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周昭宁:“……”他光顾着药效好了,并未想起这一茬。被封离一提醒,当?日情形历历在目,他握着瓷瓶的手微微发起烫来。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药便?是药,只看疗效用途。”
“哈?”封离恼羞成怒,“那你现在往脸上抹抹,你肯抹,我就抹!”
没伤的人拿药抹脸, 浪费。周昭宁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强硬地要给封离上药。
“大丈夫不拘小节,勿要如此娇气。”
封离:“……”这?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他娇气?他这是……这是, 羞耻!
“过来。”
“你看我过不过来!”封离连连拉开距离,直接背靠到了床柱上。
他退,周昭宁便顺势而上。他躲,周昭宁便出手?相?制。直到把人困在床角。
瓷瓶一打开, 清冽药香扑鼻而来,只靠闻便能分辨出其中一些金贵药材,确实是好药。可气味唤醒了更详细的记忆, 封离的脸一下红了。
他别开脸,拧着脖颈, 赌气说:“你敢往我脸上涂, 我就蹭你一身。”
周昭宁垂眸看他, 孟浪之语几欲脱口而出,想问他要怎么?个蹭法,如何来蹭他一身。他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绷直了唇角。
“我把上头?这?层刮掉不用,行了吧?”
“这?是刮掉一层的问题吗?”封离忿忿,“这?破药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
气鼓鼓地, 还羞红脸, 这?一刻倒是有了些十九岁少年的模样,在周昭宁看来跟撒娇似的。他突然又起了逗弄之心, 比之前想问的那句更甚。
只见他再凑近两寸,身形将?他彻底笼住, 在他耳边低声说:“这?药是严岭给的,你知道他是何时给我的吗?”
“何时?”